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两朝志传》•第二十一回 李渊受禅即帝位

文静止之曰:“主公平生以义为重,未肯便居尊号,诸官暂各从长商议。”渊曰:“汝等欲尊吾为帝,不得明诏,是僭位也。”司农少卿裴之隐进曰:“离乱之时,宜从权变;若守常道,必误大事。吾等自去请诏。”渊再三推阻不过,恐军心变,只得依允。世民遂命百官随着裴之隐请诏。此时恭帝年幼,即令萧造草诏,愿禅于唐。制曰:朕在位一月有余,年当幼冲,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得李氏辅政。今仰瞻天位,俯察民心,炎精之数已尽,大历合归于唐。且神武之迹,既树于前,明德之辉,亦昭于后,历数昭然,已可知矣。特献国玺,追则尧典,禅位于唐王,唐王无致辞焉。   是日,萧造、裴之隐同百官赍丹诏并玉玺请唐王献纳。文静曰:“不可轻易。虽然诏玺已至,可筑一坛受禅,以绝天下之谤。”却令蒋佐筑一坛于长安城外,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众臣皆依次排列。裴寂、文静请渊登坛,百官捧进冠冕诏玺。三让,乃受,南面而坐,受文武百僚拜贺,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为武德元年,赐百官爵一级。改郡为州,改太守为刺史。立建成为太子,封世民为秦王,封元吉为齐王。以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刘文静为纳言,隋萧瑀为丞相府司录,窦威为内史令,刘弘基为行军总管,其余各据功封爵。   唐王既即帝位,恭帝遂退于长乐宫。次日,于正殿受朝贺之礼,唐王降诏曰:“逆贼宇文化及弑隋帝于江都,淫乱后宫,称孤改号,却又领兵西还。其子杨浩被鸩而死,此仇誓不同天地、共日月也。今朕已即帝位,赖卿等扶持,若不与炀帝报仇,何以为臣子之戒?朕今欲起倾国之兵,剿灭化及,为炀帝雪恨,朕之愿也。”文静对曰:“陛下初登大位,坐席未安,今又欲远征,苦劳神思,有费国用,非所宜也。”帝曰:“朕赖众臣之力,得立为王。未尝敢怠,今将一载矣,军马养成锐气,仓库即有储粮,不就此时讨贼,以定中原,更待何时?”于是命秦王世民为行军元帅,命御弟淮安王为副元帅,二人同领大兵十万,征讨化及。秦王辞帝,归于府下,商议调兵为队伍,以征化及。秦王分拨已毕,选定武德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师。   忽见一人,威风凛凛,厉气昂昂,豹头环眼,虎臂狼腰,径至秦王面前陈言奇计。众视之,乃京兆三原人也,姓李名靖,字药师,现为右将军之职。靖曰:“逆臣化及今权着炀帝手下精兵二十余万,锋势甚锐,未可轻敌。不如遣人去约魏公李密攻其右,乐寿建德攻其左,洛阳王世充蹑其后,我之大兵拒其前。贼人势逼,不战而疲矣。”秦王大喜,即遣刘文静赍书前去,约会各路诸侯起兵,俱至魏县讨贼。一面亲率大兵离了长安,径向魏县进发。丽泉诗云:关内喧呼十万兵,秦王号令自鲜明。   旗穿晓日云霞杂,山倚秋空剑戟新。   千里霜威金钺重,三秋风色战袍轻。   与谁共挽天河水,一洗中原战血腥。   话分两头,不说刘文静赍书各处,先说窦建德自杀郭绚之后,居于乐寿,自称长乐王。又杀败涿郡薛世雄,领兵乘势来攻河间。河间府丞,义阳人也,姓王名琮,善谈兵法,胆略过人,朝夕训练士卒,与建德相拒。建德围之将及一年,不能得下。当时王琮在城内闻炀帝遇弑,即为二帝发丧,长幼咸穿素服,设位举哀。战士亦皆号哭,感动满城之人,如丧考姚,俱伤二帝死于非命。建德探听知之,悯其忠孝,乃遣祭酒凌敬人城吊问。小校报言:“建德遣凌敬来见,人无衣甲,随后不过数人。”琮命休放入城。乐昮进曰:“建德见我势穷,特使凌敬来说,何以绝之?放人看其言,可则从之;不可则遣之。就借彼口以达吾意,有何不可。”   王琮从其言,凌敬欣然而入。琮曰:“祭酒此来何故?”   敬曰:“某今在长乐王帐下恭赞军机,待以上宾之礼。见足下负此大才,有忠孝之心,故不避斧钺,欲有利于足下。”琮正色曰:“建德,吾仇人也。侵夺我城池,何得多言?以汝有金石之论,放汝入城来,何期反以谗佞之语见说我乎?”敬曰:“非敢为佞,见汝有燃眉之急,特来为两家讲和。”琮曰:“有何损益?试为我言之。”敬曰:“近来四方争竞,人人思归明主,以炀帝尚在,不敢乱动。足下只宜固守城池,以尽臣职。今炀帝已死,少帝继亡,隋祚亦无遗类矣,何乃固执如此?且以一孤城,欲拒数万之师,不亦愚乎?”琮曰:“今吾视死如归,汝当速去,吾不降矣。”敬大笑曰:“足下所见错矣!且人在世,无非只欲得美名,求其富贵,以为子孙计。今足下固守河间已有日矣,为二帝发丧,极尽其哀忠孝之心,天地人所共知。况天下鼎沸,四海无适,城陷在目下,尚不自忖,执迷如此,有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不如随我归长乐王,立国安民,共诛弑逆,立不世之功,岂不为美?愿熟思之。”琮见敬言井井有条,沉吟半晌,喟然叹曰:“吾不得为忠臣矣!愿从君言,以救一郡生灵。但不能报二帝之仇,有愧于心,又恐长乐王不能容我。”敬曰:“长乐王宽洪大量,何所不容。目今举意,正在讨贼,必能伸汝志矣。”琮曰:“虽然如此,暂请长乐王退军,容我收拾,即便来降。”   凌敬辞别,回至营中,具说其事。建德大喜,遂传令兵退三十里安营,设宴以候王琮。次日,建德遣监军宋正本领兵往迎,建德自出辕门相接。王琮轻身入拜,建德慌下帐来扶起。   琮曰:“败兵之将,深感大王不杀之恩,当效犬马之报。”建德曰:“吾素知足下忠义之士,安肯加害。特令凌敬相请,辅吾立国,共保富贵。”琮曰:“某乃碌碌庸才,何敢当职,但可充执鞭坠镫之役而已。然二帝之仇不可不报,大王若与一旅之师,臣即先往,愿助一臂之力。”言讫,泪下如雨,捶胸而哭。建德国:“此事匆扰,吾必兴兵讨之。”作宴管待,王琮拜谢而散。毕竟还是如何?

译文:

文静劝说李渊说:“主公一生以道义为重,从未想过立刻称帝,各位官员可以先商量一下。”李渊说:“你们想让我称帝,必须有正式的诏书,否则就是擅自僭越。”司农少卿裴之隐进言道:“在国家动荡的时候,应该灵活变通;如果固守旧有的规矩,必定会耽误大事。我们自己去请诏书。”李渊再三推辞,但担心军队产生动摇,最终只好答应。李世民于是命令百官跟随裴之隐去请诏书。当时恭帝年纪很小,便由萧造草拟诏书,愿意把皇位禅让给唐朝。诏书写道:“朕在位才一个多月,年龄尚小,遭遇天下动荡,幸得祖宗庇佑,才由李家辅政。现在仰望天命,俯察民心,上天的正统已经结束,时运应当归于唐朝。况且神武之德已在前朝建立,仁德之光辉也昭示于后世,天命昭然,已非常明了。特此献上国玺,效法尧舜之典,将皇位禅让给唐王,唐王无需回话。”

当天,萧造和裴之隐带着红色诏书和玉玺,一同前往请李渊接受。文静劝道:“不能轻率行事。虽然诏书和玉玺已经到了,但可以建立一座坛台受禅,以消除天下对合法性之质疑。”于是命令蒋佐在长安城外筑起一座坛台,方圆九里,分为五个方位,各挂旗帜,百官依次列队。裴寂、文静请李渊登上坛台,百官捧上冠冕、诏书和玉玺。李渊三次推辞,最终才接受,面向南方坐定,接受百官的朝拜祝贺,正式即位为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武德元年”,赐给百官爵位一级。改郡为州,太守改为刺史。立李建成为太子,封李世民为秦王,封李元吉为齐王。任命裴寂为右仆射、主管政事,刘文静为纳言,隋朝萧瑀为丞相府司录,窦威为内史令,刘弘基为行军总管,其余官员也根据功劳赐封爵位。

唐朝建立后,恭帝退居长乐宫。第二天,在正殿接受百官朝贺。李渊下诏说:“叛贼宇文化及在江都弑杀隋炀帝,荒淫残暴,篡夺帝位,又带兵返回关中。他的儿子杨浩被毒死,这仇怨深重,誓不罢休。如今我已登基,依靠各位大臣的辅佐才得以成功,若不为隋炀帝报仇,怎么能称得上是臣子的职责?我打算调动全国军队,讨伐宇文化及,为炀帝洗冤,这是我个人的愿望。”文静劝道:“陛下刚登基,尚未安定,如今又打算远征,劳神伤力,耗费国库,实在不妥。”李渊回答:“我依靠众人之力登基,从不敢懈怠。如今已有一年多时间,军队已训练有素,粮草也已准备充足,如果不趁此时讨伐叛贼,安定中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于是任命秦王李世民为行军元帅,淮安王为副元帅,两人统率十万大军,征讨宇文化及。李世民辞别皇帝,回到府中,商议调兵布阵,准备出征。李世民安排完毕,决定于武德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兵。

忽然看到一位将领气势雄壮,目光锐利,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直奔李世民面前献上奇计。众人一看,原来是京兆三原人,姓李名靖,字药师,现任右将军。李靖说道:“宇文化及如今掌握着隋炀帝的精锐兵力,有二十多万,气势凶猛,不可轻视。不如派遣使者去联络李密,进攻他右边;让乐寿的窦建德攻打他左边;让洛阳的王世充从后面袭击;我们大军则在前方拦截。敌人腹背受敌,自然不战自疲。”李世民大喜,立刻派刘文静带信前往,联络各路诸侯共同起兵,一同在魏县讨伐宇文化及。同时亲自率大军离开长安,直奔魏县。

丽泉有诗赞曰:关中传来十万兵马喧哗,秦王号令鲜明如日。军旗穿破晨曦云霞,山川映着秋空中的剑戟。千里寒霜中金钺沉沉,秋风中战袍轻盈。与谁共挽天河之水,一扫中原血战之惨景。

这里暂且不提刘文静出使各路诸侯的事,先说窦建德杀死郭绚后,定居在乐寿,自称长乐王。又打败了涿郡的薛世雄,于是带兵进攻河间。河间府丞王琮,是义阳人,擅长用兵,胆识过人,日夜训练士兵,与窦建德对峙。窦建德包围河间将近一年,始终未能攻下。当时王琮听到隋炀帝被杀的消息,立即为隋炀帝和隋恭帝举行丧礼,全城上下都穿素衣,设位哀悼。士兵们也痛哭流涕,感动全城,如同失去父母,无比悲痛,皆因两位皇帝死于非命。窦建德探知后,很同情王琮的忠义,便派遣祭酒凌敬入城慰问。小校报告说:“窦建德派凌敬来见,他不穿盔甲,只带几个人。”王琮下令不让其入城。乐昮劝道:“窦建德见我形势危急,特意派凌敬来谈,何不借机探听其言?如果他说的是好话,就听从;如果不好,就派他走。借他之口表达我们的意见,又有什么不可以?”

王琮采纳了他的建议,凌敬欣然入城。王琮问:“祭酒此来有何目的?”
凌敬答:“我如今在长乐王帐下担任军务参谋,受到上宾之礼。看到您有如此才华和忠义之心,所以不顾个人安危,希望能为您的未来出力。”王琮正色道:“窦建德是我仇敌,侵占我城池,哪能多说?您既然有远见,派您前来,怎会说出这种阿谀之言呢?”凌敬说:“并非奉行阿谀,见您处境危急,特地来为双方讲和。”王琮问:“有什么利弊,请告诉我。”凌敬说:“如今天下混乱,各路势力都想归顺明主,因为隋炀帝尚在,大家都不敢贸然行动。您只需坚守城池,尽忠职守。如今隋炀帝已死,少帝也已被害,隋朝已经断绝,您为何还要固守呢?更何况以一座孤城,去对抗数万大军,岂不是愚蠢吗?”王琮说:“我视死如归,您快去吧,我绝不投降。”凌敬大笑道:“您看错了!人活在世上,无非就是想留下美名,追求富贵,以备子孙享受。您在河间坚守已有多日,为两位皇帝举行哀悼,天地人都知道您的忠心。如今天下大乱,四面动荡,城破就在眼前,您还执迷不悟,将来城破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不如随我归顺长乐王,共同讨伐叛贼,建不世之功,岂不美哉?请好好考虑。”王琮听后,觉得言之有理,沉吟良久,叹息道:“我不能再做忠臣了!决定听从您的建议,以拯救一城百姓。只是无法为两位皇帝报仇,心中有愧,又怕长乐王不能容纳我。”凌敬说:“长乐王胸怀宽广,何等包容!如今朝廷正在平定叛乱,一定能够实现您的志向。”王琮说:“虽然如此,先请长乐王后撤军队,让我整理城池,随即投降。”

凌敬辞别后回到营地,向窦建德报告此事。窦建德大喜,立刻下令后撤三十里扎营,并设宴迎接王琮。第二天,窦建德派监军宋正本率兵前往迎接,自己亲自出营门相迎。王琮轻装入拜,窦建德急忙下帐扶起他。

王琮说:“我身为败兵之将,深深感激您不加杀戮的恩情,今后定当以犬马之劳报答。”窦建德说:“我一向知道你是忠义之士,怎会加害于你?特意派凌敬来劝你,希望你为我立国效力,共图富贵。”王琮说:“我不过是个平庸小才,怎敢担当大任,只能充任执鞭送马的卑职。但两位皇帝的血仇我绝不能忘,如果大王能派出一支军队,我愿亲自前往,尽一份力量。”说完,泪如雨下,捶胸痛哭。窦建德说:“这事必须尽快行动,我一定出兵讨伐。”设宴款待王琮,王琮拜谢后离去。结局究竟如何?——读者可继续关注。

关于作者
元代罗贯中

罗贯中(约1330年-约1400年),名本,字贯中,号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说家,《三国演义》的作者。山西并州太原府人,主要作品有小说《三国志通俗演义》、《隋唐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传》、《三遂平妖传》。其中《三国志通俗演义》(又称《三国演义》)是罗贯中的力作,这部长篇小说对后世文学创作影响深远。除小说创作外,尚存杂剧《赵太祖龙虎风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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