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王十年,徐、戎俱已臣服于齐。郑文公见齐势愈大,恐其侵伐,遣使请盟。乃复会宋、鲁、陈、郑四国之君,同盟于幽,天下莫不归心于齐。齐桓公归国,大设宴以劳群臣。酒至半酣,鲍叔牙执卮至桓公之前,满斟为寿。桓公曰:“乐哉,今日之饮!”鲍叔牙曰:“臣闻‘明主贤臣,虽乐不忘其忧。’臣愿君毋忘出奔,管仲毋忘槛囚,宁戚毋忘饭牛车下之日。”桓公遽起离席再拜曰:“寡人与诸大夫,皆能毋忘,此齐国社稷无穷之福也!”是日极欢而散。忽一日,报:“周王遣召伯廖来到。”桓公迎接入馆。召伯廖宣惠王之命,赐齐侯为方伯,修太公之职,得专征伐。因言:“卫朔援立子颓,助逆犯顺,朕怀之十年,迄今天讨未彰,烦伯舅为朕图之。”惠王十一年,齐桓公亲率车徒伐卫。时卫惠公朔先薨,子赤立,已三年矣,是为懿公。懿公不问来由,率兵接战,大败而归,桓公乃直抵城下,宣扬王命,数其罪状。懿公曰:“然则先君之过,与寡人无与也。”乃使其长子开方,辇金帛五车,纳于齐军,求其讲和免罪。桓公曰:“先王之制,罪不及子孙,苟遵王命,寡人何多求于卫耶?”公子开方见齐国强盛,愿仕于齐。齐侯曰:“子乃卫侯长子,论次序当为国储,奈何舍南面之尊,而北面于寡人乎?”开方对曰:“明公乃天下之贤侯,倘得执鞭侍左右,荣幸已甚,岂不胜于为君?”桓公以开方为爱己,拜为大夫,宠之与竖貂、易牙等,齐人谓之“三贵”。开方复言卫侯少女之美。卫惠公先曾以女媵齐,此其妹也。桓公遣使纳币,求之为妾。卫懿公不敢辞却,即送卫姬至齐,齐侯纳之。因以长卫姬、少卫姬别之,姊妹俱有宠。髯翁有诗云:卫侯罪案重如山,奉命如何取赂还?漫说尊王申大义,到来功利在心间。话分两头,却说晋国姬姓,侯爵,自周成王时,剪桐叶为珪,封其弟叔虞于此,传九世至穆侯。穆侯生二子,长曰仇,次曰成师。穆侯薨,子仇立,是为文侯。文侯薨,子昭侯立,畏其叔父桓叔之强,乃割曲沃以封之,谓之曲沃伯,改晋号曰翼,谓之二晋。昭侯立七年,大夫潘父弑之,而纳曲沃伯,翼人不受,杀潘父而立昭侯之弟平,是为孝侯。孝侯之八年,桓叔薨,子鱼单立,是为曲沃庄伯。孝侯立十五年,庄伯伐翼,孝侯逆战大败,为庄伯所杀。翼人立其弟郄,是为鄂侯。鄂侯立二年,率兵伐曲沃,战败,出奔随国,子光嗣位,是为哀侯。哀侯之二年,庄伯薨,子称代立,是为曲沃武公。哀侯九年,武公率其将韩万、梁宏伐翼,哀侯逆战被杀。周桓王命卿士虢公林父立其弟缗,是为小子侯。小子侯立四年,武公复诱而杀之,遂并其国,定都于绛,仍号曰晋,悉取晋库藏宝器,辇入于周,献于釐王,釐王贪其赂,遂命称代以一军为晋侯。称代凡立三十九年,薨,子佹诸立,是为晋献公。献公忌桓、庄之族,虑其为患,大夫士蔿献计散其党,因诱而尽杀之。献公嘉其功,命为大司空。因使大城绛邑,规模极其壮丽,比于大国之都。先献公为世子时,娶贾姬为妃,久而无子,又娶犬戎主之侄女曰狐姬,生子曰重耳;小戎允姓之女,生子曰夷吾。当武公晚年,求妾于齐,齐桓公以宗女归之,是为齐姜。时武公已老,不能御女,齐姜年少而美,献公悦而烝之,与生一子,私寄养于申氏,因名申生。献公即位之年,贾姬已薨,遂立齐姜为夫人,时重耳已二十一岁矣,夷吾年亦长于申生,因申生是夫人之子,论嫡庶不论长幼,乃立申生为世子,以大夫杜原款为太傅,大夫里克为少傅,相与辅导世子。齐姜又生一女而卒,献公复纳贾姬之娣曰贾君,亦无子,因以齐姜所生之女,使贾君育之。献公十五年,兴兵伐骊戎,骊戎乃请和,纳其二女于献公,长曰骊姬,次曰少姬。那骊姬生得貌比息妫,妖同妲己,智计千条,诡诈百出,在献公前,小忠小信,贡媚取怜,又时常参与政事,十言九中,所以献公宠爱无二。一饮一食,必与之俱。逾年,骊姬生一子,名曰奚齐。又逾年,少姬亦生一子,名曰卓子。献公既心惑骊姬,又喜其有子,遂忘齐姜一段恩情,欲立骊姬为夫人,使太卜郭偃以龟卜之,郭偃献兆,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献公曰:“何谓也?”郭偃曰:“渝者,变也。意所专尚,心亦变乱。故曰‘专之渝’;攘,夺也,羭,美也,心变则美恶倒置,故曰‘攘公之羭’;草之香者曰薰,臭者曰莸,香不胜臭,秽气久而未消,故曰‘十年尚有臭’也。”献公一心溺爱骊姬,不信其言,更命史苏筮之,得《观卦》之六二,爻词曰:闚观利女贞。献公曰:“居内观外,女子之正,吉孰大焉?”卜偃曰:“开辟以来,先有象,后有数。龟,象也;筮,尊也。从筮不如从龟。”史苏曰:“礼无二嫡,诸侯不再娶,所谓观也。继称夫人,何以为正?不正,何利之有?以《易》言之,亦未见吉。”献公曰:“若卜筮有定,尽鬼谋矣!”竟不听史苏、卜偃之言。择日告庙,立骊姬为夫人,少姬封为次妃。史苏私谓大夫里克曰:“晋国将亡,奈何?”里克大惊,问曰:“亡晋者何人?”史苏曰:“其骊戎乎?”里克不解其说,史苏曰:“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女妹喜归之,桀宠妹喜,遂以亡夏;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女妲己归之,纣宠妲己,遂以亡殷;周幽王伐有褒,有褒人以女褒姒归之,幽王宠褒姒,西周遂亡。今晋伐骊戎而获其女,又加宠焉,不亡得乎?”适太卜郭偃亦至,里克述史苏之言,郭偃曰:“晋乱而已,亡则未也。昔唐叔之封,卜曰:‘尹正诸夏,再造王国。’晋业方大,何亡之患?”里克曰:“若乱,当在何时?”郭偃曰:“善恶之报,不出十年,十者,数之盈也。”里克识其言于简。再说献公爱骊姬,欲立其子奚齐为嗣。一日,与骊姬言之,骊姬心中甚欲,只因申生已立做世子,无故更变,恐群臣不服,必然谏沮,又且重耳、夷吾,与申生相与友爱,三公子俱在左右,若说而不行,反被提防,岂不误事?乃跪而对曰:“太子之立,诸侯莫不闻。且贤而无罪,君必以妾母子之故,欲行废立,妾宁自杀。”献公以为真心,遂置不言。献公有嬖幸大夫二人,曰梁五、东关五,并与献公察听外事,挟宠弄权,晋人谓之“二五”。又有优人名施者,少年美姿,伶俐多智,能言快语,献公尤嬖之,出入宫禁,不知防范,骊姬遂与施私通,情好甚密,因告以心腹之事,谋离间三公子,徐为夺嗣之计。优施为之画策:“必须以封疆为名,使三公子远远出镇,然后可居中行事。然此事又必须外臣开口,方见忠谋,今‘二五’用事,夫人诚以金币结之,俾彼相与进言,则主公无不听矣。”骊姬乃出金帛付优施,使分送“二五”。优施先见梁五曰:“君夫人愿交欢于大夫,使施致不腆之敬。”梁五大惊曰:“君夫人何须于我。必有嘱也,子不言,吾必不受。”优施乃尽以骊姬之谋告之,梁五曰:“必得东关为助乃可。”施曰:“夫人亦有馈,如大夫也。”于是同诣东关五之门,三人做一处商议停当。次日,梁五进言于献公曰:“曲沃始封之地,先君宗庙之所在也;蒲与屈,地近戎狄,边疆之要地也。此三邑者,不可无人以主之。宗邑无主,则民无畏威之心;边疆无主,则戎狄有窥伺之意。若使太子主曲沃,重耳、夷吾分主蒲、屈,君居中制驭,此磐石之安矣。”献公曰:“世子出外可乎?”东关五曰:“太子,君之贰也,曲沃,国之贰也,非太子其谁居之?”献公曰:“曲沃则然矣。蒲、屈乃荒野之地,如何可守?”东关五又曰:“不城则为荒野,城之即为都邑。”二人又齐声赞美曰:“一朝而增二都,内可屏蔽封内,而外可开拓疆宇,晋自此益大矣!”献公信其言,使世子申生居曲沃,以主宗邑,太傅杜原款从行。使重耳居蒲,夷吾居屈,以主边疆。狐毛从重耳于蒲,吕饴甥从夷吾于屈。又使赵夙为太子城曲沃,比旧益加高广,谓之新城。使士蔿监筑蒲、屈二城。士蔿聚薪筑土,草草完事。或言:“恐不坚固。”士蔿笑曰:“数年之后,此为仇敌,何以固为?”因赋诗曰: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狐裘,贵者之服;尨茸,乱貌。言贵者之多,喻嫡庶长幼无分别也。士蔿预知骊姬必有夺嫡之谋,故为此语。申生与二公子,俱远居晋鄙,惟奚齐、卓子在君左右。骊姬益献媚取宠,以蛊献公之心。髯翁有诗云:女色从来是祸根,骊姬宠爱献公昏。空劳畚筑疆场远,不道干戈伏禁门。时献公新作二军,自将上军。使世子申生将下军,率领大夫赵夙、毕万攻狄、霍、魏三国,灭之。以狄赐赵夙,魏赐毕万为采邑。太子功益高,骊姬忌之益甚,而谋愈深且毒矣。此事搁过一边。却说楚熊囏、熊恽兄弟,虽同是文夫人所生,熊恽才智胜于其兄,为文夫人所爱,国人亦推服之。熊囏既嗣位,心忌其弟,每欲因事诛之,以绝后患。左右多有为熊恽周旋者,是以因循不决。熊囏怠于政事,专好游猎,在位三年,无所施设。熊恽嫌隙已成,私畜死士,乘其兄出猎,袭而杀之,以病薨告于文夫人。文夫人虽则心疑,不欲明白其事,遂使诸大夫拥立熊恽为君,是为成王。以熊囏未尝治国,不成为君,号为“堵敖”,不以王礼葬之。任其叔王子善为令尹,即子元也。子元自其兄文王之死,便有篡立之意,兼慕其嫂息妫,天下绝色,欲与私通。况熊囏、熊恽二子,年齿俱幼,自恃尊行,全不在眼。只畏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且多才智,故此不敢纵肆。至是,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卒。子元意无忌惮,遂于王宫之旁,大筑馆舍,每日歌舞奏乐,欲以蛊惑文夫人之意。文夫人闻之,问侍人曰:“宫外乐舞之声何来?”侍人曰:“此令尹之新馆也!”文夫人曰:“先君舞干以习武事,以征诸侯,是以朝贡不绝于庭。今楚兵不至中国者十年矣。令尹不图雪耻,而乐舞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侍人述其言于子元,子元曰:“妇人尚不忘中原,我反忘之,不伐郑,非丈夫也!”遂发兵车六百乘,自为中军,斗御疆、斗梧建大旆为前队,王孙游、王孙嘉为后队。浩浩荡荡,杀奔郑国而来。郑文公闻楚师大至,急召百官商议。堵叔曰:“楚兵众盛,未可敌也,不如请成。”师叔曰:“吾新与齐盟,齐必来救,且宜坚壁以待之。”世子华年少方刚,请背城一战。叔詹曰:“三人之言,吾取师叔。然以臣愚见,楚兵不久自退。”郑文公曰:“令尹自将,安肯退乎?”叔詹曰:“自楚加兵人国,未有用六百乘者。公子元操必胜之心,欲以媚息夫人耳。夫求胜者,亦必畏败。楚兵若来,臣自有计退之。”正商议间,谍报:“楚师斩桔柣关而进,已破外郭,入纯门,将及逵市。”堵叔曰:“楚兵逼矣,如行成不可,且奔桐邱以避之。”叔詹曰:“无惧也!”乃使甲士埋伏于城内,大开城门,街市百姓来往如常,并无惧色。斗御疆等前队先到,见如此模样,城上绝无动静,心中疑惑,谓斗梧曰:“郑闲暇如此,必有诡计,哄吾入城,不可轻进,且待令尹来议之。”遂离城五里,扎住营寨。须臾,子元大兵已到,斗御疆等禀知城中如此。子元亲自登高阜处以望郑城,忽见旌旗整肃,甲士林立,看了一回,叹曰:“郑有‘三良’在,其谋叵测,万一失利,何面目见文夫人乎?更探听虚实,方可攻城也!”次日,后队王孙游遣人来报说:“谍探得齐侯同宋、鲁二国诸侯,亲率大军,前来救郑,斗将军等不敢前进,特候军令,准备迎敌。”子元大惊,谓诸将曰:“诸侯若截吾去路,吾腹背受敌,必致损折,吾侵郑及于逵市,可谓全胜矣。”乃暗传号令,人衔枚,马摘铃,是夜拔寨都起。犹恐郑兵追赶,命勿撤军幕,仍建大旆,以疑郑人。大军潜出郑界,乃始鸣钟击鼓,唱凯歌而还。先遣报文夫人曰:“令尹全胜而回矣!”夫人谢曰:“令尹若能歼敌成功,宜宣示国人,以彰明罚;告诸太庙,以慰先王之灵。未亡人何与焉?”子元大惭。楚王熊恽,闻子元不战而还,自是有不悦之意。却说郑叔詹亲督军士巡城,彻夜不睡。至晓,望见楚幕,指曰:“此空营也,楚师遁矣。”众犹未信,问:“何以知之?”叔詹曰:“幕乃大将所居,鸣钲设儆,军声震动。今见群鸟栖噪于上,故知其为空幕也。吾度诸侯救兵必至,楚先闻信,是以遁耳!”未几,谍报:“诸侯救兵果到,未及郑境,闻楚师已去,各散回本国去了。”众始服叔詹之智。郑遣使致谢齐侯救援之劳,自此感服齐国,不敢怀贰。再说楚子元自伐郑无功,内不自安,篡谋益急,欲先通文夫人,然后行事。适文夫人有小恙,子元假称问安,来至王宫,遂移卧具寝处宫中,三日不出。家甲数百,环列宫外。大夫斗廉闻之,闯入宫门,直至卧榻,见子元方对镜整鬓,让之曰:“此岂人臣栉沐之所耶?令尹宜速退!”子元曰:“此吾家宫室,与射师何与?”斗廉曰:“王侯之贵,弟兄不得通属,令尹虽介弟,亦人臣也。人臣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咳唾其地,犹为不敬,况寝处乎?且寡夫人密迩于此,男女别嫌,令尹岂未闻耶?”子元大怒曰:“楚国之政,在吾掌握,汝何敢多言?”命左右梏其手,拘于庑下,不放出宫。文夫人使侍人告急于斗伯比之子斗谷於菟,使其入宫靖难。斗谷於菟密奏楚王,约会斗梧、斗御疆及其子斗班,半夜率甲以围王宫,将家甲乱砍,众俱惊散。子元方拥宫人醉寝,梦中惊起,仗剑而出,恰遇斗班亦仗剑而入。子元喝曰:“作乱乃孺子耶?”斗班曰:“我非作乱,特来诛乱者耳!”两下就在宫中争战。不数合,斗御疆、斗梧齐到,子元度不能胜,夺门欲走,被斗班一剑砍下头来。斗谷於菟将斗廉开梏放出,一齐至文夫人寝室之外,稽首问安而退。次早,楚成王熊恽御殿,百官朝见已毕,楚王命灭子元之家,榜其罪状于通衢。髯翁论公子元欲蛊文夫人之事,有诗曰:堪嗟色胆大于身,不论尊兮不论亲。莫怪狂且轻动念,楚夫人是息夫人。却说斗谷於菟之祖曰斗若敖,娶郧子之女,生斗伯比。若敖卒,伯比尚幼,随母居于郧国,往来宫中,郧夫人爱之如子。郧夫人有女与伯比为表兄妹之亲,自小宫中作伴游耍,长亦不禁,遂成私情。郧女有孕,郧夫人方才知觉,乃禁绝伯比不许入宫,使其女诈称有病,屏居一室。及诞期已满,产下一子,郧夫人潜使侍人用衣服包裹,将出宫外,弃于楚泽之中,意欲瞒过郧子,且不欲扬其女之丑名也。伯比羞惭,与其母归于楚国去讫。其时陨子适往梦泽田猎,见泽中有猛虎蹲踞,使左右放箭,箭从旁落,一矢不中,其虎全不动掸。郧子心疑,使人至泽察之,回报:“虎方抱一婴儿,喂之以乳,见人亦不畏避。”郧子曰:“是神物,不可惊之!”猎毕而归,谓夫人曰:“适至梦泽,见一奇事。”夫人问曰:“何事?”郧子遂将猛虎乳儿之事,述了一遍。夫人曰:“夫君不知,此儿乃妾所弃也。”郧子骇然曰:“夫人安得此儿而弃之?”夫人曰:“夫君勿罪。此儿实吾女与斗甥所生,妾恐污吾女之名,故命侍者弃于梦泽。妾闻姜嫄履巨人迹而生子,弃之冰上,飞鸟以翼覆之,姜嫄以为神,收养成人,名之曰弃,官为后稷,遂为周代之祖。此儿既有虎乳之异,必是大贵人也!”郧子从之,使人收回,命其女抚养。逾年,送其女于楚,与斗伯比成亲。楚人乡谈,呼乳曰”谷”,呼虎曰“於菟”,取乳虎为义,名其子曰谷於菟。表字子文。今云梦县有於菟乡,即子文生处也。谷於菟既长,有安民治国之才,经文纬武之略。父伯比,仕楚为大夫。伯比死,谷於菟嗣为大夫。及子元之死,令尹官缺,楚王欲用斗廉。斗廉辞曰:“方今与楚为敌者,齐也。齐用管仲、宁戚,国富兵强,臣才非管、宁之流明矣,王欲改纪楚政,与中原抗衡,非斗谷於菟不可。”百官齐声保奏:“必须此人,方称其职。”楚王准奏,遂拜斗谷於菟为令尹,楚王曰:“齐用管仲,号为仲父,今谷於菟尊显于楚,亦当字之。”乃呼为子文而不名。周惠王之十三年也,子文既为令尹,倡言曰:“国家之祸,皆由君弱臣强所致,凡百官采邑,皆以半纳还公家。”子文先于斗氏行之,诸人不敢不从。又以郢城南极湘潭,北据汉江,形胜之地,自丹阳徙都之,号曰郢都。治兵训武,进贤任能,以公族屈完为贤,使为大夫,族人斗章才而有智,使与诸斗同治军旅,以其子斗班为申公。楚国大治。齐桓公闻楚王任贤图治,恐其争胜中原,欲起诸侯之兵伐楚,问管仲。管仲对曰:“楚称王南海,地大兵强,周天子不能制。今又任子文为政,四境安堵,非可以兵威得志也。且君新得诸侯,非有存亡兴灭之德,深入人心,恐诸侯之兵,不为我用,今当益广威德,待时而动,方保万全。”桓公曰:“自我先君报九世之仇,剪灭纪国,奄有其地;鄣为纪附庸,至今未服。寡人欲并灭之,何如?”管仲曰:“鄣虽小国,其先乃太公之支孙,为齐同姓,灭同姓,非义也。君可命王子成父率大军巡视纪城,示以欲伐之状,鄣必畏而来降,是无灭亲之名,而有得地之实矣。”桓公用其策,鄣君果畏惧求降,桓公曰:“仲父之谋,百不失一!”君臣正计议国事,忽近臣来报:“燕国被山戎用兵侵伐,特遣人求救。”管仲曰:“君欲伐楚,必先定戎,戎患既熄,乃可专事于南方矣。”毕竟桓公如何服戎?且听下回分解。
《东周列国志》•第二十回 晋献公违卜立骊姬 楚成王平乱相子文
译文:
你提供的内容并非古诗词,而是长篇的文言文小说章节,以下是将其翻译为现代汉语:
周惠王十年,徐国、戎族都已向齐国臣服。郑文公见齐国势力越来越大,担心齐国侵犯讨伐自己,便派遣使者请求结盟。于是齐桓公再次会同宋、鲁、陈、郑四国国君,在幽地会盟,天下诸侯没有不归附齐国的。齐桓公回到齐国后,大摆宴席犒劳群臣。酒喝到一半的时候,鲍叔牙拿着酒杯走到桓公面前,斟满酒为桓公祝寿。桓公说:“今天这酒喝得真快乐啊!”鲍叔牙说:“我听说‘贤明的君主和贤臣,即使在快乐时也不会忘记忧愁’。我希望您不要忘记曾经出奔流亡的日子,管仲不要忘记被囚禁在囚车里的经历,宁戚不要忘记在车下喂牛的时光。”桓公急忙起身离开座位,拜了两拜说:“我和各位大夫如果都能不忘这些,这就是齐国社稷无穷的福气啊!”这一天大家尽情欢乐后散去。
忽然有一天,有人来报告:“周王派遣召伯廖来了。”桓公把他迎接到馆舍。召伯廖宣读惠王的命令,赐封齐侯为方伯,让他履行太公的职责,可以自行决定征伐事宜。并说:“卫朔曾帮助子颓,违背正道,我记恨这件事十年了,到现在上天的惩罚还未彰显,烦请伯舅为我谋划此事。”惠王十一年,齐桓公亲自率领战车和步兵讨伐卫国。当时卫惠公朔已经先去世了,他的儿子赤即位,已经三年了,这就是卫懿公。懿公也不问缘由,就率兵迎战,结果大败而归。桓公于是直接抵达城下,宣扬周王的命令,列举卫国的罪状。懿公说:“那么这是先君的过错,和我没有关系啊。”于是派他的长子开方,用车子装载五车金银布帛,送到齐军营地,请求讲和免罪。桓公说:“先王的制度,罪责不牵连子孙,只要你们遵循周王的命令,我对齐国还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呢?”公子开方见齐国强盛,愿意在齐国做官。齐侯说:“你是卫侯的长子,按次序应当成为国家的储君,为什么要舍弃南面称王的尊贵,来做我的臣子呢?”开方回答说:“您是天下贤明的诸侯,如果能为您执鞭侍奉在您左右,那是我莫大的荣幸,这难道不比做国君还好吗?”桓公认为开方爱戴自己,就任命他为大夫,对他的宠爱和竖貂、易牙一样,齐国人称他们为“三贵”。开方又说卫侯小女儿很美。卫惠公以前曾把女儿嫁给齐国做陪嫁,这个小女儿是她的妹妹。桓公派使者送聘礼,请求娶她为妾。卫懿公不敢推辞,就把卫姬送到齐国,齐侯接纳了她。因此用长卫姬、少卫姬来区分她们,姊妹俩都受到宠爱。有位老者写诗说:“卫侯的罪案重如山,奉命征讨为何又收贿赂回来?别说什么尊王申大义,说到底还是功利之心在作祟。”
话分两头,再说晋国是姬姓,爵位是侯。从周成王时,剪桐叶做成珪的形状,封他的弟弟叔虞在这里,传了九代到穆侯。穆侯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仇,小儿子叫成师。穆侯去世后,儿子仇即位,这就是文侯。文侯去世后,儿子昭侯即位,昭侯害怕他的叔父桓叔势力强大,就把曲沃割封给他,称他为曲沃伯,把晋国国号改为翼,这就是所谓的“二晋”。昭侯即位七年,大夫潘父杀了他,想迎立曲沃伯,翼地的人不接受,杀了潘父,立昭侯的弟弟平,这就是孝侯。孝侯八年,桓叔去世,儿子鱓即位,这就是曲沃庄伯。孝侯即位十五年,庄伯攻打翼地,孝侯迎战大败,被庄伯杀死。翼地的人立他的弟弟郄,这就是鄂侯。鄂侯即位两年,率兵攻打曲沃,战败后逃到随国,他的儿子光继位,这就是哀侯。哀侯二年,庄伯去世,儿子称继位,这就是曲沃武公。哀侯九年,武公率领他的将领韩万、梁宏攻打翼地,哀侯迎战被杀。周桓王命令卿士虢公林父立他的弟弟缗,这就是小子侯。小子侯即位四年,武公又诱杀了他,于是吞并了他的国家,把都城定在绛,仍然称晋,把晋国国库中的宝物全部用车子运到周,献给釐王,釐王贪图他的贿赂,就命称代替晋国国君,只给他一军的编制。称在位三十九年去世,儿子佹诸即位,这就是晋献公。
献公忌惮桓叔、庄伯的族人,担心他们成为祸患,大夫士蔿献计分散他们的党羽,然后把他们诱杀了。献公嘉奖他的功劳,任命他为大司空。并让他大规模修筑绛邑的城墙,规模极其壮丽,和大国的都城一样。献公做世子的时候,娶贾姬为妃,过了很久都没有儿子,又娶了犬戎主的侄女狐姬,生了儿子重耳;娶了小戎允姓的女子,生了儿子夷吾。武公晚年的时候,向齐国求妾,齐桓公把同宗的女子嫁给他,这就是齐姜。当时武公已经年老,不能和女子同房,齐姜年轻貌美,献公喜欢她并和她私通,生了一个儿子,私下寄养在申氏家,因此取名申生。献公即位那年,贾姬已经去世,就立齐姜为夫人。当时重耳已经二十一岁了,夷吾年龄也比申生大,但因为申生是夫人的儿子,论嫡庶不论长幼,就立申生为世子,任命大夫杜原款为太傅,大夫里克为少傅,一起辅导世子。齐姜又生了一个女儿后去世了,献公又娶了贾姬的妹妹贾君,也没有儿子,就把齐姜生的女儿交给贾君抚养。
献公十五年,发兵攻打骊戎,骊戎请求讲和,把两个女儿献给献公,大女儿叫骊姬,小女儿叫少姬。那骊姬长得容貌和息妫一样美,妖媚如同妲己,诡计多端,在献公面前,表现出小忠小信,献媚讨好,又时常参与政事,十句话有九句说中,所以献公对她宠爱无比。吃每一顿饭、喝每一口酒,都一定要和她在一起。过了一年,骊姬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奚齐。又过了一年,少姬也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卓子。
献公已经被骊姬迷惑,又喜欢她生了儿子,就忘了和齐姜的那段恩情,想立骊姬为夫人,让太卜郭偃用龟甲占卜。郭偃献上占卜的兆象,繇辞说:“专宠会生变乱,会夺走您的美善。香草和臭草放在一起,十年后还有臭味。”献公问:“这是什么意思?”郭偃说:“渝,就是变的意思。心意专注于某件事,内心就会变乱,所以说‘专之渝’;攘,是夺取的意思,羭,是美好的意思,内心变了就会美丑颠倒,所以说‘攘公之羭’;香草叫薰,臭草叫莸,香气敌不过臭气,秽气很久都消散不了,所以说‘十年尚有臭’。”献公一心溺爱骊姬,不相信他的话,又让史苏用蓍草占卜,得到《观卦》的六二爻,爻辞说:“暗中观察,利于女子守正。”献公说:“在屋内观察屋外,这是女子的正道,还有比这更吉利的吗?”卜偃说:“开天辟地以来,先有物象,后有数。龟甲占卜,是看物象;蓍草占卜,是看数字。听从蓍草占卜不如听从龟甲占卜。”史苏说:“礼法规定不能有两个嫡妻,诸侯不能再娶,这就是《观卦》的意思。再立夫人,怎么能算守正呢?不正,有什么好处呢?从《易经》的角度来说,也没见得吉利。”献公说:“如果占卜有定数,那全靠鬼神谋划就行了!”竟然不听史苏、卜偃的话。选择吉日祭告宗庙,立骊姬为夫人,少姬封为次妃。
史苏私下对大夫里克说:“晋国将要灭亡,怎么办?”里克大惊,问:“灭亡晋国的人是谁?”史苏说:“是骊戎吧?”里克不理解他的意思,史苏说:“从前夏桀攻打有施,有施人把女子妹喜献给夏桀,夏桀宠爱妹喜,于是夏朝灭亡;殷纣王攻打有苏,有苏氏把女子妲己献给纣王,纣王宠爱妲己,于是商朝灭亡;周幽王攻打有褒,有褒人把女子褒姒献给幽王,幽王宠爱褒姒,西周就灭亡了。现在晋国攻打骊戎得到了他们的女子,又格外宠爱她,能不灭亡吗?”正好太卜郭偃也来了,里克讲述了史苏的话,郭偃说:“晋国只是会发生内乱而已,还不至于灭亡。从前唐叔受封的时候,占卜说:‘治理中原各国,再造王国。’晋国的基业正在壮大,有什么灭亡的忧患呢?”里克问:“如果发生内乱,会在什么时候?”郭偃说:“善恶的报应,不会超过十年,十是数字的满数。”里克把他的话记在竹简上。
再说献公宠爱骊姬,想立她的儿子奚齐为继承人。有一天,和骊姬说起这件事,骊姬心里很想,但因为申生已经被立为世子,无缘无故变更,担心群臣不服,一定会劝谏阻止,而且重耳、夷吾和申生相互友爱,三位公子都在身边,如果说了却办不成,反而会被他们提防,那岂不误事?于是跪着回答说:“太子的册立,诸侯没有不知道的。而且他贤明又没有罪过,您如果因为我和儿子的缘故,想要废立太子,我宁愿自杀。”献公以为她是真心的,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献公有两个受宠的大夫,叫梁五、东关五,他们一起为献公察听外面的事情,依仗宠爱玩弄权势,晋国人称他们为“二五”。又有一个叫施的优人,年轻美貌,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献公尤其宠爱他,他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不加防范,骊姬就和施私通,感情很好,骊姬把心腹之事告诉他,谋划离间三位公子,慢慢实施夺取继承人之位的计划。优施为她出谋划策:“必须以封疆的名义,让三位公子远远地去镇守地方,然后就可以在朝中行事了。但这件事又必须由外臣说出来,才显得是忠心的谋划,现在‘二五’掌权,夫人如果用金币结交他们,让他们一起进言,那么主公没有不听的。”骊姬就拿出金银布帛交给优施,让他分别送给“二五”。
优施先去见梁五说:“君夫人想和大夫交好,让我送来这点薄礼表示敬意。”梁五大惊说:“君夫人为什么要和我交好。一定有什么嘱托,你不说,我一定不接受。”优施就把骊姬的谋划都告诉了他,梁五说:“必须有东关五帮忙才行。”优施说:“夫人也给东关五准备了礼物,和给您的一样。”于是他们一起到东关五家,三个人商量好了。
第二天,梁五向献公进言说:“曲沃是最初封国的地方,是先君宗庙所在的地方;蒲和屈,靠近戎狄,是边疆的要地。这三个地方,不能没有人去掌管。宗庙所在地没有人掌管,百姓就没有敬畏威严之心;边疆没有人掌管,戎狄就会有觊觎的想法。如果让太子掌管曲沃,重耳、夷吾分别掌管蒲、屈,您在中间控制,这就像磐石一样安稳了。”献公问:“世子可以外出吗?”东关五说:“太子是国君的副手,曲沃是国家的陪都,不是太子谁能去那里呢?”献公说:“曲沃是这样。但蒲、屈是荒野之地,怎么能防守呢?”东关五又说:“不筑城就是荒野,筑了城就是都邑。”两人又齐声赞美说:“一下子增加两个都邑,对内可以保护国内,对外可以开拓疆土,晋国从此会更强大了!”献公信了他们的话,让世子申生住在曲沃,掌管宗庙所在地,太傅杜原款随行。让重耳住在蒲,夷吾住在屈,掌管边疆。狐毛跟随重耳到蒲,吕饴甥跟随夷吾到屈。又让赵夙为太子修筑曲沃城,比原来更加高大宽广,称为新城。让士蔿监督修筑蒲、屈两座城。士蔿收集柴草、筑土,草草完工。有人说:“恐怕不坚固。”士蔿笑着说:“几年之后,这里会成为仇敌,为什么要坚固呢?”于是赋诗说:“狐裘杂乱蓬松,一个国家有三个主公,我该听从谁呢?”狐裘是贵人穿的衣服;尨茸,是杂乱的样子。这句话是说贵人太多,比喻嫡庶长幼没有分别。士蔿预知骊姬一定会有争夺嫡位的谋划,所以说了这样的话。申生和两位公子都远居在晋国边境,只有奚齐、卓子在国君身边。骊姬更加献媚取宠,来迷惑献公的心。有位老者写诗说:“女色从来是祸根,骊姬受宠让献公昏庸。白白地在边疆修筑城墙,却不知道战乱就潜伏在宫廷之中。”
当时献公新建了两支军队,自己率领上军。让世子申生率领下军,率领大夫赵夙、毕万攻打狄、霍、魏三国,把它们灭了。把狄地赐给赵夙,把魏地赐给毕万作为采邑。太子的功劳越来越高,骊姬更加忌恨他,谋划也更加深沉狠毒了。这件事暂且放下。
再说楚国的熊囏、熊恽兄弟,虽然都是文夫人所生,但熊恽的才智胜过他的哥哥,被文夫人喜爱,国人也推崇佩服他。熊囏继位后,心里忌恨他的弟弟,总想找机会杀了他,以绝后患。身边有很多人替熊恽周旋,所以一直拖延没有决断。熊囏对政事懈怠,只喜欢游猎,在位三年,没有什么作为。熊恽和他的嫌隙已经形成,私下豢养敢死之士,趁他哥哥出去打猎的时候,袭击并杀了他,以生病去世的名义报告给文夫人。文夫人虽然心里怀疑,但不想把事情弄明白,就让各位大夫拥立熊恽为君,这就是楚成王。因为熊囏没有治理过国家,不能算做国君,称他为“堵敖”,不用王礼安葬他。任命他的叔叔王子善为令尹,就是子元。
子元自从他哥哥文王死后,就有篡夺君位的想法,又爱慕他的嫂子息妫,是天下绝色美女,想和她私通。何况熊囏、熊恽两个儿子年龄都小,他自恃辈分高,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害怕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而且很有才智,所以不敢放肆。到了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逝。子元毫无忌惮,就在王宫旁边,大建馆舍,每天歌舞奏乐,想以此迷惑文夫人的心意。文夫人听到后,问侍从说:“宫外乐舞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侍从说:“这是令尹的新馆舍!”文夫人说:“先君舞动干戚来练习军事,以此征伐诸侯,所以各国的朝贡不断。现在楚国的军队十年都没有到中原了。令尹不想着雪耻,却在我这个寡妇身边奏乐跳舞,不奇怪吗?”侍从把她的话告诉子元,子元说:“妇人都不忘中原,我反而忘了,不讨伐郑国,就不是大丈夫!”于是发兵车六百乘,自己率领中军,斗御疆、斗梧树立大旗作为前队,王孙游、王孙嘉作为后队。浩浩荡荡,杀向郑国。
郑文公听说楚国大军到来,急忙召集百官商议。堵叔说:“楚兵众多强盛,不能和他们对抗,不如请求讲和。”师叔说:“我们刚和齐国结盟,齐国一定会来救援,而且应该坚守城池等待。”世子华年轻气盛,请求背城一战。叔詹说:“三个人的话,我赞同师叔的。但以我的愚见,楚兵不久就会自己退去。”郑文公说:“令尹亲自率领军队,怎么肯退呢?”叔詹说:“自从楚国出兵攻打别的国家,从来没有用过六百乘兵车的。公子元抱着必胜的心思,是想讨好息夫人罢了。想取胜的人,也一定害怕失败。楚兵如果来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退去。”正在商议的时候,间谍来报告:“楚师攻破桔柣关前进,已经攻破外城,进入纯门,将要到达逵市。”堵叔说:“楚兵逼近了,如果讲和不行,就先逃到桐邱躲避一下。”叔詹说:“不用害怕!”于是派甲士埋伏在城内,大开城门,街市上的百姓来往如常,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斗御疆等前队先到,看到这种情形,城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心中疑惑,对斗梧说:“郑国如此悠闲,一定有诡计,想哄我们进城,不能轻易前进,等令尹来了再商议。”于是在离城五里的地方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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