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失國四海歸，秦皇東刻南巡碑。 法因史籀有增減，名與蒼頡爭飛馳。 自言功德可歌頌，黔首個個愚無知。 海神何故獨拒命，風濤塞路蟠蛟螭。 羣臣諂佞仙藥遠，死生治亂分兩歧。 山靈不可守碑記，片段應作龜牀支。 陵谷雖存世代異，耳目雙被誕者欺。 只餘紙本落人世，千古遺臭東南崖。 我聞秦望最高峻，城域所見非昔時。 何山距縣四十里，符合傳記壯且奇。 衆峯乃是子孫行，古木幾換蛟龍枝。 指東作西未足怪，父老流傳從小兒。 政如塗山玉帛會，漫不可考歲久之。 梁君吏隱年甚少，鬰鬰寸角初解麋。 裹糧挈榼訪古蹟，氣味蕭散如分司。 忽聞片石在絕頂，小篆無乃斯翁爲。 手披荊棘訶虎兕，拄杖直叩山頭皮。 糢糊豈復有字畫，此物及見秦亂離。 當時威勢振天下，不言慘毒民嗟諮。 乘輿所至爲刀鋸，方岳何暇安禮儀。 關中屢棄百二險，歷數浪指億萬期。 君臣乃爾自賢聖，鯁論不復相瑕疵。 陳跡安知百世後，樵夫牧子笑脫頤。 興亡俄頃三嘆息，撫掌重閱太史辭。 假使玉筯餘筆畫，文過其實世所嗤。 早知金石不可恃，相君應悔燔書詩。
次韻梁尉秦碑
譯文：
戰國時齊、楚、燕、韓、趙、魏六國先後失去了自己的國家，天下統一歸於秦朝，秦始皇東巡刻石，還南巡立下石碑。
秦朝的文字依照史籀所創文字有了增減變化，這碑上文字的名氣簡直能和倉頡所創文字相媲美，飛速流傳。
秦始皇自稱自己的功德值得歌頌讚美，可百姓們其實個個並非愚笨無知。
海神爲什麼偏偏違抗秦始皇的命令呢？讓那風濤阻斷道路，彷彿有蛟龍盤踞。
大臣們諂媚奉承，仙藥卻始終難尋，生死與國家的治亂從此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山神也沒能守護住這碑記，碑的碎片或許只能用來支撐龜牀了。
山川雖然依舊存在，但時代已經大不相同，人們的耳朵和眼睛都被荒誕的說法欺騙了。
如今只剩下碑的紙本流傳在人世間，這碑就像秦始皇的惡行一樣，在東南的山崖上留下千古遺臭。
我聽說秦望山非常高峻，如今城邑所看到的景象已和往昔不同。
有一座山距離縣城四十里，和傳記中的記載相符，十分壯觀奇特。
周圍的衆多山峯就像是這座山的子孫，山上的古樹不知換了多少回，枝幹就像蛟龍一樣。
把東邊說成西邊也不足爲怪，老人們從小就把這些說法講給孩子們聽。
就好像塗山舉行諸侯會盟一樣，年代久遠，很多事情都難以考證了。
梁君年紀輕輕就擔任官職，猶如剛剛褪去幼角的麋鹿，朝氣蓬勃。
他帶着乾糧和酒壺去尋訪古蹟，那瀟灑自在的氣質就像分司官一樣。
忽然聽說有一塊石碑在山頂，上面的小篆莫非是李斯所寫？
他親手撥開荊棘，呵斥着山中的虎兕，拄着柺杖直接登上山頂。
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這碑見證了秦朝的戰亂與離亂。
當年秦始皇的威勢震動天下，卻從不提及他給百姓帶來的慘毒，百姓們只能暗自嘆息。
秦始皇所到之處就像有刀鋸降臨，各地哪有閒暇去施行禮儀。
秦朝多次放棄關中那險要的地勢，還妄想國運能延續億萬期。
秦朝君臣自認爲賢明聖德，容不得不同的耿直言論指出他們的瑕疵。
他們哪裏能料到百年之後，這些陳跡會被樵夫和牧童嘲笑到下巴脫臼。
朝代的興亡轉瞬即逝，我爲此再三嘆息，拍手重新閱讀太史公記載秦朝的文字。
就算石碑上的小篆還留有筆畫，但如果文過其實，也會被世人嗤笑。
如果早知道金石之刻也不可依靠，丞相李斯應該會後悔當年焚燒詩書的行爲吧。
納蘭青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