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演義》•第十六回 祝國慶全體臚歡 竊帝號外蒙抗命
譯文:
當然可以,以下是《民國演義》第十六回中關於民國國慶日慶祝活動及外蒙古獨立事件的現代漢語翻譯:
當時武昌起義發生的時間是農曆辛亥年八月十九日,也就是公曆的1911年10月10日。民國改用公曆後,便將這一天定爲國慶日。南京臨時政府成立的日期是公曆1月1日,北京宣佈廢除君主制、建立共和政體的時間是公曆2月12日,這兩個日子也被定爲紀念日,並舉行慶典。每逢國慶日,即“雙十節”,都會舉行以下八項活動:
(一)放假休息;
(二)懸掛國旗,佈置彩旗;
(三)舉行大規模閱兵;
(四)追思和悼念革命先烈;
(五)表彰有功人士;
(六)暫停刑罰;
(七)救濟窮困民衆;
(八)舉辦宴會。
1912年10月10日,正值民國元年的國慶日,舉行了隆重的慶祝活動。當天,將原來的“大清門”改名爲“中華門”,門外搭建起一座華麗的綵樓,裏面懸掛着隆裕太后宣佈退位的詔書。趙秉鈞(時任總理)派內外兩廳的官員作爲代表,主持中華門的開幕儀式。全國各地的政府官員和團體代表紛紛到場,氣氛熱烈歡慶,旗幟飄揚,熱鬧非凡。
當天還在祈年殿新建祭壇,追祭爲辛亥革命獻身的烈士們。由趙秉鈞代表總統上臺主持祭典,儀式按照新制度進行,祭文仍沿用古體,原文如下:
“維民國元年十月十日,臨時大總統袁世凱,謹派遣代表趙秉鈞,獻上酒和祭品,祭奠革命先烈。‘荊軻與高漸離的犧牲,讓天下武臣不再有聲望,千年沉寂,大陸無光。如今時機成熟,國風未變,帝制終結,民權初現,萬里疆土,盡歸人民之手,誰不有熱血,怎能忍受如此拖延?仰望蒼天,革命如龍騰海嘯,雷電交加,日月重輝。可惜前人未能實現理想,只能長眠於荒野,但他們的壯志仍未消亡,英靈永存。我們這些新生的國民,切莫忘記先烈們的犧牲!輝煌的國徽,是自由的鮮血鑄就。革除舊制已經完成,建立新國家纔剛剛開始。先烈們的英靈已昭然若揭,希望你們奮發圖強,永誌不忘!’”
祭禮結束後,袁世凱親自登臺檢閱軍隊。參閱的軍隊共有一萬二千人,包括拱衛軍六千人、禁衛軍三千人、遊緝隊一千人和補充隊一千人。他們列隊在總統府門外進行檢閱。袁世凱身着軍服,手持佩刀,站於高臺之上,陸軍總長及以下各級軍官均列隊在臺下。各部隊從東邊進入,從西邊出發,步伐整齊,井然有序,整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所有部隊全部通過,袁世凱才下臺進府休息。隨後,各官員退至國務院,國務院前搭起一個綵棚,裝飾以松柏,擺設數十張長桌,茶點豐盛。參議院議員、各政府部門高官、各省代表、中外記者以及北京社會名流均到場參加茶會,就連外國公使和貴賓也興致勃勃地前來參觀。此外,內蒙古的活佛章嘉以及甘珠爾瓦、呼圖克圖(大喇嘛稱號)也來到北京,拜訪總統,因此也被邀請參加活動。
當天天氣晴朗,秋高氣爽,賓客們雲集,整個京城喜氣洋洋,可謂“國門集福,全民歡慶”。中午時分,現場還準備了午宴,大家共進美食,酒是御賜的美酒,菜是上等佳餚,雖然名義上是普通宴席,但實際花費堪比千金。內裏雖貧,外在卻極爲闊綽。午後宴會結束,賓客們陸續離場,而軍警人員卻繼續聚會,晚上又設宴數十席,大家喫得盡興,歡呼雀躍,無一人不心滿意足。
前門外琉璃廠一帶,革命黨人專門開闢了一個“共和紀念會場”。會場大門和正門都豎起松花牌樓,場內設有多個綵棚,內設陳列館、運動場和劇場。陳列館陳列着辛亥革命時期的圖片、旗幟、服飾、證件以及烈士生前生後的照片。運動場則舉行各種競技活動,如競走等。
劇場內上演的是革命主題的新劇。場中還專門設立祭壇,供奉革命先烈的牌位。其中最精彩的是用五彩紙紮成一座黃鶴樓,高聳入雲,氣勢非凡。除正式慶祝日之外,還連續舉行了兩天活動。11日,章嘉活佛到場,他的隨行喇嘛誦經追薦先烈。當晚,會員組織“提燈會”,徵集各種燈籠,招募青少年兒童提燈出遊,前有軍樂隊開道,後有馬隊護送。先到中華門行鞠躬禮,之後沿街前往天壇。同時,四川公會也製作了白色燈籠,上面寫着四川革命烈士的名字,也抵達天壇。雙方在天壇會合,頓時燃放起煙花,火光沖天,煙花中幻化出各種革命戰爭的場景,彷彿槍林彈雨,宛如楚地漢江。人們從未見過如此奇景,驚呼爲“奇遇”。無論老少男女,紛紛聚集,整座城市燈火通明,幾乎通宵達旦,場面異常熱烈,令人驚歎不已。
然而袁世凱深知,新國家的建立來之不易,除了追思先烈,還應表彰功臣。於是他特別授予前總統孫中山“大勳位”,副總統黎元洪“大勳位”,唐紹儀、伍廷芳、黃興、程德全、段祺瑞、馮國璋各授“勳一位”,孫武授“勳二位”,並授予國務總理一等嘉禾章,各部總長二等嘉禾章。各省都督、民政長官以及對民國有貢獻的人士,也都被授予勳章或軍銜,唯獨沒有提到救濟貧困民衆,百姓仍然喫虧。此外,因爲武昌是起義的發源地,袁世凱特派朱慶瀾前往湖北,祭祀先烈,參議院代表湯化龍也一同前往。
抵達武昌後,恰逢各省都督也派代表來參加活動,他們在原清政府“萬壽宮”改建會場,場面盛大,不輸首都。會場內外彩旗飄揚,裝飾華麗,門口擺滿松樹,牆上懸掛柏樹,還有五色電燈與花朵,五彩繽紛,如錦繡般美麗。會場中央供奉着革命烈士的牌位,各代表依次上臺致祭。黎元洪的代表蔡濟民主持整個儀式,讀祭文後,全場行三鞠躬禮。隨後奏起軍樂,活動結束,衆人前往宴會場聚餐。
另一種特別的紀念活動,是安排在醫院中傷愈的軍人,穿着軍服,佩戴黃色綢帶,標明姓名、受傷時間和地點,用彩扎的轎子抬着,由軍樂隊開道,穿街走巷,供民衆參觀,以表達對革命士兵的敬意。黎元洪還發表了一篇演說,交由蔡濟民宣讀,大意是:“國家尚未成型,責任在後來者身上。”語言真摯而有力,雖篇幅受限未能詳述,但讀者若想了解全文,可查閱黎元洪的文牘,目前市面上已有相關專書,不必贅言。
除武昌外,上海也爲慶祝活動做了大量準備,全國各地也都同步舉行慶典,城市中掛起五色國旗,街道上亮起五彩燈籠,百姓們紛紛稱頌“五族一家、天下同慶”。然而,盛況難以長久維持,該如何延續?誰又知道,西藏的獨立並未取消,外蒙古更是在庫倫(今烏蘭巴托)正式建立政府,推舉哲布尊丹巴爲皇帝,改年號爲“共戴”,自稱爲“蒙古帝國”。成吉思汗若有靈,也當欣慰,可惜最終卻成了一個虛幻的政權,近乎鬧劇。
哲布尊丹巴是誰?他本是外蒙古的活佛,居住在庫倫,早有名聲。但他並非真正有政治才能,甚至雙目失明,幾乎如“死佛”一般,毫無主見。他的夫人扣肯兒,容貌出衆,心思機敏,比普通蒙古人聰明得多。她與親王杭達多爾濟關係密切,兩人親密無間,大概結下了“歡喜緣”。扣肯兒勾引活佛,便將政權交由杭達管理。杭達得勢後,主張與俄國結盟,抵抗中國。
當時俄國正覬覦蒙古,得知此消息後非常高興,便贈送大量土產給活佛和杭達,連扣肯兒也獲贈禮物,衆人皆感滿意。活佛派杭達前往俄國,表達謝意。俄國政府極爲歡迎,甚至安排杭達謁見沙皇。沙皇親自接見並握手言歡,好機會來了!杭達獻上金佛一尊、十頭名馬作爲見面禮。他甚至提出將蒙古全境地圖獻給俄國,沙皇欣然接受,隨後安排外交大臣宴請杭達。
宴會上,杭達當面提出兩個請求:一是俄國提供軍火援助,二是俄國貸款支持。俄國外長薩沙諾夫一一答應,並承諾將向中國駐俄使節轉達:“蒙古獨立,請求中國不得干涉”。杭達欣喜若狂,恨不得當即跪拜,但又怕得罪俄方,最終在扣肯兒面前磕頭,卻不敢在俄方代表面前行禮,否則性命難保。他感激不已,謝恩不止。薩沙諾夫果然兌現承諾,杭達離開後,即電告駐華俄使,正式通知中國北京政府,提出三項要求:
(一)中國同意蒙古擁有完全的行政主權;
(二)中國不得在蒙古駐軍、設官、開墾土地;
(三)撫慰在蒙古戰爭中受傷的中國百姓。
此時的中華民國尚處於初創階段,南北尚未統一,自然沒有足夠精力回應。等到袁世凱正式就任總統後,杭達已返回庫倫,由蒙古內閣正式發函北京,宣佈“獨立”,並祝賀袁世凱就任。袁世凱收到電報後,兩次勸說活佛取消獨立,活佛回答:一是“我已獨立,如何取消?”二是“請與鄰邦協商,避免爭議”。袁世凱以“鄰邦”指代俄國,打算等國內局勢穩定後再與俄國商談。
但他沒想到,活佛反而煽動西蒙各部攻佔科爾多,又唆使東蒙各旗攻佔呼倫城,還勾結科爾沁右翼的郡王烏泰,出兵攻打中國洮南府。
面對這一危局,袁世凱緊急命令東三省各都督出兵鎮壓。經過激烈戰鬥,終於將烏泰驅逐至索倫山,隨即下令革除烏泰的世襲爵位,改任“鎮國公”鵬束克暫代管理。
但在處理內外蒙古問題上,袁世凱仍舊採取“懷柔政策”。在國慶期間,內蒙活佛章嘉與甘珠爾瓦呼圖克圖支持共和,入京覲見。袁世凱特意優待他們,給章嘉加封“宏濟光明”徽號,允許他繼續使用前代享有的黃轎、九龍坐墊,並賞賜貂皮大衣,白銀一萬圓;甘珠爾瓦也獲得“圓通善慧”稱號,同樣賞賜貂皮大衣和白銀。內蒙各部王公因此被袁世凱籠絡,基本穩定下來。老袁的策略,就是“以恩懷柔”。
袁世凱還任命蒙藏事務局總裁貢桑諾爾布,致信內外蒙古、西藏,勸說他們歸附民國,共同推動共和。前藏達賴喇嘛也精明,看到尹昌衡在川邊駐守,巴塘、裏塘反覆失守,便決定採取“陽奉陰違”策略,主動回信表示“願歸附”。袁世凱仍封其爲“誠順贊化西天大善自在佛”。隨後,東蒙古十旗的王公也紛紛來函,表示願意召開“蒙旗會議”,解釋共和理念,以化解猜忌。袁世凱得知後,委派蒙古科爾沁親王阿穆爾靈圭、吉林都督陳昭常、東三省宣撫使張錫鑾等人赴會,會址設在長春道署。各旗王公陸續抵達,共四十餘人。
會議持續三四天,政府派出三名委員提出如下建議:
(一)各王公應回到本旗,勸慰民衆,大力宣傳“五族共和”的好處;
(二)立即取消蒙古獨立;
(三)若能效忠民國、或積極宣傳、促成獨立取消者,政府將特別嘉獎;
(四)政府承認民國對蒙古的原有權利,不加剝奪;
(五)蒙古所借的外債,由政府承擔償還責任。
此外還提出了十條補充議案,包括:
(甲)政府可在蒙古邊境要地派駐軍隊;
(乙)蒙古王公若向外國借款,須經中央政府批准;
(丙)取消獨立後,由總統頒佈特別優待蒙古人民的規定;
(丁)蒙古人不得私自將產業抵押給外國人,以保護國土;
(戊)蒙古辦新政,需經政府批准;
(己)成立“華蒙聯合委員會”,增進感情;
(庚)創辦蒙文報紙,以開啓民智;
(辛)蒙古人應使用五色國旗,以符合國家體;
(壬)蒙古人須遵守民國法律;
(癸)蒙古人練兵所需的槍械,由各省都督代爲採購,不得私自運輸。
各旗王公紛紛表示贊同。政府三委員將結果回報給袁世凱,他滿懷信心,以爲從此可以控制蒙古與西藏兩大區域,真正實現“五族共和”的宗旨。但誰曾料到,11月9日,駐京俄國外交使節突然送來一份照會,宣佈蒙古獨立爲“正式事實”。外交部接到照會後,慌忙查閱內容,驚得外交總長梁如浩瞠目結舌,幾乎失聲,險些瘋了。
詩曰:
莫言世界盡是強權,勝負只在一步之間。
回想中西交涉往事,多數決策都因遷延誤事。
這份照會究竟有何重大內容?留待下回詳述。
民國第一屆國慶日,慶祝場面盛大,堪稱空前,但從那時起,每年的慶祝活動都日漸式微。到了民國四年(1915年)的雙十節,袁世凱竟停止了所有宴會。外人譏諷說:“中國人只有五分鐘熱情。”僅看每年國慶日的盛況,便可見國人熱情的短暫與缺乏持久性。相較之下,美國的獨立日、法國的國慶日,全國慶祝至今不衰,而我國卻從盛極轉衰,何其可惜!至於蒙古與西藏,長期被英俄勢力操縱,來去無常,反覆無常,而袁世凱卻只採取“懷柔”政策,沿襲清朝“拖延”之術。直到俄國發出正式照會,全國震驚,才猛然醒悟自己此前因循失策,已經太晚了!特此揭示,以警後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