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簡王十三年夏四月,楚共王用右尹壬夫之計,親統大軍,同鄭成公伐宋。以魚石等五大夫爲嚮導,攻下彭城,使魚石等據之。留下三百乘,屯戍其地,共王謂五大夫曰:“晉方通吳,與楚爲難,而彭城乃吳、晉往來之徑,今留重兵助汝,進戰則可以割宋國之封,退守亦可以絕吳、晉之使,汝宜用心任事,勿負寡人之託!”共王歸楚。是冬,宋成公使大夫老佐帥師圍彭城,魚石統戍卒迎戰,爲老佐所敗,楚令尹嬰齊聞彭城被圍,引兵來救,老佐恃勇輕敵,深入楚軍,中箭而亡,嬰齊遂進兵侵宋,宋成公大懼,使右師華元至晉告急。韓厥言於悼公曰:“昔文公之伯,自救宋始,興衰之機,在此一舉,不可以不勤也!”乃大發使,徵兵於諸侯。悼公親統大將韓厥、荀偃、欒黶等,先屯兵於臺谷。嬰齊聞晉兵大至,乃班師歸楚。周簡王十四年,悼公帥宋、魯、衛、曹、莒、邾、滕、薛八國之兵,進圍彭城。宋大夫向戍使士卒登車巢車,向城上四面呼曰:“魚石等背君之賊,天理不容!今晉統二十萬之衆,蹂破孤城,寸草不留,汝等若知順逆,何不擒逆賊來降?免使無辜被戮!”如此傳呼數遍,彭城百姓聞之,皆知魚石理虧,開門以納晉師,時楚戍雖衆,魚石等不加優恤,莫肯效力。晉悼公入城,戍卒俱奔散。韓厥擒魚石,欒黶、荀偃擒魚府,宋向戍擒向爲人,向帶,魯仲孫蔑擒鱗朱,各解到晉悼公處獻功。悼公命將五大夫斬首,安置其族於河東壺邱之地,遂移師問罪於鄭。楚右尹壬夫侵宋以救鄭,諸侯之師還救宋,因各散歸。是年,周簡王崩,世子泄心即位,是爲靈王。靈王自始生時,口上便有髭鬚,故周人謂之髭王。髭王元年夏,鄭成公疾篤,謂上卿公子偪曰:“楚君以救鄭之故,矢及於目,寡人未之敢忘。寡人死後,諸卿切勿背楚!”囑罷遂薨。公子馬非等奉世子髠頑即位,是爲僖公。晉悼公以鄭人未服,大合諸侯於戚以謀之。魯大夫仲孫蔑獻計曰:“鄭地之險,莫如虎牢,且楚、鄭相通之要道也!誠築城設關,留重兵以逼之,鄭必從矣!”楚降將巫臣獻計曰:“吳與楚一水相通,自臣往歲聘吳,約與攻楚,吳人屢次侵擾楚屬,楚人苦之,今莫若更遣一介,導吳伐楚,楚東苦吳兵,安能北與我爭鄭乎!”晉悼公兩從之。時齊靈公亦遣世子光,同上卿崔杼來會所,聽晉之命。悼公乃合九路諸侯兵力,大城虎牢,增置墩臺,大國抽兵千人,小國五百三百,共守其地。鄭僖公果然恐懼,始行成於晉,晉悼公乃還。時中軍尉祁奚年七十餘矣,告老致政,悼公問曰:“孰可以代卿者?”奚對曰:“莫如解狐。”悼公曰:“聞解狐卿之仇也,何以舉之?”奚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仇也。”悼公乃召解狐,未及拜官,狐已病死。悼公復問曰:“解狐之外,更有何人?”奚對曰:“其次莫如午。”悼公曰:“午非卿之子耶?”奚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子也。”悼公曰:“今中軍尉副羊舌職亦死,卿爲我並擇其代。”奚對曰:“職有二子,曰赤,曰肹,二人皆賢,惟君所用。”悼公從其言,以祁午爲中軍尉,羊舌赤副之,諸大夫無不悅服。話分兩頭。再說巫臣之子巫狐庸,奉晉侯命,如吳見吳王壽夢,請兵伐楚。壽夢許之,使世子諸樊爲將,治兵於江口,早有諜人報入楚國。楚令尹嬰齊奏曰:“吳師從未至楚,若一次入境,後將復來,不如先期伐之。”共王以爲然。嬰齊乃大閱舟師,簡精卒二萬人,由大江襲破鳩茲,遂欲順流而下。驍將鄧廖進曰:“長江水溜,進易退難,小將願率一軍前行,得利則進,失利亦不至於大敗。元帥屯兵於郝山磯,相機觀變,可以萬全。”嬰齊然其策,乃選組甲三百人,被練袍者三千人,皆氣強力大,一可當十者,大小舟共百艘,一聲炮響,船頭望東進發。早有哨船探知鳩茲失事,來報世子諸樊。諸樊曰:“鳩茲既失,楚兵必乘勝東下,宜預備之。”乃使公子夷昧帥舟師數十艘,於東西梁山誘敵。公子餘祭伏兵於採石港。鄧廖兵過郝山磯,望梁山有兵船,奮勇前進,夷昧略戰,即佯敗東走。鄧廖追過採石磯,遇諸樊大軍,方接戰,未十餘合,採石港中炮聲大振,餘祭伏兵從後夾攻,前後矢發如雨點,鄧廖面中三矢,猶拔箭力戰,夷昧乘艨艟大艦至,艦上俱精選勇士,以大槍亂搗敵船,船多覆溺,鄧廖力盡被執,不屈而死。餘軍得逃者,惟組甲八十,被練甲者三百人而已。嬰齊懼罪,方欲俺敗爲功,誰知吳世子諸樊乘勝,反進兵襲楚,嬰齊大敗而回,鳩茲仍復歸吳。嬰齊羞憤成疾,未至郢都,遂卒。史臣有詩云:乘車射御教吳人,從此東方起戰塵。組甲成擒名將死,當年錯著族巫臣。共王乃進右尹壬夫爲令尹。壬夫賦性貪鄙,索賂於屬國。陳成公不能堪,乃使轅僑如請服於晉,晉悼公大合諸侯於雞澤,再會諸侯於戚,吳子壽夢亦來會好,中國之勢大振。楚共王怒失陳國,歸罪於壬夫,殺之,用其弟公子貞字子囊者代爲令尹,大閱師徒,出車五百乘伐陳。時陳成公午已薨,世子弱嗣位,是爲哀公,懼楚兵威,復歸附於楚。晉悼公聞之大怒,欲起兵與楚爭陳,忽報無終國君嘉父,遣大夫孟樂至晉,獻虎豹之皮百個,奏言:“山戎諸國,自齊桓公征服,一向平靖,近因燕秦微弱,山戎窺中國無伯,復肆侵掠,寡君聞晉君精明,將紹桓文之業,因此宣晉威德,諸戎情願受盟,因此寡君遣微臣奉聞,惟賜定奪。”悼公集諸將商議,皆曰:“戎狄無親,不如伐之。昔者,齊桓公之伯,先定山戎,後徵荊楚,正以豺狼之性,非兵威不能制也。”司馬魏絳獨曰:“不可,今諸侯初合,大業未定,若興兵伐戎,楚兵必乘虛而生事,諸侯必叛晉而朝楚,夫夷狄,禽獸也;諸侯,兄弟也。今得禽獸而失兄弟,非策也。”悼公曰:“戎可和乎?”魏絳對曰:“和戎之利有五:戎與晉鄰,其地多曠,賤土貴貨,我以貨易土,可以廣地,其利一也;侵掠既息,邊民得安意耕種,其利二也;以德懷遠,兵車不勞,其利三也;戎狄事晉,四鄰震動,諸侯畏服,其利四也;我無北顧之憂,得以專意於南方,其利五也。有此五利,君何不從?”悼公大悅。即命魏絳爲和戎之使,同孟樂先至無終國,與國王嘉父商議停當,嘉父乃號召山戎諸國,並至無終,歃血定盟:“方今晉侯嗣伯,主盟中華,諸戎願奉約束,捍衛北方,不侵不叛,各保寧宇,如有背盟,天地不佑!”諸戎受盟,各各歡喜,以土宜獻魏絳,絳分毫不受,諸戎相顧曰:“上國使臣,廉潔如此!”倍加敬重。魏絳以盟約回報悼公,悼公大悅。時楚令尹公子貞已得陳國,又移兵伐鄭。因虎牢有重兵戍守,不走汜水一路,卻由許國望潁水而來。鄭僖公髠頑大懼,集六卿共議,那六卿公子騑字子駟、公子發字子國、公子嘉字子孔,三位俱穆公之子,於僖公爲叔祖輩;公孫輒字子耳,乃公子去疾之子;公孫蠆字子蟜,乃公子偃之子,公孫舍之字子展,乃公子喜之子,三位俱穆公之孫,襲父爵爲卿,爲僖公爲叔輩。這六卿都是尊行,素執鄭政。僖公髠頑心高氣傲,不甚加禮,以此君臣積不相能,上卿公子騑尤爲鑿柄。今日會議之際,僖公主意,欲堅守以待晉救,公子騑開言曰:“諺雲‘遠水豈能救近火’,不如從楚。”僖公曰:“從楚則晉師又至,何以當之?”公子騑對曰:“晉與楚誰憐我者?我亦何擇於二國?惟強者則事之!今後請以犧牲玉帛待於境外,楚來則盟楚,晉來則盟晉。兩雄並爭必有大屈,強弱既分,吾因擇強者而庇民焉,不亦可乎?”僖公不從其計,曰:“如駟言鄭朝夕待盟,無寧歲矣!”欲遣使求援於晉,諸大夫懼違公子騑之意,莫肯往者,僖公發憤自行,是夜宿於驛舍。公子騑使門客伏而刺之,託言暴疾,立其弟嘉爲君,是爲簡公。使人報楚曰:“從晉皆髠頑之意,今髠頑已死,願聽盟罷兵!”楚公子貞受盟而退。晉悼公以聞鄭復從楚,乃問於諸大夫曰:“今陳、鄭俱叛,伐之何先?”荀罃對曰:“陳國小地偏,無益於成敗之數;鄭爲中國之樞,自來圖伯,必先服鄭。寧失十陳,不可失一鄭也!”韓厥曰:“子羽識見明決,能定鄭者必此人,臣力衰智耄,願以中軍斧鉞讓之。”悼公不許,厥堅請不已,乃從之。韓厥告老致政,荀罃遂代爲中軍元帥,統大軍伐鄭。兵至虎牢,鄭人請盟,荀罃許之,比及晉師反旆。楚共王親自伐鄭,復取成而歸。悼公大怒,問於諸大夫曰:“鄭人反覆,兵至則從,兵撤復叛,今欲得其堅附,當用何策?”荀罃獻計曰:“晉所以不能收鄭者,以楚人爭之甚力也,今欲收鄭,必先敝楚;欲敝楚,必用‘以逸待勞’之策。”悼公曰:“何謂‘以逸待勞’之策?”荀罃對曰:“兵不可以數動,數動則疲,諸侯不可以屢勤,屢勤則怨,內疲而外怨,以此御楚,臣未見其勝也。臣請舉四軍之衆,分而爲三,將各國亦分派配搭,每次只用一軍,更番出入,楚進則我退,楚退則我復進,以我之一軍,牽楚之全軍,彼求戰不得,求息又不得,我無暴骨之兇,彼有道塗之苦,我能亟往,彼不能亟來,如是而楚可疲,鄭可固也!”悼公曰:“此計甚善!”即命荀罃治兵於曲梁,三分四軍,定更番之制,荀罃登壇出令,壇上豎起一面杏黃色大旆,上寫“中軍元帥智”。他本荀罃氏,爲何卻寫“智”字?因荀罃、荀偃叔侄同爲大將,軍中一姓,嫌無分別, 父荀首食採於智,偃父荀庚自晉作三行時,曾爲中行將軍,故又以智氏、中行氏別之。自此荀罃號爲智,荀偃號爲中行偃,軍中耳目,就不亂了。這都是荀罃的法度,壇下分立三軍:第一軍,上軍元帥荀偃,副將韓起,魯、曹、邾三國以兵從,中軍副將範匄接應;第二軍,下軍元帥欒黶,副將士魴,齊、滕、薛三國以兵從,中軍上大夫魏頡接應;第三軍,新軍元帥趙武,副將魏相,宋、衛、郳三國以兵從,中軍下大夫荀會接應。荀罃傳令:第一次上軍出征,第二次下軍出征,第三次新軍出征,中軍兵將,分配接應,週而復始,但取盟約歸報,便算有功,更不許與楚兵交戰。公子楊幹,乃悼公之同母弟,年方一十九歲,新拜中軍戎御之職,血氣方剛,未經戰陣,聞得治兵伐鄭,磨拳擦掌,巴不得獨當一隊,立刻上前廝殺,不見智蔤點用,心中一股銳氣,按納不住,遂自請爲先鋒,願效死力。智曰:“吾今日分軍之計,只要速進速退,不以戰勝爲功,分派已定,小將軍雖勇,無所用之。”楊幹固請自效,荀罃曰:“既小將軍堅請,權於荀大夫部下接應新軍。”楊幹又道:“新軍派在第三次出征,等待不及,求撥在第一軍部下!”智不從,楊幹恃自家是晉侯親弟,徑將本部車卒,自成一隊,列於中軍副將範匄之後。司馬魏絳奉將令整肅行伍,見楊幹越次成列,即鳴鼓告於衆曰:“楊幹故違將令,亂了行伍之序,論軍法本該斬首,念是晉侯親弟,姑將僕御代戮,以肅軍政。”即命軍校擒其御車之人斬之,懸首壇下。軍中肅然。楊幹素驕貴自恣,不知軍法。見御人被戮,嚇得魂不附體,十分懼怕中,又帶了三分羞,三分惱,當下駕車馳出軍營,徑奔晉悼公之前,哭拜於地,訴說魏絳如此欺負人,無顏見諸將之面。悼公愛弟之心,不暇致詳,遂怫然大怒曰:“魏絳辱寡人之弟,如辱寡人,必殺魏絳,不可縱也!”乃召中軍尉副羊舌職往取魏絳。羊舌職入宮見悼公曰:“絳志節之士,有事不避難,有罪不避刑,軍事已畢,必當自來謝罪,不須臣往。”頃刻間,魏絳果至,右手仗劍,左手執書,將入朝待罪,至午門,聞悼公欲使人取己,遂以書付僕人,令其申奏,便欲伏劍而死。只見兩位官員,喘吁吁的奔至,乃是下軍副將士魴、主候大夫張老,見絳欲自刎,忙奪其劍曰:“某等聞司馬入朝,必爲楊公子之事,所以急趨而至。欲合詞稟聞主公,不識司馬爲何輕生如此?”魏絳具說晉侯召羊舌大夫之意。二人曰:“此乃國家公事,司馬奉法無私,何必自喪其身?不須令僕上書,某等願代爲啓奏!”三人同至宮門,士魴、張老先入,請見悼公,呈上魏絳之書,悼公啓而覽之,略雲:君不以臣爲不肖,使承中軍司馬之乏。臣聞:“三軍之命,繫於元帥;元帥之權,在乎命令。”有令不遵,有命不用,此河曲之所以無功,邲城之所以致敗也。臣戮不用命者,以盡司馬之職,臣自知上觸介弟,罪當萬死,請伏劍於君側,以明君侯親親之誼!悼公讀罷其書,急問士魴、張老曰:“魏絳安在?”魴等答曰:“絳懼罪欲自殺,臣等力止之,見在宮門待罪。”悼公悚然起席,不暇穿履,遂跣足步出宮門,執魏絳之手,曰:“寡人之言,兄弟之情也;子之所行,軍旅之事也。寡人不能教訓其弟,以犯軍刑,過在寡人,於卿無與。卿速就職!”羊舌職在旁大聲曰:“君已恕絳無罪,絳宜退。”魏絳乃叩謝不殺之恩,羊舌職與士魴、張老,同時稽首稱賀曰:“君有奉法之臣如此,何患伯業不就?”四人辭悼公一齊出朝。悼公回宮,大罵楊幹:“不知禮法,幾陷寡人於過,殺吾愛將!”使內侍押往公族大夫韓無忌處,學禮三月,方許相見,楊幹含羞鬱郁而去。髯翁有詩云:軍法無親敢亂行,中軍司馬面如霜。悼公伯志方磨勵,肯使忠臣劍下亡?智蔤定分軍之令,方欲伐鄭,廷臣傳報:“宋國有文書到來。”悼公取覽,乃是楚、鄭二國相比,屢屢興兵,侵掠宋境,以偪陽爲東道,以此告急。上軍元帥荀偃請曰:“楚得陳、鄭而復侵宋,意在與晉爭伯也。偪陽爲楚伐宋之道,若興師先向偪陽,可一鼓而下,前彭城之圍,宋向戍有功,因封之以爲附庸,使斷楚道,亦一策也。”智蔤曰:“偪陽雖小,其城甚固,若圍而不下,必爲諸侯所笑!”中軍副將士匄曰:“彭城之役,我方伐鄭,楚則侵宋以救之;虎牢之役,我方平鄭,楚又侵宋以報之。今欲得鄭,非先爲固宋之謀不可,偃言是也!”荀罃曰:“二子能料偪陽必可滅乎?”荀偃,士偃同聲應曰:“都在小將二人身上,如若不能成功,甘當軍令!”悼公曰:“伯遊倡之,伯瑕助之,何憂事不濟乎?”乃發第一軍往攻偪陽,魯、曹、邾三國皆以兵從。偪陽大夫妘斑獻計曰:“魯師營於北門,我僞啓門出戰,其師必入攻,俟其半入,下懸門以截之。魯敗,則曹,邾必懼,而晉之銳氣亦挫矣!”偪陽子用其計。卻說魯將孟孫蔑率其部將叔梁紇、秦堇父、狄彌等攻北門,只見懸門不閉,堇父同彌恃勇先進,叔梁紇繼之。忽聞城上豁喇一聲,將懸門當著叔梁紇頭頂上放將下來,紇即投戈於地,舉雙手把懸門輕輕托起,後軍就鳴金起來。堇父,狄彌二將,恐後隊有變,急忙回身,城內鼓角大振,妘斑引著大隊人車,尾後追逐。望見一大漢,手託懸門,以出軍將,妘斑大駭,想道:“這懸門自上放下,不是千斤力氣,怎抬得住?若闖出去,反被他將門放下,可不利害!”且自停車觀望。叔梁紇待晉軍退盡,大叫道:“魯國有名上將叔梁紇在此。有人要出城的,趁我不曾放手,快些出去!”城中無人敢應。妘斑彎弓搭箭,方欲射之,叔梁紇把雙手一掀,就勢撒開,那懸門便落了閘口。紇回至本營,謂堇父,狄彌曰:“二位將軍之命,懸於我之兩腕也!”堇父曰:“若非鳴金,吾等已殺入偪陽城,成其大功矣!” 狄彌曰:“只看明日,我要獨攻偪陽,顯得魯人本事!”至次日,孟孫蔑整隊向城上搦戰,每百人爲一隊。狄彌曰:“我不要人幫助,只單身自當一隊足矣!”乃取大車輪一個,以堅甲蒙之,緊緊束縛,左手執以爲櫓,右握大戟,跳躍如飛。偪陽城上,望見魯將施逞勇力,乃懸佈於城下,叫曰:“我引汝登城,誰人敢登,方見真勇!”言猶未已,魯軍隊中一將出應曰:“有何不敢!”此將乃秦堇父也。即以手牽布,左右更換,須臾盤至城堞。偪陽人以刀割斷其布,堇父從半空中蹋將下來,偪陽城高數仞,若是別人,這一跌,縱然不死,也是重傷,堇父全然不覺。城上布又垂下,問道:“再敢登麼?”堇父又應曰:“有何不敢!”手借布力,騰身覆上,又被偪陽人斷布撲地,又一大跌。才爬起來,城上布又垂下,問道:“還敢不敢?”堇父聲愈厲,答曰:“不敢不算好漢!”挽布如前。偪陽人看見堇父再墜再登,全無畏懼,倒著了忙,急割布時,已被堇父撈著一人,望城下一摔,跌個半熟,堇父亦隨布墜下,反向城上叫道:“你還敢懸布否?”城上應曰:“已知將軍神勇,不敢復懸矣!”堇父遂取斷布三截,遍示諸隊,衆人無不吐舌!孟孫蔑嘆曰:“詩云:‘有力如虎’,此三將足當之矣。”妘斑見魯將兇猛,一個賽一個,遂不敢出戰,吩咐軍民竭力固守,各軍自夏四月丙寅日圍起,至五月庚寅,凡二十四日,攻者已倦,應者有餘。忽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軍中驚恐不安,荀偃、士匄慮水患生變,同至中軍來稟智蔤,欲求班師。不知智蔤肯聽從否,再看下回分解。
《東周列國志》•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 偪陽城三將鬥力
譯文:
以下是將這段文字翻譯爲現代漢語的內容:
話說周簡王十三年夏天四月,楚共王採用右尹壬夫的計策,親自統率大軍,和鄭成公一起討伐宋國。讓魚石等五位大夫作爲嚮導,攻下了彭城,讓魚石等人佔據那裏。留下三百輛兵車,在當地駐守。楚共王對五位大夫說:“晉國正和吳國交好,和楚國作對,而彭城是吳國和晉國往來的必經之路,現在留下重兵幫助你們,進攻作戰就可以分割宋國的土地,防守也可以斷絕吳國和晉國的使者往來,你們要用心做事,不要辜負寡人的託付!”楚共王回到楚國。這年冬天,宋成公派大夫老佐率領軍隊包圍彭城,魚石統領駐守的士兵迎戰,被老佐打敗。楚國令尹嬰齊聽說彭城被包圍,帶兵來救援。老佐仗着自己勇猛而輕視敵人,深入楚軍陣地,中箭而死。嬰齊於是進兵侵犯宋國,宋成公非常害怕,派右師華元到晉國告急。韓厥對晉悼公說:“從前晉文公稱霸,是從救援宋國開始的,興衰的關鍵,就在這一次行動,不可以不努力啊!”於是大規模地派遣使者,向諸侯各國徵兵。晉悼公親自統率大將韓厥、荀偃、欒黶等人,先在臺谷屯兵。嬰齊聽說晉軍大批到來,就班師回到楚國。
周簡王十四年,晉悼公率領宋、魯、衛、曹、莒、邾、滕、薛八個國家的軍隊,進兵包圍彭城。宋國大夫向戍讓士兵登上巢車,向城上四面呼喊說:“魚石等人是背叛君主的賊人,天理不容!現在晉國統率二十萬大軍,要踏平這座孤城,寸草不留,你們如果知道是非順逆,爲什麼不抓住叛逆的賊人來投降?免得讓無辜的人被殺戮!”像這樣呼喊了好幾遍,彭城的百姓聽了,都知道魚石理虧,就打開城門迎接晉軍。當時楚國的守軍雖然很多,但魚石等人不優待撫卹他們,守軍都不肯效力。晉悼公進入城中,守軍都逃散了。韓厥擒獲了魚石,欒黶、荀偃擒獲了魚府,宋國的向戍擒獲了向爲人、向帶,魯國的仲孫蔑擒獲了鱗朱,各自押解到晉悼公那裏報功。晉悼公命令將這五位大夫斬首,把他們的家族安置在河東壺邱的地方,然後轉移軍隊去討伐鄭國問罪。楚國右尹壬夫侵犯宋國來救援鄭國,諸侯的軍隊返回救援宋國,然後各自散去回國。
這一年,周簡王去世,太子泄心即位,這就是周靈王。周靈王從出生時,嘴上就有鬍鬚,所以周國人稱他爲髭王。髭王元年夏天,鄭成公病重,對上卿公子偪說:“楚國國君因爲救援鄭國的緣故,被箭射中了眼睛,寡人不敢忘記。寡人死後,各位卿家千萬不要背叛楚國!”囑咐完就去世了。公子馬非等人侍奉太子髠頑即位,這就是鄭僖公。
晉悼公因爲鄭國人沒有順服,在戚地大規模會合諸侯來商議對策。魯國大夫仲孫蔑獻計說:“鄭國地勢險要的地方,沒有比得上虎牢的,而且它是楚國和鄭國相通的要道!如果真的修築城池、設置關卡,留下重兵逼迫鄭國,鄭國一定會順服的!”楚國的降將巫臣獻計說:“吳國和楚國一水相通,自從臣去年出使吳國,和他們約定一起進攻楚國,吳國人多次侵擾楚國的屬地,楚國人爲此苦惱。現在不如再派一個使者,引導吳國討伐楚國,楚國在東面被吳國的軍隊困擾,怎麼能在北面和我們爭奪鄭國呢!”晉悼公兩個計策都採納了。當時齊靈公也派太子光和上卿崔杼來參加會盟,聽從晉國的命令。晉悼公於是會合九路諸侯的兵力,大規模修築虎牢城,增加設置瞭望臺,大國抽出一千名士兵,小國抽出五百名或三百名士兵,共同守衛這個地方。鄭僖公果然害怕了,開始和晉國講和,晉悼公於是返回。
當時中軍尉祁奚已經七十多歲了,告老辭官。晉悼公問他:“誰可以代替你呢?”祁奚回答說:“沒有比解狐更合適的了。”晉悼公說:“聽說解狐是你的仇人,爲什麼推薦他呢?”祁奚回答說:“您問的是誰可以勝任,不是問誰是我的仇人。”晉悼公於是召見解狐,還沒來得及授予官職,解狐就病死了。晉悼公又問:“除了解狐,還有誰合適呢?”祁奚回答說:“其次就沒有比祁午更合適的了。”晉悼公說:“祁午不是你的兒子嗎?”祁奚回答說:“您問的是誰可以勝任,不是問誰是我的兒子。”晉悼公說:“現在中軍尉副羊舌職也死了,你爲我一起選擇他的接替者。”祁奚回答說:“羊舌職有兩個兒子,叫羊舌赤和羊舌肹,兩個人都很賢能,就看您任用誰了。”晉悼公聽從了他的話,任命祁午爲中軍尉,羊舌赤爲副,各位大夫沒有不高興和信服的。
話分兩頭。再說巫臣的兒子巫狐庸,奉晉侯的命令,到吳國去見吳王壽夢,請求吳國出兵討伐楚國。壽夢答應了,派太子諸樊爲將領,在江口訓練軍隊,早就有間諜把消息報告到楚國。楚國令尹嬰齊上奏說:“吳國的軍隊從來沒有到過楚國,如果有一次進入楚國境內,以後還會再來,不如提前討伐他們。”楚共王認爲他說得對。嬰齊於是大規模檢閱水軍,挑選精銳士兵兩萬人,從長江上襲擊攻破了鳩茲,於是想順流而下。驍勇的將領鄧廖進言說:“長江水流湍急,前進容易後退難,小將願意率領一支軍隊先行,取得勝利就前進,失利也不至於大敗。元帥在郝山磯屯兵,根據情況觀察變化,可以萬無一失。”嬰齊認爲他的計策可行,於是挑選了穿組甲的三百人,穿練袍的三千人,都是力氣大、氣勢強,一個可以抵擋十個人的,大小船隻共一百艘,一聲炮響,船頭向東進發。
早就有哨船探聽到鳩茲失守,來報告太子諸樊。諸樊說:“鳩茲已經失守,楚國的軍隊一定會乘勝東下,應該做好準備。”於是派公子夷昧率領幾十艘戰船,在東西梁山引誘敵人。公子餘祭在採石港埋伏軍隊。鄧廖的軍隊經過郝山磯,望見梁山有戰船,奮勇前進,夷昧稍微交戰,就假裝戰敗向東逃走。鄧廖追過採石磯,遇到諸樊的大軍,剛交戰,還不到十幾個回合,採石港中炮聲大作,餘祭的伏兵從後面夾攻,前後箭像雨點一樣射來,鄧廖臉上中了三箭,還拔箭奮力戰鬥,夷昧乘坐艨艟大艦到來,艦上都是精選的勇士,用大槍亂搗敵船,很多敵船翻沉,鄧廖力氣用盡被擒獲,不屈服而死。剩下的軍隊能逃脫的,只有穿組甲的八十人,穿練甲的三百人而已。嬰齊害怕獲罪,正想把失敗說成功勞,誰知吳國太子諸樊乘勝,反而進兵襲擊楚國,嬰齊大敗而回,鳩茲又重新歸吳國所有。嬰齊羞愧憤恨成疾,還沒到郢都,就死了。史官有詩說:乘車射御教吳人,從此東方起戰塵。組甲成擒名將死,當年錯著族巫臣。
楚共王於是晉升右尹壬夫爲令尹。壬夫生性貪婪卑鄙,向附屬國索取賄賂。陳成公不能忍受,就派轅僑如向晉國請求順服。晉悼公在雞澤大規模會合諸侯,又在戚地會合諸侯,吳王壽夢也來參加會盟友好,中原各國的勢力大振。楚共王因爲失去陳國而發怒,歸罪於壬夫,殺了他,任用他的弟弟公子貞,字子囊的代替他爲令尹,大規模檢閱軍隊,出動五百輛兵車討伐陳國。當時陳成公午已經去世,太子弱繼位,這就是陳哀公,害怕楚國軍隊的威勢,又歸附了楚國。晉悼公聽說後非常生氣,想起兵和楚國爭奪陳國,忽然報告說無終國國君嘉父,派大夫孟樂到晉國,獻上一百張虎豹的皮,上奏說:“山戎各國,自從齊桓公征服後,一直平靜無事,近來因爲燕國和秦國勢力微弱,山戎窺視中原沒有霸主,又肆意侵犯掠奪,寡君聽說晉君英明,將要繼承齊桓公、晉文公的霸業,因此宣揚晉國的威望和德行,各個山戎國家情願接受盟約,因此寡君派微臣前來報告,希望您決定。”晉悼公召集各位將領商議,都說:“戎狄沒有親情,不如討伐他們。從前,齊桓公稱霸,先平定山戎,後征討荊楚,正是因爲他們有豺狼一樣的本性,不用武力威懾不能制服他們。”司馬魏絳獨自說:“不可以,現在諸侯剛剛會合,大業還沒有確定,如果起兵討伐戎狄,楚國的軍隊一定會乘虛生事,諸侯一定會背叛晉國而朝見楚國。那些夷狄,是禽獸;諸侯,是兄弟。現在得到禽獸而失去兄弟,不是好計策。”晉悼公說:“戎狄可以講和嗎?”魏絳回答說:“和戎狄講和有五個好處:戎狄和晉國相鄰,他們的土地很多空曠,輕視土地而看重財物,我們用財物交換土地,可以擴大領土,這是第一個好處;他們不再侵犯掠奪,邊境的百姓可以安心耕種,這是第二個好處;用德行安撫遠方的人,軍隊不用勞累,這是第三個好處;戎狄侍奉晉國,四周的鄰國震動,諸侯畏懼順服,這是第四個好處;我們沒有北方的顧慮,可以專心對付南方,這是第五個好處。有這五個好處,您爲什麼不答應呢?”晉悼公非常高興。立刻任命魏絳爲和戎的使者,和孟樂先到無終國,和國王嘉父商議妥當,嘉父於是召集山戎各國,一起到無終國,歃血結盟:“現在晉侯繼承霸業,主持中原的會盟,各個山戎國家願意遵守盟約,捍衛北方,不侵犯不背叛,各自保全安寧的領土,如果有違背盟約的,天地不保佑!”各個山戎國家接受盟約,都很高興,把當地的特產獻給魏絳,魏絳一點都不接受,各個山戎國家的人相互看着說:“大國的使臣,如此廉潔!”更加敬重他。魏絳帶着盟約回報晉悼公,晉悼公非常高興。
當時楚國令尹公子貞已經得到陳國,又轉移軍隊討伐鄭國。因爲虎牢有重兵駐守,不走汜水這條路,而是從許國向潁水進發。鄭僖公髠頑非常害怕,召集六卿一起商議。那六卿是公子騑,字子駟;公子發,字子國;公子嘉,字子孔,這三位都是鄭穆公的兒子,對於鄭僖公來說是叔祖輩;公孫輒,字子耳,是公子去疾的兒子;公孫蠆,字子蟜,是公子偃的兒子;公孫舍之,字子展,是公子喜的兒子,這三位都是鄭穆公的孫子,繼承父親的爵位爲卿,對於鄭僖公來說是叔輩。這六卿都是長輩,一向掌握鄭國的政權。鄭僖公髠頑心高氣傲,對他們不太以禮相待,因此君臣之間積怨很深,上卿公子騑尤其和他不合。今天開會商議的時候,鄭僖公的主意是想堅守等待晉國的救援,公子騑開口說:“俗話說‘遠水豈能救近火’,不如順從楚國。”鄭僖公說:“順從楚國那麼晉國的軍隊又會到來,怎麼抵擋呢?”公子騑回答說:“晉國和楚國誰會憐憫我們呢?我們對這兩個國家又有什麼可選擇的呢?只侍奉強者就行了!今後請準備好祭祀用的牲畜、玉器和絲織品在境外等待,楚國來了就和楚國結盟,晉國來了就和晉國結盟。兩個強國相爭一定會有一方大敗,強弱分明後,我們再選擇強者來保護百姓,不也可以嗎?”鄭僖公不採納他的計策,說:“按照子駟的說法,鄭國早晚都要結盟,沒有安寧的日子了!”想派使者向晉國求援,各位大夫害怕違背公子騑的意思,沒有人肯去,鄭僖公憤怒地自己前往,這天晚上住在驛站裏。公子騑派門客埋伏起來刺殺了他,假稱是暴病而死,立他的弟弟嘉爲君主,這就是鄭簡公。派人報告楚國說:“順從晉國都是髠頑的主意,現在髠頑已經死了,願意聽從盟約停戰!”楚國公子貞接受盟約後撤退。
晉悼公聽說鄭國又順從楚國,就問各位大夫說:“現在陳國和鄭國都背叛了,先討伐哪個呢?”荀罃回答說:“陳國小而且地處偏僻,對成敗沒有什麼影響;鄭國是中原的樞紐,自古以來想要稱霸,一定要先使鄭國順服。寧可失去十個陳國,也不能失去一個鄭國啊!”韓厥說:“子羽見識高明果斷,能使鄭國順服的一定是這個人,臣力氣衰弱、頭腦糊塗,願意把中軍元帥的職位讓給他。”晉悼公不答應,韓厥堅持請求不停,晉悼公就聽從了他。韓厥告老辭官,荀罃於是代替他爲中軍元帥,統率大軍討伐鄭國。軍隊到達虎牢,鄭國人請求結盟,荀罃答應了,等到晉軍返回。楚共王親自討伐鄭國,又和鄭國講和後回去。晉悼公非常生氣,問各位大夫說:“鄭國人反覆無常,軍隊到了就順從,軍隊撤走就背叛,現在想讓他們堅定地歸附,應該用什麼計策呢?”荀罃獻計說:“晉國不能收服鄭國的原因,是因爲楚國人爭奪得很厲害,現在想收服鄭國,一定要先使楚國疲憊;想使楚國疲憊,一定要用‘以逸待勞’的計策。”晉悼公說:“什麼是‘以逸待勞’的計策呢?”荀罃回答說:“軍隊不可以多次出動,多次出動就會疲憊,諸侯不可以多次勞累,多次勞累就會怨恨,內部疲憊而外部怨恨,用這樣的情況來抵禦楚國,臣看不出能取勝。臣請求把四軍的人馬,分成三部分,把各國的軍隊也分配搭配好,每次只用一支軍隊,輪流出徵,楚國進攻我們就撤退,楚國撤退我們就再進攻,用我們的一支軍隊,牽制楚國的全部軍隊,他們想交戰得不到機會,想休息也得不到機會,我們沒有士兵戰死荒野的兇險,他們有在路上奔波的辛苦,我們能快速前往,他們不能快速趕來,像這樣楚國就可以疲憊,鄭國就可以穩固了!”晉悼公說:“這個計策很好!”立刻命令荀罃在曲梁訓練軍隊,把四軍分成三部分,確定輪流出徵的制度。荀罃登上高臺發佈命令,高臺上豎起一面杏黃色的大旗,上面寫着“中軍元帥智”。他本來是荀罃氏,爲什麼卻寫“智”字呢?因爲荀罃、荀偃叔侄同爲大將,軍中都是一個姓,擔心沒有區別,荀罃的父親荀首的封地在智,荀偃的父親荀庚自從晉國設置三行軍隊時,曾經擔任中行將軍,所以又用智氏、中行氏來區別他們。從此荀罃號稱智,荀偃號稱中行偃,軍中的人就不會混淆了。這都是荀罃制定的制度。高臺下面分設三軍:第一軍,上軍元帥荀偃,副將韓起,魯國、曹國、邾國派軍隊跟隨,中軍副將範匄接應;第二軍,下軍元帥欒黶,副將士魴,齊國、滕國、薛國派軍隊跟隨,中軍上大夫魏頡接應;第三軍,新軍元帥趙武,副將魏相,宋國、衛國、郳國派軍隊跟隨,中軍下大夫荀會接應。荀罃傳令:第一次上軍出征,第二次下軍出征,第三次新軍出征,中軍的兵將,分配好進行接應,週而復始,只要取得盟約回來報告,就算有功,更不許和楚國的軍隊交戰。
公子楊幹,是晉悼公的同母弟弟,年紀才十九歲,剛剛被任命爲中軍戎御的職位,血氣方剛,沒有經歷過戰爭,聽說訓練軍隊討伐鄭國,摩拳擦掌,巴不得獨自帶領一隊人馬,立刻上前廝殺,不見智蔤任用他,心中一股銳氣,按捺不住,於是自己請求擔任先鋒,願意效死力。智蔤說:“我今天分軍的計劃,只要快速前進和快速後退,不以戰勝爲功勞,分配已經確定,小將軍雖然勇猛,也沒有用武之地。”楊幹堅決請求效力,荀罃說:“既然小將軍堅決請求,暫且在荀大夫部下接應新軍。”楊幹又說:“新軍安排在第三次出征,等不及了,請求撥到第一軍部下!”智蔤不答應,楊幹仗着自己是晉侯的親弟弟,徑直帶領自己的本部戰車和士兵,自成一隊,排列在中軍副將範匄的後面。司馬魏絳奉將令整頓軍隊的行列,看見楊幹不按次序排列,立刻擊鼓向衆人宣告說:“楊幹故意違反將令,擾亂了軍隊的行列次序,按照軍法本來應該斬首,念他是晉侯的親弟弟,姑且把他的車伕代替他斬首,來嚴肅軍隊的紀律。”立刻命令軍校擒獲他的車伕斬首,把腦袋懸掛在高臺下面。軍中一片肅靜。楊幹一向驕橫尊貴、放縱任性,不知道軍法。看見車伕被斬首,嚇得魂不附體,十分害怕中,又帶着三分羞愧,三分惱怒,當下駕車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