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第69回 马宾王香醪濯足 隋萧后夜宴观灯

诗曰:     春到王家亦太秾,锦香绣月万千重。     笑他金谷能多大,羞杀巫山只几峰。     屏鉴照来真富贵,羊车引去实从容。     只愁云雨终难久,若个佳人留得依。  宋时维扬秦君昭,妙年游京师,有一好友姓邓,载酒祖饯;界一殊色小鬟,至前令拜。邓指之道:“某郡主事某所买妾也,幸君便航附达。”秦弗诺,邓恳之再三,勉从之。舟至临清,天渐热,夜多蚊,秦纳之帐中同寐,直抵都下。主事知之取去,三日方谒谢道:“足下长者也,弟昨已作简,附谢邓公矣!”此真不近女色之奇男子。还有商时九侯,有女色美而庄重,献于纣,奈此女不好淫,触纣怒,杀女而醢九侯。鄂侯谏,并烹之,此真不喜近男子之美妇人。是知男女好恶,原有解说不出的。  太宗是个天挺豪杰,并不留情于色欲,不想长孙皇后仙逝,又选了武氏进宫,色宠倾城,欢爱无比。却说那武氏,他父亲名士囗,字行之,住居荆州。高祖时,曾任都督之职,因天性恬淡,为宦途所鄙,遂弃官回来。妻子杨氏,甚是贤能,年过四十无子,杨氏替他娶一邻家之女张氏为妾。月余之后,张氏睡着了,觉得身上甚重,拿手一推,却把自己推醒,自此成了娠孕。过了十月,时将分娩,行之梦见李密,特来拜访云:“欲借住十余年,幸好生抚视,后当相报。”醒来却是一梦。张氏遂尔脱身,行之意是一儿,及看时却是女儿。张氏因产中犯了怯症,随即身亡。武行之夫妇,把这女儿万分爱护。到了七岁,就请先生教他读书。先生见他面貌端丽,叫做媚娘。及至十二三岁,越觉妖艳异常,便与同学读书的相通,茶余饭罢,行步不离。又过年余,是他运到,唐俭点选进宫,敕赐才人,性格聪敏,凡诸音乐,一习便能。敢作敢为,并不知宫中忌惮。太宗行幸之时,好像与家中知己一般,才动手就叫他、搂他、亲他,媚他,太宗从没有经过这般光景,愈久愈觉魂消,因此时刻也少他不得。  如今且说太子承乾,是长孙皇后所生。少有囗疾,喜声色,败猎驰骋,有妨农事。魏王名泰,太子之弟,乃韦妃所生。多才能,有宠于帝,见皇后已崩,潜有夺位之意。折节下士,以求声誉,密结朋党为腹心。太子知觉,阴遣刺客纥于承基,谋杀魏王。正值吏部尚书侯君集,怨望朝廷,见太子暗劣,欲乘衅图之。因劝太子谋反,太子欣然从之。遂将金宝厚赂中郎将季安俨等,使为内应。不意太宗闻知,便把太子承乾,废为庶人,侯君集等典刑。时魏王泰日入侍奉,太宗面许立为太子,褚遂良、长孙无忌固请立晋王治。太宗谓侍臣道:“昨青雀投我怀云: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臣有一子,臣死之日,当为陛下杀之,传于晋王,朕甚怜之。”褚遂良道:“陛下失言。此国家大事,存亡所系,愿熟思之。且陛下万岁后,魏玉据天下之重,肯杀其爱子,以授晋王哉!今必立魏王,愿先措置晋王,始得安全耳。”太宗流涕,因起入宫,想起太子二王,不觉懊恨填胸,击床大叹。徐惠妃、武才人问道:“陛下有何问事,发此长叹?”太宗把太子与魏玉、晋王之事说了,又道:“朕临敌万阵,屡犯颠危,未尝稍挂胸臆,不意家室之间,反多狂悻,何以生为?”徐惠妃道:“陛下平定四海,征伐一统,得有今日,何苦以家政细务,常生优戚。”太宗道:“妃子岂不知向日建成、元吉,**于前,二王欲步武于后,所为如此,我心诚无聊赖。”因自投于床,拔佩刀欲自刺。武氏忙上前夺住道:“陛下何轻易如此,不肖者已废之,图谋者亦未妥,何不收此蛤蚌,尽付渔人之利。晋王亦皇后所生,立之未为不可。”徐惠妃道:“晋王仁孝,立之为嗣,可保无虞。”太宗闻言甚悦,即御太极殿,召群臣说道:“承乾悖逆,泰亦凶险,诸子谁可立者?”众皆叹呼道:“晋王仁孝,当为嗣。”太宗遂立晋王治为皇太子,时年十六。太宗谓侍臣道:“我若立泰,则是太子之位,可经营而得。自今太子失道,藩王窥伺者,皆两弃之,传诸子孙永为世法。”晋王既立,极尽孝敬,上下相安。  时维九月,正值秦叔宝母亲九十寿诞,太宗亲自临幸,见琼宅无堂,命辍小殿之材以构之,五日而成。手书“仁寿堂”以赐之,又赐锦屏褥几杖等。徐惠妃赏赉亦甚厚。琼上表申谢,太宗手诏道:“卿处至此,盖为太上皇报德,何事过谢?”话分两头。却说有清河荏平人,姓马名周,号宾王,少孤贫好学,精于诗赋,落拓不为州里所敬。曾补傅州助教,日饮醇醪,不以讲授为务,刺史屡加咎责。周乃拂衣,游于长安,行新丰市中。主人惟供诸商贩,有失款待。宾王自己无聊,把青田石制汉将李陵一牌,战国时孙膑一牌,供在桌上,沽酒饮醉了。便击桌大哭道:“李陵呵,汝有何负,而使汝辱及妻孥;汉王何心,而使汝终于沙漠!”哭了一番,吃一回酒。又向孙膑的牌位哭道:“孙膑呵,汝何修未得,以致结怨于好友;汝何罪见招,以致颠踬于终身!”哭了又吃酒。总是处逆境之人,若狂若痴,好像掷下了东西,坐卧不安的光景。其激烈处,恨不化为博浪椎,为秦庭筑,为田将军泪。感愤处,恨不化为斩马剑,为散盗车,为荆轲匕首。因是不与世俗伍。  一日遇见中郎将常何,虽是武官无学,颇有知人之职,知马宾王必成大器,延至家中,待为上宾,一应翰墨之事,尽出其手。是时星变异常,下诏文武官,极言得失。常何遂烦马周,代陈便宜二十余事进上。马周旅邸无聊,袖了些杖头,散步出门。那日恰是三月三日上已佳节,倾城士女,皆至曲江拔楔,杂剧吹弹,旗亭都张灯结彩。马周也到那里去闲玩。上了店中,踞了一个桌儿,在那里独酌畅饮。那些公侯驸马,帝子王孙,都易服而来嬉耍。只见一个宦者,跟了几个相知,许多仆从,也在座头吃酒。见马周饮得爽快,便对马周道:“你这个狂生,独酌村醪,这般有兴;我有一瓶葡萄御酒在此,赠与你吃了罢。”家人们把一瓶酒,送与马周。  马周把酒,揭开一看,却有七八斤,香喷无比,把口对了瓶,饮了一回;饮下的,瞥见桌边有一拌面的瓦盆儿在,便把酒倾在里头,口中说道:“高阳知己,不意今日见之。”一头说,一头将双袜脱下,把两足在盆内洗灌。众人都惊喊道:“这是贵重之物,岂可如此轻亵?”马周道:“我何敢轻亵?岂不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曾于云:启予足,启予手,我何敢媚于上而忽于下?”洗了,抹干了足,把盆拿起来,吃个罄尽。刚饮完时,只见七八个人,抢进店来,说道:“好了,马相公在此了!”马周道:“有何事来寻我?”常何家里二人说道:“圣上宣相公进朝。”原来太宗在宫,翻阅臣僚本章,见常何所上二十条,申说详明,有关政治。因思常何是个武臣,那有些学问,就出宫来召问常何。常何只得奏云:“是臣喜马周所代作。”太宗大喜,即着内监出来宣召。当时马周见说,忙到常何寓中,换了衣衫靴帽,来到文华殿。太宗把二十条事,细细详问,马周抗词质辩,一一剖悉,真个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太宗大喜,即拜他为刺史之职,赐常何彩绢二十匹出朝。  太宗即散朝进宫,行至凤辉宫前,只见那里笑声不绝。便跟了两个宫奴,转将进去,见垂柳拖丝,拂境清幽。姹紫嫣红,迎风弄鸟,别有一种赏心之境。听见笑声将近,却是一队宫女奔出来,有的说打得好,竟像一只紫燕斜飞。有的说这般年纪,一些也不吃力,还似个孤鹤朝天,盘旋来往。太宗叫住一个宫奴问道:“你们那里来?为什么笑声不绝?”那宫奴奏道:‘在倚春轩院子里,看萧娘娘打秋耍子。”太宗道:“如今还在那里打么,可打得好?”宫奴道:“打得甚好,如今还在那里玩。”太宗见说,即便行到风辉宫来下辇偷觑,见院子里站着许多妇女,在那里望着大笑。看见秋千架上,站着一个女人。浅色小龙团袄,一条松色长裙扣了两边,中间扎着大红缎裤。翻天的飞打下来,做一个蝴蝶穿花。又打起来,做一个丹凤朝阳。改了个饥鹰掠食势,扑将下来。真个风流袅娜,体态轻狂。太宗正侧着身子,掩在石屏间细看。只见一个宫奴瞥眼看见,忙说道:“万岁爷来了!”那些宫奴一哄而散。  太宗此时,不好退出,只得走将进去。萧后如飞下了架板,小喜忙把萧后头上一幅尘帕,取了下来,又除下裙扣。萧后直到太宗膝前,跪下说道:“臣妾不知圣驾降临,有失迎接,罪该万死。”太宗把手扶起道:“萧娘娘有兴,寻此半仙之乐。”萧后道:“偶尔排遣,稍解岑寂,有污龙目,实在惶惊。”太宗携着萧后进宫,觉得异香馥郁,因坐下,萧后泣对太宗道:“妾以衰朽之姿,得蒙思宠,实出意外。但生前常望眷顾,死后得葬于吴公台下,妾愿毕矣”太宗许诺,因说:“今日清明佳节,宫中张灯设宴,娘娘可同玩赏。”萧后道:“今日清明,民间都打扫坟墓,妾先帝墓,无人祭扫,言之痛心。”太宗道:“朕当为置守冢三百户,并拨田五顷,以供春秋祭祀。”后随谢恩。太宗道:“少顷朕来宣你。”又道:“为何适闻香气,今却寂然?”萧后笑而不言。原来此香,乃外国制的结愿香,在突厥可汗那里带来的。  当下太宗回宫传旨,宣萧娘娘看灯。萧后即唤小喜跟随,来到太宗宫中,朝见毕,与徐惠妃、武才人等相见了。太宗坐首席,请萧后坐左边第一席。武才人因说道:“娘娘何不就与陛下同席?”萧后道:“妾蒲柳衰质,强陪至尊,甚非所宜,就是这席还不该坐。”太宗笑道:“总是一家,不必推逊。”于是坐定,行酒奏乐,至晚合宫都张起花灯,光彩夺目。萧后道:“清明不过小节,怎么宫掖间这般盛设名灯?”太宗道:“朕自四方平定之后,凡遇令节与除夜上元,一样摆设庆赏。”萧后道:“金翠光明,燃同白昼,佳丽得紧。只是把那些灯焰之气,消去了更妙。”  太宗问萧后道:“朕之施设,与隋主何如?”萧后笑而不答。太宗固问,萧后道:“彼乃亡国之君,陛下乃开基之主,奢俭固自不同。”太宗道:“奢俭到底,各具其一。”萧后道:“隋主享国十余年,妾常侍从,每逢除夜,殿前与诸院,设火山数十座。每山焚沉香数车。火光若暗,则以甲煎沃之,焰起数丈,其香远闻数十里。一夜之中,则用沉香二百余车,甲煎二百余石。殿内宫中,不燃膏火,悬大珠一百二十颗以照之,光比白日。又有外国岁献明月宝、夜光珠,大者六七寸,小者犹径三寸,一珠之价,值数十万金。今陛下所设,无此珠宝,殿中灯烛,皆是膏油,但觉烟气薰人,实未见其清雅。然亡国之事,亦愿陛下远之。”太宗口虽不言,遥思良久,心服隋主之华丽道:“夜光珠,明月宝,改日当为娘娘致之。”于是觥筹交错,传杯弄盏,足有两更天气。武才人看那萧后无限抑扬婉转、丰韵关情处,竟不似五十多岁的光景,暗想:“他那种事儿,不知还有许多勾引人的伎俩。”萧后亦只把武夫人细看,越看越觉艳丽,但无一种窈窕幽闲之意。徐惠妃与众妃,见他三人顽成一块,俱推更衣,各悄悄的散去。萧后亦要辞出,太宗挽着萧、武二人说道:“且到寝室之中,再看一回灯去。”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译文:

以下是《隋唐演义·第69回 马宾王香醪濯足 隋萧后夜宴观灯》的现代汉语翻译:


诗曰:春天来得太过浓郁,繁花似锦、月色如绣,层层叠叠。笑话那金谷园的奢华再盛大,也比不上这锦绣繁华;更羞愧的是,巫山的山峰才那么几座。屏风镜里映出的是真真正正的富贵生活,当年羊车缓缓驶去,也显得从容自在。只是担心欢爱终会消散,又有哪个美貌女子能长久相守呢?

宋朝时,扬州有位叫秦君昭的年轻人,年少时到京城游学,有一位好友姓邓,为他设酒饯行。在酒席上,邓家送来了一个美貌的小婢女,上前让秦君昭行礼。邓说:“这姑娘是某郡主事买来当妾的,希望你能顺路带去。”秦君昭不答应,邓再三恳请,最终勉强答应。船行到临清,天气渐热,夜晚又常有蚊虫,秦君昭便把婢女带进船舱同睡,一路直达京城。主事发现后,便将她带走。三天后才来道谢说:“你真是有德行的人,我前日已写信给邓公致谢!”这真是一个不沉迷女色的奇男子。还有商朝时九侯的女儿,容貌美丽又端庄,进献给纣王,可纣王对她并不喜爱,只是因她美貌而宠幸她。后来,九侯因女儿获罪被杀,这女子也因此受害。可见,美丽未必能带来幸福。

后来,有位名叫马周的士人,性格豪放,不拘小节。一日,他在一家酒馆中独自饮酒,喝的是一些粗劣的村酒。这时,一位邻居看到他独饮,便笑着说:“你这狂放之人,独饮粗酒,倒也豪情万丈。我这儿有一瓶御赐的葡萄美酒,送给你喝罢!”对方家人为他端来一瓶酒,马周打开一看,竟有七八斤之重,香气扑鼻。他喝了一口,看见桌上有一个用来拌面的陶盆,便把酒倒进去,一边喝一边说:“高阳的知己,今日终于得见了!”说完,他脱下鞋子,把双脚浸入盆中清洗。众人惊呼:“这是皇室贵重之物,怎可如此轻慢!”马周答道:“我怎敢轻慢?岂不知人出生发肤,皆来自父母,不敢损伤半分?《论语》有言:‘启予足,启予手’,我怎敢对上位者献媚,却对自身如此不敬?”洗完脚后,他擦干,将盆中的酒喝尽。喝完正要起身,忽然七八个人冲进店里大喊:“好了!马相公来了!”马周问:“有事找我?”原来是常何家的仆人说:“皇上召您进宫!”原来,太宗在宫中翻阅大臣奏章,看到常何上奏的二十条建议,条理清晰、内容详尽,便觉得常何身为武将,却毫无文才,于是亲自出宫问话。常何答道:“这二十条建议,都是我欣赏马周代为撰写的。”太宗大喜,立刻派内侍去召见马周。马周听闻后,连忙前往常何家中换衣,赶往文华殿。太宗认真询问了那二十条建议的细节,马周条理分明、对答如流,见识广博,才华横溢,太宗非常高兴,当场任命他为刺史,又赐给常何二十匹彩绢,让他出朝任职。

太宗散朝后回宫,走到凤辉宫前,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笑声,便跟着两名宫人进入。只见柳枝轻拂,环境清幽,各种花草迎风招展,蝴蝶飞舞,景色宜人。笑声不断,只见一队宫女跑出来,有的赞叹说:“打得真好,像一只紫燕飞舞!”有的说:“这年纪,动作轻盈,跟孤鹤展翅一般,盘旋飞舞。”太宗问一位宫人:“你们从哪来?为什么笑声不断?”宫人答:“在倚春轩院里,看萧娘娘在玩秋千。”太宗问:“还在玩吗?打得怎么样?”宫人说:“打得很好,现在还在玩。”太宗便走进来,悄悄窥视,只见许多女子在院中笑看秋千。一个女子正站在秋千架上,穿着浅色的小龙团袄,松色长裙,两边扣着,中间扎着大红缎裤,翻着身子,像蝴蝶穿花,又像丹凤朝阳,再变换为“饥鹰掠食”的姿势,猛地扑下,真是轻盈优雅,风度翩翩。太宗正侧身躲在石屏后细看,忽见一个宫人眼睛一亮,急声喊道:“万岁爷来了!”顿时,宫女们纷纷惊散。

太宗不便立刻出来,只得走进院子。萧后正从秋千上跳下来,小喜连忙拿出头上的尘帕,又解开裙扣,萧后走到太宗膝前,跪下说道:“臣妾不知圣驾降临,没有及时迎接,罪该万死。”太宗扶起她道:“萧娘娘兴致盎然,是在寻觅半仙般的乐趣。”萧后说:“只是偶然排遣,稍微缓解了寂寞,却玷污了圣驾的眼睛,实在惶恐。”太宗将她扶进宫中,见她体香四溢,坐下来,萧后含泪对太宗说:“我以一介衰弱之身,能得您如此宠爱,实在出乎意料。但我生前一直盼望着能受您眷顾,死后能安葬在吴公台下,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太宗答应了,便说:“今天是清明佳节,宫里张灯结彩,娘娘可以一同赏玩。”萧后答道:“清明节,百姓都要扫墓,我先帝坟墓多年无人祭扫,每每想到此情,内心十分悲痛。”太宗答道:“我当为先帝坟地安排三百户守墓人,并拨出五顷田地,供春秋两季祭祀。”萧后感谢后,太宗又说:“稍后我会再召见您。”还问:“刚才为何闻到香气,现在却安静无闻?”萧后微笑着不答。原来这香气,是外国进贡的“结愿香”,源自突厥可汗。

太宗回宫后,下旨召萧后赏灯。萧后便叫小喜跟随,来到宫中朝见太宗,随后与徐惠妃、武才人等人相见。太宗坐首席,让萧后坐左边第一席。武才人说:“娘娘何不和陛下同席?”萧后谦逊地说:“我身体衰弱,强陪至尊,实在不合适,就算坐在这一席,也该推辞。”太宗笑着回应:“一家人,不必推辞。”众人坐定后,开始行酒奏乐。到了晚上,全宫都挂起花灯,灯火辉煌,光彩夺目。萧后感叹道:“清明节不过是个小节日,宫中为何如此铺张?灯会也太过了。”太宗解释道:“自从我平定四方,每逢节日或除夕,都会举行庆典,以此庆贺太平。”萧后说:“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确实美丽。但若能减少灯焰的烟气,效果会更好。”

太宗问萧后:“我今天的布置,与隋炀帝相比,又如何?”萧后笑了笑没有回答。太宗继续追问,萧后说:“隋炀帝是亡国之君,您是开国之君,奢华与简朴自然不同。”太宗说:“说到底,奢俭各有其道。”萧后说:“隋炀帝在位十多年,我曾侍奉他,每逢除夕,宫殿前后设火山几十座。每座火山燃烧沉香数车,若火光暗淡,就用甲煎酒浇灌,火焰直冲十几丈高,香气远达数十里。一夜之间,仅燃烧沉香二百多车,甲煎二百多石。宫中不点油灯,只悬挂一百二十颗大珠来照明,光芒比白天还亮。还有外国每年进贡的明月宝、夜光珠,最大的有六七寸,最小的也有三寸,一颗珠子价值数十万金。而如今陛下所设,没有这些奇珍异宝,宫中灯烛都是普通油灯,虽灯火通明,但烟气熏人,远不如其清雅。然而,亡国之祸,我劝陛下切莫效仿。”太宗虽嘴上未应,却默然沉思良久,内心佩服隋炀帝的奢华,便说:“明月宝、夜光珠,我将来一定替娘娘带来。”于是宾主尽欢,酒杯不断,直到二更天。武才人偷偷看着萧后,见她神情婉转动人,柔美细腻,竟不像五十多岁的年纪,暗想:“她这种人,不知还有多少勾人手段。”萧后也仔细打量武才人,越看越觉得她艳丽动人,却毫无一种温柔娴静的气质。徐惠妃和众妃见三人谈笑风生,便一起推说去更衣,悄悄退了出去。萧后也想告辞,太宗拉住她和武才人说:“你们再进内室,再看一次灯吧。”

接下来的故事如何发展,且待下回分解。


(说明:本翻译基于原文内容,保留了历史背景、人物情感与情节发展,以现代汉语通顺表达,未做虚构或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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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褚人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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