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殖绰帅选卒千人,去袭晋戍,三百人不勾一扫,遂屯兵于茅氏,遣人如卫报捷。林父闻卫兵已入东鄙,遣孙蒯同雍鉏引兵救之,探知晋戍俱已杀尽,又知殖绰是齐国有名的勇将,不敢上前拒敌,全军而返,回复林父,林父大怒曰:“恶鬼尚能为厉,况人乎,一个殖绰不能与他对阵,倘卫兵大至,何以御之?汝可再往,如若无功,休见我面!”孙蒯闷闷而出,与雍鉏商议,雍鉏曰:“殖绰勇敌万夫,必难取胜,除非用诱敌之计方可。’孙蒯曰:“茅氏之西,有地名圉村,四围树木茂盛,中间一村人家,村中有小小土山,我使人于山下掘成陷坑,以草覆之,汝先引百人与战,诱至村口,我屯兵于山上,极口詈骂,彼怒,必上山来擒我,中吾计矣!”雍鉏如其言,帅一百人驰往茅氏,如探敌之状,一遇殖绰之兵,佯为畏惧,回头便走,殖绰恃勇,欺雍鉏兵少,不传令开营,单带随身军甲数十人,乘轻车追之,雍鉏弯弯曲曲,引至圉村,却不进村,径打斜往树林中去了。殖绰也疑心林中有伏,便教停车,只见土山之上,又屯著一簇步卒,约有二百人数,簇拥著一员将,那员将小小身材,金鍪绣甲,叫著殖绰的姓名,骂道:“你是齐邦退下来的歪货!栾家用不著的弃物!今捱身在我卫国吃饭,不知羞耻,还敢出头?岂不晓得我孙氏是八代世臣,敢来触犯?全然不识高低,禽兽不如!”殖绰闻之大怒。卫兵中有人认得的指道:“这便是孙相国的长子,叫做孙蒯!”殖绰曰:“擒得孙蒯,便是半个孙林父了!”那土山平稳,颇不甚高,殖绰喝教:“驱车!”车驰马骤,刚刚到山坡之下,那车势去得凶猛,踏著陷坑,马就牵车下去,把殖绰掀下坑中,孙蒯恐他勇力难制,预备弓弩,一等陷下,攒箭射之,可怜好一员猛将,今日死于庸人之手。正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多在阵前亡!”有诗为证:神勇将军孰敢当,无名孙蒯已奔忙。只因一激成奇绩,始信男儿当自强。孙蒯用挠钩搭起殖绰之尸,割了首级,杀散卫军,回报孙林父。林父曰:“晋若责我不救戍卒,我有罪矣,不如隐其胜而以败告。”乃使雍鉏如晋告败。晋平公闻卫杀其戍卒,大怒,命正卿赵武合诸大夫于澶渊,将加兵于卫。卫献公同宁喜如晋,面诉孙林父之罪,平公执而囚之。齐大夫晏婴,言于齐景公曰:“晋侯为孙林父而执卫侯,国之强臣,皆将得志矣,君盍如晋请之,寓莱之德,不可弃也!”景公曰:“善。”乃遣使约会郑简公一同至晋,为卫求解。晋平公虽感其来意,然有林父先入之言,尚未肯统口,晏平仲私谓羊舌肹曰:“晋为诸侯之长,恤患补阙扶弱抑强,乃盟主之职也,林父始逐其君,既不能讨;今又为臣而执君,为君者不亦难乎?昔文公误听元咺之言,执卫成公归于京师,周天子恶其不顺,文公愧而释之。夫归于京师,而犹不可,况以诸侯囚诸侯乎?诸君子不谏,是党臣而抑君,其名不可居也。婴惧晋之失伯,敢为子私言之。”肹乃言于赵武,固请于平公,乃释卫侯归国。尚未肯释宁喜,右宰谷劝献公饰女乐十二人,进于晋以赎喜,晋侯悦,并释喜。喜归,愈有德色,每事专决,全不禀命,诸大夫议事者,竟在宁氏私第请命,献公拱手安坐而已。时宋左师向戍,与晋赵武相善,亦与楚令尹屈建相善。向戍聘于楚,言及昔日华元欲为晋、楚合成之事,屈建曰:“此事甚善,只为诸侯各自分党,所以和议迄于无成。若使晋、楚属国互相朝聘,欢好如同一家,干戈可永息矣。”向戍以为然,乃倡议晋、楚二君相会于宋,面定弭兵交见之约。楚自共王至今,屡为吴国侵扰,边境不宁,故屈建欲好晋以专事于吴;而赵武亦因楚兵屡次伐郑,指望和议一成,可享数年安息之福,两边皆欣然乐从。遂遣使往各属国订期。晋使至于卫国,宁喜不通知献公,径自委石恶赴会,献公闻之大怒,诉于公孙免余,免余曰:“臣请以礼责之。”免余即往见宁喜,言:“会盟大事,岂可使君不与闻?”宁喜艴然曰:“子鲜有约言矣,吾岂犹臣也乎哉?”免余回报献公曰:“喜无礼甚矣。何不杀之?”献公曰:“若非宁氏,安有今日?约言实出自寡人,不可悔也!”免余曰:“臣受主公特达之知,无以为报,请自以家属攻宁氏,事成则利归于君,不成则害独臣当之。”献公曰:“卿斟酌而行,勿累寡人也!”免余乃往见其宗弟公孙无地。公孙臣曰:“相国之专,子所知也,主公犹执硁硁之信,隐忍不言,异日养成其势,祸且倚于孙氏矣,奈何?”无地与臣同辞而对曰:“何不杀之?”免余曰:“吾言于君,君不从也。若吾等伪为作乱,幸而成,君之福,不成,不过出奔耳!”无地曰:“吾弟兄愿为先驱,”免余请歃血为信。时周灵王二十六年,宁喜方治春宴,无地谓免余曰:“宁氏治春宴,必不备,吾请先尝之,子为之继。”免余曰:“盍卜之?”无地曰:“事在必行,何卜之有?”无地与臣悉起家众以攻宁氏。宁氏门内,设有伏机。伏机者,掘地为深窟,上铺木板,别以木为机关,触其机,则势从下发,板启而人陷。日间去机,夜则设之。是日因春宴,家属皆于堂中观优,无守门者,乃设机以代巡警。无地不知,误触其机,陷于窟中。宁氏大惊,争出捕贼,获无地。公孙臣挥戈来救,宁氏人众,臣战败被杀。宁喜问无地曰:“子之此来,何人主使?”无地瞋目大骂曰:“汝恃功专恣,为臣不忠,吾兄弟特为社稷诛尔,事之不成,命也。岂由人主使耶?”宁喜怒,缚无地于庭柱,鞭之至死,然后斩之。右宰谷闻宁喜得贼,夜乘车来问,宁氏方启门,免余帅兵适至,乘之而入,先斩右宰谷于门,宁氏堂中大乱,宁喜惊忙中,遽问:“作贼者何人?”免余曰:“举国之人皆在,何问姓名乎?”喜惧而走,免余夺剑逐之,绕堂柱三周,喜身中两剑,死于柱下。免余尽灭宁氏之家,还报献公。献公命取宁喜及右宰谷之尸,陈之于朝。公子鱄闻之,徒跣入朝,抚宁喜之尸,哭曰:“非君失信,我实欺子,子死,我何面目立卫之朝乎?”呼天长号者三,遂趋出,即以牛车载其妻小,出奔晋国。献公使人留之,鱄不从,行及河上,献公复使大夫齐恶驰驿追及之,齐恶致卫侯之意,必要子鱄回国。子鱄曰:“要我还卫,除是宁喜复生方可!”齐恶犹强之不已,子鱄取活雉一只,当齐恶前拔佩刀剁落雉头,誓曰:“鱄及妻子,今后再履卫地,食卫粟,有如此雉!”齐恶知不可强,只得自回。子鱄遂奔晋国,隐于邯郸,与家人织屦易粟而食,终身不言一“卫”字。史臣有诗云:他乡不似故乡亲,织屦萧然竟食贫。只为约言金石重,违心恐负九泉人!齐恶回复献公,献公感叹不已,乃命收殓二尸而葬之。欲立免余为正卿,免余曰:“臣望轻,不如太叔,”乃使太叔仪为政,自此卫国稍安。话分两头,却说宋左师向戍,倡为弭兵之会,面议交见之事,晋正卿赵武、楚令尹屈建俱至宋地。各国大夫陆续俱至,晋之属国鲁、卫、郑,从晋营于左;楚之属国蔡、陈、许,从楚营于右。以车为城,各据一偏。宋是地主,自不必说。议定,照朝聘常期,楚之属朝聘于晋,晋之属亦朝聘于楚,其贡献礼物,各省其半,两边分用。其大国齐、秦,算做敌体与国,不在属国之数,各不相见。晋属小国如邾、莒、滕、薛,楚属小国如顿、胡、沈、麇,有力者自行朝聘,无力者从附庸一例,附于邻近之国。遂于宋西门之外,歃血订盟,楚屈建暗暗传令,衷甲将事,意欲劫盟,袭杀赵武,伯州犁固谏乃止。赵武闻楚衷甲,以问羊舌肹,欲预备对敌之计。羊舌肹曰:“本为此盟以弭兵也,若楚用兵,彼先失信于诸侯,诸侯其谁服之,子守信而已,何患焉?”及将盟,楚屈建又欲先歃,使向戍传言于晋,向戍造晋军,不敢出口,其从人代述之。赵武曰:“昔我先君文公,受王命于践土,绥服四国,长有诸夏,楚安得先于晋?”向戍还述于屈建,建曰:“若论王命,则楚亦尝受命于惠王矣,所以交见者,谓楚、晋匹敌也,晋主盟已久,此番合当让楚,若仍先晋,便是楚弱于晋了,何云敌国?”向戍复至晋营言之,赵武犹未肯从。羊舌肹谓赵武曰:“主盟以德不以势。若其有德,歃虽后,诸侯戴之;如其无德,歃虽先,诸侯叛之。且合诸侯以弭兵为名,夫弭兵天下之利也,争歃则必用兵,用兵则必失信,是失所以利天下之意矣,子姑让楚。”赵武乃许楚先歃,定盟而散。时卫石恶与盟,闻宁喜被杀,不敢归卫,遂从赵武留于晋国。自是晋、楚无事,不在话下。,再说齐右相崔杼,自弑庄公,立景公,威震齐国,左相庆封性嗜酒,好田猎,常不在国中,崔杼独秉朝政,专恣益甚。庆封心中阴怀嫉忌,崔杼原许棠姜立崔明为嗣,因怜长子崔成损臂,不忍出口。崔成窥其意,请让嗣于明,愿得崔邑养老,崔杼许之。东郭偃与棠无咎不肯,曰:“崔,宗邑也,必以授宗子,”崔杼谓崔成曰:“吾本欲以崔予汝,偃与无咎不听,奈何?”崔成诉于其弟崔疆,崔疆曰:“内子之位,且让之矣,一邑尚吝不予乎。吾父在,东郭等尚然把持,父死,吾弟兄求为奴仆不能矣。”崔成曰:“姑浼左相为我请之,”成、疆二人求见庆封,告诉其事。庆封曰:“汝父惟偃与无咎之谋是从,我虽进言,必不听也,异日恐为汝父之害,何不除之?”成、疆曰:“某等亦有此心,但力薄,恐不能济事,”庆封曰:“容更商之。”成、疆去,庆封召卢蒲嫳述二子之言。卢蒲嫳曰:“崔氏之乱,庆氏之利也。”庆封大悟,过数日,成、疆又至,复言东郭偃、棠无咎之恶,庆封曰:“汝若能举能,吾当以甲助子。”乃赠之精甲百具,兵器如数,成、疆大喜,夜半率家众披甲执兵,散伏于崔氏之近侧,东郭偃、棠无咎每日必朝崔氏,候其入门,甲士突起,将东郭偃、棠无咎攒戟刺死。崔杼闻变大怒,急呼人使驾车。舆仆逃匿皆尽,惟圉人在厩,乃使圉人驾马,一小竖为御,往见庆封,哭诉以家难,庆封佯为不知,讶曰:“崔、庆虽为二氏,实一体也,孺子敢无上至此,子如欲讨,吾当效力。”崔杼信以为诚,乃谢曰:“倘得除此二逆,以安崔宗,我使明也拜子为父。”庆封乃悉起家甲,召卢蒲嫳使率之,吩咐:“如此如此。”卢蒲嫳受命而往。崔成、崔疆见卢蒲嫳兵至,欲闭门自守,卢蒲嫳诱之曰:“吾奉左相之命而来,所以利子,非害子也。”成谓疆曰:“得非欲除孽弟明乎?”疆曰:“容有之。”乃启门纳卢蒲嫳,嫳入门,甲士俱入,成、疆阻遏不住,乃问嫳曰:“左相之命何如?”嫳曰:“左相受汝父之诉,吾奉命来取汝头耳!”喝令甲士:“还不动手!”成、疆未及答言,头已落地,卢蒲嫳纵甲士抄掳其家,车马服器取之无遗,又毁其门户。棠姜惊骇,自缢于房,惟崔明先在外,不及于难,卢蒲嫳悬成、疆之首于车,回复崔杼。杼见二尸,且愤且悲,问嫳曰:“得无震惊内室否?”嫳曰:“夫人方高卧未起。”杼有喜色,谓庆封曰:“吾欲归,奈小竖不善执辔,幸借一御者。”卢蒲嫳曰:“某请为相国御。”崔杼向庆封再三称谢,登车而别。行至府第,只见重门大开,并无一人行动,比入中堂,直望内室,窗户门闼,空空如也,棠姜悬梁,尚未解索,崔杼惊得魂不附体,欲问卢蒲嫳,已不辞而去矣,遍觅崔明不得,放声大哭曰:“吾今为庆封所卖,吾无家矣,何以生为?”亦自缢而死。杼之得祸,不亦惨乎?髯翁有诗曰:昔日同心起逆戎,今朝相轧便相攻。莫言崔杼家门惨,几个奸雄得善终?崔明半夜潜至府第,盗崔杼与棠姜之尸,纳于一柩之中,车载以出,掘开祖墓之穴,下其柩,仍加掩覆,惟圉人一同做事,此外无知者。事毕,崔明出奔鲁国。庆封奏景公曰:“崔杼实弑先君,不敢不讨也。”景公唯唯而已。庆封遂独相景公,以公命召陈须无复归齐国。须无告老,其子陈无宇代之,此周灵王二十六年事也。时吴、楚屡次相攻,楚康王治舟师以伐吴。吴有备,楚师无功而还。吴王余祭方立二年,好勇轻生,怒楚见伐,使相国屈狐庸,诱楚之属国舒鸠叛楚。楚令尹屈建帅师伐舒鸠,养繇基自请为先锋。屈建曰:“将军老矣,舒鸠蕞尔国,不忧不胜,无相烦也。”养繇基曰:“楚伐舒鸠,吴必救之,某屡拒吴兵,熟知军情,愿随一行,虽死不恨!”屈建见他说个“死”字,心中恻然。基又曰:“某受先王知遇,尝欲以身报国,恨无其地,今须发俱改,脱一旦病死牖下,乃令尹负某矣!”屈建见其意已决,遂允其请,使大夫息桓助之。养繇基行至离城,吴王之弟夷昧同相国屈狐庸率兵来救。息桓欲俟大军,养繇基曰:“吴人善水,今弃舟从陆,且射御非其长,乘其初至未定,当急击之。”遂执弓贯矢,身先士卒,所射辄死,吴师稍却。基追之,遇狐庸于车,骂曰:“叛国之贼,敢以面目见我耶?”欲射狐庸,狐庸引车而退,其疾如风。基骇曰:“吴人亦善御耶?恨不早射也。”说犹未毕,只见四面铁叶车围裹将来,把基困于垓心,乘车将士,皆江南射手,万矢齐发,养繇基死于乱箭之下。楚共王曾言其恃艺必死,验于此矣。息桓收拾败军,回报屈建,建叹曰:“养叔之死,乃自取也!”乃伏精兵于栖山,使别将子疆以私属诱吴交锋,才十余合遂走,狐庸意其有伏不追。夷昧登高望之,不见楚军,曰:“楚已遁矣!”遂空壁逐之,至栖山之下,子疆回战,伏兵尽起,将夷昧围住,冲突不出。却得狐庸兵到,杀退楚兵,救出夷昧,吴师败归,屈建遂灭舒鸠。明年,楚康王复欲伐吴,乞师于秦。秦景公使弟公子鉏帅兵助之。吴盛兵以守江口,楚不能入,以郑久服事晋,遂还师侵郑,楚大夫穿封戍,擒郑将皇颉于阵,公子围欲夺之,穿封戍不与,围反诉于康王,言:“已擒皇颉,为穿封戍所夺。”未几,穿封戍解皇颉献功,亦诉其事,康王不能决,使太宰伯州犁断之。犁奏曰:“郑囚乃大夫,非细人也,问囚自能言之。”乃立囚于庭下,伯州犁立于右,公子围与穿封戍立于左,犁拱手向上曰:“此位是王子围,寡君之介弟也!”复拱手向下曰:“此位为穿封戍,乃方城外之县尹也,谁实擒汝?可实言之!”皇颉已悟犁之意,有心要奉承王子围,伪张目视围,对曰:“颉遇此位王子不胜,遂被获。”穿封戍大怒,遂于驾上抽戈欲杀公子围,围惊走,戍逐之不及。伯州犁追上,劝解而还,言于康王,两分其功。复自置酒,与围、戍二人讲和。今人论徇私曲庇之事,辄云:“上下其手。”盖本伯州犁之事也,后人有诗叹云:斩擒功绩辨虚真,私用机门媚贵臣。幕府计功多类此,肯持公道是何人?却说吴之邻国名越,子爵,乃夏王禹之后裔,自无余始封。自夏历周,凡三十余世,至于允常。允常勤于为治,越始强盛。吴忌之。余祭立四年,始用兵伐越,获其宗人,刖其足,使为阍,守“余皇”大舟,余祭观舟醉卧,宗人解余祭之佩刀,刺杀余祭,从人始觉,共杀宗人。余祭弟夷昧,以次嗣立,以国政任季札。札请戢兵安民,通好上国。夷昧从之,乃使札首聘鲁国,求观五代及列国之乐,札一一评品,辄当其情,鲁人以为知音;次聘齐,与晏婴相善;次聘郑,与公孙侨相善;及卫,与蘧瑗相善;遂适晋,与赵武、韩起、魏舒相善。所善皆一时贤臣,札之贤亦可知矣。要知后事,再看下回分解。
《东周列国志》•第六十六回 杀宁喜子鱄出奔 戮崔杼庆封独相
译文:
这并不是古诗词,而是一篇长篇的文言文小说内容,下面为你将其主要情节进行现代汉语翻译:
### 殖绰中计被杀
殖绰率领一千精选士卒去袭击晋国的守军,三百晋军不堪一击,殖绰于是在茅氏屯兵,并派人到卫国报捷。孙林父得知卫军进入东部边境后,派孙蒯和雍鉏带兵救援。他们探知晋军已全被杀光,又知道殖绰是齐国名将,不敢上前迎战,就全军返回。孙林父大怒,说:“恶鬼都能作祟,何况是人呢!连一个殖绰都不敢对阵,要是卫军大规模来犯,拿什么抵御?你再去,若无功就别见我!”
孙蒯闷闷不乐地出来和雍鉏商议。雍鉏说:“殖绰勇力过人,很难取胜,除非用诱敌之计。”孙蒯说:“茅氏西边有个圉村,四周树木茂盛,中间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小土山。我派人在山下挖好陷坑,用草盖上。你先带一百人与他交战,把他引到村口,我在山上屯兵,拼命骂他。他一怒,肯定会上山来抓我,这样就中我们的计了。”
雍鉏依计行事,带领一百人前往茅氏,装作侦察敌情。一遇到殖绰的兵,就假装害怕,回头便跑。殖绰仗着自己勇猛,轻视雍鉏兵少,没传令开营,只带了几十个随身军甲,乘轻车去追。雍鉏七拐八拐,把殖绰引到圉村,却不进村,径直往树林里跑去。
殖绰怀疑林中有埋伏,便叫停车。这时,只见土山上屯着约二百人的步兵,簇拥着一员将领。那将领身材矮小,头戴金盔,身穿绣甲,叫着殖绰的名字骂道:“你是齐国被淘汰的废物,栾家不用的弃物!如今在我们卫国混饭吃,不知羞耻,还敢出头?难道不知道我孙氏是八代世臣,你竟敢冒犯?简直不识高低,禽兽不如!”
殖绰听了大怒。卫兵中有人认得,指着说:“这就是孙相国的长子孙蒯!”殖绰说:“擒住孙蒯,就等于抓住半个孙林父了!”那土山比较平缓,不太高。殖绰喝道:“驱车前进!”车马飞奔,刚到山坡下,车速太快,踏到陷坑,马连车一起掉进坑中,把殖绰掀了下去。孙蒯怕他勇力难制,早预备好弓弩,等他一陷下去,就乱箭齐射。可怜一员猛将,就这样死在了庸人之手。正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多在阵前亡”。
孙蒯用挠钩把殖绰的尸体搭上来,割了首级,杀散卫军,回去向孙林父报告。孙林父说:“晋国要是责备我不救戍卒,我就有罪了。不如隐瞒胜利,报称失败。”于是派雍鉏到晋国报败。
### 晋平公囚卫献公,诸侯求情释放
晋平公听说卫国杀了他的戍卒,大怒,命正卿赵武在澶渊会合各位大夫,准备对卫国用兵。卫献公和宁喜到晋国,当面诉说孙林父的罪行,晋平公把他们抓起来囚禁了。
齐国大夫晏婴对齐景公说:“晋侯因为孙林父而囚禁卫侯,这样一来,各国的强臣都会得志了。您何不到晋国去替卫侯求情呢?我们曾有恩于卫国,这恩德不能丢弃啊!”景公说:“好。”于是派使者约郑简公一起到晋国,为卫国求情。
晋平公虽然感激他们的来意,但因为孙林父先去说了坏话,还不肯答应。晏婴私下对羊舌肹说:“晋国是诸侯之长,体恤忧患、弥补缺失、扶持弱小、抑制强暴,这是盟主的职责。孙林父当初驱逐国君,晋国不能讨伐;现在又以臣子的身份囚禁国君,做国君的不是太难了吗?从前晋文公误听元咺的话,把卫成公抓到京师,周天子厌恶他这样做不顺情理,晋文公惭愧地把卫成公放了。抓到京师都不行,何况诸侯囚禁诸侯呢?各位君子不劝谏,这是偏袒臣子而压制国君,这名声可不好啊。我怕晋国失去霸主地位,所以私下跟您说说。”
羊舌肹就对赵武说了,坚持向晋平公请求,晋平公才释放卫献公回国,但还不肯释放宁喜。右宰谷劝献公挑选十二名女乐,献给晋国来赎宁喜。晋侯很高兴,连宁喜也释放了。
### 宁喜专权被杀,子鱄出奔
宁喜回来后,更加得意,凡事独断专行,全不向献公禀报。大夫们商议事情,都到宁氏私宅去请示,献公只能拱手安坐。
这时,宋国左师向戌和晋国赵武交好,也和楚国令尹屈建交好。向戌到楚国访问,谈到昔日华元想促成晋、楚和好的事。屈建说:“这事很好,只是诸侯各自结党,所以和议一直没成功。要是晋、楚的属国能互相朝聘,像一家人一样友好,战争就可以永远平息了。”向戌觉得有道理,就倡议晋、楚两国国君在宋国相会,当面订立停战互访的盟约。
楚国从共王到现在,屡次受到吴国侵扰,边境不得安宁,所以屈建想和晋国交好,以便专心对付吴国;而赵武也因为楚国屡次攻打郑国,希望和议一成,能享受几年安宁。两边都欣然同意,于是派使者到各属国约定日期。
晋国使者到了卫国,宁喜没通知献公,就擅自派石恶去参加会盟。献公知道后大怒,向公孙免余诉说。免余说:“我去用礼义责备他。”免余去见宁喜,说:“会盟是大事,怎么能不让国君知道呢?”宁喜生气地说:“子鲜(献公之弟)有约定,我难道还算臣子吗?”
免余回去对献公说:“宁喜太无礼了,为什么不杀了他?”献公说:“要不是宁氏,我哪有今天?约定是我亲口说的,不能反悔。”免余说:“我受主公特别的知遇之恩,没什么可报答的。请让我带着家属去攻打宁氏,事成了,好处归您;不成,祸害我一人承担。”献公说:“你自己斟酌着办,别连累我。”
免余去见他的堂弟公孙无地。公孙臣说:“相国专权,您是知道的。主公还坚守那固执的信用,隐忍不说,将来他势力养成,祸害就和孙氏一样了,怎么办?”无地和公孙臣一起说:“为什么不杀了他?”免余说:“我跟国君说了,国君不听。要是我们假装作乱,侥幸成功,是国君的福气;不成,不过出奔而已。”无地说:“我们兄弟愿做先锋。”免余请他们歃血为盟。
当时是周灵王二十六年,宁喜正在办春宴。无地对免余说:“宁氏办春宴,肯定没防备,我先去试试,你随后跟上。”免余说:“要不要占卜一下?”无地说:“事情一定要做,还占什么卜?”无地和公孙臣带领全部家众去攻打宁氏。
宁氏家门内设有伏机。伏机就是挖个深窟,上面铺木板,另外用木头做机关,触动机关,下面的力量就会发作,木板翻开人就会陷下去。白天撤掉机关,晚上设置。这天因为春宴,家属都在堂中看戏,没人守门,就设了伏机代替巡警。无地不知道,误触机关,掉进窟中。宁氏人大惊,争着出来抓贼,抓住了无地。公孙臣挥戈来救,宁氏人多,公孙臣战败被杀。
宁喜问无地:“你来这里,是谁主使的?”无地瞪着眼睛大骂:“你仗着功劳专横放肆,做臣子不忠,我们兄弟是为了国家来杀你,事没成功,是命不好,哪有人主使?”宁喜怒了,把无地绑在庭柱上,鞭打至死,然后斩首。
右宰谷听说宁喜抓到贼,夜里乘车来问。宁氏刚开门,免余带兵正好赶到,趁机冲进去,先在门口杀了右宰谷。宁氏堂中大乱,宁喜惊慌中急忙问:“作乱的是谁?”免余说:“全国的人都在这里,还问什么姓名?”宁喜害怕逃跑,免余拔剑追他,绕着堂柱追了三圈,宁喜身中两剑,死在柱下。免余杀光宁氏全家,回去向献公报告。
献公命人把宁喜和右宰谷的尸体摆在朝堂上。公子鱄听说后,光着脚入朝,抚着宁喜的尸体哭着说:“不是国君失信,是我欺骗了你。你死了,我还有什么脸在卫国朝堂上立足呢?”他朝天长号三声,就快步出去,用牛车拉着妻子儿女,出奔晋国。
献公派人挽留他,公子鱄不听。走到河边,献公又派大夫齐恶骑马追上来,齐恶传达卫侯的意思,一定要公子鱄回国。公子鱄说:“要我回卫国,除非宁喜复活!”齐恶还一个劲地劝他,公子鱄拿了一只活野鸡,当着齐恶的面拔出佩刀砍落野鸡的头,发誓说:“我和妻子儿女,今后再踏上卫国土地,吃卫国的粮食,就像这只野鸡!”齐恶知道不能勉强他,只好回去。公子鱄就到了晋国,隐居在邯郸,和家人编草鞋换粮食吃,终身不说一个“卫”字。
### 晋楚弭兵之会
宋左师向戌倡导弭兵之会,商议互访之事。晋国正卿赵武、楚国令尹屈建都到了宋国。各国大夫陆续到来,晋国的属国鲁、卫、郑,跟从晋国在左边扎营;楚国的属国蔡、陈、许,跟从楚国在右边扎营。用战车围成城墙,各占一方。宋国是东道主,就不用说了。
商定按照朝聘的常规,楚国的属国朝聘晋国,晋国的属国也朝聘楚国,贡献的礼物各减一半,两边分用。大国齐、秦,算是地位相当的国家,不在属国之列,两国互不相见。晋国的小国如邾、莒、滕、薛,楚国的小国如顿、胡、沈、麇,有能力的自己去朝聘,没能力的按附庸国的规矩,依附邻近的国家。
于是在宋国西门外歃血结盟。楚国屈建暗暗传令,让士兵在衣服里面穿上铠甲,想劫持盟会,袭击杀死赵武,伯州犁坚决劝阻才作罢。赵武听说楚国士兵穿了铠甲,问羊舌肹,想准备应对的计策。羊舌肹说:“本来举行这个盟会就是为了停战,要是楚国用兵,它就先对诸侯失信,诸侯谁会服它?您坚守信用就行,怕什么?”
快要结盟时,楚国屈建又想先歃血,让向戌传话给晋国。向戌到晋军,不敢开口,他的随从替他说了。赵武说:“从前我先君文公在践土接受周王的命令,安抚四方诸侯,成为中原的领袖,楚国怎么能在晋国之前歃血?”向戌回去告诉屈建,屈建说:“要说周王的命令,楚国也曾受惠王的命令。所以互相朝聘,是说楚、晋地位相当。晋国主持盟会很久了,这次该让给楚国。要是还让晋国先歃血,就是楚国比晋国弱了,还说什么地位相当的国家?”
向戌又到晋营说这件事,赵武还不肯答应。羊舌肹对赵武说:“主持盟会靠的是德行,不是势力。要是有德行,即使后歃血,诸侯也会拥戴;要是没有德行,即使先歃血,诸侯也会背叛。而且召集诸侯是以停战为名,停战是对天下有利的事。争着先歃血就一定会用兵,用兵就一定会失信,这就失去了对天下有利的本意了,您姑且让给楚国吧。”赵武这才答应让楚国先歃血,定好盟约后散会。
当时卫国石恶参加了盟会,听说宁喜被杀,不敢回卫国,就跟着赵武留在了晋国。从此晋、楚两国相安无事。
### 崔杼家族覆灭,庆封独相
齐国右相崔杼杀了庄公,立了景公,威震齐国。左相庆封生性好酒,喜欢打猎,经常不在国内,崔杼独自把持朝政,更加专横放肆。庆封心中暗暗嫉妒。
崔杼原来答应棠姜立崔明为继承人,因为可怜长子崔成手臂受伤,不忍心说出口。崔成看出他的心意,请求把继承权让给崔明,希望得到崔邑养老,崔杼答应了。但东郭偃和棠无咎不同意,说:“崔邑是宗庙所在的地方,一定要给嫡长子。”崔杼对崔成说:“我本来想把崔邑给你,可偃和无咎不同意,怎么办?”
崔成把这事告诉弟弟崔疆,崔疆说:“连继承人的位置都让了,一个城邑还舍不得给吗?父亲还在,东郭他们就这样把持,父亲死了,我们兄弟想做奴仆都不行了。”崔成说:“姑且请左相帮我们说说。”
崔成、崔疆两人去见庆封,诉说这件事。庆封说:“你父亲只听偃和无咎的话,我即使进言,他也一定不听。以后恐怕他们会害了你父亲,为什么不除掉他们?”崔成、崔疆说:“我们也有这个想法,但力量单薄,恐怕办不成。”庆封说:“容我再商量商量。”
崔成、崔疆走后,庆封把卢蒲嫳叫来,说了他们的话。卢蒲嫳说:“崔氏内乱,对庆氏有利。”庆封恍然大悟。过了几天,崔成、崔疆又来,又说东郭偃、棠无咎的坏话。庆封说:“你们要是能动手,我会派甲士帮你们。”于是送给他们一百套精良的铠甲和同样多的兵器。
崔成、崔疆大喜,半夜率领家众披甲执兵,分散埋伏在崔氏住宅附近。东郭偃、棠无咎每天都要到崔氏家朝拜,等他们一进门,甲士突然冲出来,用戟把他们刺死。
崔杼听说后大怒,急忙叫人驾车。驾车的仆人都逃光了,只有养马的人在马厩,于是让养马的人套马,一个小仆人驾车,去见庆封,哭诉家里的灾难。庆封假装不知道,惊讶地说:“崔、庆两家虽然是两个姓氏,实际上是一体的。这些小子竟敢如此目无尊长,您要是想讨伐他们,我一定效力。”
崔杼信以为真,就谢道:“要是能除掉这两个逆贼,让崔氏宗族安宁,我让崔明拜您为义父。”庆封于是把全部家甲都派出来,叫卢蒲嫳率领,吩咐了一番。
卢蒲嫳领命前往。崔成、崔疆见卢蒲嫳的兵到了,想关门防守。卢蒲嫳骗他们说:“我奉左相的命令来,是为你们好,不是害你们。”崔成对崔疆说:“莫非是想除掉孽弟崔明?”崔疆说:“有可能。”于是开门让卢蒲嫳进去。
卢蒲嫳一进门,甲士都跟着进来了,崔成、崔疆阻拦不住,就问卢蒲嫳:“左相的命令是什么?”卢蒲嫳说:“左相听了你父亲的诉说,我奉命来取你们的头!”喝令甲士:“还不动手!”崔成、崔疆还没来得及说话,头就落地了。
卢蒲嫳让甲士抄掠崔家,车马、衣服、器物都抢得一干二净,还拆毁了门户。棠姜又惊又怕,在房里上吊死了。只有崔明事先在外面,没遭难。
卢蒲嫳把崔成、崔疆的头挂在车上,回去向崔杼报告。崔杼看到两具尸体,又气又悲,问卢蒲嫳:“没惊吓到内室的人吧?”卢蒲嫳说:“夫人还在高卧没起。”崔杼脸上有了喜色,对庆封说:“我想回去,可小仆人不会驾车,希望借个驾车的人。”卢蒲嫳说:“我来给相国驾车。”
崔杼向庆封再三称谢,上车走了。到了府第,只见大门大开,一个人也没有。走进中堂,一直望到内室,窗户、门都空荡荡的,棠姜还吊在梁上,绳子都没解开。崔杼吓得魂飞魄散,想问卢蒲嫳,卢蒲嫳已经不辞而别了。到处找崔明也找不到,他放声大哭说:“我现在被庆封骗了,我没家了,还活着干什么?”也上吊死了。
崔明半夜偷偷回到府第,偷走崔杼和棠姜的尸体,放在一个棺材里,用车拉出去,挖开祖坟的墓穴,把棺材放进去,再盖上土,只有养马的人一起帮忙,此外没人知道。事情办完后,崔明出奔鲁国。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