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苦筍

宋代 • 張九成

吾鄉苦筍佳，出處惟石屋。
玉肌膩新酥，黃衣緣深綠。
林深恐人知，頭角互出縮。
煙雨養春姿，此物未成熟。
三月臘酒香，開罇慰幽獨。
烹庖入盤俎，點醬真味足。
未須五鼎牛，聊稱一囊粟。
朅來庾嶺下，歲月去何速。
經冬又七春，未分窮途哭。
今朝好事者，惠我生一束。
頭髠甲斕斑，味惡韻粗俗。
兒童不慣嘗，噦噫驚媼僕。
老妻念鄉味，放箸淚盈目。
丈夫志有在，何事校口腹。
呼奴更傾酒，一笑風生谷。

譯文：

在我的家鄉，苦筍是非常美味的，它們生長的地方只有那石屋周邊。苦筍有着如同美玉般細膩的質地，彷彿剛做好的酥油一樣光滑，外面裹着那帶着深綠色邊緣的黃色筍衣。

它們生長在幽深的山林裏，好像生怕被人發現，筍尖時隱時現。在如煙的春雨和霧氣中，苦筍慢慢養出春天的姿態，這個時候其實還沒完全成熟。

到了三月，臘月釀的酒散發着醇香，我打開酒樽，以酒慰藉這清幽孤獨的時光。把苦筍烹飪好端上餐盤，再蘸上點醬料，那原汁原味的美味真是十足。此時，也不必去追求什麼五鼎食的奢華牛肉大餐，這苦筍搭配一點糧食，就很讓人滿足。

後來我來到了庾嶺之下，時光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裏度過了七個寒冬，我也沒有因爲身處困境而痛哭。

今天有個熱心人，送了我一捆新鮮的苦筍。可這苦筍，筍尖禿禿的，外殼顏色雜亂，味道又差，韻味也十分粗俗。孩子們不習慣喫這種苦筍，喫了以後嘔吐打嗝，把老婦人、僕人都嚇了一跳。

我的老妻想念家鄉苦筍的味道，放下筷子，淚水滿眶。但大丈夫心中是有志向的，何必在飲食口味上計較呢。我招呼僕人再把酒斟滿，暢快一笑，這笑聲彷彿在山谷中都能生出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