百年造化無遺力,霜雪十圍豈易得。 盲工操斤選樸樕,銅柯石根棄如擲。 嗚呼斯人何不淑,天畀之多人則嗇。 白眼千百碌碌子,老虎可縛蛟可馘。 神鋒屢染雞鶩血,繞匣龍蛇夜悲泣。 英靈不合世間著,蟻宮歷遊無半席。 不如收拾還山川,化爲球琳尚華國。 意氣偶合肝腸傾,手栽檀欒食予實。 至今歛翼蓬蒿中,不與燕雀同感激。 霜風吹愁愁更濃,屈折長虹玉三尺。 晨興攬衣發深省,古來精誠可裂石。 玄堂文成許見不,魚與熊掌當取一。
吊李允成知縣
譯文:
大自然用了整整百年的功夫,不遺餘力地去造就,那直徑十圍、飽經霜雪的大樹是多麼難以長成啊。
可那無知的工匠拿着斧頭,卻去挑選那些矮小無用的樸樕樹,把那枝幹如銅、根堅如石的良材像垃圾一樣隨意丟棄。
唉,這位李允成知縣是多麼不幸啊,上天賦予了他衆多的才能,可世人卻不懂得珍惜他。
世間有千百個只會翻白眼、庸庸碌碌的人,而他卻有能縛住老虎、斬殺蛟龍的本領。
他那如神的鋒芒卻只能多次沾染雞鶩之血(指被用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連劍匣中的寶劍都好像有靈,在夜裏繞着劍匣發出悲泣之聲。
他那超凡的英靈本就不應該在這世間委屈,在那如蟻穴般狹小的官場裏,連半席容身之地都沒有。
倒不如把他的英靈收拾起來歸還山川,讓他化爲美玉珍寶,還能爲國家增添光彩。
我和他意氣相投,肝膽相照,他親手栽種了竹子,讓我得以品嚐竹實。
到如今,他如鳥兒收斂翅膀困在蓬蒿之中,但他也不會像燕雀那樣爲了微小的利益而感激。
霜風襲來,更增添了我的憂愁,那如長虹般的壯志被無情地屈折。
清晨起來,我披上衣服陷入深深的思索,自古以來,精誠之心可以使石頭開裂。
我爲他寫好了悼文,不知他能否見到,在生與死的抉擇中(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生命已逝,我只能以這篇文章來紀念他了。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