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第四十五回 禁宮中八王祈鬥 無佞府郡馬壽終

卻說六使自遣孟良行後,心下怏怏,坐臥不安。忽夜睡至三更,夢見孟良、焦贊滿身鮮血而來,二人拜曰:“重蒙本官恩德,未能酬答,今日特來相辭。”六使驚曰:“汝等何以出此言?”遂伸手扯住孟良。驀然醒覺,卻是夢中。六使憂疑不定。  捱至天明,忽府中人報:“日前焦贊趕孟良同往幽州去了。”六使聽罷,頓足驚曰:“焦贊休矣!”左右問其故。六使曰:“孟良臨行曾言,若遇番人緝捕,當手刃之。彼不知焦贊後去,必誤作番人殺之矣。”衆尚未信。適巡軍走入府中,見六使拜曰:“小人幽州巡更之卒,前夜偶遇一壯土,付我包袱,再三叮囑送至將軍府來。不敢失誤,今特獻上。”六使令解視之,乃木匣所貯令公骸骨。六使又問:“當時曾間其姓名否?”巡軍曰:“問之不言,倉卒而去。”六使令左右取過白金十兩,賞巡軍去訖。乃遣輕騎,星夜往幽州緝訪。  不數日回報:“孟良、焦贊二屍,俱暴露於幽州城助,今以沙土壅之而回。”六使仰天嘆曰:“值戎馬擾亂之日,若非二人效力克敵,焉致太平?正好安享,輒自喪亡,傷哉!傷哉!”次日,入奏真宗曰:“臣部下孟良、焦贊,爲事失誤,已死幽州,乞陛下追還官誥。”帝聞奏,甚加傷悼,乃允六使所奏。仍下命,以孟良、焦贊有救駕之功,敕有司爲築封墓,諡贈二人俱爲忠誠侯之職。六使謝恩,退回府中。自因二人喪後,悵悵不悅,杜門斂跡,亦無心赴任矣。  卻說八王於幽州回軍,路感氣疾,臥養府中。真宗不時令寇準等問安。八王謂準曰:“與先生輩相處數年,不意子此分別。”準曰:“殿下偶爾小恙,何足爲慮?值今四海清寧,正須燮理朝綱,共睹太平之盛,如何出茲語乎?”八王曰:“大數難逃,寧奈彼何哉?”準等既退,入奏帝,請效祈禳北斗之事,以保八王。帝允奏,着令寇準、柴玉主行是事。準領命,去清華真人,建壇于禁宮,依法祈禱二日。真人報寇準曰:“壇上天燈長明不滅,八殿下可保無虞。”寇準暗喜。果然蘸壇完滿,八王病體復瘥。滿朝文武上箋稱賀。  適八王人朝謝恩,真宗親接上殿,面諭之曰:“得卿平復,社稷之幸矣。”八王奏曰:“賴陛下福廕,當效犬馬之報。”真宗大悅,命設慶筵,禮待文武。是日,君臣盡歡而飲。日將晡,衆臣宴罷,擁送八王出朝,來到東閉下。前導軍校報人:“有一白額猛虎,從城東沖人,百姓驚駭,今直進東悶下。”八王聽罷,出車望之,果見人叢列開,其虎咆哮而進。即令取過雕弓,八工拈弦搭箭,一矢射中虎項。其虎帶箭跑走。衆軍急趕至金水河邊,不見蹤跡,回報八王。八王驚疑半晌。回至府中,舊疾復發,再弗能起矣。  卻說楊六使忽感重疾,報知令婆。令婆與延朗、宗保、太郡等都來問候。六使對令婆曰:“兒此疾實難自保。”令婆曰:“待令醫人調理,或可痊安。”六使曰:“昨日當晝而寐,偶遊東闕下,適逢八殿下與羣臣退朝。殿下發狠,彎弓放矢,正中兒之項下,便覺骨肢損痛,想是命數合盡。母親善保身體,勿因不肖過傷。”又喚過宗保謂曰:“汝伯延德,善明天文,曾對我言:‘國家殺氣未除。’汝宜忠勤王事,不可失爲楊門之子孫。”宗保拜受命。六使囑咐已畢,顧謂延朗曰:“四哥好好看承母親,令兄弟中惟兄福而有壽。謹記勿忘。”言罷而卒,壽四十八。靜軒有詩讚曰:  慷慨歸朝志願酬,將軍正爾得封侯。  於今墳上無情土,野草離離幾度秋。  令婆等哀號深切;汴城軍民聞者,無不下淚;文武衆官,亦各悲悼。真宗嘆曰:“皇天不欲朕致太平,而使棟樑先折也。”道未罷,羣臣奏知:八殿下聽得郡馬已卒,憤而加病,夜五更,終於正寢。”真宗倍加哀念,爲之輟朝二日。  寇準、柴玉等會議,奏請八殿下與楊郡馬封溢。柴玉曰:“八殿下與楊郡馬,皆輔國良粥,今既棄世,當表其溢。明日須同衆臣奏之。”寇準等商議已定,次早約衆人人奏真宗。真宗曰:“此寡人之本心也,允卿所奏。”遂追封八王爲魏王,諡曰懿;楊延昭爲成國公。並命有司,俱用王禮葬祭。寇準等既退,有司承命而行。只見功臣將士相繼而死,不知清平世界可得長久?

譯文:

話說楊六使在孟良走後,心中鬱悶,坐立不安。一夜睡到三更,忽然夢見孟良和焦贊渾身是血跑來,兩人跪下拜道:“我們深深感激您過去的恩德,一直未能報答,今天特來向您告別。”六使大驚道:“你們爲何說這種話?”伸手抓住孟良。猛然驚醒,才發現是夢。六使更加憂心忡忡,難以平靜。

等到天亮,府里人來報告說:“前幾天焦贊和孟良一起去幽州了。”六使一聽,跺腳驚呼:“焦贊完了!”手下問他原因,六使解釋道:“孟良臨走時說過,如果遇到敵人追捕,就要親手殺死他們。他不知道焦贊後來去了幽州,一定會誤以爲是番人殺的。”衆人仍不以爲然。這時,一名巡軍進來,說:“我是幽州巡夜的士兵,前夜遇見一個壯漢,把一個包袱交給我的,還再三叮囑我送到將軍府,我不敢怠慢,現在特地送來。”六使下令打開包袱,裏面竟是楊家令公的屍骨。他又問:“當時問過那人名字嗎?”巡軍回答:“問了,他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了。”六使命人拿出十兩白銀賞賜巡軍,然後派快馬連夜前往幽州查訪。

不久便有消息回來說:“孟良和焦讚的屍首,已被暴露在幽州城外,如今用沙土掩埋後才帶回。”六使仰天悲嘆道:“正值戰亂動盪之時,若非孟良、焦贊竭力出力,哪裏來得太平?他們本應享福安樂,卻突然身死,真是痛心啊,痛心啊!”第二天,他入宮向真宗彙報:“我部下孟良、焦贊因辦事失誤,已在幽州去世,懇請陛下追回他們的官職榮譽。”真宗聽後十分悲痛,答應了他的請求,並下令讓朝廷爲他們修建墳墓,追贈二人均爲“忠誠侯”。六使感恩之後,退回府中。自從這兩人去世後,他心中悲憤,整天悶悶不樂,從此閉門不出,也不再上任理事。

再說八王爺在從幽州返回途中,因氣喘病發作,臥病在府中。真宗時常派寇準等人去探望。八王爺對寇準說:“與你們相處多年,沒想到會這樣分開。”寇準回答:“殿下只是小病,何足掛齒?如今天下太平,正是要整頓朝政、共享太平之時,怎會說出這種話呢?”八王爺嘆道:“命運難以逃脫,又能奈何?”寇準等人離開後,向皇帝奏報,請求舉行祈福儀式,祈求北斗星保佑八王爺安康。真宗同意,命寇準、柴玉主持此事。寇準前往皇宮請來清華真人的道士,於宮中建壇,依照儀式祈禱了兩天。道士後來告訴寇準:“壇上的天燈一直不滅,八殿下可平安無事。”寇準暗自高興。果然,祈禱之後,八王爺的病體漸漸康復,滿朝文武紛紛上表祝賀。

恰逢八王爺入朝謝恩,真宗親自接見,當面對他說道:“你病癒,是國家的福分。”八王爺回答:“全靠陛下庇佑,我願盡忠報國。”真宗非常高興,下令設宴款待文武百官。當天,君臣盡興暢飲。日將偏西,羣臣酒宴結束,簇擁着八王爺離開皇宮,來到城東。前導士兵來報:“有一隻白額猛虎,從城東衝進城來,百姓驚慌失措,現在已衝到東門下。”八王爺聽後,立即乘車前往,果然看到人羣聚集,猛虎咆哮着逼近。他命人取出雕弓,自己搭箭上弦,一箭正中虎的脖頸。老虎中箭後狂奔逃走。衆士兵急忙追到金水河邊,卻不見蹤影,回報八王爺。八王爺驚疑不定,許久纔回府,舊病復發,再也無法起身上牀。

再說楊六使突然生了重病,立即告知母親。令婆與延朗、宗保、太郡等人一同前來看望。六使對令婆說:“我這病實在難以痊癒。”令婆說:“等令醫人診治,也許能好。”六使嘆道:“昨天白天睡覺,我偶然走到皇宮東邊,正好遇上八王爺和羣臣退朝。八王爺憤怒地彎弓放箭,正好射中了我的頭頂,頓時感到骨頭和身體劇痛,大概是我的命盡了。母親好好保重身體,不要因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而傷心。”又叫來宗保說:“你伯父延德精通天文,曾對我說過:‘國家的殺氣還未消盡。’你一定要忠心勤勉,爲國家效力,莫辜負楊家子孫的使命。”宗保跪地答應。六使交代完這些話,回頭對延朗說:“四哥好好照顧母親,我兄弟中只有我這個兄長福氣好,會長壽。請你記住,千萬莫忘了。”說完,便去世了,享年四十八歲。靜軒寫了一首詩來悼念他:

慷慨歸朝志願酬,將軍正爾得封侯。
如今墳上無情土,野草離離幾度秋。

令婆等人悲痛嚎哭;汴京的百姓聽到消息,無不落淚;文武官員也都深感悲痛。真宗感嘆道:“上天不想讓我實現太平盛世,竟然讓國家的柱石先倒下!”話還沒說完,羣臣又奏報說:“八王爺聽說楊郡馬去世,心中悲憤,於深夜五更,死於府中。”真宗更加哀傷,爲此停朝兩天。

寇準、柴玉等人商議後,奏請追封八王爺與楊郡馬。柴玉說:“八王爺和楊郡馬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如今相繼去世,理應追封諡號。明天必須與羣臣一同向陛下上奏。”寇準等人商議決定,次日召集衆人,一同向真宗請命。真宗說:“這正是我內心真正的想法,同意你們的請求。”於是追封八王爺爲魏王,諡號爲“懿”;追封楊延昭爲“成國公”。並下令由朝廷以王禮下葬、舉行祭禮。寇準等人退出後,朝廷按命執行。然而,功臣將士接二連三去世,這天下究竟何時才能真正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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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熊大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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