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演義》•第二回 毀故廟感傷故後 挑外釁激怒外夷

卻說前漢哀帝時候,有個光祿大夫龔勝,年高德劭,經明行修,他因王莽擅權,上書乞休,退歸楚地原籍,家食自甘,不問世事。及莽已篡位,意欲羅致老成,特遣五威將帥,齎着羊酒,問候勝家,嗣又召爲講學祭酒,勝一再託疾,不肯應命。莽立夫人王氏爲皇后,即王盛女,見《前漢演義》。生有四男,長子宇爲了衛姬一案,被莽逼死,衛姬系平帝生母,莽不令入宮,宇謀近衛姬,事泄被殺,亦見《前漢演義》。次子獲無故殺奴,亦由莽迫使自殺;三子安向來放蕩,爲莽所嫉,因立四子臨爲太子。且爲臨招致師友各四人,一是故大司徒馬宮,令爲師疑;一是故少府宗伯鳳,令爲傅丞;一是博士袁聖,令爲阿輔;一是故京兆尹王嘉,令爲保拂,音弼。這便叫做四師。又用故尚書令唐林爲胥附,博士李充爲奔走,諫大夫趙襄爲先後,中郎廉丹爲禦侮,這便叫做四友。胥附奔走先後禦侮語,見《詩經》。莽假古立官,故有是名。四師四友以外,還欲添設師友祭酒,因再派吏至楚,使持璽書印綬,徵勝入都。  吏奉莽命,到了楚地,料知勝不願就徵,預先邀同郡守縣吏,及三老諸生,約千餘人,齊集勝門,強爲勸駕。勝自稱病篤,奄臥牀上,首向東方,朝服拖紳,方邀朝使入室,朝使入付璽書,並給印綬,勝當然辭謝,經朝使先勸後迫,定要勝應召入朝,勝喟然嘆道:“勝素愚昧,更兼老病侵尋,朝不保暮,若迫令起行,必死途中,轉負新朝養老盛意,如何是好?”朝使聽了,倒也不敢硬逼,退居郡舍,每閱五日,必與郡守一問起居,且向勝子及勝徒高暉,屢言朝廷厚意,將加侯封,就使病不能行,亦當出居傳舍,示有行意,此事關係子孫,不可錯過等語。暉等頗爲所動,入內白勝,勝作色道:“我受漢家厚恩,愧無以報,今年已老邁,旦暮入地,難道尚好出事二姓麼?”說罷,即命二子預備後事,自己絕粒不食,餓至十有四日,氣絕而亡,年終七十九歲。朝使聞得死耗,尚疑勝有詐謀,親與郡守往吊,審視屍體,果已絕氣,方纔慨然辭去。勝家當即開喪,門徒畢集,代爲料理。忽有一老翁策杖前來,徑至靈帷前哭了一場,哭畢又嘆惜道:“燻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嗚呼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非吾徒也!”一面說,一面走,揚長自去。確是一奇。大衆莫名其妙,也不知他何姓何名,後來到處查問,有人識他是個彭城隱士,年約百歲,姓名不傳,但共號爲彭城老父罷了。朝使復報王莽,莽也爲欷歔。未必真情。轉思唐林唐尊紀逡諸人,俱系一時名士,幸已羅置朝端。尚有齊人薛方著名已久,亦應遣使招徠。乃更命安車駟馬,往迎薛方,方向來使拜謝道:“堯舜在上,且有巢由,今明主方著唐虞盛德,小臣願守箕潁高風,請善爲我辭。”措詞甚妙。皮使人回覆朝命,備述方言,莽聽他稱頌自己,很覺愜意,遂不復再徵。南郡太守郭欽,兗州刺史蔣翊,常因廉直得名,當王莽居攝時,已皆託病辭職,終身不起。又有沛人陳鹹,此非前漢時陳萬年子。曾爲哀帝時尚書,莽殺何武鮑宣,見《前漢演義》。鹹即驚歎道:“易稱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我亦好從此去了。”當下謝職歸田。莽篡漢後,召爲掌寇大夫,仍稱病不就。鹹有三子參、豐、欽,俱已出仕,由鹹陸續召歸,杜門不出。平時尚用漢家祖臘,或說他未合時宜,鹹勃然道:“我先人怎知王氏臘呢?”遂家居以終。此外還有齊人栗融,北海人禽慶蘇章,山陽人曹竟,並以儒生爲吏,因莽辭官。這都是潔身自好的志士,可法可傳,比諸莽大夫揚雄,原是清濁不同呢!歷舉志士,維持風節。惟孝元皇后死後諫文,還是莽大夫揚雄所作,語雖寥寥,尚將他列入漢家,不把那新室文母四字,提敘出來。曾記得誄語有云:  太陰之精,沙麓之靈,作合於漢,配元生成,著其協於元城。  相傳孝元皇后王政君,初生時曾有奇異,母李氏夢月入懷,方孕政君,所以誄文中說爲太陰之精。政君爲元城人,元城郭東,有五鹿墟,就是春秋時代的沙麓地方,春秋魯僖公十四年,沙麓崩,《春秋傳》作沙鹿。晉史卜得爻辭,見有陰爲陽雄,土火相乘二語,嘗嘆爲六百四十五年後,宜有聖女興起,大約應在齊國田氏。是一個亡國婦人,何有聖女?王氏爲齊王建後裔。見前回。王賀徙居元城,正當沙麓西偏,孫女便是王政君,爲元帝后,經元成哀三朝,尚然健在。哀帝時由政君攝政,正與魯僖公十四年,相隔六百四十五載,所以誄文中說爲沙麓之靈。揚雄援據故事,敘入誄文,原爲頌揚元后起見。但漢無元后,或不致爲王莽所篡,是元后實系亡漢罪魁,何足稱道。不過她見莽篡位,也覺悔恨,且莽改稱元后爲新室文母,與漢絕體,越令元后不安。莽又毀壞劉氏宗廟,連元帝廟亦被拆去,獨爲新室文母預造生祠,就將元帝廟故殿基址,作爲文母纂食堂。纂音撰,具也。建築告成,號稱長壽宮。特請元后過宴,元后至新祠中,見元帝廟廢徹塗地,不禁驚泣道:“這是漢家宗廟,當有神靈,爲何無端毀去,頹壞無餘?若使鬼神無知,何必設廟?倘或有知,我乃漢家妃妾,怎得妄踞帝堂,自陳饋食呢?”王莽聽了,毫不介意,仍請元后入席,元后不得已坐下,勉強飲了幾杯,便即起身告歸,私語左右道:“此人慢神太甚,怎能久叨天祐?我看他敗亡不遠哩!”語雖近是,但試問由何人縱成?  莽見元后怏怏回去,料她心懷怨恨,不得不格外巴結,賣弄殷勤,所有一切奉養,常親往檢視,不使少慢。那元后卻愈加愁悶,鎮日裏不見笑顏,漢制令侍中諸官,俱着黑貂,莽獨使改着黃貂,獨元后宮中的侍御,仍着黑貂,且不從新莽正朔,每遇漢家臘日,自與左右相對,飲酒進食,總算度過殘年。好容易過了五載,至王莽始建國五年二月,得病告終,享壽八十有四。若早死一二十年,當可少許免咎。莽爲元后持三年服,奉柩出葬渭陵,雖與元帝合墓,中間卻用溝夾開。所建新室文母廟中,歲時致祭,反令元帝配食,設座牀下,這真叫做陰陽倒置,婦可乘夫了。想就是陰爲陽雄之驗。  惟元后在日,曾雲王莽不得久安,莽總道是老嫗恨語。哪知元后歿時,已經內外變起,岌岌不寧。先是莽遣五威將帥王駿,率同右帥陳饒等,北撫匈奴,使單于交出漢璽,改換新朝圖印,鐫文爲新匈奴單于章。匈奴烏珠留若提單于,即囊知牙斯。問明情由,才知漢朝絕統,另易新皇,卻也沒甚話說,就將圖印換訖。陳饒恐單于變計,再求故印,即將原印用斧劈毀。到了次日,果由單于遣人持印,出語王駿道:“我聞漢朝制度,凡諸侯王以下印綬,才稱爲章,我雖受漢冊封,原是稱璽,今易去璽字,又加新字,是與中國臣下,毫無分別了!我不願受此新章,仍須還我舊印爲是。”陳饒聞言,將原印取示,已經分作數片,且與語及新朝體制,與漢不同。番使返白單于,單于知已受欺,待至莽將南歸,便即勒兵朔方,伺隙入寇。  警報到了長安,莽正欲耀武塞外,特改號匈奴單于爲降奴服於。莽生平無甚奇巧,不過善改名目。簡派立國將軍孫建等,募兵三十萬人,約期大舉,進擊匈奴。且分匈奴國土爲十五部,飭立前單于呼韓邪子孫十五人,同爲單于。呼韓邪子孫,散處朔漠,各有職使,哪個肯來應命?莽乃再遣中郎將藺苞,副校尉戴級,率兵萬人,多賚金帛出塞,招誘呼韓邪諸子,前來聽封。匈奴右犁汗王鹹,居近中國,聞有金帛相贈,不免心動,因率子助、登二人,來會藺苞戴級,藺戴即傳述莽命,拜鹹爲孝單于,賜給黃金千斤,雜繒千匹,助爲順單于,賜給黃金五百斤。鹹受金後,便欲挈子同歸,不意藺苞戴級,將他二子截留,只准鹹一人歸廷,鹹怏怏自去。藺苞戴級,遂把助登傳送長安,王莽大喜,封苞爲宣威公,拜虎牙將軍,級爲揚威公,拜虎賁將軍。事爲烏珠留單于所聞,頓時大怒道:“先單于受漢宣帝恩,原不可負,今天子非宣帝子孫,如何得立!我豈肯從他僞命麼?”當下縱兵入塞,大殺吏民。莽得知消息,更選出十二部統將,令分率募兵三十萬衆,各齎三百日糧草,分道並出,爲滅胡計。將軍嚴尤,亦奉命與徵,獨上書諫莽道:  臣聞匈奴爲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徵之者也。後世如周秦漢徵之,亦未聞有得上策者,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週宣王時,獫狁內侵,至於涇陽,命將徵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蚊虻之螫,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謂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遠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罷耗,罷音疲。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謂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雖完,中國內竭,卒喪社稷,是謂無策。今天下遭陽九之厄,比年饑饉,西北邊尤甚,若發三十萬衆,具三百日糧,必東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敝,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須用糧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齎食料,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滷,輒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盡斃,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多風,多齎釜鍑薪炭,重不可勝,兵士又不服水土,動有疾疫之憂,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勢有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逃遁,勢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要遮前後,危且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竊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但期創艾胡虜足矣。若必窮兵累日,轉餉經年,非臣之所敢聞也。嚴尤助逆,本不足取,但其言可採,故錄之。  王莽得書,不肯聽從,仍飭照前旨辦理。看官試想,這三十萬兵士,三百日糧草,豈是容易所能辦到?百姓又最怕當兵,最怕輸糧,地方官刑驅勢迫,東敲西逼,招若干壯丁,備好若干芻粟,還要陸續轉運出去,不是僱船,就是裝車,舟子車伕,又沒有多少工資,統皆畏縮不前,眼見得有年無月,不能成事。嚴尤所言,還多從塞外立說,其實內地已不堪徵求,民皆疲命,始終總是一死,不如去做盜賊,還可劫掠爲生。國家之亂,大率如此。莽待了數月,聞得兵糧尚未辦齊,更遣中郎繡衣執法各官,四面督促勒定嚴限,一班似虎似狼的奸吏,樂得依勢作威,壓迫州郡,於是法令愈苛,地方愈亂。那匈奴卻屢爲邊寇,外患日甚一日,莽所遣派各將帥,都因兵餉未集,不敢出擊,一聽胡騎縱橫邊境,飽掠而去。從前北方一帶,自漢宣帝后,好幾代不見兵革,戶口浸繁,牛馬滿野。至莽與匈奴構釁,人畜不及遷避,多被掠奪,又害得屍骸盈路,朔漠一空。莽尚望孝單于鹹,肯爲效力,牽制匈奴,所以鹹子助、登,入都以後,還是好生看待,優賜廩餼。助不幸病死,莽令登代爲順單于,哪知孝單于鹹,前次出塞歸廷,自恨爲莽將所欺,便去告訴烏珠留單于,涕泣謝罪。烏珠留單于,貶鹹爲於粟置支侯,且令他入寇中國,將功補過。鹹乃令子角出沒塞上,會同匈奴部衆,騷擾不休。莽將陳欽王巡,出屯雲中,分兵防堵,捕得匈奴遊騎,訊知爲鹹子角部下,忙即報達王莽。莽當然發怒,立將順單于登拿下,梟首市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夷鉤町王弟承,起兵攻殺牂牁大尹周欽,擾亂西陲。鉤町與牂牁相近,漢武帝時,征服西南,建置郡縣,但蠻夷部酋,往往仍使王號。鉤町王亡波,曾助漢兵平亂,得受冊封,傳至王莽時候,被莽派出五威將帥,傳達朝命,硬要他貶王爲侯。鉤町王邯,系亡波支裔,自思未曾得罪,何故遭貶?免不得與五威將帥,略有違言。偏莽得了五威將帥報告,遽使牂牁大尹周欽,誘殺鉤町王邯,全是鬼蜮手段。邯弟承爲兄報仇,傾國大舉,攻入牂牁,把欽擊死。牂牁附近諸州郡,慌忙連合拒守,飛章上聞。莽正想專力滅胡,不防西夷也這般厲害,只好另簡馮茂爲平蠻將軍,往討鉤町。茂方起行,又得益州警耗,乃是蠻夷部落,響應鉤町,攻殺益州大尹程隆。莽聞蠻夷迭叛,恐馮茂兵少勢孤,不足平蠻,乃令茂大發巴蜀犍爲吏士,就地徵餉,分討蠻夷。這消息傳到西域,各國亦皆有貳心。車師先叛,降入匈奴。戊己校尉刁護,戊己校尉,系漢時所置。遣吏屬陳良終帶,扼守要害,免得匈奴車師串同入寇。陳良終帶潛懷反側,竟將刁護刺死,脅掠吏士二千餘人,也去投降匈奴。匈奴收納良帶,使爲烏賁都尉。莽方想掃平匈奴,誰料到變端百出,連西域也是生亂,邊吏膽敢刺死校尉,去做胡奴,那時無名火高起三丈,更派使至高句驪國,徵發兵民,要他速渡遼河,夾攻匈奴。高句驪爲漢武所滅,夷作郡縣,雖遺種尚受侯封,卻沒有甚麼兵甲,急切如何成行?偏王莽一再催逼,惱動高句驪遺衆,索性拒絕莽使,也爲寇盜。  嗣是東西南北諸邊疆,無一不亂,弄得王莽顧此失彼,跼蹐不安。未幾焉耆國又叛,西域都護但欽被戕,越使王莽焦急,臨朝時常帶愁容。羣臣見莽有憂色,還要當面獻諛,只說是夷狄爲亂,無傷聖德,不久便可蕩平。莽亦意氣方張,未肯悔過,但務剿襲古制,粉飾太平。自從小錢頒行,民感不便,莽更作金銀龜貝錢布諸品,號爲寶貨,種類錯雜,名目紛繁,民間愈覺煩擾,屏諸不用,但將漢朝遺留的五銖錢,賣買交易。莽乃將寶貨停辦,另鑄五十大錢,使與一文小錢並行,所有漢朝的五誅錢,概令銷燬,如百姓尚敢私藏,罪當投荒。官吏藉端搜索,鬧得犬不寧,偶被搜出,即將全家充戍,如有私鑄銅錢,責令五家連坐,一併充軍。最可惡的是犯人夫婦充發出去,不準完聚,竟將婦女另行改配,或罰做軍人奴婢,永不放還,這真是古今罕有的虐政。莽仿行周官王制,周官即《周禮》,王制即《禮記》。特置卒正連率,同帥。及大尹屬令屬長州牧,更分六鄉六尉六隊六服,合爲萬國,所有郡縣名稱,輒爲變易,一郡易至五名,官吏都不能記憶。莽且自爲得計,以爲制度改定,天下自然平定。因此召集公卿,日夕會議,聚訟紛紜,甚至各處案件,申報上來,無暇批發出去,就是守令各官,也不遑考績,聽他作惡舞弊,貽害閭閻。每歲雖有繡衣執法,與十一公士,十一公,即前四輔三公四將等官,公之掾屬稱士。特節出巡,名爲察吏善惡,稽民勤惰,實是縱他出刮地皮,到處索賄,死要銅錢。地方官怎肯破囊?無非是取諸民間,移作贐儀。有幾處吏民抱屈,詣闕訴冤,亦被尚書擱置,連年守候,不得告歸。至若拘繫郡縣,無故待質,也是沈滯得很,往往至莽下赦文,然後得出。這是亂時通病,不特新莽時爲然。就是內外衛兵,本可一年交代,或且遲至三年,邊兵陸續招赴,不下一二十萬,都要仰食縣官,縣官無從取給,只好暴斂橫徵。五原代郡諸民,受禍最烈,爲亂最早。莽不問民生疾苦,只知遣兵征剿,百姓外遭胡寇,內受兵災,除死以外,幾無他法。還虧匈奴烏珠留單于,一病遂死,右骨都侯須卜當,方執大權,素與於粟置支侯鹹友善,把他擁立,勸鹹與中國和親,鹹自稱烏累若鞮單于,頗怨烏珠留將他貶號,也把烏珠留諸子降職,且尚未知子登死狀,所以依看須卜當計議,遣使入塞,有意請和。莽查得須卜當妻,就是王昭君女須卜居次,因此封昭君兄子王歙爲和親侯,王颯爲展德侯,使他齎着金幣,往賀單于即位,僞言侍子登無恙,但教單于送出陳良終帶諸人,便可將登遣歸。單于貪得莽賂,又欲與登相見,遂捕交陳良終帶,及手殺刁護賊芝音等人。王歙兄弟,將良帶等押解長安,莽援《周易》“焚如死如”的遺訓,放起一把大火,把良帶等推入火中,燒成灰燼!良帶等原是該殺,但必用火燒,亦是過虐。下令召還諸將,罷歸屯兵,一番勞師動衆的大禍,總算暫時打消。是年王莽改元號爲天鳳元年。小子有詩詠道:  未諳武略想平胡,功未成時萬骨枯;  買得罪人付一炬,可憐民命已難蘇。  莽與單于言和,單于遣使報謝,並迎侍子登歸國。登已早死,如何遣還?欲知王莽對付情形,容待下回再表。偏愛者不明,好詐者必敗,是二語好爲王氏姑侄,作一註腳。孝元皇后之寵莽,全爲愛莽而起,莽以媚術博姑母之歡,使之墮入計中而不之覺。迨莽篡竊漢祚,始悔偏愛之失策,晚矣。夫帝可弒,國可盜,則漢室宗廟,何不可毀?孝元后之且驚且泣,料莽不永,純是婦人咒詈口吻,豈真能預測先幾?且黑貂漢臘,何益夫家,大事已去,小節無論已。莽挾詐以欺國人,而不足以欺外夷,匈奴發難,邊警迭聞,尚不肯從嚴尤之請,竟欲大舉平胡,北征之師未出,而東西南三面,變端迭起,莽已旰食之不遑,尤復師心稽古,一何可笑。孔子所謂“反古之道,災必及身,”況如莽之身爲亂賊,無在非詐乎?好詐必敗,王莽其已事也。

譯文:

(注:用戶請求翻譯“四書五經”中的一篇文章,但所提供的文本出自清代蔡東藩所著《後漢演義》,並非《四書五經》中的內容。《四書五經》是儒家經典,包括《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以及《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而《後漢演義》是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並非儒家經典。因此,該文本不屬於“四書五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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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爲對該段文字的現代漢語通俗翻譯(非“四書五經”內容):


話說西漢哀帝時期,有一位名叫龔勝的光祿大夫,年紀大、德行高、學識淵博,爲人正直。當時王莽權勢滔天,龔勝看不下去,上書請求退休,回到楚地老家安度晚年,不參與朝政。後來王莽篡位建立新朝,想拉攏像他這樣有聲望的老臣,就派使者帶着羊酒,去問候他的家庭。之後又想請他擔任講學祭酒,但龔勝以身體抱病爲由,多次推辭,不肯赴任。

王莽立自己的夫人王氏爲皇后,她是王盛的女兒。王氏生了四個兒子:長子王宇因曾謀害平帝母親衛姬(被王莽逼迫),事敗被殺;次子王獲無故殺死家奴,是被王莽強迫自殺;三子王安平時放蕩不羈,被王莽嫉恨,因此被廢,王莽立四子王臨爲太子。爲了鞏固王臨的地位,王莽特意爲他請來四位老師和四位輔臣:

四位老師是: - 前大司徒馬宮,做老師; - 前少府宗伯鳳,做傅丞; - 博士袁聖,做阿輔; - 前京兆尹王嘉,做保拂(即輔佐)。

這四位被稱爲“四師”。

四位輔臣是: - 前尚書令唐林,負責聯絡; - 博士李充,負責奔走; - 諫大夫趙襄,負責後續事務; - 中郎廉丹,負責抵禦外敵。

這四人稱爲“四友”。王莽模仿古代制度,給這些職位起名,以示覆古。

後來王莽還想再設“師友祭酒”,便派官吏到楚地,帶着印信和詔書,要請龔勝入朝。
官吏到了龔勝家,料到他不會去,就預先召集同郡的官員和地方儒生,共上千人,齊集在龔勝家門前,強行勸他出仕。

龔勝說自己身體已病入膏肓,躺在牀上,頭朝東方,身穿朝服,才讓使者進來。使者交給他詔書和印綬,龔勝堅決拒絕。使者先是勸他,後來施壓,一定要他去。龔勝長嘆道:“我年老體衰,病得隨時都可能死,如果硬逼我上路,必定死在半路,反而辜負了新朝想要讓我安享晚年的本意,該怎麼辦呢?”
使者聽了,也不敢強硬,便退居到郡裏,每隔五天就來問候龔勝的起居,又向龔勝的子女和門人說:“朝廷有意封你爲侯,即使你不能起身,也打算讓你住進官府招待所,顯示朝廷有召他入朝的誠意。”這些話打動了龔勝的子女,他們回去告訴龔勝。龔勝憤怒地說:“我曾受漢朝厚恩,愧對朝廷,如今年老,早晚就要入土,難道還要爲兩個朝代奔命嗎?”
說完,他命兒子們準備後事,並斷絕飲食,絕食十四天後,最終去世,享年七十九歲。

使者得知後,起初懷疑他有詐,親自前往祭奠,查看遺體,確認已死,才嘆息離開。龔勝家中舉行喪禮,門生們聚集,準備後事。忽然一位白髮老翁拄着柺杖前來,直接走到靈堂前痛哭了一場,哭完又嘆道:“香火自焚,油脂自消,唉,龔先生啊,竟如此早逝,不是我們學生能比的!”說完便轉身離去,無人知道他叫什麼,後來人們才知道他是彭城一名隱士,大約有百歲高齡,名字不詳,人們只稱他爲“彭城老父”。

使者把消息上報王莽,王莽也十分嘆惋。他心想,像唐林、唐尊、紀逡這類名士,都已安排在朝廷任職,還差齊地的薛方,於是又派車馬,派人去邀請薛方。薛方聽說後,婉言推辭道:“聖明的君主在上,還有巢父、由庚這樣的高士,現在明君已顯堯舜之德,我願守着箕山與潁水的高潔之風,請您替我婉拒朝廷徵召。”
使者回來複命,王莽聽了他的話,非常高興,覺得被讚譽,便不再派人徵召。

南郡太守郭欽、兗州刺史蔣翊,因正直守節,早年就因不滿王莽專權而辭職,終身隱居。還有沛人陳鹹,曾是哀帝時的尚書,王莽掌權後殺掉何武、鮑宣等官員,陳鹹十分感慨:“《易經》說‘見到時機就行動,不必等待’,我也該退隱了。”於是辭職歸田。王莽請他出任掌寇大夫,他仍然稱病不去。他有三個兒子,都已出仕,陳鹹陸續召他們回來,但堅持不入朝。有人批評他們不合時宜,陳鹹怒道:“我先人怎麼可能知道王家的歲祭呢?”於是全家隱居終老。

還有齊人栗融、北海人禽慶、蘇章、山陽人曹竟,都是儒生出身,因不滿王莽執政而辭職。這些人都是保持氣節、不趨炎附勢的賢士,值得學習。相比之下,王莽的文人揚雄,品質則完全不同。

值得一提的是,王莽篡位之後,曾讓大臣揚雄撰寫孝元皇后(王政君)的悼文。文中寫道:“太陰之精,沙麓之靈,與漢相合,共成天地,其功與元城協和。”

據傳,王政君出生時,母親夢見月亮進入懷中,所以被認爲是“太陰之精”。她出身於元城,元城一帶有“沙麓”之地,春秋時曾有“沙麓崩”的記載。晉代占卜時曾預言:“陰爲陽雄,土火相乘”,認爲六百四十五年後會有聖女出現,可能在齊國田氏。而王氏本爲齊王建之後,王賀遷居元城,其孫女王政君正是元帝的皇后,歷經元、成、哀三朝,長壽到哀帝時仍掌政,正好與魯僖公十四年相隔六百四十五年,因此文中稱她爲“沙麓之靈”。

揚雄引用這些典故,是爲稱頌王政君之德。然而,若沒有王政君,王莽可能不會篡位。她雖是亡漢之主,卻也因王莽篡位而悔恨。王莽還將元帝廟拆毀,只爲自己母親(新室文母)修建祠堂,把原元帝廟的臺基改造成“長壽宮”,專門請王政君來喫飯。王政君到後,看到元帝廟已經變成廢墟,不禁落淚,說:“這是漢家宗廟,本應有神靈守護,爲何被毀得如此徹底?若神靈無知,何必建廟?若神靈有知,我不過是個漢朝妃子,怎敢佔據帝位,自獻祭品?”

王莽毫不在意,仍請她入席,她勉強喝了幾杯,就起身告退,私下對左右說:“這個人太不敬神,怎能長久享有天命?我看他很快就會失敗吧!”這話雖有道理,但問題在於,是誰導致了這結果?

後來,王莽因元后失望,愈加巴結,親自檢視她的生活起居,盡心奉養。她卻愈發憂愁,整日不見笑意。漢代規定,侍中官員穿黑色貂皮,唯有王莽讓人改穿黃色貂皮,而元后宮中的侍從仍穿黑色貂皮,且不接受新朝年號,每逢漢朝的舊節,便與隨從飲酒喫飯,勉強度過晚年。

五年後,王莽始建國五年二月,元后病逝,享年八十四歲。若早死十年,或許能少一些罪責。王莽爲她守孝三年,將她與元帝合葬於渭陵,但中間用溝渠隔開。在新室文母的祠堂中,每逢節日祭祀,反而讓元帝陪祭,把座席安放在她的下方。這真是陰陽顛倒,婦人竟可凌駕於丈夫之上,正應了“陰爲陽雄”的預言。

元后生前曾說:“王莽不會長久安穩。”王莽一直認爲這是老婦人的怨言,沒想到她死後,內外動盪,局勢越來越不穩。

起初,王莽派五威將帥王駿、陳饒等人北上安撫匈奴,要匈奴單于交出漢朝璽印,改用新朝的印章,上刻“新匈奴單于章”。匈奴烏珠留若鞮單于瞭解情況後,知道漢朝已經滅亡,便同意換印。陳饒擔心單于反悔,就將原印劈成幾片,銷燬。第二天,匈奴單于派人告訴王駿說:“我聽說漢朝規定,諸侯王以下才稱‘章’,我雖然受漢朝冊封,原是稱‘璽’,現在改稱‘章’,與臣下沒有區別,我不能接受,必須還我舊印。”陳饒拿出碎印,說明已毀,單于不從,矛盾升級。

與此同時,在西邊,焉耆國也反叛,西域都護被殺,王莽愈發焦慮。羣臣見他愁眉不展,便獻媚說:“是蠻夷作亂,不會影響聖德,很快就能平定。”王莽依然自負,不承認錯誤,只一味仿照古代制度,粉飾太平。

後來王莽推行“新幣”政策,發行各種“寶貨”(如金銀龜貝錢),種類繁多,民間極其不便,紛紛棄用,轉而使用漢朝的五銖錢。王莽遂下令停止新幣,改鑄“五十大錢”,與一文小錢並用,下令所有五銖錢一律銷燬,若百姓私藏,將被髮配邊疆。官吏趁機搜查,一旦發現,全家人被髮配戍邊;若私鑄銅錢,五戶連坐,一起充軍。最惡劣的是,犯人夫妻必須分開,妻子被另配給他人爲奴,永不歸家——這是古代極爲殘酷的政策。

王莽仿照《周禮》和《禮記》,設立“卒正”“連率”等官職,將郡縣拆分,一個郡變成五個名字,官吏都記不住,管理混亂。他以爲只要改制度,天下就自然安定,於是召集公卿每日議事,爭論不休,甚至地方上報的案件都積壓不決,地方官肆意舞弊,百姓深受其害。每年派來的“繡衣執法”和“十一公士”(即高級官員下屬)巡查,名義上是查民情、察官員,實際上就是到處搜刮錢財,索要“路費”。地方官員只好從百姓身上取錢,作爲“饋贈”。有人訴冤,也被尚書擱置多年,無法返回。

還有的百姓被拘押,不放回,直到王莽下赦令才放出。這是亂政的通病。軍隊也無期限輪換,邊防士兵被大量徵調,動輒十幾萬,全靠地方供養,而地方財政緊張,只能橫徵暴斂。五原、代郡等地方民不聊生,受害最深。

王莽不顧民生疾苦,只知用兵鎮壓。百姓既遭遇外敵入侵,又受內亂之苦,除了死,別無生路。

幸好匈奴烏珠留單于病死,由右骨都侯須卜當掌權,他與王氏支持的王鹹關係好,便擁立王鹹爲單于,勸其與漢和親。王鹹因曾被貶號,心懷怨恨,也願意與須卜當合作,派使者入塞,請求和解。

王莽得知須卜當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兒須卜居次,於是封昭君的兄長王歙爲“和親侯”,弟弟王颯爲“展德侯”,派他們帶着金帛,去祝賀單于即位,謊稱太子王登平安無事,只要單于送還陳良終帶等俘虜,就可將王登送回。

單于貪圖賄賂,又想見王登,於是抓捕陳良終帶,殺死刁護等人。王歙兄弟把他們押解到長安。王莽引用《周易》“焚如死如”的說法,下令放火,將這些人投入烈火中燒死。雖然他們該死,但用火燒刑,過於殘酷。

王莽隨即下令召回所有將領,撤軍,暫時平息了戰亂。這一年,王莽改元爲“天鳳元年”。

後人有詩嘆道:

未懂用兵就想平胡,
功未成時,百姓骨灰遍野;
用火焚屍,只求一時之安,
可憐百姓命如草芥,已難挽救。

王莽與匈奴和親,單于派使報謝,並送太子王登回國,但王登早已去世,如何送歸?這下回再細說。
偏執的人,不會明理;好騙的人,終將失敗。這就是王氏姑侄的結局。
孝元皇后之所以寵信王莽,是出於愛慕和慾望,王莽用手段取悅她,她並未察覺。當王莽篡位後,她才悔恨當初,但已太晚。
君王可以被殺死,國家可以被竊取,那麼漢室的宗廟,又怎能不被毀呢?
她臨終的驚懼與哭泣,不過是婦人無理的咒罵,怎能真正預知未來?
漢朝的舊節和黑貂,又能爲王家帶來什麼好處?大事已去,小節不必在意。
王莽靠欺詐騙人,騙不過外族,匈奴屢次挑釁,邊警不斷,卻仍不聽從嚴尤的建議,執意發動北征,大軍未出,東西南北皆亂,王莽已是寢食難安。
他更沉迷於模仿古代制度,荒唐可笑。孔子說:“違背古法,災禍必到自身。”王莽身爲亂臣,無一處不靠欺詐,終歸失敗,正應了“好詐必敗”的道理。


(以上爲該歷史演義文本的現代通俗翻譯,但並非“四書五經”內容,請確認請求是否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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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蔡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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