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 要離貪名刺慶忌

話說費無極心忌伯郤宛,與鄢將師商量出一個計策來,詐謂囊瓦曰:“子惡欲設享相延,託某探相國之意,未審相國肯降重否?”囊瓦曰:“彼若見招,豈有不赴之理?”無極又謂郤宛曰:“令尹向吾言,欲飲酒於吾子之家,未知子肯爲治具否?託吾相探。”郤宛不知是計,應曰:“某位居下僚,蒙令尹枉駕,誠爲榮幸。明日當備草酌奉候,煩大夫致意。”無極曰:“子享令尹,以何物致敬?”郤宛曰:“未知令尹所好何在?”無極曰:“令尹最好者,堅甲利兵也,所以欲飲酒於公家者,以吳之俘獲半歸於子,故欲借觀耳,子盡出所有,吾爲子擇之。”郤宛果然將楚平王所賜,及家藏兵甲,盡出以示無極,無極取其堅利者,各五十件,曰:“足矣,子帷而寘諸門,令尹來必問,問則出以示之,令尹必愛而玩之,因以獻焉,若他物,非所好也!”郤宛信以爲然,遂設帷於門之左,將甲兵置於帷中,盛陳餚核,託費無極往邀囊瓦。囊瓦將行,無極曰:“人心不可測也,吾爲子先往,探其設享之狀,然後隨行!”無極去少頃,踉蹌而來,喘籲未定,謂囊瓦曰:“某幾誤相國,子惡今日相請,非懷好意,將不利於相國也,適見帷兵甲於門,相國誤往,必遭其毒!”囊瓦曰:“子惡素與我無隙,何至如此?”無極曰:“彼恃王之寵,欲代子爲令尹耳,且吾聞子惡陰通吳國,救潛之役,諸將欲遂伐吳國,子惡私得吳人之賂,以爲乘亂不義,遂強左司馬班師而回,夫吳乘我喪,我乘吳亂,正好相報,奈何去之!非得吳賂,焉肯違衆輕退$子惡若得志,楚國危矣!”囊瓦意猶未信,更使左右往視,回報:“門幕中果伏有甲兵。”囊瓦大怒,即使人請鄢將師至,訴以郤宛欲謀害之事,將師曰:“郤宛與陽令終、陽完、陽佗、晉陳三族合黨,欲專楚政,非一日矣!”囊瓦曰:“異國匹夫,乃敢作亂,吾當手刃之!”遂奏聞楚王,令鄢將師率兵甲以攻伯氏,伯郤宛知爲無極所賣,自刎而死,其子伯嚭懼禍逃出郊外去了。囊瓦命焚伯氏之居,國人莫肯應者,瓦益怒,出令曰:“不焚伯氏,與之同罪!”衆人盡知郤宛是個賢臣,誰肯焚燒其宅,被囊瓦逼迫不過,各取禾藁一把在手,投於伯氏門外而走,瓦乃親率家衆,將前後門圍住,放起大火,可憐左尹府第一區,登時化爲灰燼,連郤宛之屍,亦燒燬無存,盡滅伯氏之族。復拘陽令終、陽完、陽佗、晉陳,誣以通吳謀叛,皆殺之,國中無不稱冤者。忽一日,囊瓦於月夜登樓,聞市上歌聲,朗然可辨,瓦聽之,其歌雲:“莫學郤大夫,忠而見誅;身既死,骨無餘。楚國無君,惟費與鄢,令尹木偶,爲人作繭,天若有知,報應立顯!”瓦急使左右察其人不得。但見市廛家家祀神,香火相接,問:“神何姓名?”答曰:“即楚忠臣伯郤宛也,無罪枉殺,冀其上訴於天耳!”左右還報囊瓦,瓦乃訪之朝中。公子申等皆言:“郤宛無通吳之事!”瓦心中頗悔。沈尹戍聞郊外賽神者,皆咒詛令尹,乃來見囊瓦曰:“國人胥怨矣!相國獨不聞乎?夫費無極,楚之讒人也,與鄢將師共爲矇蔽。去朝吳,出蔡侯朱,教先王爲滅倫之事,致太子建身死外國,冤殺伍奢父子,今又殺左尹,波及陽、晉二家。百姓怨此二人,入於骨髓,皆雲相國縱其爲惡,怨詈咒詛,遍於國中。夫殺人以掩謗,仁者猶不爲,況殺人以興謗乎?子爲令尹,而縱讒慝以失民心,他日楚國有事,寇盜興於外,國人叛於內,相國其危哉?與其信讒以自危,孰若除讒以自安耶?”囊瓦瞿然下席,曰:“是瓦之罪也,願司馬助吾一臂,誅此二賊!”沈尹戍曰:“此社稷之福,敢不從命?”沈尹戍即使人揚言於國中曰:“殺左尹者,皆費、鄢二人所爲,令尹已覺其奸,今往討之,國人願從者皆來!”言猶未畢,百姓爭執兵先驅,囊瓦乃收費無極、鄢將師數其罪,梟之於市,國人不待令尹之命,將火焚兩家之宅,盡滅其黨。於是謗詛方息,史臣有詩云:不焚伯氏焚鄢費,公論公心在國人。令尹早同司馬計,讒言何至害忠臣?又有一詩,言鄢、費二人一生害人,還以自害,讒口作惡,亦何益哉?詩云:順風放火去燒人,忽地風回燒自身。毒計奸謀渾似此,惡人幾個不遭屯?再說吳王闔閭元年,乃周敬王之六年也,闔閭訪國政於伍員,曰:“寡人慾強國圖霸,如何而可?”伍員頓首垂淚而對曰:“臣,楚國之亡虜也,父兄含冤,骸骨不葬,魂不血食,蒙垢受辱,來歸命於大王,幸不加戮,何敢與聞吳國之政?”闔閭曰:“非夫子,寡人不免屈於人下,今幸蒙一言之教,得有今日,方且託國於子,何故中道忽生退志?豈以寡人爲不足耶?”伍員對曰:“臣非以大王爲不足也。臣聞‘疏不間親,遠不間近’。臣豈敢以羈旅之身,居吳國謀臣之上乎,況臣大仇未報,方寸搖搖,自不知謀,安能謀國?”闔閭曰:“吳國謀臣,無出子右者,子勿辭,俟國事稍定,寡人爲子報仇,惟子所命!”伍員曰:“王所謀者,何也?”闔閭曰:“吾國僻在東南,險阻卑溼,又有海潮之患,倉庫不設,田疇不墾,國無守禦,民無固志,無以威示鄰國,爲之奈何?”伍員對曰:“臣聞治民之道,在安居而理;夫霸王之業,從近制遠。必先立城郭,設守備,實倉廩,治兵革,使內有可守,而外可以應敵。”闔閭曰:“善,寡人委命於子,子爲寡人圖之。”伍員乃相土形之高卑,嘗水味之鹹淡,乃於姑蘇山東北三十里得善地,造築大城,週迴四十七里。陸門八,象天八風;水門八,法地八聰。哪八門?南曰盤門蛇門,北曰齊門平門,東曰婁門匠門,西曰閶門胥門。盤門者,以水之盤曲也;蛇門者,以在巳方,生肖屬蛇也;齊門者,以齊國在其北也;平門者,水陸地相稱也;婁門者,婁江之水所聚也;匠門者,聚匠作於此也;閶門者,通閶闔之氣也;胥門者,向姑胥山也。越在東南,正在巳方,故蛇門之上,刻有木蛇,其首向內,示越之臣服於吳也。南向復築小城,周圍十里,南北西俱有門,惟東不開門,欲以絕越之光明也。吳地在東爲辰方,生肖屬龍,故小城南門上爲兩鯢,以象龍角。城郭既成,迎闔閭自梅里徙都於此。城中前朝後市,左祖右社,倉廩府庫,無所不備。大選民卒,教以戰陣射御之法。別築一城於鳳凰山之南,以備越寇,名南武城,闔閭以,魚腸,爲不祥之物,函封不用。築冶城於牛首山,鑄劍數千,號曰“扁諸”。又訪得吳人干將,與歐冶子同師,使居匠門,別鑄利劍。干將乃採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妙選時日,天地下降,百神臨觀,聚炭如邱,使童男童女三百人,裝炭鼓橐,如是三月,而金鐵之精不銷。干將不知其故,其妻莫邪謂曰:“夫神物之化,須人氣而後成,今子作劍三月不就,得無待人而成乎?”干將曰:“昔吾師爲冶不化,夫妻俱入爐中,然後成物,至今即山作冶,必麻絰草衣祭爐,然後敢發,今吾鑄劍不成,亦若是耶?”莫邪曰:“師能爍身以成神器,吾何難效之!”於是莫邪沐浴斷髮剪爪,立於爐傍,使男女復鼓橐,炭火方烈,莫邪自投於爐,頃刻銷鑠,金鐵俱液,遂瀉成二劍,先成者爲陽,即名,干將,,後成者爲陰,即名,莫邪,。陽作龜文,陰作漫理。干將匿其陽,止以,莫邪,獻於吳王,王試之石,應手而開。今虎邱,試劍石,是也。王賞之百金。其後吳王知干將匿劍,使人往取,如不得劍,即當殺之,干將取劍出觀,其劍自匣中躍出,化爲青龍,干將乘之,昇天而去,疑已作劍仙矣。使者還報,吳王嘆息,自此益寶,莫邪,。”莫邪,留吳,不知下落。直至六百餘年之後,晉朝張華丞相見牛鬥之間有紫氣,聞雷煥妙達象緯,召而問之,煥曰:“此寶劍之精,在豫章豐城。”華即補煥爲豐城令。煥既到縣,掘獄屋基,得一石函,長逾六尺,廣三尺,開視之,內有雙劍。以南昌西山之土拭之,光芒豔發,以一劍送華,留一劍自佩之。華報曰:“詳觀劍文,乃‘干將’也,尚有‘莫邪’,何爲不至?雖然,神物終當合耳。”其後煥同華佩劍過延平津,劍忽躍出入水,急使人入水求之,惟見兩龍張鬣相向,五色炳耀,使人恐懼而退。以後二劍更不出現,想神物終歸天上矣!今豐城縣有劍池,池前石函,土瘞其半,俗呼石門,即雷煥得劍處。此乃,干將,、,莫邪,之結末也。後人有《寶劍銘》雲:五山之精,六氣之英;煉爲神器,電燁霜凝。虹蔚波映,龍藻龜文;斷金切玉,威動三軍。話說吳王闔閭既寶,莫邪,,復募人能作金鉤者,賞以百金。國人多有作鉤來獻者。有鉤師貪王之重賞,將二子殺之,取其血以釁金,遂成二鉤,獻於吳王。越數日,其人詣宮門求賞,吳王曰:“爲鉤者衆,爾獨求賞,爾之鉤何以異於人乎?”鉤師曰:“臣利王之賞,殺二子以成鉤,豈他人可比哉?”王命取鉤,左右曰:“已混入衆鉤之中,形制相似,不能辨識。”鉤師曰:“臣請觀之!”左右悉取衆鉤,置於鉤師之前,鉤師亦不能辨。乃向鉤呼二子之名曰:“吳鴻、扈稽,我在於此,何不顯靈於王前也?”叫聲未絕,兩鉤忽飛出,貼於鉤師之胸。吳王大驚曰:“爾言果不謬矣!”乃以百金賞之。遂與,莫邪,俱佩服於身。其時楚伯嚭出奔在外,聞伍員已顯用於吳,乃奔吳,先謁伍員。員與之相對而泣,遂引見闔閭。闔閭問曰:“寡人僻處東海,子不遠千里,遠辱下土,將何以教寡人乎?”嚭曰:“臣之祖父,效力於楚再世矣。臣父無罪,橫被焚戮。臣亡命四方,未有所屬。今聞大王高義,收伍子胥於窮厄,故不遠千里,束身歸命,惟大王死生之!”闔閭惻然,使爲大夫,與伍員同議國事。吳大夫被離私問於伍員曰:“子何見而信嚭乎?”員曰:“吾之怨正與嚭同,諺雲:‘同疾相憐,同憂相救。’驚翔之鳥,相隨而集;瀨下之水,因復俱流。子何怪焉?”被離曰:“子見其外,未見其內也。吾觀嚭之爲人,鷹視虎步,其性貪佞,專功而擅殺,不可親近。若重用之,必爲子累。”伍員不以爲然,遂與伯嚭俱事吳王。後人論被離既識伍員之賢,又識伯嚭之佞,真神相也。員不信其言,豈非天哉?有詩云:能知忠勇辨奸回,神相如離亦異哉!若使子胥能預策,豈容糜鹿到蘇臺?話分兩頭。再說公子慶忌逃奔於艾城,招納死士,結連鄰國,欲待時乘隙,伐吳報仇。闔閭聞其謀,謂伍員曰:“昔專諸之事,寡人全得子力。今慶忌有謀吳之心,飲食不甘味,坐不安席,子更爲寡人圖之。”伍員對曰:“臣不忠無行,與大王圖王僚於私室之中;今復圖其子,恐非皇天之意。”闔閭曰:“昔武王誅紂,復殺武庚,周人不以爲非。皇天所廢,順天而行。慶忌若存,王僚未死。寡人與子成敗共之,寧可以小不忍而釀大患?寡人更得一專諸,事可了矣,子訪求謀勇之士,已非一日,亦有其人否乎?”伍員曰:“難言也,臣所厚有一細人,似可與謀者。”闔閭曰:“慶忌力敵萬人,豈細人所能謀哉?”員對曰:“是雖細人,實有萬人之勇。”闔閭曰:“其人爲誰,子何以知其勇,試爲寡人言之。”伍員遂將勇士姓名出處備細說來,正是:說時華嶽山搖動,話到長江水逆流。只爲子胥能舉薦,要離姓字播春秋。伍員曰:“其人姓要名離,吳人也,臣昔曾見其折辱壯士椒邱訢,是以知其勇。”闔閭曰:“折辱之事如何?”員對曰:“椒邱訢者,東海上人也,有友人仕於吳而死,訢至吳奔其喪,車過淮津,欲飲馬於津,津吏曰:‘水中有神,見馬即出取之,君勿飲也。’訢曰:‘壯士在此,何神敢幹我哉?’乃使從者解驂,飲於津水,馬果嘶而入水。津吏曰:‘神取馬去矣!’椒邱訢大怒,袒裼持劍入水,求神決戰,神興濤鼓浪,終不能害。三日三夜,椒邱訢從水中出,一目爲神所傷,遂眇,至吳行吊,坐於喪席。訢恃其與水神決戰之勇,以氣凌人,輕傲於士大夫,言詞不遜。時要離與訢對坐,忽然有不平之色,謂訢曰:‘子見士大夫而有傲色,得無以勇士自居耶?吾聞勇士之鬥也,與日戰不移表,與鬼神戰不旋踵,與人戰不違聲,寧死不受其辱,今子與神鬥於水,失馬不能追,又受眇目之羞,形殘名辱,不與並命,而猶戀戀於餘生,此天地間最無用之物,且不當以面目見人,況傲士乎?’椒邱訢被詈,頓口無言,含愧出席而去。要離至晚還舍,誡其妻曰:‘我辱勇士椒邱訢於大家之喪,恨怨鬱積,今夜必來殺我,以報其恥,吾當僵臥室中,以待其來,慎勿閉門。’妻知要離之勇,從其言。椒邱訢果於夜半挾利刃,徑造要離之舍,見門扉不掩,堂戶大開,直趨其室,見一人垂手放發,臨窗僵臥。觀之,乃要離也,見訢來,直挺不動,亦無懼意,訢以劍承要離之頸,數之曰:‘汝有當死者三,汝知之乎?’離曰:‘不知。’訢曰:‘汝辱我於大家之喪,一死也;歸不關閉,二死也;見我而不起避,三死也。汝自求死,勿以我爲怨。’要離曰:‘我無三死之過,爾有三不肖之愧,爾知之乎?’訢曰:‘不知。’要離曰:‘吾辱爾於千人之衆,爾不敢酬一言,一不肖也;入門不咳,登堂無聲,有掩襲之心,二不肖也;以劍承吾之頸,尚敢大言,三不肖也。爾有三不肖,而反責我,不可鄙哉?’椒邱訢乃收劍嘆曰:‘吾之勇,自計世人莫有及者,離乃加吾之上,真乃天下勇士!吾若殺之,豈不貽笑於人,然不能殺汝,亦難以勇稱於世矣!’乃投劍於地,以頭觸牖而死。方其在喪席之時,臣亦與坐,故知其詳,豈非有萬人之勇乎?”闔閭曰:“子爲我召之。”伍員乃往見要離曰:“吳王聞吾子高義,願一見顏色。”離驚曰:“吾乃吳下小民,有何德能,敢奉吳王之詔?”伍員再申言吳王願見之意,要離乃隨伍員入謁。闔閭初聞伍員誇要離之勇,意必魁偉非常。及見離,身材僅五尺餘,腰圍一束,形容醜陋,大失所望,心中不悅,問曰:“子胥稱勇士要離,乃子乎?”離曰:“臣細小無力,迎風則伏,負風則僵,何勇之有?然大王有所遣,不敢不盡其力!”闔閭嘿然不應。伍員已知其意,奏曰:“夫良馬不在形之高大,所貴者力能任重,足能致遠而已。要離形貌雖陋,其智術非常,非此人不能成事,王勿失之!”闔閭乃延入後宮賜坐。要離進曰:“大王意中所患,得非亡王之公子乎?臣能殺之。”闔閭笑曰:“慶忌骨騰肉飛,走逾奔馬,矯捷如神,萬夫莫當,子恐非其敵也!”要離曰:“善殺人者,在智不在力,臣能近慶忌,刺之如割雞耳!”闔閭曰:“慶忌明智之人,招納四方亡命,豈肯輕信國中之客,而近子哉?”要離曰:“慶忌招納亡命,將以害吳,臣詐以負罪出奔,願王戮臣妻子,斷臣右手,慶忌必信臣而近之矣,如是而後可圖也!”闔閭愀然不樂曰:“子無罪,吾何忍加此慘禍於子哉?”要離曰:“臣聞:‘安妻子之樂,不盡事君之義,非忠也;懷室家之愛,不能除君之患,非義也。’臣得以忠義成名,雖舉家就死,其甘如飴矣!”伍員從旁進曰:“要離爲國忘家,爲主忘身,真千古之豪傑!但於功成之後,旌表其妻孥,不沒其績,使其揚名後世足矣!”闔閭許之。次日,伍員同要離入朝,員薦要離爲將,請兵伐楚。闔閭罵曰:“寡人觀要離之力,不及一小兒,何能勝伐楚之任哉?況寡人國事粗定,豈堪用兵?”要離進曰:“不仁哉王也。子胥爲王定吳國,王乃不爲子胥報仇乎?”闔閭大怒曰:“此國家大事,豈野人所知,奈何當朝責辱寡人?”叱力士執要離斷其右臂,囚於獄中,遣人收其妻子,伍員嘆息而出,羣臣皆不知其繇。過數日,伍員密諭獄吏寬要離之禁,要離乘間逃出,闔閭遂戮其妻子,焚棄於市。宋儒論此事,以爲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仁人不肯爲之,今乃無故戮人妻子,以求售其詐謀,闔閭之殘忍極矣。而要離與王無生平之恩,特以貪勇俠之名,殘身害家,亦豈得爲良士哉?有詩云:只求成事報吾君,妻子無辜枉殺身。莫向他邦誇勇烈,忍心害理是吳人!要離奔出吳境,一路上逢人訴冤,訪得慶忌在衛,遂至衛國求見。慶忌疑其詐,不納。要離乃脫衣示之,慶忌見其右臂果斷,方信爲實,乃問曰:“吳王既殺汝妻子,刑汝之軀,今來見我何爲?”離曰:“臣聞吳王弒公子之父,而奪大位,今公子連結諸侯,將有復仇之舉,故臣以殘命相投,臣能知吳國之情,誠以公子之勇,用臣爲嚮導,吳可入也,大王報父仇,臣亦少雪妻子之恨!”慶忌猶未深信。未幾,有心腹人從吳中探事者歸報,要離妻子果焚棄於市上,慶忌遂坦然不疑。問要離曰:“吾聞吳王任子胥、伯嚭爲謀主,練兵選將,國中大治,吾兵微力薄,焉能泄胸中之氣乎?”離曰:“伯嚭乃無謀之徒,何足爲慮;吳臣止一子胥,智勇足備,今亦與吳王有隙矣!”慶忌曰:“子胥乃吳王之恩人,君臣相得,何雲有隙?”要離曰:“公子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子胥所以盡心於闔閭者,欲借兵伐楚,報其父兄之仇,今平王已死,費無極亦亡,闔閭得位,安於富貴,不思與子胥復仇,臣爲子胥進言,致觸王怒,加臣慘戮,子胥之心怨吳王亦明矣,臣之幸脫囚繫,亦賴子胥周全之力,子胥囑臣曰:‘此去必見公子,觀其志向何如,若肯爲伍氏報仇,願爲公子內應,以贖窟室同謀之罪。’公子不乘此時發兵向吳,待其君臣複合,臣與公子之仇,俱無再報之日矣!”言罷大哭,以頭擬柱,欲自觸死。慶忌急止之曰:“吾聽子!吾聽子!”遂與要離同歸艾城,任爲腹心,使之訓練士卒,修治舟艦,三月之後,順流而下,欲襲吳國。慶忌與要離同舟,行至中流,後船不相接屬,要離曰:“公子可親坐船頭,戒飭舟人。”慶忌來至船頭坐定,要離隻手執短矛侍立,忽然江中起一陣怪風,要離轉身立於上風,借風勢以矛刺慶忌,透入心窩,穿出背外,慶忌倒提要離,溺其頭於水中,如此三次,乃抱要離置於膝上,顧而笑曰:“天下有如此勇士哉,乃敢加刃於我?”左右持戈戟欲攢刺之,慶忌搖手曰:“此天下之勇士也,豈可一日之間,殺天下勇士二人哉?”乃誡左右:“勿殺要離,可縱之還吳,以旌其忠。”言畢,推要離於膝下,自以手抽矛,血流如注而死。不知要離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譯文:

這並不是古詩詞,而是《東周列國志》裏的一段白話文小說內容,以下是將其翻譯爲更通俗易懂的現代文: 話說費無極心裏妒忌伯郤宛,就和鄢將師商量出一個計策。他欺騙囊瓦說:“子惡(伯郤宛)想設酒席宴請您,託我來探探相國您的意思,不知道相國肯不肯賞臉去呢?”囊瓦說:“他要是邀請我,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無極又對郤宛說:“令尹(囊瓦)跟我說,想在您家喝酒,不知道您肯不肯準備酒菜招待呢?他託我來問問。”郤宛不知道這是個圈套,就回答說:“我職位低下,承蒙令尹屈尊光臨,實在是榮幸。明天我一定準備好粗茶淡飯等候他,麻煩大夫您轉達我的心意。” 無極問:“您招待令尹,用什麼東西表示敬意呢?”郤宛說:“我不知道令尹喜歡什麼呀。”無極說:“令尹最喜歡堅固的鎧甲和鋒利的兵器了。他想在您家喝酒,是因爲吳國的戰利品有一半歸了您,所以想借這個機會看看。您把您所有的都拿出來,我幫您挑選。” 郤宛果然把楚平王賞賜的,還有家裏收藏的兵器鎧甲都拿出來給無極看。無極挑了最堅固鋒利的各五十件,說:“夠了。您用帷幕把這些東西擋起來放在門口,令尹來了一定會問,問的時候您就拿出來給他看,令尹一定會喜歡把玩,您就趁機獻給他。別的東西,他可不喜歡!” 郤宛信以爲真,就在門的左邊設了帷幕,把兵器鎧甲放在帷幕裏,還準備了豐盛的酒菜,託費無極去邀請囊瓦。 囊瓦正要出發,無極說:“人心難測啊。我先去看看他設宴的情況,然後再陪您去。”無極去了一會兒,慌慌張張地跑回來,氣喘吁吁地對囊瓦說:“我差點害了相國您。子惡今天請您,沒安好心,是想對您不利。我剛纔看見門口帷幕裏藏着兵器鎧甲,相國您要是去了,一定會遭殃!” 囊瓦說:“子惡向來和我沒什麼矛盾,怎麼會這樣呢?”無極說:“他仗着大王的寵愛,想取代您做令尹呢。而且我聽說子惡暗地裏和吳國勾結。救潛那次戰役,將領們都想趁機討伐吳國,子惡私下收了吳國人的賄賂,說趁亂攻打不道義,就強行讓左司馬撤兵回來了。吳國趁着我國辦喪事來侵犯,我們趁着吳國動亂正好報仇,他卻要撤兵,不是收了賄賂,怎麼會違背大家的意願輕易退兵呢?子惡要是得逞了,楚國就危險了!” 囊瓦還是不太相信,又派人去查看,回報說:“門幕裏果然藏着兵器鎧甲。”囊瓦大怒,立刻派人把鄢將師請來,把郤宛想謀害他的事說了。將師說:“郤宛和陽令終、陽完、陽佗、晉陳三族勾結在一起,想獨攬楚國的政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囊瓦說:“這個異國來的小子,竟敢作亂,我要親手殺了他!”於是上奏楚王,派鄢將師帶兵去攻打伯氏。伯郤宛知道被無極騙了,就自殺了。他的兒子伯嚭怕遭禍,逃到郊外去了。 囊瓦下令燒伯氏的家,老百姓沒人願意去。囊瓦更生氣了,下令說:“不燒伯氏家的,和他們同罪!”大家都知道郤宛是個賢臣,誰肯去燒他的房子呢?但被囊瓦逼迫沒辦法,就每人拿了一把稻草,扔到伯氏門外就走了。囊瓦親自帶着家人,把前後門都圍住,放起大火。可憐左尹府那麼大一片房子,一下子就燒成了灰燼,連郤宛的屍體也被燒得沒了蹤影,伯氏全族都被殺光了。 接着又把陽令終、陽完、陽佗、晉陳抓起來,誣陷他們和吳國勾結謀反,也都殺了。全國人都覺得他們死得冤枉。 有一天晚上,囊瓦在月光下登上樓,聽到市場上有人唱歌,聲音很清楚。他仔細一聽,歌詞是:“莫學郤大夫,忠而見誅;身既死,骨無餘。楚國無君,惟費與鄢,令尹木偶,爲人作繭,天若有知,報應立顯!”囊瓦急忙派人去查唱歌的人,沒查到。只看到市場上家家戶戶都在祭祀神靈,香火一個接一個。他問:“這是什麼神啊?”回答說:“是楚國的忠臣伯郤宛。他沒罪卻被冤枉殺了,大家希望他能到天上告狀呢!” 手下人回來告訴囊瓦,囊瓦就到朝廷上詢問。公子申等人都說:“郤宛沒有和吳國勾結的事。”囊瓦心裏有點後悔。 沈尹戍聽說郊外祭祀的人都在咒罵令尹,就來見囊瓦說:“老百姓都怨恨您了,相國您難道沒聽說嗎?費無極是楚國的奸臣,他和鄢將師一起矇蔽您。趕走朝吳,讓蔡侯朱離開,還教唆先王做出違背倫理的事,導致太子建死在國外,又冤殺了伍奢父子,現在又殺了左尹,還連累了陽、晉兩家。老百姓對這兩個人恨之入骨,都說相國您縱容他們作惡,全國都是對您的咒罵聲。爲了掩蓋別人的指責去殺人,仁德的人都不會這麼做,更何況殺人還會招來更多的指責呢?您身爲令尹,卻縱容奸臣失去民心,以後楚國有事,外面有敵人入侵,國內老百姓反叛,您就危險了。與其相信奸臣讓自己陷入危險,不如除掉奸臣讓自己安心啊。” 囊瓦聽了,急忙離開座位說:“這是我的錯啊,希望司馬您幫我一把,除掉這兩個壞蛋!”沈尹戍說:“這是國家的福氣,我怎麼敢不答應呢?” 沈尹戍就派人在國內宣揚說:“殺左尹的,都是費、鄢兩個人乾的,令尹已經察覺他們的奸計,現在要去討伐他們,願意跟着去的老百姓都來吧!”話還沒說完,老百姓就爭着拿起武器在前面帶路。囊瓦把費無極、鄢將師抓起來,列舉他們的罪行,在市場上砍了頭。老百姓不等令尹下令,就放火燒了他們兩家的房子,把他們的黨羽也都殺光了。從這以後,咒罵聲才平息下來。 史官有詩說:不焚伯氏焚鄢費,公論公心在國人。令尹早同司馬計,讒言何至害忠臣?還有一首詩說,鄢、費兩個人一生害人,最後也害了自己,說壞話做壞事,又有什麼好處呢?詩是這樣的:順風放火去燒人,忽地風回燒自身。毒計奸謀渾似此,惡人幾個不遭屯? 再說吳王闔閭元年,也就是周敬王六年。闔閭向伍員詢問治理國家的政策,說:“我想讓國家強大,稱霸諸侯,該怎麼做呢?”伍員磕頭流淚回答說:“我是楚國的逃犯,父兄含冤而死,屍骨都沒地方安葬,魂魄也享受不到祭祀,我蒙受恥辱,來投奔大王,您幸好沒殺我,我哪敢參與吳國的政事呢?” 闔閭說:“沒有先生您,我難免會屈居人下。現在幸好得到您的教導,纔有了今天。我正要把國家大事託付給您,您爲什麼突然有了退意呢?難道是覺得我不值得您輔佐嗎?” 伍員回答說:“我不是覺得大王您不值得輔佐。我聽說‘關係疏遠的人不參與關係親近的人的事,外地人不參與本地人的事’。我怎麼敢以一個流亡者的身份,位居吳國謀臣之上呢?況且我的大仇還沒報,心裏亂得很,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能爲國家出謀劃策呢?” 闔閭說:“吳國的謀臣,沒有比您更厲害的了。您不要推辭,等國家的事情稍微安定下來,我幫您報仇,一切聽您的安排!” 伍員問:“大王您想謀劃的是什麼事呢?”闔閭說:“我們國家地處東南偏僻的地方,地勢險要又潮溼,還有海潮的災害。倉庫沒有儲備,田地沒有開墾,國家沒有防禦設施,老百姓也沒有堅定的信念,沒辦法讓鄰國敬畏,這可怎麼辦呢?” 伍員回答說:“我聽說治理百姓的方法,在於讓他們安居樂業。要成就霸王的事業,要先從近處着手,再控制遠方。一定要先修築城牆,設置防禦設施,充實倉庫,製造兵器鎧甲,讓國內有可以防守的東西,對外可以應對敵人。” 闔閭說:“好,我把這件事交給您,您幫我謀劃一下。” 伍員就觀察土地的高低,品嚐水的鹹淡,在姑蘇山東北三十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塊好地方,建造了一座大城,周長四十七里。有八個陸門,象徵着天上的八風;有八個水門,效法地上的八聰。是哪八門呢?南門是盤門和蛇門,北門是齊門和平門,東門是婁門和匠門,西門是閶門和胥門。盤門,是因爲水在這裏彎曲盤旋;蛇門,是因爲它在巳方,生肖屬蛇;齊門,是因爲齊國在它的北面;平門,是因爲水陸地勢相稱;婁門,是因爲婁江的水在這裏匯聚;匠門,是因爲工匠們在這裏聚集;閶門,是因爲它通向閶闔之氣;胥門,是因爲它朝着姑胥山。越國在東南方向,正好在巳方,所以蛇門上刻着木蛇,蛇頭朝裏,表示越國向吳國臣服。又在南面修築了一座小城,周長十里,南北西三面都有門,只有東面不開門,是想斷絕越國的光明。吳地在東方,是辰方,生肖屬龍,所以小城南門上有兩個鯢的雕像,象徵着龍角。 城牆建成後,把闔閭從梅里迎過來,把都城遷到這裏。城裏前面是朝廷,後面是市場,左邊是祖廟,右邊是社稷壇,倉庫、官府、庫房,什麼都有。還挑選了很多士兵,教他們作戰、射箭、駕車的方法。又在鳳凰山的南面另外建了一座城,防備越國的入侵,名叫南武城。 闔閭認爲“魚腸劍”是不吉利的東西,就用盒子封起來不用了。在牛首山修築了冶城,鑄造了幾千把劍,名叫“扁諸”。又找到了吳國人干將,他和歐冶子是同門師兄弟,讓他住在匠門,另外鑄造利劍。 干將採集了五山的鐵精,六合的金英,觀察天地的變化,精心挑選日子。天地神靈降臨,百神都來觀看。堆積的木炭像小山一樣,讓三百個童男童女裝炭鼓風,就這樣過了三個月,金鐵的精華還是沒有熔化。干將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的妻子莫邪說:“神物的變化,需要人的氣息才能完成。現在您鑄劍三個月都沒成功,是不是需要人投入爐中才能成呢?” 干將說:“以前我的師傅冶煉東西熔化不了,夫妻兩人都跳進爐裏,然後才成功。到現在在山上冶煉,還一定要穿着麻孝服、草衣服祭祀爐神,然後纔敢點火。現在我鑄劍不成功,也是這個原因嗎?” 莫邪說:“師傅能犧牲自己的身體成就神器,我效仿他有什麼難的!”於是莫邪洗澡後剪斷頭髮、指甲,站在爐邊,讓男女繼續鼓風。炭火正旺的時候,莫邪跳進爐裏,一下子就熔化了,金鐵都變成了液體,於是澆鑄出了兩把劍。先鑄成的是陽劍,就叫“干將”;後鑄成的是陰劍,就叫“莫邪”。陽劍上有龜紋,陰劍上有漫理。干將把陽劍藏起來,只把“莫邪”劍獻給了吳王。吳王用它去砍石頭,石頭一下子就被劈開了。現在虎丘的“試劍石”,就是當時留下的。吳王賞給干將一百兩黃金。 後來吳王知道干將藏了劍,派人去取,說如果拿不到劍,就殺了他。干將拿出劍來看,那劍從劍匣裏跳出來,變成了一條青龍,干將騎着它昇天而去,人們懷疑他已經成了劍仙。使者回來報告,吳王嘆息不已,從此更加珍惜“莫邪”劍。“莫邪”劍留在吳國,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直到六百多年後,晉朝的張華丞相看到牛宿和斗宿之間有紫色的光芒,聽說雷煥精通天象,就把他找來詢問。雷煥說:“這是寶劍的精氣,在豫章豐城。”張華就任命雷煥爲豐城縣令。雷煥到了縣裏,挖掘監獄房屋的地基,挖到一個石匣子,長超過六尺,寬三尺。打開一看,裏面有兩把劍。用南昌西山的土擦拭,劍發出耀眼的光芒。雷煥把一把劍送給張華,自己留了一把佩戴。張華回信說:“仔細看劍上的紋路,這把是‘干將’劍,還有‘莫邪’劍,爲什麼沒一起來呢?不過,神物最終會會合的。” 後來雷煥和張華帶着劍經過延平津,劍忽然跳進水裏。他們急忙派人下水去找,只看到兩條龍張着鱗片面對面,五彩光芒閃耀,讓人害怕得退了回來。從這以後,兩把劍再也沒出現過,想來神物最終還是回到天上了。現在豐城縣有劍池,池前有石匣子,一半埋在土裏,俗稱石門,就是雷煥得到劍的地方。這就是“干將”“莫邪”劍的結局。後人有《寶劍銘》說:五山之精,六氣之英;煉爲神器,電燁霜凝。虹蔚波映,龍藻龜文;斷金切玉,威動三軍。 話說吳王闔閭得到“莫邪”劍後,又招募能製作金鉤的人,賞給一百兩黃金。國內有很多人制作金鉤來獻。有一個鉤師貪圖吳王的重賞,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用他們的血來祭金,做成了兩個金鉤,獻給吳王。過了幾天,這個人到宮門口求賞。吳王說:“做鉤的人很多,你偏偏來求賞,你的鉤和別人的有什麼不一樣呢?”鉤師說:“我爲了得到大王的賞賜,殺了兩個兒子才做成這兩個鉤,別人怎麼能和我比呢?” 吳王讓人把鉤拿過來,左右的人說:“已經和其他的鉤混在一起了,樣子都差不多,沒辦法分辨。”鉤師說:“我來看看!”左右的人把所有的鉤都拿出來,放在鉤師面前,鉤師也分辨不出來。於是他對着鉤喊兩個兒子的名字:“吳鴻、扈稽,我在這裏,你們爲什麼不在大王面前顯顯靈呢?”話還沒說完,兩個鉤忽然飛出來,貼在鉤師的胸口。吳王大喫一驚,說:“你說的果然沒錯!”就賞給他一百兩黃金,還把這兩個金鉤和“莫邪”劍都佩戴在身上。 當時楚國的伯嚭逃到國外,聽說伍員在吳國得到重用,就投奔吳國,先去拜見伍員。兩人相對流淚,伍員就把他引見給闔閭。闔閭問:“我住在東海邊上偏僻的地方,您不遠千里來到這裏,能給我什麼教導呢?”伯嚭說:“我的祖父和父親兩代人都爲楚國效力。我父親沒罪,卻被殘忍地殺害。我四處逃亡,沒有安身的地方。現在聽說大王仁義,在伍員窮困的時候收留了他,所以我不遠千里,來投奔您,生死全聽大王您的安排!”闔閭很同情他,讓他做了大夫,和伍員一起商議國家大事。 吳國大夫被離私下問伍員:“您爲什麼相信伯嚭呢?”伍員說:“我和他的怨恨一樣,俗話說:‘同病相憐,同憂相救。’受驚的鳥會聚集在一起,湍急的水流會匯合在一起。你有什麼可奇怪的呢?”被離說:“您只看到他的表面,沒看到他的內心。我看伯嚭這個人,眼睛像鷹一樣兇狠,走路像老虎一樣霸氣,他生性貪婪、奸佞,喜歡獨佔功勞,還擅自殺人,不能和他親近。如果重用他,一定會連累您。”伍員不這麼認爲,就和伯嚭一起侍奉吳王。後人評論說,被離既能看出伍員的賢能,又能看出伯嚭的奸佞,真是神相啊。伍員不相信他的話,難道不是天意嗎?有詩說:能知忠勇辨奸回,神相如離亦異哉!若使子胥能預策,豈容糜鹿到蘇臺? 話分兩頭。再說公子慶忌逃到艾城,招納不怕死的人,和鄰國結交,想找機會討伐吳國報仇。闔閭聽說了他的計劃,對伍員說:“以前專諸刺殺王僚的事,全靠您的幫助。現在慶忌有謀害吳國的心思,我喫飯都沒味道,坐也坐不安穩,您再幫我想個辦法對付他。” 伍員回答說:“我沒有忠心和德行,和大王您在密室裏謀劃殺了王僚。現在又要對付他的兒子,恐怕違背上天的意願。”闔閭說:“以前周武王殺了紂王,又殺了武庚,周國人也不認爲他做得不對。上天要廢棄的,我們就順應天意去做。慶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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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馮夢龍

馮夢龍(1574-1646),明代文學家、戲曲家。字猶龍,又字子猶,號龍子猶、墨憨齋主人、顧曲散人、吳下詞奴、姑蘇詞奴、前周柱史等。漢族,南直隸蘇州府長洲縣(今江蘇省蘇州市)人,出身士大夫家庭。兄夢桂,善畫。弟夢熊,太學生,曾從馮夢龍治《春秋》,有詩傳世。他們兄弟三人並稱“吳下三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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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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