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緒既即大位，遣人持檄封弟慶恩爲北平王，益兵三萬，令進攻雎陽等郡。卻說賊將久圍雎陽，城中食盡，商議欲棄城東走。巡、遠二人謀曰：“睢陽爲江淮保障，若棄之而去，賊必乘勝長驅而來，是無江淮也。此地既失，不可復得，不如堅守以待。”時朝廷救兵不至，糧食又盡，巡手下只有四五百人，多有帶傷之士。巡與許遠商議：“似此如何？”遠曰：“只宜堅守，想救兵目下必至。”巡與士卒同食茶紙；茶紙既盡，遂食騾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又盡，無計可施。巡乃謀於愛妾陸姑姑曰：“某來協守此城，連日軍士缺食，軍馬飢死大半，牛羊、茶紙煮食已盡，羅雀掘鼠濟得甚事？惟恐軍心有變，如何是好？吾有一言，要與汝說，只是說不出口。”姑姑曰：“夫妻之情，有何妨礙？”巡曰：“其實不好說得！”姑姑曰：“大丈夫當言不言謂之訥，有甚言語，何如此之躊躇乎？”巡曰：“恐汝是貪生怕死之人，故難以啓齒。”姑姑曰：“我曉得了！今城中老弱盡都烹餉軍士了，莫非欲烹賤妾以餉軍士否？”巡曰：“果實如此，被汝猜着了！我亦只爲國家大事，沒奈何了！”姑姑曰：“夫君受朝廷大恩，任朝廷大事，妾之一身便死，猶恐報答不盡，既受制於夫，惟夫所命。不當死於他人之手，願請腰間寶劍與妾自盡！”巡曰：“烈婦真吾妻也！”遂拔劍授之。陸氏持劍入內，良久，從人慌來報曰：“小夫人已自刎而死矣！”衆皆大驚，淚流滿座。巡放聲哭曰：“夫婦恩情，怎肯割捨！爲着朝廷大事，出乎不得已也。”隨令一老嫗至廚下烹來餉軍。後人有詩嘆雲：玉肌花貌一紅顏，一死須知輕太山。 君義夫恩俱兩盡，芳名千古在人間。 當日巡殺愛妾，聳動一人，乃許遠家奴進喬也。進喬見許遠說知此事，遠嘆曰：“真烈婦也！世有如此鐵心腸的丈夫，又有如此不怕死的娘子，要成丈夫名節，古今罕有。”進喬曰：“一個婦人尚知尊君從夫之義，吾爲男子漢，到不如她！小人亦願就烹。”遠曰：“諸軍餒甚，添得一二口食也好。只汝跟隨我來，苦處常多，樂處常少，我安忍汝死乎！”進喬曰：“吾主上爲君，下爲民，兵圍日久，城空食盡，諸軍餓死大半，剩下三四百人。僕之一身雖小，不能遍濟諸軍之口，盡充得數十人之飢，延捱得一日半日，倘外援一至，卻不成了大事？張大人愛妾尚且不惜，吾主何惜一僕乎：”遠曰：“吾每見人僕千般百計哄誘主人，汝今盡力專心，未嘗半毫欺詐，今若殺死，到是我辜負你了。”遠言罷，淚下如雨。進喬曰：“吾主拭淚勿憂，且自保重，小人微軀何足惜也。雖死九泉之下，魂靈只跟吾主左右。早請下手。”遠尚躊躇不忍，進喬遂自拔刀向頸一刎，倒於階下。許遠抱頭哭曰：“吾兒忠義之心，凜然可愛，一時之間廢股肱矣！”遂命烹之。史官有詩云：主心忠赤僕皆賢，寧捨身軀赴九泉。 一命輕如鴻雁羽，芳名千載世間傳。 遠交烹肉分賜諸軍，人各一臠。南霽雲曰：“深蒙二位主帥一烹愛妾、一烹義僕，我等皆含淚不忍食之。”巡曰：“諸軍連日乏食，而忠義之心愈堅，自恨不能割吾肌肉以啖汝衆，何惜一妾一僕，以坐視諸軍飢餓乎？”是時，張、許二人不見救兵至，心中無計。遠謂霽雲曰：“悔不用衆軍之言，致有今日之苦。”霽雲哭而對曰：“今日事極，雖諸葛孔明覆生，亦無計可施矣。”雷萬春曰：“何不棄此孤城，且奔入靈武，再整兵來複睢陽，未爲晚矣。”張巡曰：“我等飢人，走必不遠。古者，戰國諸侯尚自相救，何況密邇羣帥乎？不如且守以待之。”言未絕，忽聽城外人馬一齊吶喊，震動天地。許遠疑救兵來，慌自持槍上城，各門點視，倒來見賊兵已人城中。引數騎下城死戰，正迎賊將尹子奇，交馬生擒過來，以索綁之。將士皆病不能戰，巡與諸將一時被執。子奇差人安慶恩處報捷。賊卒將巡解見子奇，子奇曰：“我聞將軍每戰必皆皆裂齒碎，今日何至於此邪？”巡罵曰：“我志吞逆賊，恨力不及耳！”子奇笑曰：“村夫到此尚自口強！”遂喚押過許遠來，子奇曰：“汝協守此城，自爲智謀有餘，今竟何如？”遠曰：“我爲君死，你輔賊，徒乃大彘也，安能久哉？”子奇曰：“若肯同我以事新主，即免汝死，富貴可擬。”巡大罵曰：“天朝男子，死即死矣，安肯爲不義屈節士乎！”子奇見巡罵不絕口，喚武士持刀抉去齒舌。巡西向拜曰：“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無以報陛下，死當爲厲鬼以殺賊！”子奇大怒，急命推出斬之。是歲十月中，張、許於睢陽而亡，其將南霽雲、雷萬春等三十六人一時被害。史官有詩云：一點孤忠死不休，江淮從此破咽喉。 孤松挺柏皆爲棟，老鐵堅鋼不作鉤。 又有史官贊張許廟雲：烈烈唐朝將，嵬巍百世功。 風雲三百戰，天地一雙忠。 江淮多保障，綱紀賴豪雄。 睢陽天數盡，張許播英風。 巡初守睢陽時，卒僅萬人，城中居人亦且數萬。巡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前後大小四百餘戰，殺賊卒十二萬人。巡行兵不依古法，戰陣令本將各以其意教之。人問其故，巡曰：“今與胡虜戰，雲合烏散，變態不常，數步之間，勢有同異，臨機應猝，在於呼吸之間，而動詢大將，事不相及，非知兵之變者也。故吾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役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將相習，人自爲戰，不亦可乎。”自典兵以來，器械甲杖皆取之於敵，未嘗自修。每戰將士或退散，巡立於戰所，謂將士曰：“我不離此，汝爲我還決之！”將士莫敢不還死戰，卒破敵。又推誠待人，無所疑隱。臨敵應變，出奇無窮，號令明，賞罰信，與衆共甘苦寒暑，故下爭效死力雲。自張巡歸天之後，尹子奇迎安慶恩入城，盡有睢陽之地。將二人首級招安各處人民，未及三日，河南節度使張鎬聞睢陽圍急，領兵三萬，星夜來救，及至睢陽，城已陷矣。至是，賊將遂又橫行諸郡，劫掠尤甚。忽報回鶻投降大唐，同大將郭子儀、李光弼領兵前來迎敵。慶恩聽知回鶻動兵，問衆將誰敢當此一軍，尹子奇、楊潮宗出曰：“某等願往。”慶恩曰：“雖然汝二人要去，終是路徑不熟。”慶恩喚令狐潮吩咐曰：“汝乃唐臣，素居此地，可作鄉導引路，撥五萬兵與二人同行。”先說尹子奇引兵前進，早與唐兵相遇。子奇引百餘騎上山坡看時，見回鶻之兵雜唐兵中，漫山塞野，隨處結寨，排着弓箭槍刀，便如城池一般。子奇心中無破敵之策，回寨與楊潮宗、令狐潮商議。子奇曰：“未知唐兵虛實，來日見陣，便可知也。”次早把軍分爲三路，子奇在中，潮宗在左，令狐潮在右。三路兵隨時進發，但見皁雕旗遮天蔽日而來，當先盡是馬軍。去羣馬口，回鶻一將名託天王，手執銅鈴，腰帶雙刀，騎象而來。子奇招三路軍兵競進，只見唐兵分爲兩開，託天王在中間，口中不知念甚咒語，搖動銅鈴，狂風大作，飛砂走石，於對陣中嗚嗚遠聞角聲，虎豹豺狼、毒蛇猛獸乘風而出，張牙舞爪，奔過陣來。賊兵大敗，楊潮宗、令狐潮兩軍先退，子奇在軍中被唐兵一裹，直圍入西北角上去了。子奇在唐兵陣中左衝右突，不能得出，虎豹豺狼湧並而來，賊兵你我不相顧，子奇望山谷內尋路而走。看看天晚，但見皁雕旗一簇猝風而來，當先那員將手輪寶刀大叫：“賊將休走！吾乃是託天王也。”子奇終是膽寒，架隔不住，縱馬望澗中而逃。走到前面，正值斷河，只得勒回馬，卻被託天王趕到，一刀斬來。子奇躲過自身，馬後着刀，那匹馬望澗中便倒。子奇落水，掙起看時，只見岸上人馬，分明認得是張巡、許遠二人。首將踊躍而來，殺至面前，子奇措手不及，被託天王趕上斬之，縱馬而出。唐兵看時，那隊人馬尚在前面趕殺賊兵。託天王舉頭望見張巡以手望東南一指：“唐兵可往此去，吾當護汝剿滅羣賊，爲我報仇。”言訖，化風而去。唐兵隨後掩殺，大敗賊兵而歸本寨。未知後來如何？
《隋唐兩朝志傳》•第一○九回 睢陽城張許死節
譯文：
安祿山的部下安慶緒稱帝后，派使者帶着文書，封自己的弟弟安慶恩爲北平王，又給了他三萬兵力，命令他進攻睢陽等城。當時，叛軍長期圍困睢陽，城中糧食耗盡，將領們商議是否該放棄城池向東逃走。張巡和許遠商量說：“睢陽是江淮地區的屏障，如果放棄它，叛軍就會乘勢長驅直入，那樣江淮就全完了。一旦失去睢陽，就再也無法收復。不如堅守城池，等待朝廷的援軍。”可朝廷的救兵遲遲不到，糧草也全部耗盡，張巡手下只剩下四五百人，大多都負傷。張巡與許遠問：“現在該怎麼辦？”許遠說：“只管堅守，救兵一定會很快趕到。”於是，張巡和士兵們一起喫茶葉和紙張；茶紙喫完後，便喫騾馬；馬沒了，就打洞抓鳥、挖老鼠；鳥和老鼠也喫完了，實在沒有辦法。張巡便向他的心愛妻子陸氏商量：“我守這城，士兵天天缺糧，馬匹也餓死了一大半，牛羊、茶紙全都喫光了，抓鳥挖鼠也幫不了多少，只怕軍心動搖，該怎麼辦？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可又說不出口。”陸氏說：“夫妻之間，有什麼好藏的？”張巡說：“其實，我真不敢說。”陸氏說：“大丈夫說話不直稱爲‘訥’，有什麼話這樣遲疑不決呢？”張巡說：“我怕你貪生怕死，所以不敢啓齒。”陸氏說：“我早知道了！現在城裏老人和婦人全被殺了來喂軍士，莫非是想把我也殺了來喂他們嗎？”張巡說：“果真如此，你都猜中了！我也是因爲國家大事，實在沒辦法了。”陸氏說：“夫君受朝廷大恩，肩負國家重任，我一個人的性命就算死，也怕報答不盡。既然受制於你，就聽你的命令，絕不貪生怕死，我願意取出腰間的寶劍，自盡殉節！”張巡說：“你真是我最賢惠的妻子！”隨即把劍交給她。陸氏拿着劍走進裏間，許久，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說：“小夫人已經自刎而死！”衆人震驚萬分，痛哭流涕。張巡放聲痛哭：“夫妻之間的恩情，怎麼會忍心割捨！爲了國家大事，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於是命令一位老婦人去廚房把陸氏的屍體烹煮後，用來犒勞軍隊。
後來有詩嘆道：
美麗的容顏如玉一般，一死便比泰山還重。
丈夫的義氣與夫妻之情都盡了，她的美名將傳遍千秋萬代。
當天，張巡殺了自己的愛妾，引起一個人的震驚，那人是許遠的家僕進喬。進喬把這事告訴了許遠，許遠感嘆說：“真是忠烈的女子啊！世上竟有這樣堅毅的丈夫，又有這樣不怕死的妻子，要想成就丈夫的節操，古今少有。”進喬說：“一個女子都能懂得敬重主人、以夫爲重，我作爲男人，卻還不如她！我願也像她那樣被煮了。”許遠說：“將士們已經餓得不行，哪怕多給一口飯也好。但你跟着我，苦多樂少，我怎能忍心讓你死？”進喬說：“我的主人是君王，百姓是他的子民，城被圍了這麼久，百姓已經餓死大半，剩下三四百人。我這微賤之身，雖不能餵飽所有將士，但至少可以救活幾十個人，至少能多撐上一天或兩天，萬一外援一來，事情就未必會這麼糟。張大人連愛妾都肯犧牲，我爲何不能犧牲自己呢？”許遠說：“我常常看到有人用各種花言巧語欺騙主人，你如今卻是真心實意、從不欺騙，如果現在殺了你，我豈不是辜負了你？”說罷，許遠淚如雨下。進喬說：“主人請不要哭，我只願爲你守節，我的身體算什麼！即便死在九泉之下，魂靈也永遠陪伴在我主左右。請動手吧。”許遠仍然猶豫不決，進喬便拔出刀，向脖子一劃，倒在地上。許遠抱着頭痛哭說：“我兒忠義的心腸，真讓人敬佩，一時損失了重要的臂膀！”於是下令把進喬烹煮，分給將士們喫。史官有詩讚曰：
主人忠心赤誠，僕人也皆賢良，
寧願捨命赴死，千秋英名永流傳。
許遠把煮熟的肉分給將士們，每人分一塊。南霽雲說：“深感兩位主帥烹殺愛妾、烹殺家僕的犧牲，我們含着淚都捨不得喫。”張巡說：“將士們連日缺糧，卻更堅定了忠義之心。我真恨不得把自己身體割下來分給將士，又怎會吝惜一個妾和一個僕人的性命，而看着他們捱餓呢？”這時，張巡和許遠仍沒有等到救兵，心中毫無辦法。許遠對南霽雲說：“當初我不該聽信衆將士的勸告，以至於落得今天這種境地。”南霽雲哭着回答說：“現在的情況已到極限，就算是諸葛亮再世，也無計可施了。”雷萬春說：“爲什麼不放棄這座孤城，退入靈武，再集結軍隊反攻睢陽呢？”張巡說：“我們這已經餓得皮包骨的隊伍，逃走一定很遠。戰國時期諸侯之間尚能互相救援，更何況我們離各地大將如此之近？不如先堅守，等待時機。”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城外人馬齊聲吶喊，震動天地。許遠懷疑是援軍到了，急忙手持長槍登上城牆查看，結果發現叛軍已經攻入城內。他急忙帶領幾個騎兵下城死戰，正好遇到叛將尹子奇，兩人交戰，被生擒，用繩子綁住。將士們大多病弱，無法作戰，張巡和衆將都被俘虜。尹子奇派人通知安慶恩，報捷。叛軍把張巡押送至尹子奇處，尹子奇問：“我聽說將軍每次作戰都咬牙斷齒，現在怎麼變得這麼軟弱呢？”張巡大罵：“我志在殲滅叛賊，只是力量不夠罷了！”尹子奇笑道：“鄉下人到這種地步，還硬撐着！”隨即把許遠叫來，問：“你曾協同守城，智謀很足，現在情況又如何？”許遠回答：“我爲君王而死，你爲叛賊效力，不過是隻豬而已，怎能長久！”尹子奇說：“如果你願意歸順我，我便饒你一命，富貴可享。”張巡大罵：“天朝的男子漢，死了就死了，怎肯爲不義之事屈服！”尹子奇見張巡罵得不停，命令武士拔出刀來，割掉他的牙齒和舌頭。張巡面向西拜道：“我已力竭，無法保住這座城。活着不能報答陛下，死後將化爲厲鬼，爲國殺敵！”尹子奇大怒，立刻下令推出斬首。這一年十月，張巡和許遠在睢陽去世，其下屬南霽雲、雷萬春等人共三十六人也全部被害。史官有詩嘆道：
一點孤忠直至死，江淮從此被切斷。
如松如柏皆爲棟樑，鐵石堅硬從不作鉤。
還有史官爲張巡、許遠建廟立碑贊曰：
英武的唐朝將領，威震百代的功勳。
歷經風雲三百戰，天地間忠義雙全。
守護江淮如屏障，國家依靠忠良。
睢陽天意已終結，張巡許遠英名永傳。
當初，張巡守睢陽時，士兵原本僅有一萬人，城內居民也有數萬人。張巡每次見人，都詳細詢問姓名，後來大家都認識他。前後大小共打了四百餘次戰役，斬殺敵軍十二萬人。張巡用兵不拘古法，戰陣時讓各將領自行設計戰術，有人問爲什麼，他回答說：“現在和胡虜交戰，戰況千變萬化，幾步之間形勢就會變化，臨敵時必須迅速反應，只靠長官下令，事情已經來不及，只有真正懂軍事變化的人才能應對。所以我讓士兵瞭解將領的意圖，將領瞭解士兵的情緒，大家相互配合，如手指揮指，彼此熟悉，自然能靈活作戰。”自擔任將領以來，他從不自己修造兵器盔甲，而是全部取自敵軍。每次戰鬥中，如果士兵士氣低落，張巡就站在戰場中央，對將士們說：“我不離開這裏，你們爲我決一死戰！”將士們一聽，無敢後退，紛紛拼死作戰，最終擊退敵人。他待人真誠，毫無猜疑。臨危不亂、應對果斷，出奇制勝，命令清晰，賞罰分明，與士兵共甘苦，同冷熱，在困難中與將士同生死，所以將士們都願意爲他拼命。
張巡死後，尹子奇率領安慶恩攻入睢陽，佔據了全城。他將張巡、許遠的頭顱懸掛在城牆上，招降各地百姓。不到三天，河南節度使張鎬得知睢陽被圍嚴重，領兵三萬日夜兼程來救。趕到時，城已陷落。此後，叛軍在各地橫行，劫掠更加肆無忌憚。忽然傳來消息，回鶻部落投降唐朝，與大將郭子儀、李光弼率軍前來迎戰。安慶恩得知回鶻出兵，問哪位將領敢去迎戰，尹子奇和楊潮宗站出來說：“我們願前往。”安慶恩說：“雖然你們願意去，但對地形不熟。”於是他命令令狐潮說：“你作爲唐朝臣子，長期居住在此地，可以當嚮導，帶領五萬兵馬與他們同行。”
先說尹子奇率軍前進，剛遇到唐軍。他率百餘騎兵登上山坡觀察，見回鶻兵混在唐軍之中，遍佈山野，到處紮營，排列着弓箭刀槍，氣勢如城。尹子奇心中毫無破敵之策，回到營中與楊潮宗、令狐潮商議。尹子奇說：“還不知道唐軍虛實，明日對陣才能看清楚。”第二天，他將大軍分爲三路，自己居中，楊潮宗在左，令狐潮在右。三路大軍同時出發。只見黑旗遮天蔽日而來，當先全是騎兵。靠近敵陣，回鶻將領託天王手執銅鈴，腰佩雙刀，騎着大象前來。尹子奇下令三路軍向前推進，只見唐軍分成兩路，託天王居中，口中念着咒語，搖動銅鈴，狂風大作，沙石飛舞，陣中傳來低沉的號角聲，虎豹豺狼、毒蛇猛獸乘風而出，咆哮奔襲，敵軍大敗。楊潮宗和令狐潮的部隊最先撤退，尹子奇在軍中被唐軍包圍，被困在西北角。他在唐軍陣中左衝右突，無法脫身，虎豹猛獸不斷湧來，士兵們彼此不救，尹子奇只能望山谷中尋找出路。天色漸暗，突然見黑旗一隊如風而來，當先那名將領手執大刀，高聲喝道：“賊將別逃！我就是託天王！”尹子奇嚇得膽戰心驚，縱馬逃入山谷。剛走到前面，正好遇到斷河，只能調頭返回，卻被託天王追上，一刀砍來。尹子奇躲過自己，馬尾卻被砍斷，那匹馬立刻掉進河裏。尹子奇落水掙扎，抬頭一看，岸上人馬分明是張巡、許遠二人。先鋒將領飛奔趕來，直逼面前，尹子奇毫無招架之力，被託天王追上斬殺，縱馬逃出。唐軍一看，那隊人馬仍在前面追殺敵人。託天王抬頭望見張巡，用手指向東南方向說：“唐軍去那裏，我來替你們消滅羣賊，爲我報仇。”說完，化作一陣風消失不見。唐軍隨後追擊，大敗敵軍，返回大營。此後事情如何，未詳。
納蘭青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