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演义》•第三十回 承兄位诛逐奸邪 重儒臣规行科举

却说元武宗至大八年,复议立尚书省,分理财帛。先是世祖嗣位,审定官制,以中书省为行政总枢。长官称中书令,副以左右二丞相。中书令不常置,往往以右丞相兼摄。自阿合马、桑哥等相继用事,恐中书干涉,故特立尚书省,专握政柄。自是廷臣保八、乐实等,请复立尚书省,旧政从中书,新政从尚书,并推举乞台普济脱、一作奇塔特伯奇。脱虎脱一作托克托。为丞相。武宗准奏,乃命乞台普济脱为右丞相,脱虎脱为左丞相,三宝奴、一作三布干。乐实为平章政事,保八为右丞,蒙哥铁木儿为左丞,王罴参知政事。这一班新任大臣,统是阿合马、桑哥流亚,好言理财,其实并没有甚么妙法,只管从交钞上着想,滥发纸币,充作银两。从前中统交钞及至元交钞,统由计臣创议,颁行天下,民间只有纸币,并没有现银,以致物价日昂,民生日困。行钞无准备金,必受其弊,元代覆辙,今又将蹈之矣。乐实言旧钞未良,应改用新钞,方昭画一。乃改造至大银钞,凡十三等,每一两准至元钞五贯,白银一两,黄金一钱,随路立平准行用库,及常平仓以权物价,毋令沸腾。元代钞法,经此三变,无如有钞无银,总难信用,难道改造至大二字,便可作为金钱么?那计吏上下其手,从中刻削盘剥,却中饱了不少,只百姓又重重受苦了!言之痛心。  武宗反以脱虎脱、三宝奴两人,格外出力,加脱虎脱为太师,封义国公;三宝奴为太保,封楚国公。嗣又以乐实为尚书左丞相,封齐国公,这也不在话下。只武宗嗣位数年,已当壮岁,六宫妃嫔,罗列数百,却未曾正式立后,这也是史鉴上所罕闻的。想因妃嫔统得宠幸,一时难分差等耳。会皇太子举荐李孟,遣使访求,得孟于许昌陉山,征为中书平章事,集贤大学士。孟入见,首请立后以正阴教,乃立真哥皇后。后亦弘吉剌氏所出,才色轶群。真哥有从妹,名速哥失里,亦得武宗宠幸,武宗又称她为后。不立后则已,立后则必使匹嫡,元制之不经可知。还有妃子二人,一系亦乞烈氏,一系唐兀氏。亦乞烈氏实生和世,后为明宗,唐兀氏实生图帖睦尔,后为文宗,后文再表。  单说太后弘吉剌氏,颐养兴圣宫,除饬行佛事外,没甚事情,未免安闲得很。她忽然动了一种邪念,暗想妃嫔公主等人,多与僧徒结欢喜缘,只自己身为帝母,不便舍身布施,欲保全名节,又是意马心猿,按捺不住。武宗年已及壮,太后应亦将半百矣,乃犹因逸思淫,求逞肉欲,此逸豫之萌所以最足误人也。她本是青年守孀,顺宗于二十九岁去世,其时两孤尚幼,嫠妇在帏,孤帐凄清,韶光辜负。亏得同族周亲,有个铁木迭儿,常相往来,随时抚恤,每当花晨月夕,独居无聊时,得铁木迭儿与为谈心,倒也解闷不少。恐不止谈心而已。后为成宗后伯岳吾氏所忌,出居怀州,遂与铁木迭儿疏远。嗣成宗复令铁木迭儿为云南行省左丞相,路隔万里,一在天涯,一在地角,就是忆念着他,也只好付诸长叹,无可奈何。此次长子为帝,尊作太后,一切举动,无人监制,正好召幸故人,重寻旧约。当下遣一密使,遥征铁木迭儿。看官,你想这铁木迭儿得此机会,哪有不来之理?一鞭就道,两月至京,太后已待得不耐烦,迨见了面,如获异珍。既见君子,我心则降。那铁木迭儿向来巧佞,善承意旨,至此越发效力,竟在兴圣宫中,盘桓了好几天,杜门不出。云南行省,不见了铁木迭儿,遂禀报政府,说他擅离职守,应加处分。尚书省即据实奏陈,武宗尚莫名其妙,将奏牍批发下来,令尚书省访查下落,以便定罪。谁知他早入安乐窝中,穿花度柳,快活得很。吕不韦故事复见元宫。过了数日,尚书省复接诏敕,说是奉皇太后旨意,援议亲故例,赦铁木迭儿罪名。亲若皇父,安得不赦。尚书省中,统是一班狐群狗党,管甚么宫内勾当,自然搁起不提。武宗还想恣意游幸,令筑城中都,饬司徒萧珍监工,调发兵役数万名,限五阅月告竣,逾期加罪。无如福已享尽,天不假年,至大四年正月元旦,百官俱入殿朝贺,待了半日,竟由宫监传旨,帝躬不豫,免行大礼。廷臣始知武宗有疾,相率退班。过了七日,武宗竟崩于玉德殿,在位五年,寿只三十一。先是宦官李邦宁曾乘间入告武宗,谓陛下春秋日富,皇子渐长,自古以来,只有父祚子续,未闻有子立弟,应酌量裁断等语。武宗不悦,并叱邦宁道:“朕志已定,你不必与我多言,可自去禀闻东宫。”  武宗友于之心,也不可没。  邦宁碰了这大钉子,自然不敢再说。皇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方得保全储位。至武宗殂后,遂入理大政,第一着下手,便饬罢尚书省,把丞相脱虎脱、三宝奴、平章乐实、右丞保八、左丞蒙哥帖木儿、参政王罴,一律免官,逮禁狱中。命中书右丞相塔思不花,知枢密院事,铁儿不花等参鞫。讯得脱虎脱等殃民误国,种种不法等情,遂命将脱虎脱、三宝奴、乐实、保八、王罴诸人,即日正法;蒙哥帖木儿犯罪较轻,杖了数百,充戍海南。第二着下手,罢城中都,追夺司徒萧珍符印,把他拘禁起来。凡中都所占民田,尽行发还。第三着下手,召还先朝通达政务,及素有闻望的老臣,如前平章程鹏飞、董士选、前太子少傅李谦、少保张闾、右丞陈天祥、尚文、刘正,前左丞郝天挺,前中丞董士珍,前太子宾客萧,前参政刘敏中、王思廉、韩从益,前侍御赵君信,前廉访使程文海,前杭州路达鲁噶齐等十六人,统令诣阙议政。只陈天祥、刘敏中、萧不至。一面重用李孟欲授为中书右丞相,偏皇太后已经降旨,将中书右丞相的职任,付与铁木迭儿。皇太子不便违命,只好顺从母意。敝笱之诗,宁尚未读。太后且信阴阳家言,命太子即位隆福宫。御史中丞张珪,以嗣君正位,应在正殿,乃于大明殿即皇帝位,受诸王百官朝贺。并下诏大赦道:  惟昔先帝事皇太后,抚朕藐躬,孝友天至,由朕得托,顺考遗体,重以母弟之嫡,加有削平内难之功,于其践阼,曾未逾月,授以皇太子宝,领中书令枢密使,百揆机务,听所总裁,于今五年。先帝奄弃天下,勋戚元老,咸谓大宝之承,既有成命,非与前圣宾天,而始征集宗亲,议所宜立者比,当稽周、汉、晋、唐故事,正位宸极。朕以国恤方新,诚有未忍,是用经时。今则上奉皇太后勉进之命,下徇诸王劝戴之情,三月十八日,于大都大明殿即皇帝位,凡尚书省误国之臣,先已伏诛,同恶之徒,亦已放殛,百司庶政,悉归中书,命丞相铁木迭儿,平章政事李道复等,从新拯治,可大赦天下。此诏!  诏中所言李道复,就是李孟。孟字道复,因前时翊戴功深,并调停母子兄弟间,格外尽力,所以特别推重,称为道复而不名。即位礼毕,复谕以次年改元,议定皇庆二字。小子披览元史,武宗以后,就是仁宗,仁宗即爱育黎拔力八达的庙号,因此小子于他嗣位后,仍循例称作仁宗了。仁宗以脱虎脱等虽已伏诛,党羽尚多,拟尽加鞫讯。延庆使杨朵儿只一作杨多尔济。上书谏阻,大旨以帝王为治,不嗜杀人,今当嗣服初年,尤以省刑为要,应寓恩于威,以敦治道等语。仁宗感悟,乃改从宽大,只拟用陕西平章孛罗铁木儿,江浙平章乌马儿,甘肃平章阔里吉思,河南参政塔失铁木儿,江浙参政万僧,俱由台官纠参,奉旨罢黜,不准再举。  于是尊重文教,优礼师儒,先命释奠先师孔子,行祭丁制,只主祭的人,却遣了一个宦官李邦宁。邦宁曾在武宗前劝易皇太子,至仁宗登基,左右亦奏述前言,请即加罪。还是仁宗宽弘大量,谕以帝王历数,自有天命,不足介懔,乃置不复问。此次命他为集贤院大学士,且饬释奠先师,亵圣甚矣。那邦宁竟尔受命,摆着仪仗,入大成殿行礼。看官,你想大成至圣文宣王,愿受他拜跪么?太牢方设,鼎俎杂陈,邦宁整肃衣冠,向案前就位。忽然狂风大起,卷入殿中,两庑烛尽吹灭,烛台底下的铁鐏,陷入地中尺许,吓得邦宁魂飞天外,慌忙屈膝俯伏,执事诸人,统伏地屏息。约过了几小时,风始停止,才勉强成礼,邦宁惭悔数日。就是仁宗闻知,也悚然起敬,由是益敬礼儒臣。  平章政事李孟,幼擅文名,博学强记,贯穿经史,尝开门授徒,远近争至。嗣入东宫为太子师傅,与仁宗很是契合。至此君臣相得,如鱼投水,尝谕他道:“卿系朕的旧学,朕有不及,全仗卿忠心辅佐。”孟受命后,也深感知遇,力以国事为己任,节滥费,汰冗员。贵戚近臣,多言不便,奈因帝眷方隆,无隙可乘,也只好忍耐过去。君子小人,总不相容。  孟又因大德以后,封拜繁多,释道二教,俱设官统治,权抗有司,挠乱政事,大为时害,遂奏请信赏必罚,赏善惩恶,并罢免僧道各官。至若风俗日靡,车服僭拟,上下无章,尊卑无别,孟复请严加限制。仁宗一一准奏,且与之立约道:“朕在位一日,卿亦宜在中书一日。”遂赐爵秦国公,命画师图像,词臣加赞。入见必赐坐,与语必称卿,或称字,一面增国子生,为三百人,令孟督率。孟因上言老成凋谢,亟应求材。四方儒士,如有德成艺进,请擢任国学翰林秘书太常,或儒学提举等职,以昭激劝。且谓人材所出,不止一途,汉、唐、宋、金,尝行科举,得人称盛,今欲兴贤举能,不如用科举取士,较诸多门干进,似胜一筹。惟必先德行经术,次及文辞,然后可得真才。仁宗乃决意进行,命中书省臣,规定条制。  先是世祖尝议立科举法,未及举行。至是乃命中书省颁定科条,科场每三岁一次,以皇庆三年八月为始,从士人本籍官司,于诸色户内推举,年及二十五,有孝行可称,信义足述,以及经明行修的士子,以次敦遣。其或徇私滥举,并应举不举的有司,监察御史肃政廉访司,应体察究治。考试程式,蒙古色目人,第一场经问五条,《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内设问,用朱氏章句集注,遇有义理精明,文词典雅,乃算中选。第二场,策一道,以时务出题,限五百字以上。汉人南人第一场,明经经疑二问,《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内出题,并用朱氏章句集注,结以己意,限三百字以上。经义一道,各治一经,《诗》以朱氏为主,《尚书》以蔡氏为主,《周易》以程朱为主,以上三经,兼用古注疏,《春秋》许用三传,及胡氏传,《礼记》用古注疏,限五百字以上,不拘体格。第二场,古赋,诏诰,章表。内科一道,古赋诏诰用古体,章表四六,参用古体。第三场,策一道,经史时务内出题,不矜浮藻,惟务直述,限一千字以上。蒙古色目人,愿试汉人南人科目,中选者加一等注授。蒙古色目人作一榜,汉人南人作一榜,第一名赐进士及第,从六品。第二名以下,及第二甲,皆正七品,三甲皆正八品,两榜并同,乃即下诏道:  惟我祖宗以神武定天下,世祖皇帝设官分职,征用儒雅,崇学校为育材之地,议科举为取士之方,规模宏远矣。  朕以眇躬;获承不祚,继志述事,祖训是式,若稽三代以来,取士各有科目,要其本末,举人宜以德行为首,试艺则以经术为先,词章次之,浮华过实,则所不取。爰命中书参酌古今,定其条制,其以皇庆三年八月为始。天下郡县,兴其贤者能者,充试有司。次年二月,会试京师,中选者朕将亲策焉。  到了皇庆三年,改元延祐,八年开试举人,至次年廷试,赐护都沓儿、张起岩等五十六人及第出身有差,分为两榜。蒙古色目人为右,汉人南人为左,嗣是垂为常例。元代之有科举,自延祐始,故详纪之。仁宗复用齐履谦、吴澄为国子司业。履谦字伯恒,汝南人,幼习推步星历诸术,及稍长,读洙泗、伊洛遗书,穷理格物。至元二十九年,授为星历教授,大德二年,擢任保章正,至大三年,升授侍郎,兼领冬官正事。仁宗即位,以履谦学行纯笃,命教国学子弟。与吴澄并司教养。每五鼓入学,风雨寒暑,未尝少怠。  吴澄字幼清,抚州人,宋末举进士不第,隐居布水谷,读书著述,夙负盛名。至元中曾召至燕京,欲授以官,澄乞归养母,遂辞去。至大元年,复石为国子监丞,皇庆元年,授为司业,澄用宋程颢学校奏疏,胡瑗六学教法,朱熹学校贡举私议,约为教法四条:一经学,二行实,三文艺,四治事,逐条规勉,不惮求详。嗣因履谦改佥太史院事,澄以同学乏人,托病归籍,学制稍废。  仁宗复调履谦为司业。履谦律己益严,教道益张,尝立升斋积分等法。每季考生徒学行,以次递升,既升上斋,逾再岁,始与私试。词理俱优为满分,词平理优为半分,岁终积至八分,得充高等,以四十人为额,然后集贤院及礼部岁选六人,充作岁贡。三年不通一经,及在学不满一年,定章黜革,所以人人励志,士多通材。元朝学术,惟皇庆延祐时,推为极盛。师道立则善人多,观此益信。  仁宗又尝将《贞观政要》,《大学衍义》,并程复心所著《四书集注》,陆淳所著《春秋纂例》、《辨微疑旨》,及《资治通鉴》,《农桑集要》等书,悉令刊布,颁行学宫。复以宋儒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司马光、朱熹、张栻、吕祖谦,暨元儒许衡,学宗洙泗,令从祀孔子庙廷,重儒尊道,也可谓元代第一贤君了。小子有诗咏道:  大元制典太荒唐,竟把儒生列匄倡!  幸有后王能干盅,莘莘学子尚成行。  仁宗方有心求治,雅意得人,偏偏铁木迭儿,得宠太后,从中播弄,举佞斥贤,这也是元朝的气数。欲知详细,下回再述。  ----------  武宗在位四年,秕政甚多,惟孝友性成,不私天下,较之曹丕、萧绎,相去远矣!仁宗嗣服,首斥儉壬,召用老臣,并尊师重儒,兴学育才,不愧为守文之主。至若科举一端,以一日之长,即第其高下,似不得为良法。然旷观古代,因选举之穷,继以科举,殆亦有不得已之意,存于其间者。况科目亦曷尝不得人乎?即如今日之废科目,复选举,弊端百出,罄竹难书,是选举且不科目若也。元素贱儒,惟仁宗始注意及此,善善从长,故本回特备录之。

译文:

元武宗至大八年,又提议重新设立尚书省,专门负责财政事务。原来元世祖即位后,确定了官制,把中书省当作全国行政的中心机构,其长官称为中书令,副职为左右两名丞相。中书令一般不常设置,多由右丞相兼任。自从阿合马、桑哥等人掌权后,担心中书省干预财政,于是特别设立尚书省,掌握实权。此后,朝廷大臣保八、乐实等人请求恢复尚书省,主张旧政归中书省管理,新政归尚书省执行,并推荐乞台普济脱、脱虎脱(一作托克托)出任丞相。武宗同意后,任命乞台普济脱为右丞相,脱虎脱为左丞相,三宝奴(一作三布干)、乐实为平章政事,保八为右丞,蒙哥铁木儿为左丞,王罴为参知政事。这一批新任大臣,大多是阿合马、桑哥这类人的追随者,他们喜欢谈论财政,却并无真正有效的办法,只是不断从纸币上想办法,大量发行纸币,当作银两来使用。过去中统钞、元钞都是由官员提议发行,全国都使用纸币,根本没有铜钱或白银,导致物价不断上涨,人民生活日益困苦。纸币没有准备金,必然带来弊端,元朝的覆辙如今又将重演。乐实说旧纸币质量差,应改用新钞,才能统一标准,于是改革为“至大银钞”,一共分为十三个等级,每两银钱可换至元钞五贯,一两白银或一钱黄金,各地设立平准行用库和常平仓来控制物价,防止暴涨。元朝的纸币制度已经经历三次改革,始终没有银本位,纸币信用难以建立,难道仅仅改个“至大”两个字,就能当真成为钱钞吗?那些掌管钞务的官员上下勾结,从中牟取暴利,自己也得利不少,百姓却仍然遭受重压,令人痛心。

武宗反而特别看重脱虎脱和三宝奴,认为他们贡献突出,于是加封脱虎脱为太师,封为义国公;三宝奴为太保,封为楚国公。后来又任命乐实为尚书左丞相,封为齐国公,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只是武宗在位几年,已进入壮年,后宫妃嫔众多,却一直未正式册立皇后,这在历史上极为罕见。原因可能是妃嫔们都得宠,一时难以分辨谁为正统。恰逢皇太子推荐李孟,派人前往许昌陉山寻找,终于找到他,征召为中书平章事,还兼任集贤大学士。李孟入见后,首先奏请册立皇后以正家风,于是正式册立真哥为皇后。皇后也是弘吉剌氏家族出身,才貌出众。真哥有个堂妹叫速哥失里,也受到武宗宠幸,武宗还称她为“皇后”。不立皇后便算了,一旦立了,就必须确立嫡出,说明元朝的制度有多么不讲道理。此外,还有两位妃嫔:一为亦乞烈氏,一为唐兀氏。亦乞烈氏实为和世㻋之母,后来成为明宗之母;唐兀氏实为图帖睦尔之母,后来成为文宗之母,文宗的故事将在后文叙述。

单说太后弘吉剌氏,住在兴圣宫,除了主持佛事外,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生活十分安逸。她忽然产生一个邪恶念头,想到妃嫔与公主们多与和尚交往,自己身为皇太后,不便出家,又情思难平,无法克制。武宗年纪已大,太后也该近五十了,还沉迷于性欲,求欢作乐,这种安逸享乐的念头,最容易使人误入歧途。她早年丧夫,丈夫顺宗二十九岁去世,当时子女年幼,作为寡妇独居,家中凄清,青春虚度。幸亏同族亲戚中有铁木迭儿,时常来往,互相谈心,缓解了许多寂寞。后来因被成宗的皇后伯岳吾氏嫉妒,被贬至怀州,于是与铁木迭儿疏远。成宗又派铁木迭儿去云南任行省左丞相,两地相隔万里,一在天涯,一在地角,即使是思念,也只能长叹,无可奈何。这次长子登基,尊她为太后,权力无人制约,正好可以召见旧日情人,重温旧情。于是太后派人秘密召见铁木迭儿。你看这铁木迭儿,怎会不去?他立刻动身,两个月就抵达京城,太后已迫不及待,见到他后如获珍宝。见面后心情大悦,铁木迭儿一向擅长迎合,这时更加卖力,竟在兴圣宫住了几天,门都不出。云南行省得知铁木迭儿失踪,上报政府,说他擅离职守,应当受罚。尚书省上报事实,武宗起初不明所以,将奏章下发,命令尚书省查清去向,以便定罪。谁知他早已进入安乐窝,花天酒地,过得很舒服。这就像吕不韦的故事重现在元朝宫廷。几天后,尚书省再次接到诏书,说是遵皇太后的旨意,援引“亲故免罪”的旧例,赦免铁木迭儿的罪责。亲如皇帝父亲,怎会不赦?尚书省中全是趋炎附势之徒,根本不管宫中事务,自然对此事置之不理。武宗还想继续纵情游玩,下令修建京城中的“中都”,由司徒萧珍监督施工,调集数万名士兵,限定五个月内完工,否则将处以重罚。然而福气已尽,天不赐寿,至大四年正月初一,百官入殿庆贺,等了半日,宫中传旨,皇帝身体不适,免去参加大礼。朝廷官员这才得知武宗有病,纷纷退朝。七日后,武宗在玉德殿去世,在位五年,享年仅三十一岁。原来有宦官李邦宁曾趁机进言武宗,说:“陛下年少力壮,皇子渐成,自古帝王都是父传子,从未有兄弟相继的。陛下应考虑是否该立太子。”武宗不悦,怒斥李邦宁:“我的意愿已定,你不必多言,自己回去告诉东宫即可。”

武宗对兄弟之间情谊尚存,这一点不可否认。李邦宁被当头一棒,自然不敢再言。皇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因此得以保住储君之位。武宗死后,太子即位执政,第一步便是下令废除尚书省,将丞相脱虎脱、三宝奴、平章政事乐实、右丞保八、左丞蒙哥铁木儿、参政王罴一律罢免,逮捕入狱。命右丞相塔思不花、铁儿不花等人查明案情。查证得知,脱虎脱等人贪污害民、行为不法,因此下令立即处死脱虎脱、三宝奴、乐实、保八、王罴等人;蒙哥铁木儿罪较轻,杖责数百,发配海南岛。第二步,撤销中都修建计划,收回司徒萧珍的官印,将其拘禁。将中都侵占的民田全部归还百姓。第三步,召回前朝通达政务、有声望的老臣,如前平章章鹏飞、董士选、太子少傅李谦、少保张闾、右丞陈天祥、尚文、刘正、前左丞郝天挺、前中丞董士珍、前太子宾客萧、前参政刘敏中、王思廉、韩从益、前御史赵君信、前廉访使程文海、前杭州路达鲁噶齐等十六人,都召入京城商议国政。仅陈天祥、刘敏中、萧未到。一面决定重用李孟,准备任命他为中书右丞相。但皇太后已下旨,将中书右丞相一职交由铁木迭儿。太子不便违背母命,只好顺从。这真是一个“敝笱之诗”,还未读过吧。太后还迷信阴阳术士之言,命太子即位在隆福宫,御史中丞张珪认为继承君位应于正殿,于是于大明殿即位,接受诸王和百官朝贺,并颁布大赦诏书:

“过去先帝对皇太后极尽孝顺与友爱,我得以继承皇位,是仰赖皇太后垂训。她又以母弟之身份,平息内乱有功。他在即位之初未满一个月,便将皇太子宝交予我,让我担任中书令、枢密使,主持全国政务,听我调度。如今先帝刚刚去世,朝廷重臣普遍认为,皇位继承已有既定之命,不同于先帝去世后才召集宗亲讨论立嗣的情形。应参考周、汉、晋、唐以来的先例,正位于天子之位。我因国事初丧,内心难忍,故暂且延缓,如今奉皇太后之命,顺从诸王劝戴,三月十八日于大都大明殿即皇帝位。对于尚书省误国之臣,已全部处死,同党也已被废黜,各行政部门均归中书省管理,命丞相铁木迭儿、平章政事李道复等人重新整顿,天下大赦。”

诏书中的“李道复”,就是李孟。李孟字道复,此前因辅佐皇帝有功,又在母子兄弟之间调解,极力尽力,所以特别受推崇,被称为“道复”而不称其名。即位仪式结束后,又下诏次年改年号为“皇庆”。我翻阅《元史》后得知,武宗之后便是仁宗,仁宗即爱育黎拔力八达的庙号,因此我称他为仁宗。仁宗认为脱虎脱等人虽已被处死,但他们的党羽还很多,准备彻底追查。延庆使杨朵儿只(一作杨多尔济)上书劝阻,主张帝王治国,不嗜杀人,尤其在初登大位时,更应以宽大为政,应以恩德辅以威严,以实现治国之道。仁宗深受启发,改为宽大处理,只打算任命陕西平章孛罗铁木儿、江浙平章乌马儿、甘肃平章阔里吉思、河南参政塔失铁木儿、江浙参政万僧,由台官举报后罢免,不准再任用。

于是,仁宗重视文化教育,尊崇师长儒生。首先下令隆重祭祀孔子,实行祭礼制度,但主祭之人却派了一个宦官李邦宁。李邦宁曾劝武宗改立太子,仁宗登基后,身边人也谈起旧事,建议追究他的责任。仁宗宽容大度,认为帝王的天命自有,不必过分畏惧,因此不再追究。此次命他担任集贤院大学士,还让他主持祭祀先师孔子的仪式。那李邦宁竟接受任命,带着仪仗进入大成殿行礼。你看,孔子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宦官的跪拜?太牢已经摆好,鼎俎繁多,李邦宁整肃衣冠,走到案前就位。突然狂风大作,卷入殿内,两旁的蜡烛全部吹灭,烛台底下的铁座被吹入地下一尺多深,吓得李邦宁魂飞魄散,急忙跪地俯首,执事人员也纷纷趴下,屏息不敢动。过了几个小时,风才平息,勉强完成仪式,李邦宁懊悔数日。连仁宗本人也感到震惊,从此更加敬重儒臣。

平章政事李孟自幼擅长文学,博学强记,精通经史,曾开设私学授徒,远近学士纷纷前来投奔。后来进入太子府担任师傅,与仁宗非常契合。君臣之间感情深厚,宛如鱼入水中,仁宗曾对他说:“你是我早年的老师,我有所不足,全靠你忠心辅佐。”李孟接受后,深感恩遇,全力承担国家事务,削减浪费,裁撤冗员。虽然贵戚近臣多有不满,但因仁宗的恩宠正盛,一时无隙可乘,也只能忍耐。君子与小人终究不相容。

李孟又因大德以后,封官太多,佛教和道教设立专门官府,权力与政府抗衡,扰乱政事,造成严重危害,于是上奏请求实行赏罚分明的制度,奖励善行,惩罚过失,并罢免僧道官职。至于社会风气日益败坏,车马衣饰僭越,上下无序,尊卑颠倒,李孟又提议加强限制。仁宗完全采纳,还与他立下约定:“只要我做皇帝一天,你就应在中书省任职一天。”于是赐爵秦国公,命画师为他画像,词臣为他作赞。入见时必赐座位,交谈时称“卿”或直接叫名字,一面增设国子监学生三百人,由李孟督导管理。李孟上书称老成之人日渐凋零,亟需选拔人才。凡有德行、才学出众的士人,应提升为国学、翰林、秘书、太常或儒学提举等职位,以激励士人。他又指出,人才来源不只是读书,汉、唐、宋、金皆实行科举,得人众多,如今若想选拔贤才,不如实行科举取士,比通过各种门路进身更有效。但必须先以德行与经术为基础,再看文辞,方可真正选拔出真才。仁宗于是决定实行,命中书省制定具体制度。

早年世祖曾提议设立科举制度,但未实施。这时才正式下令由中书省制定科举条文。科举每三年举行一次,从皇庆三年八月开始,由地方官府从各户中推荐有德行、有孝义、有经学修养的士人,年满二十五岁,具备孝行、信义、有经学修养者,依次推荐。如有徇私滥举或应举而不举的官吏,监察御史、肃政廉访司要查办。

武宗在位四年,政令荒唐,但仁义友爱,不私利天下,相较曹丕、萧绎,差距甚远。仁宗即位后,首先整顿节约,召回老臣,尊师重儒,兴办学堂,培养人才,堪称守成之君。至于科举制度,一天之内就决定高下,虽不完美,但纵观古代,因选举制度不完善,才引入科举,应是不得已之举。况且科举制度也并非不能选才,如今的选举制度如果废止,恢复科举,弊端百出,罄竹难书,难道选举比科举更差吗?元朝以前历来轻视儒生,直到仁宗才开始真正重视,善始善终,因此本篇特别记录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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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蔡东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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