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扇工歌

宋代 • 沈作喆

某州竹扇名字著，織扇供官困追捕。
使君開府未浹旬，欲戴綸巾揮白羽。
新模巧制旋剪裁，百中無一中程度。
犀革鐫柄出蟲魚，麝煤燻紙生煙霧。
蕺山老姥羞翰墨，漢宮佳人掩紈素。
衙內白取知何名，帳下雄拏不知數。
供輸不辦箠楚頻，一朝赴水將誰訴。
使君崇重了不聞，嗚呼何以慰黎庶。
聞道園家賣菜翁，又說江頭打魚戶。
號令亟下須所無，官不與錢期限遽。
歸來痛哭辭妻兒，宿昔投繯掛枯樹。
一雙婉婉良家子，吏兵奪取名爲顧。
弟兄號叫鄰里驚，兩家吞聲喪其嫗。
死者已矣可奈何，冤魂成羣空號呼。
殺人縱慾勢位尊，貪殘無道天所怒。
邦人蓄憤不敢言，君其拊馬章臺路。

譯文：

在某州，當地的竹扇聲名遠揚。可扇工們爲官府織扇，卻被官府的催逼搞得困苦不堪。

州里的長官到任還不到十天，就想着要用上高雅的配飾，頭戴綸巾、手持白羽扇。於是讓扇工們按照新的樣式和精巧的設計進行裁剪製作扇子，然而做出來的扇子，一百把裏也沒有一把能符合他的要求。

那些扇子的扇柄用犀革雕刻，上面刻着蟲魚圖案；扇面用麝香薰過的墨汁繪畫，製作時生出陣陣煙霧。這精美的扇子，讓當年在蕺山賣扇被王羲之題字的老婦人都羞於拿出自己的扇子，也讓漢宮拿着紈扇的佳人自愧不如。

衙門裏的人白拿扇子，也不知道以什麼名義；營帳下的人強行奪取扇子，數量多得數不清。扇工們交不上扇子，就屢屢遭到鞭打。終於有一天，有扇工投水自盡，可這冤屈又能向誰訴說呢？

州長官高高在上，對這些事情全然不聞不問。唉，這樣又怎麼能撫慰百姓呢？

聽說種菜的老翁、江邊打魚的人家也遭遇了同樣的事。官府緊急下令索要他們根本沒有的東西，而且不給錢，還限定了緊迫的期限。那些人回到家，痛哭着和妻兒告別，沒過多久就上吊死在了枯樹上。

有兩戶良家的姑娘，被吏兵強行帶走，說是花錢僱去做事。她們的弟兄號叫不止，驚到了鄰里，而這兩戶人家的老婦人也因悲傷過度，默默去世了。

死去的人已經無法挽回，又能怎麼辦呢？只留下成羣的冤魂在空中號哭。當官的仗着權勢地位肆意放縱、殺人害命，貪婪殘暴、毫無道義，這連上天都爲之憤怒。

當地百姓心中滿懷憤怒卻不敢言說。如果您路過章臺路，不妨拍拍馬，聽聽百姓們無聲的悲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