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兩朝志傳》•第七十回 孝恭李靖破蕭銑

蕭銑乃後梁宣帝曾孫也,少貧庸書,事母極孝。隋煬帝時以外戚擢爲羅州令。大業十三年,嶽州校尉董景珍、雷世猛、鄭文秀、許互徹、萬瓚、徐德基、郭華、張繡共謀反隋,且推景珍爲主。景珍曰:“吾素體微名賤,豈能爲主?今有羅川令者,故梁之裔也。其人寬洪大度,有武皇遺風;且吾聞帝王之興,必有符命,隋之冠帶,悉號起梁,蕭氏中興象也。今推之以應天順人,不亦可乎?”乃遣人告於銑。銑即答景珍書曰:“吾先君昔事於隋,職貢無廢,乃貪吾土宇,滅吾宗祀,吾是以痛心疾首,思雪其恥。今若公等齊心,將大復梁緒,徼福於先帝,吾敢不紺厲士衆,以從公哉!”即募兵數千,揚言羣盜將[至],應景珍。   正值潁川賊沈柳生寇縣,銑出□□私謂柳生曰:“岳陽豪傑將推我爲主,今天下叛隋,吾能守節獨完哉。且吾先人國於此,若徇其請,以復梁祚,因以半紙檄召羣盜,誰敢不從?”   衆人大喜,於是遂稱梁公,旗巾服色悉用其舊。柳生以衆來歸,銑用爲車騎大將軍,不五日,遠近爭附,得衆數萬。   於是乃走巴陵,築壇城南柴上,自稱梁王。有異鳥至,建元爲鳳鳴,僭稱皇帝,署百官用梁故事。封景珍爲晉王,雷世爲秦王,鄭文秀爲楚王,許互徹爲燕王,萬瓚爲魯王,張繡爲齊王,道生爲宋王。遣將蘇胡兒略定嶺表,於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南盡交趾,北距漢川,皆爲所有。勝兵四十餘萬,徙都於江陵,累犯唐境。   至是表報唐主,乃宣召趙郡王孝恭至長安,與李靖二人議論起兵。唐主曰:“今蕭銑謀反犯界,不可不誅之。”李靖曰:“臣以馬步軍十萬與趙王一行,足可破蕭銑矣。”唐主曰:“兵少路遠,恐難收復。”靖曰:“臣託主上洪福齊天,兵不在多,用智設謀,破銑易也。”唐主大喜,即命孝恭爲夔州總管,李靖爲行軍總管,二人領命而行。   翌日,李靖統領二道總管、巴蜀大兵十二萬,自夔州分道進發,順流而下。盧江王瓊出襄陽道,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時梁僞將周法明以四州來降,即詔爲黃州總管,亦引兵趨夏口道,會兵十五萬,水陸俱進。唐將魏凌爲先鋒,劉志、萬玄爲副將,孝恭自引兵爲後隊,浩浩蕩蕩殺奔巴陵而來。   細作飛報江陵來,時蕭銑以罷兵、分散軍人於各處屯田,止留宿衛軍士數千,聞唐兵至,倉猝召兵。其兵皆在江嶺之外,道途阻遠,不能遽集。聞急報,銑荒聚衆商議,令文士弘爲主將,丘和、高士廉爲先鋒,盡起江陵現兵以迎之。丘和、高士廉各引一大隊橫衝,絕清江口,其餘小船皆屯內港。艨艟上各設強弓硬弩十餘張,並大索系定水面上,唐兵一至,數百小船鳴鼓先進,艨艟上鼓響,弓弩齊發。軍不進,約退數里水面。   有劉志與萬玄曰:“事已至此,不容不進。選小船一百隻,每船軍士五十人,二十人撐船,三十人各披兩副甲,手執鋼刀。   劉、萬二將持刀在前,不避矢石,直至艨艟旁邊,砍斷大索,艨艟橫,志、萬玄各飛上艨艟,砍死高士廉。丘和棄船而走。   魏凌看見,跳下小船,自舉櫓棹,直入船隊。劉萬二將放火燒着餘船,四散而走。丘和急待上岸,魏凌不捨,趕到根前,一刀當頭砍翻,梁將文士弘岸上引軍來迎,唐諸將皆要爭功,一齊上岸掩殺,其勢不可當,梁軍大敗。文士弘慌忙而走,正遇唐大將殷開山匹馬來到,手腕初交,挾士弘於馬下,到船中來見李靖。李靖大怒,睜目視之曰:“汝等累犯吾境,罪不容誅!”呼左右命做檻車盛之,待捉蕭銑,一發回長安,叫先監了文士弘。此時獲得梁鬥艦千艘,李靖使孝恭盡投之江中,諸將皆曰:“破敵所獲,當籍其用,奈何棄之以資敵?”靖曰:“蕭銑之地南出領表,東拒洞庭,吾懸軍深入,若攻城未拔,救兵四集,內外受敵,進退不得,雖有舟楫,將安用之?今棄舟艦,使塞江而下,若救兵見之,必謂江陵已破,未敢輕進,往來覘伺,動淹歲月,吾之取必矣。”衆將曰:“將軍神機妙算,非衆等所及也。”便催三軍,不分星夜,攻打江陵,活捉蕭銑。諸將得令,奮力向前。蕭銑性命如何?

譯文:

蕭銑是後梁宣帝的後代,年輕時家境貧寒,不善讀書,但對母親極其孝順。在隋煬帝時期,因是外戚被提拔爲羅州令。大業十三年,嶽州校尉董景珍、雷世猛、鄭文秀、許互徹、萬瓚、徐德基、郭華、張繡等人共同謀劃反對隋朝,推舉董景珍爲領袖。董景珍說:“我一向出身卑微,名望也小,怎麼能擔任首領?如今有羅州的蕭銑,是後梁的後裔,他爲人寬厚寬容,有古代君主的氣度,而且我聽說帝王興起,必定有天意的徵兆,隋朝的官員都自稱是梁朝之後,蕭氏復興正是天意所歸。現在推舉蕭銑順應天命、合乎人心,不是很好嗎?”於是派人通知蕭銑。蕭銑立刻回信給董景珍說:“我先祖過去侍奉隋朝,從未中斷朝貢,但隋帝卻貪圖我們的土地,滅掉我們家族的祭祀,因此我內心十分痛恨,一直渴望爲祖先報仇。如今你們大家同心協力,要復興梁朝,這正是對先祖的報償,我怎敢不立刻整軍出征,追隨大家呢!”於是他招募了幾千士兵,聲稱有羣盜即將到來,以響應董景珍的起義。

當時,潁川的賊人沈柳生正攻打該縣,蕭銑外出時私下對沈柳生說:“岳陽一帶的豪傑要推舉我爲領袖,如今天下都反隋,我若能堅守節操,獨自保全,豈不可惜?而且我先人在這裏建國,如果答應他們的請求,復興梁朝,只需發一張討伐檄文,召集羣盜,誰敢不服?”衆人都十分高興,於是蕭銑自封爲“梁公”,旗幟、服飾都採用梁朝舊制。沈柳生率領部隊歸附,蕭銑任命他爲車騎大將軍,不到五天,各地紛紛響應,擁戴者達數萬人。隨後,蕭銑逃往巴陵,在城南的柴堆上築起高臺,自稱“梁王”。有一隻怪鳥飛來,鳴叫聲像鳳凰,於是他宣佈改元,稱帝,沿用梁朝的舊制任命百官。他封董景珍爲晉王,雷世爲秦王,鄭文秀爲楚王,許互徹爲燕王,萬瓚爲魯王,張繡爲齊王,道生爲宋王。派將領蘇胡兒攻佔嶺南地區,於是東起九江,西到三峽,南至交趾,北抵漢水,全部歸入其控制範圍。軍隊有四十多萬,遷都江陵,多次侵犯唐朝邊境。

消息傳到唐朝朝廷,朝廷下詔,徵召趙郡王李孝恭前往長安,與李靖商議出兵事宜。唐太宗說:“現在蕭銑謀反,侵犯我邊境,不能不將他消滅。”李靖回答:“我率領十萬騎兵與步兵,和趙王一同出征,一定可以打敗蕭銑。”唐太宗說:“兵力不足,路途遙遠,恐怕難以收復失地。”李靖回答:“我依靠陛下‘洪福齊天’的庇佑,兵力並不需要太多,只要巧妙用兵、設下計謀,打敗蕭銑很容易。”唐太宗大爲高興,立即任命李孝恭爲夔州總管,李靖爲行軍總管,二人領命出征。

第二天,李靖率領兩路總管、巴蜀大兵共十二萬人,從夔州出發,分兩路順江而下。盧江王李瓊從襄陽道出發,黔州刺史田世康從辰州道出發。當時,梁朝的僞將領周法明率四個州投降,朝廷任命他爲黃州總管,也讓他帶兵前往夏口道,與唐軍會合,兵力達到十五萬,水陸並進。唐軍先鋒是魏凌,副將爲劉志、萬玄,李孝恭親自率領後軍,浩浩蕩蕩進逼巴陵。

消息很快傳到江陵,蕭銑因長期停戰,將軍隊分散到各地屯田,只留下數千守衛軍,得知唐軍到來後,急忙召集軍隊。但其軍隊大多在江陵以南、嶺表一帶,路途遙遠,無法迅速集結。接到緊急情報後,蕭銑慌亂地召集官員商議,任命文士弘爲主將,丘和、高士廉爲先鋒,調動江陵本地軍隊迎戰。丘和、高士廉各自率領大軍橫跨清江口,其餘小船則停泊在內港。每艘戰船都架設了十幾張強弓硬弩,還用粗大繩索拴在水面上,防止唐軍靠近。當唐軍到來後,數百艘小船擂鼓前進,戰船上的鼓聲響起,弓弩同時發射。唐軍無法前進,被迫後退數里,停在水面上。

這時,劉志和萬玄勸道:“事已至此,不能再退,必須前進。選一百艘小船,每艘派五十名士兵,二十人掌舵,三十人穿上雙層盔甲,手持鋼刀。我二人手持長刀走在前方,不怕箭矢和炮石,直衝戰船旁邊,砍斷繩索,使戰船翻倒,劉志和萬玄各自躍上戰船,將高士廉斬殺。丘和棄船逃走。魏凌見狀,跳下小船,自己划槳直衝敵陣,劉志、萬玄則放火燒掉剩餘船隻,四散逃走。丘和急忙想上岸,魏凌緊追不捨,一刀砍翻丘和。梁將文士弘在岸上率軍迎戰,唐軍將領都想爭功,全部上岸展開攻擊,敵軍形勢潰敗,文士弘倉皇逃竄,正巧遇上唐將殷開山,兩人剛交手,殷開山便將文士弘制伏,帶回船中見李靖。李靖大怒,瞪眼質問:“你們屢次侵犯我疆土,罪大惡極!”隨即命令左右將文士弘綁上囚車,準備抓拿蕭銑,先關押了文士弘。此戰中,唐軍繳獲梁朝戰艦千艘。李靖下令讓李孝恭全部投入江中,將領們紛紛勸阻:“這些都是打敗敵軍的戰利品,應該保存下來,用來作戰。”李靖回答:“蕭銑的領地南臨江海,東靠洞庭湖,我軍深入敵境,如果攻打城池未成功,敵軍會從四面來救,內外受敵,進退兩難。就算有戰艦,又能有什麼用?現在把這些戰艦沉入江中,使長江被堵塞,敵軍看到後,必定以爲江陵已被攻破,便不敢輕易出兵,只能在岸邊觀望,拖延時間,我軍便可從容收復失地。”將領們都說:“將軍智謀超凡,遠非我們所能及。”於是催促軍隊,日夜兼程,直撲江陵,最終活捉蕭銑。那麼,蕭銑的結局如何?

關於作者
元代羅貫中

羅貫中(約1330年-約1400年),名本,字貫中,號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說家,《三國演義》的作者。山西幷州太原府人,主要作品有小說《三國志通俗演義》、《隋唐志傳》、《殘唐五代史演傳》、《三遂平妖傳》。其中《三國志通俗演義》(又稱《三國演義》)是羅貫中的力作,這部長篇小說對後世文學創作影響深遠。除小說創作外,尚存雜劇《趙太祖龍虎風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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