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两朝志传》•第九十七回 娄师德唾面自干

当日敬业大败,魏思温等皆已死乱军中。敬业带领败残人马走至许谷,时人皆饥倒,马皆走乏,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行,其苦不可胜言。前面行不到十里,军马不进,敬业问为何,回报曰:“前面是山道崎岖,早辰下雨,坑堑内水积不流,泥陷马蹄,不能前进。况又转出十里,便是大海。”敬业大怒曰:“军旅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岂有泥泞不敢行之理?”传下号令,叫老弱中伤者在后慢行,强壮者抢土束柴,搬运草庐,填塞道路,各要即时行动。”敬业恐后军赶来,欲自轻骑走入于海,乃差大将王那相、韦超二人断后。   行至漕丘,军皆饥饿,行不上马。敬业命前面暂住,造饭再行。军人听闻,便就山边拣干净处埋锅造饭。饭才半熟,军人争相夺食,纷纭不一。敬业势弱,遂自结束轻骑而去,遥看海际。那相后面谓韦超曰:敬业兄弟以匡复为名,看其所为,希金陵王气,真是叛逆,非成立之人。今兵败势弱,轻骑先去,必逃于海上,使我等后面抵死。”超曰:“彼只以己身为重,视我等如草芥矣。”那相曰:“敌军在后,大海在前,吾等死无地矣。”韦超曰:“我弃敬业而归若何?”那相曰:“非丈夫也。不显英雄,未若杀敬业而献之,吾等全身远害。”超曰:“此言甚当,但恐不能及之,可即速行。”二人勒马赶上,敬业、骆宾王只在前面不远,见二人马赶来到,却欲问之,马已至近,那相手起一刀,斩敬业于马下,韦超一枪刺死骆宾王。   比及敬猷轮刀来迎,不防杜求仁背后一刀砍敬猷为两段。史官有诗云:唐室谁人说可征,无谋敬业枉行兵。   当时不用思温策,致使身亡一身轻。   王那相、韦超、杜求仁各持首级唐营投拜。孝逸大喜,准其来降。随即遣魏元忠领兵捕获余党,悉皆斩之,下令班师。   兵入长安,孝逸献上敬业等首级。太后加封孝逸官职,重赏三军,众臣皆来朝贺。   却说太后自除敬业之后,疑天下人多图己,又自以久专国事,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不服,欲大诛杀以威之,乃盛开告密之门,有告密者,给马供食,使诣行在,但是农夫樵人,皆得召见,或不次除官,无实者不问,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   时有鱼保家者,请铸铜为匦,以受天下密奏。其器一室四隔,上各有窍,可入而不可出。太后从之,遂欲杀戳宗室。是时,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皆高祖之子也。   越王李贞、虢王李风,太宗之子也。元嘉之子李诜、元轨之子李绪;凤之子李融,灵夔之子李蔼,贞之子李冲,此数人在宗室中皆以才行着有美名,太后深嫉之,数人内不自安,密有匡复之志。   一日,太后欲尽收宗室诛之,元嘉之子李撰大怒曰:“想吾高祖,苦争血战,成一统天下不易,今为贱妇所废,欲灭吾等,若不先发,死期近矣。”遂诈称皇帝玺书,分告诸王,令各起兵,约日取齐。当日李冲募得精兵五千余人,起自博州,先击武水,降之。次至莘邑,邑令马玄素闭门拒守,冲因风纵火,焚其南门,风回军退,众惧而散。冲还走博州,为守门者所杀。正值太后遣将军丘神勋击之,兵至博州,李冲已死,官吏出迎神勋,神勋以其与冲同谋,尽皆杀之。李贞亦举兵于豫州,太后遣将军趋崇裕讨之,又命张公辅为诸军节度,削贞、冲二人属籍,更姓虺氏。贞发屑县兵五千人,使汝阳丞裴守德将之,拒战而败,遂与守德皆自杀。   初,诸王往来相约结束未定,而冲独先起兵,惟贞狼狈应之。诸王知觉,皆不敢发,无兵接应,故致败亡。原来李贞将起兵之时,遣使告知赵环。环之妻常乐长公主,公主谓使者曰:“李氏危若朝露,诸王先帝之子,不舍生取义,欲何须耶?大丈夫当为忠义鬼,无为徒死也。”及贞等兵败,太后欲悉诛诸王,遣监察御史苏珦按之无验,太后召珦诘之,珦抗论不回。   太后曰:“卿乃大雅之士,朕当别有任使,此事不必卿也。”   遂又遣周兴按之,于是收元嘉、灵夔、诜与常乐公主于东都,迫使自杀。罪连亲党,当坐者六七百家,当藉没者六千余口。   太后仍遣张光辅收捕元轨、绪、融等一并杀之。自是太后恣行杀戮,但是唐之宗室,中外畏之,甚于狼虎。   当日太后升殿,与众臣正议事间,忽报一大臣率百姓诣阙上表,不知何意。众视之,乃侍御史傅游艺也。游艺奏言:“陛下自即位以来,功过三王,德高五帝,虽古之贤妃圣后无以逾此。今又景星庆云,每现乾象,请陛下改国号曰周,赐中宗姓为武氏,以从人望,实社稷之大幸。”   太后闻奏大喜,是年九月朔旦甲子,遂御则天楼上,大赦天下,改唐为周,改元天授。后尊号曰圣神皇帝,以豫王旦为皇嗣,赐姓武氏。立皇太子为皇孙,封武承嗣为魏王,封武三思为梁王,凡武宗族皆封郡王。此时唐之宗族杀戮殆尽,遂封傅游艺为右玉铃卫大将军,封武攸宁为纳言,封娄师德同平章事。师德为人宽厚清慎,犯而不较。其弟除代州刺史,将行之际,师德谓曰:“吾兄弟荣宠过甚,人所疾也。将何以白兔?”弟曰:“自今虽有人唾某之面,某持拭之而已。庶不为兄忧。”师德愀然曰:“此正所以为吾忧也!人唾汝面怒汝也,而汝拭之则逆其意,而重其怒矣。夫唾不拭自干,当笑而受之耳。”弟曰:“谨受教。”至是师德为相,遂荐狄仁杰于太后。其疏曰:臣闻尧登社稷,庆会明良;舜用阜陶,四方风动。殷周虽有高宗昌发之君,犹赖传说吕望之阻。窃见太原狄仁杰,出自并州,英姿挺特,行包九德,才兼四科,观变历微,占天知地。   阐弘道奥,同史苏、京房之伦;德量谋猷,有伊吕、管晏之任。   诚大唐之柱石、社稷之元龟,宜加拔擢,使登台司,上顺三辰,下叙五品,以致休征之应。   太后读罢疏文,大喜曰:“卿荐贤为国,必得其当。”遂从师德之请,亦封仁杰同平章事,而仁杰骤然入相,实不知是师德之请,而师德又不以显言之。仁杰每遇朝廷有事,剖决如流;事不容情,当面诤之。于是,众人皆有惧怯之心。至于接见师德,亦颇轻之。太后觉之,谓仁杰曰:“师德亦知人乎?”仁杰对曰:“臣当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太后曰:“朕已知之,卿乃师德所荐,以此观之,亦可谓知人矣。”仁杰出而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   乃轻衣小帽,至娄府面谢往过。师德曰:“吾见公刚直,所言不偏,能为国安民,吾故荐公,必能匡复唐室,实为公忘私也。”仁杰曰:“非太后所言,臣何知之。”师德备酒款待而别,自此之后,二人相善如初。   是时,太后御殿听政,虽年已近八十,而淫乱无节,后宫日易男子数人。嬖臣张昌宗、张易之二人用事,时人或誉昌宗之美曰:“六郎面似莲花。”内史杨再思曰:“不然,乃莲花似六郎耳。”咏史诗云:牝鸡声里紫宸空,几树飞花满地红。   当代媚娘居北阙,一朝天子遇东宫。   椒房倡乱由张氏,社稷中兴赖狄公。   人事耒形先有数,至今追忆李淳风。   是时,后侄武三思营求为太子,太后犹豫未决,正值狄仁杰入朝,太后以实告之。仁杰曰:“昔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太帝以三子托陛下,陛下今欲移与它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若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惟陛下详之。”太后曰:“此朕家事,卿勿预知。”仁杰又曰:“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何者不为陛下家事?   况元首股肱,义同一体,臣今备位宰相,岂得有所不预知乎?”太后曰:“卿之斯言,甚合朕意,今已悟矣。”于是,即日遣人迎还中宗,复为太子,居于东宫。故元人有诗云:“一语唤回鹦鹉梦,九霄夺得凤凰还。”其以此耳。太后当以季秋出梨花,以示宰相,欲夸其祥瑞,杜景伦独曰:“季秋草木黄落,而此花独与之抗,阴阳不和,咎在臣等,请黜之。”太后曰:“真宰相才也!”   是时,太后淫心愈盛,乃遍选天下男子之强健者,入宫侍寝,少不如意,即捶杀之。狄仁杰乃荐薛敖曹者,太后□□□□□□□极尽淫乐,虽白昼亦无间焉。敕封敖曹为如意君,赐赉甚厚。当时有诗嘲之云:六六巫峰会雨云,九重秽德日彰闻。   颠鸾倒凤恩情洽,锡爵之封如意君。   时值冲龙元年春正月,太后沾疾危驾,张昌宗居中用事,宰相张柬之欲谋诛之,无计可施。一日,于侍班阁子内见崔玄暐,与中台右丞敬晖、少卿桓彦范、司马袁恕己数人,柬之谓曰:“来日老夫贱降,片时少叙,众大夫就舍下小酌,幸勿见阻。”众官皆曰:“必来添寿。”当日就后堂设宴,公卿皆到。   柬之视之,皆唐朝旧臣,心中暗喜。酒至半酣,柬之举杯相劝,递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面前,柬之曰:“今某非贱降之日,要与众官聚合,恐机漏泄,故推贱降。吾意将军富贵,谁所致者?”多祚泣曰:“皆太帝也。”柬之曰:“既唐旧臣,受国重恩,今太帝之子为二竖所危,将军不思报太帝之德乎?”多祚曰:“苟利国家,若有用某之处,惟相公处分,不敢顾身。”柬之曰:“太后疾笃,吾等欲讨内乱,汝肯相助?”多祚曰:“某虽不才,愿助一臂之力。”柬之曰:“若得如此,社稷之大幸也。”原来,柬之先与长史杨元琰同泛江至中流,语及太后废立之事,元琰慨然有匡复之志。至是柬之为相,引元琰为羽林将军,时亦在座。柬之谓曰:“君颇记昔日江中之语乎?”元琰曰:“某尝忆之于心,安能忘乎?每欲举事,因无效力之处,今日肯任重用,万死不辞。”柬之曰:“汝肯尽心竭力,今日之计,非轻授也。”元琰曰:“敢不从命!愿施一臂之力。”   数人正在商议,忽报安抚大使姚元之自灵武至都,径来相探。桓彦范自相谓曰:“此事济矣。”柬之曰:“诸公少待,吾暂见便到。”柬之出,接入厅上,众人依次相见,邀至后堂具饮。柬之遂以其谋告之,元之曰:“即公等有匡扶社稷之心,某安得不效犬马之力。”柬之顿首拜谢。

译文:

当天,徐敬业大败,魏思温等人已在乱军中被杀死。徐敬业带领残兵败将逃到许谷,当时士兵饥寒交迫,马匹也疲惫不堪,中箭中枪的士兵勉强行走,其痛苦难以言表。行不多里,队伍停了下来,徐敬业问为何,有人回答:“前面是山道崎岖,早上下雨,坑洼积水无法排泄,泥泞深陷马蹄,无法前行。而且再走十里,就是大海。”徐敬业大怒:“军队打仗,遇到山就开路,遇到水就搭桥,怎么能因泥泞就停下不前!”他下令,让老弱病残和受伤的士兵在后头慢行,强壮的士兵立刻动手,用泥土和柴草堆起临时的棚屋,填平道路,必须马上行动。徐敬业又担心后军追上,想自己骑马先奔向海边,于是派大将王那相和韦超分别断后。

行至漕丘时,士兵们已经饿得走不动了,连上马都难。徐敬业下令前面暂且停下,让大家做饭再前进。士兵们纷纷在山边找到干净的地方生火做饭。饭才做了一半,士兵们便争相抢夺食物,混乱不堪。徐敬业力量衰弱,便自己披上铠甲,轻装骑马先走,远远望着大海。王那相在后面对韦超说:“徐敬业打着恢复唐朝的旗号,实际上却想争夺建康的王权,真是叛乱之徒,根本不是能成就大事的人。如今军队败亡、气势衰弱,他轻骑先逃,必定逃往海上,留我等后面死路一条。”韦超说:“他只顾自己性命,视我们如草芥。”王那相说:“敌军在后面,大海在前面,我们死无出路。”韦超说:“我放弃徐敬业而归顺朝廷如何?”王那相说:“这不算是大丈夫所为,不如杀了徐敬业献给朝廷,我们才能保全自己、远离祸患。”韦超说:“这话很对,只是恐怕来不及,我们得赶快行动。”两人立刻跃马追赶。徐敬业和骆宾王还位于前方不远,眼看两人追来,他们正想询问,马已逼近,王那相一挥手,将徐敬业斩于马下,韦超一枪刺死骆宾王。

这时,徐敬业的弟弟徐敬猷手持刀来迎击,却不防杜求仁从背后一刀砍下,将其斩成两截。史官有诗写道:“唐室哪个人值得征伐?徐敬业愚蠢地用兵,终致身死。当初不用魏思温的策略,才导致自己轻易丧命。”王那相、韦超、杜求仁各举首级来到唐朝军队营中投诚。孝逸非常高兴,批准他们投降,并立即派魏元忠率兵捉拿其余叛党,全部斩首,然后下令班师回朝。

军队进入长安后,孝逸将徐敬业等人首级献上。太后加封孝逸官职,重赏三军,群臣纷纷前来祝贺。

此后,太后在徐敬业被杀之后,怀疑天下人都想谋夺自己权力,又因自己长期掌权,行为不正,知道宗室大臣怨恨不满,于是决定大肆屠杀以震慑人心,于是公开设立告密通道。凡是告密者,赐马供饭,可前往京城面见太后,无论农夫樵夫,皆可被召见,若表现突出可被破格提拔,即使没有实情也不问罪。因此全国上下纷纷告密,形成风气。

当时有人叫鱼保家,建议铸造铜制的“匦”(一种密奏箱),用来接收天下百姓的密信。这个箱子设了四个隔间,每个隔间顶部都有小孔,可以投入信件但不能取出。太后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开始准备杀戮宗室成员。这时,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都是高祖李渊的儿子。越王李贞、虢王李风,是太宗李世民的儿子。李元嘉的儿子李诜、李元轨的儿子李绪、李风的儿子李融、李灵夔的儿子李蔼,以及李贞的儿子李冲,这几个人在宗室中都以品行才能著称,深受百姓敬重。太后十分厌恶这些人,他们内心不安,秘密策划恢复唐朝。

一天,太后想要将所有宗室一网打尽。李元嘉的儿子李撰大怒,说:“我祖父高祖历经血战才统一天下,不容易啊!如今被一个贱妇废除,想要灭绝我们家族,如果不抢先行动,恐怕死期不远了!”于是他假称皇帝亲笔信件,通知各王,命令他们起兵,约定日期进攻洛阳。当天,李冲招募五千精兵,从博州起兵,先攻打武水,成功攻下。随后进军莘邑,邑令马玄素闭门抵抗,李冲趁风纵火,烧毁南门,风向突变,部队退却,士兵惊恐溃散。李冲逃回博州,却被守门人杀害。恰好此时太后派将军丘神勋前来讨伐,军队抵达博州时,李冲早已死去,地方官员迎接丘神勋,丘神勋因李冲与他同谋,便将所有相关人员全部诛杀。李贞也在豫州起兵,太后派遣将军趋崇裕讨伐,并任命张公辅为各路军队的统帅,将李贞、李冲的宗籍全部废除,改姓为“虺”。李贞调动辖下县兵五千人,派汝阳丞裴守德带兵迎战,结果战败,随后与裴守德一同自杀。

当初,诸王之间约定起兵行动尚未定型,唯有李冲率先起兵,只有李贞仓促应变。诸王得知后,都因害怕而不敢起兵,无人支援,最终导致失败。其实,李贞准备起兵时,曾派使者去告知赵环。赵环的妻子是常乐长公主。公主对使者说:“李氏家族如朝露般危在旦夕,诸王都是先帝之子,宁可舍生取义,又何必白白送死?大丈夫应成为忠义之鬼,不应白白死去。”后来李贞等人兵败,太后欲将所有宗室诛杀,派监察御史苏珦调查,但查无实据。太后召苏珦质问,苏珦据理力争,不回话。太后说:“你是个大雅之人,我另有安排,此事就不劳烦你了。”于是又派周兴调查,最终将李元嘉、李灵夔、李诜以及常乐公主等人逮捕,逼令自尽。罪行牵连亲属,被牵连的有六七百家,被抄家灭族的超过六千人。太后又派张光辅逮捕并杀死李元轨、李绪、李融等人。从此,太后横行杀戮,唐室宗亲内外都对她感到恐惧,甚至比猛兽还可怕。

某日,太后升殿与大臣议事时,突然接到报告,说一名大臣率领百姓到宫门前上表,不知何意。众臣一看,竟是侍御史傅游艺。傅游艺上奏说:“陛下自即位以来,功绩超越三王,德行超过五帝,即使古代贤明的皇后、贤妃也无人能比。如今又出现景星庆云等祥瑞,天象显示,恳请陛下更改国号为‘周’,并赐中宗李旦的姓为武姓,以顺应天下人心,这将是国家的大幸。”太后听后非常欢喜,于当年九月初一(甲子日),在则天楼上接受群臣朝拜,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周”,改年号为“天授”。后尊号为“圣神皇帝”,立豫王李旦为皇嗣,赐姓武氏,立皇太子为皇孙,封武承嗣为魏王,封武三思为梁王,所有武氏宗族皆封为郡王。至此,唐朝宗室基本被杀戮殆尽。太后于是封傅游艺为右玉铃卫大将军,封武攸宁为纳言,封娄师德为同平章事(宰相)。

娄师德为人宽厚谨慎,犯了错误也不计较。他的弟弟将要赴任代州刺史,临行前,娄师德对他说:“我们兄弟如今权贵无比,世人会因此不满。将来有人唾我们脸,我们该怎么办?”弟弟说:“从今以后,只要有人唾我脸,我就用手去擦掉,这样就不会让兄长担心了。”娄师德听了脸色沉下来,说:“这恰恰是让我忧心的事!别人唾你脸,是因为对你生气,而你擦掉,就违背了对方本意,反而激怒了他。唾沫不擦自然会干,应当笑着接受才对。”弟弟说:“谨遵教诲。”后来娄师德当上宰相,便向太后推荐狄仁杰。他上书说:“我听说尧帝登基,天下贤才汇聚;舜帝任用傅说,天下风动响应。商周王朝虽然有高宗、武丁这样的明君,也离不开吕尚(姜子牙)这样的贤相辅佐。我观察到太原的狄仁杰,出身并州,英姿挺拔,德行兼备,才识全面,能洞察细微变化,懂得天时地利。他弘扬道义,与史苏、京房并列;德行谋略,可与伊尹、吕尚、管仲、晏婴相提并论。他确实是大唐的栋梁之才、国家的中流砥柱,应当被提拔重用,让他进入朝廷,上顺天命,下安百姓,从而实现国家的太平盛世。”

太后读完奏章后大为喜悦,说:“你推荐贤才为国,必定会选中合适的人才。”于是采纳娄师德的建议,任命狄仁杰为同平章事(宰相)。狄仁杰迅速入朝为相,却不知道是娄师德推荐的,而娄师德也未明言。狄仁杰每遇到朝廷重大事务,都能迅速决断,遇事不徇私情,敢于当面直言批评。于是众人对他都很畏惧。大臣们在接见娄师德时,也常常对他轻视。太后察觉后,问狄仁杰:“娄师德也懂得识人吗?”狄仁杰回答:“我与他同为同僚,从未听说过他识人之能。”太后说:“我已经知道他有识人之才,因为你是他推荐的,由此可以看出你也是懂得识人的人。”狄仁杰感慨道:“娄公德行高深,我长期被他包容,却一直不知道他真正的境界。”于是,他换上轻便衣服,带着帽子,亲自到娄府拜谢。娄师德说:“我看你为人刚正,说话不偏不倚,能为国家安定人民,所以我才推荐你。你必定能匡扶大唐,这正是你忘我无私的表现。”狄仁杰说:“不是太后所言,我怎么知道这些呢?”娄师德设宴款待,两人自此关系更加融洽。

当时,太后在殿上听政,虽已近八十岁,却毫无节制,后宫日日更换男子入宫侍寝。宠臣张昌宗、张易之专权用事。当时有人称赞张昌宗美貌,说:“六郎的脸像莲花一样。”内史杨再思说:“不,是莲花像六郎罢了。”有人写诗讽刺:“母鸡鸣叫空紫宸,满院落花红如锦。当今宫中媚娘当权,一朝天子落入东宫。因张氏作乱,国家才得以重新振兴。人的命运早有定数,至今人们仍怀念李淳风的预言。”此时,武三思私下谋求成为太子,太后犹豫不决。正好狄仁杰入朝,太后将此事告诉了他。狄仁杰说:“从前文帝亲历风雨,亲自冲锋陷阵,才定下天下,传给子孙。太宗曾把三个儿子托付给您,如今您想把皇位交给外姓,岂不是违背天意吗?姑母和儿子,哪一个更亲?如果立儿子,千秋万岁之后,可配享太庙;若立侄子,历史上从未听说侄子能登基,而姑母能进入太庙祭祀。我恳请陛下三思。”太后说:“这是家事,你不要多管。”狄仁杰又说:“君王治理天下,四海为家,四海之内,何者不是陛下的家事?况且,君主与辅臣如手足,关系一体,我身为宰相,怎敢不参与其中?”太后说:“你的话非常合我心意,我现在已经明白。”于是当天就派人迎接中宗李旦回京,恢复太子之位,安置在东宫。因此有民谣说:“一句话唤醒了鹦鹉梦,从九霄高处夺回凤凰。”这就是原因。

太后还特意在秋天摘下梨花,作为祥瑞示众于宰相,以炫耀天意。只有杜景伦说:“秋天草木都已枯黄,这梨花却独放,说明阴阳失调,罪在臣下,请将此花撤下。”太后说:“真是宰相之才!”此时,太后淫欲更盛,开始遍选全国强壮男子进入后宫,稍有不满意就加以捶打甚至杀死。狄仁杰便推荐薛敖曹,太后极为欢愉,尽情享受,白天夜晚无间断。太后赐他“如意君”称号,并给予丰厚赏赐。当时有人写诗讽刺说:“六六巫女聚云会雨,九重宫中恶德昭然。颠鸾倒凤恩爱至极,封为如意君。”

正逢冲龙元年春正月,太后突然病重,即将驾崩,张昌宗掌握朝政大权。宰相张柬之想要讨伐内乱,却无计可施。有一天,他在侍班阁中遇见崔玄暐,以及中台右丞敬晖、少卿桓彦范、司马袁恕己等人,对大家说:“明天我将告老退出,暂且小聚一餐,诸位大夫若不嫌弃,请来我家小酌,务必不要推辞。”诸位官员都说:“一定来为老臣添寿。”当天就在后堂设宴,朝廷重臣皆到。张柬之看到大家都是唐朝旧臣,心中暗喜。酒过半酣,他举杯劝酒,依次传到羽林大将军李多祚面前,说:“今日我并非告老之日,想与各位共聚,为了不泄露机密,才假装要辞官。我深知将军今日富贵,是谁给予的呢?”李多祚流泪道:“都是太宗帝的恩德。”张柬之说:“你们都是唐朝旧臣,受国家厚恩,如今太宗之子被两个奸人威胁,你们难道不应为太宗的恩德而奋起吗?”李多祚说:“若能为国家利益所用,哪怕有生命危险,也愿听从您的安排。”张柬之说:“太后病重,我们计划讨伐奸臣,您愿意合作吗?”李多祚说:“我虽不才,愿为国家出力。”张柬之说:“若能如此,便是国家大幸。”原来,张柬之早与长史杨元琰曾一同泛舟江上,谈到太平国事,杨元琰当时已有复兴大唐、匡扶社稷的志向。现在张柬之当上宰相,便任命杨元琰为羽林将军,杨元琰也正好在座。张柬之对杨元琰说:“你还记得当年江上之语吗?”杨元琰说:“我至今铭记于心,怎能忘记?我曾多次想举事,只是苦无力量,如今您愿意重用我,即使万死也不退缩。”张柬之说:“你若尽心尽力,这计划绝非轻率。”杨元琰说:“我愿服从命令,一力承担。”

众人正商议时,突然来报安抚大使姚元之从灵武赶至京城,专程前来探望。桓彦范自言道:“此事成功了!”张柬之说:“诸位稍等,我去见他。”随即出去,接入厅堂,众人依次相见,邀请至后堂设宴。张柬之将计划告诉姚元之,姚元之说:“既然诸位有匡复社稷之心,我怎敢不效犬马之劳!”张柬之当即叩首感谢。

关于作者
元代罗贯中

罗贯中(约1330年-约1400年),名本,字贯中,号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说家,《三国演义》的作者。山西并州太原府人,主要作品有小说《三国志通俗演义》、《隋唐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传》、《三遂平妖传》。其中《三国志通俗演义》(又称《三国演义》)是罗贯中的力作,这部长篇小说对后世文学创作影响深远。除小说创作外,尚存杂剧《赵太祖龙虎风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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