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传》•襄公·襄公二十六年

【经】二十有六年春王二月辛卯,卫宁喜弑其君剽。卫孙林父入于戚以叛。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夏,晋侯使荀吴来聘。公会晋人、郑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渊。秋,宋公弑其世子痤。晋人执卫宁喜。八月壬午,许男宁卒于楚。冬,楚子、蔡侯、陈侯伐郑。葬许灵公。   【传】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金咸如晋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员。行人子朱曰:「朱也当御。」三云,叔向不应。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于朝?」抚剑从之。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从之。人救之。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已侈,能无卑乎?」   卫献公使子鲜为复,辞。敬姒强命之。对曰:「君无信,臣惧不免。」敬姒曰:「虽然,以吾故也。」许诺。初,献公使与宁喜言,宁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故公使子鲜。子鲜不获命于敬姒,以公命与宁喜言,曰:「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宁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从近关出。告右宰谷,右宰谷曰:「不可。获罪于两君,天下谁畜之?」悼子曰:「吾受命于先人,不可以贰。」谷曰:「我请使焉而观之。」遂见公于夷仪。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无忧色,亦无宽言,犹夫人也。若不已,死无日矣。」悼子曰:「子鲜在。」右宰谷曰:「子鲜在,何益?多而能亡,于我何为?」悼子曰:「虽然,不可以已。」孙文子在戚,孙嘉聘于齐,孙襄居守。   二月庚寅,宁喜、右宰谷伐孙氏,不克。伯国伤。宁子出舍于郊。伯国死,孙氏夜哭。国人召宁子,宁子复攻孙氏,克之。辛卯,杀子叔及大子角。书曰:「宁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宁氏也。孙林父以戚如晋。书曰:「入于戚以叛。」罪孙氏也。臣之禄,君实有之。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专禄以周旋,戮也。   甲午,卫侯入。书曰:「复归。」国纳之也。大夫逆于竟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道逆者,自车揖之。逆于门者,颔之而已。公至,使让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闻卫国之言,吾子独不在寡人。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对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负羁泄,以从手干牧圉,臣之罪一也。有出者,有居者。臣不能贰,通外内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从近关出。公使止之。   卫人侵戚东鄙,孙氏愬于晋,晋戍茅氏。殖绰伐茅氏,杀晋戍三百人。孙蒯追之,弗敢击。文子曰:「厉之不如!」遂从卫师,败之圉。雍鉏获殖绰。复愬于晋。   郑伯赏入陈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隆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   晋人为孙氏故,召诸侯,将以讨卫也。夏,中行穆子来聘,召公也。   楚子、秦人侵吴,及雩娄,闻吴有备而还。遂侵郑,五月,至于城麇。郑皇颉戍之,出,与楚师战,败。穿封戌囚皇颉,公子围与之争之。正于伯州犁,伯州犁曰:「请问于囚。」乃立囚。伯州犁曰:「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囚曰:「颉遇王子,弱焉。」戌怒,抽戈逐王子围,弗及。楚人以皇颉归。   印堇父与皇颉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献于秦。郑人取货于印氏以请之,子大叔为令正,以为请。子产曰:「不获。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谓国,秦不其然。若曰:『拜君之勤郑国,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遂行。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之。   六月,公会晋赵武、宋向戌、郑良霄、曹人于澶渊以讨卫,疆戚田。取卫西鄙懿氏六十以与孙氏。赵武不书,尊公也。向戌不书,后也。郑先宋,不失所也。于是卫侯会之。晋人执宁喜、北宫遗,使女齐以先归。卫侯如晋,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   秋七月,齐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晋侯兼享之。晋侯赋《嘉乐》。国景子相齐侯,赋《蓼萧》。子展相郑伯,赋《缁衣》。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郑君之不贰也。」国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曰:「晋君宣其明德于诸侯,恤其患而补其阙,正其违而治其烦,所以为盟主也。今为臣执君,若之何?」叔向告赵文子,文子以告晋侯。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国子赋《辔之柔矣》,子展赋《将仲子兮》,晋侯乃许归卫侯。叔向曰:「郑七穆,罕氏其后亡者也。子展俭而壹。」   初,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弃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名之曰弃。长而美。平公入夕,共姬与之食。公见弃也,而视之,尤。姬纳诸御,嬖,生佐。恶而婉。大子痤美而很,合左师畏而恶之。寺人惠墙伊戾为大子内师而无宠。   秋,楚客聘于晋,过宋。大子知之,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之。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贰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遣之。至,则□欠,用牲,加书,征之,而聘告公曰:「大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公曰:「为我子,又何求?」对曰:「欲速。」公使视之,则信有焉。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公囚大子。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吾知死矣。」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过期,乃缢而死。佐为大子。公徐闻其无罪也,乃亨伊戾。   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问之,对曰:「君夫人氏也。」左师曰:「谁为君夫人?余胡弗知?」圉人归,以告夫人。夫人使馈之锦与马,先之以玉,曰:「君之妾弃使某献。」左师改命曰:「君夫人。」而后再拜稽首受之。   郑伯归自晋,使子西如晋聘,辞曰:「寡君来烦执事,惧不免于戾,使夏谢不敏。」君子曰:「善事大国。」   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戌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僭而刑不滥。』赏僭,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僭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幸,宁失不经。』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此汤所以获天福也。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置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鼓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雍子之父兄谮雍子,君与大夫不善是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搜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绛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子反与子灵争夏姬,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判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孤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苗,以为谋主。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苗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熠,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禄爵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曰:「师不兴,孤不归矣!」八月,卒于楚。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冬十月,楚子伐郑。郑人将御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子展说,不御寇。十二月乙酉,入南里,堕其城。涉于乐氏,门于师之梁。县门发,获九人焉。涉入汜而归,而后葬许灵公。   卫人归卫姬于晋,乃释卫侯。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晋韩宣子聘于周。王使请事。对曰:「晋士起将归时事于宰旅,无他事矣。」王闻之曰:「韩氏其昌阜于晋乎!辞不失旧。」   齐人城郏之岁,其夏,齐乌余以廪丘奔晋,袭卫羊角,取之;遂袭我高鱼。有大雨,自其窦入,介于其库,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于宋。于是范宣子卒,诸侯弗能治也,及赵文子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于晋侯曰:「晋为盟主。诸侯或相侵也,则讨而使归其地。今乌余之邑,皆讨类也,而贪之,是无以为盟主也。请归之!」公曰:「诺。孰可使也?」对曰:「胥梁带能无用师。」晋侯使往。

译文:

公元前547年,春季,二月辛卯日,卫国的宁喜杀死了君主剽。卫孙林父前往戚地,以此作为叛乱的据点。甲午日,卫国国君衎返回卫国。夏季,晋国国君派荀吴前来会盟。周天子在澶渊与晋国、郑国、宋国、曹国的代表会面。秋季,宋国国君杀了世子痤。晋国人抓捕了卫国的宁喜。八月壬午日,许国的许男宁在楚国去世。冬季,楚国国君与蔡国国君、陈国国君联合攻打郑国。为许灵公举行葬礼。

二十六年春季,秦国国君的弟弟秦金咸前往晋国修好关系,叔向下令召见行人子员。行人子朱说:“我来担任接待任务。”三次被推辞,叔向都不答应。子朱非常生气,说:“我们的爵位相同,为何要贬低我?”他随即拔剑离去。叔向说:“秦、晋两国长期不和,今天能达成和解,是晋国的福气。若不能达成,三军的士兵将尸骨遍野。子员能公正地传达两国意见,子常却不信任他。凡是用不正当手段侍奉国君的人,我都可以应对。”说完,他拂袖而去。有人想救他,平公说:“晋国似乎有希望了!我臣下之间的争斗,已经变得非常严重了。”师旷说:“国君的地位变得低下,臣子不以德行立身而一味争利,私欲膨胀,怎能不卑微呢?”

卫献公派自己的儿子子鲜回国复位,子鲜推辞了。敬姒强行命令他去。子鲜说:“国君不守信用,臣下恐怕也难保自身。”敬姒说:“是的,但因为我的缘故。”于是他答应了。起初,献公曾让子鲜和宁喜商量,宁喜说:“只有子鲜在场,否则必败。”所以献公就派子鲜去。子鲜没有得到敬姒的同意,便按照献公的命令去跟宁喜说:“如果能回国,政权归宁氏掌握,祭祀则由我来主持。”宁喜把这事告诉了蘧伯玉,蘧伯玉说:“我未能听到君主出走的消息,怎会知道他回来?”于是就离开了,从近处的关口出发。他告诉右宰谷,右宰谷说:“不行,得罪了两国君主,谁能容纳我们呢?”悼子说:“我接受先人遗命,不能两面三刀。”右宰谷说:“我请求去见国君,看看情况。”他后来到了夷仪见了国君。回来后说:“国君在外流亡十二年,却毫无忧愁之色,也没有宽慰之言,就像普通人一样。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的死期就不可预料了。”悼子说:“子鲜在。”右宰谷说:“子鲜在又有什么用呢?多而能亡,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悼子说:“虽然如此,但也不能停止。”当时孙文子在戚地,孙嘉出使齐国,孙襄留守。

二月庚寅日,宁喜与右宰谷进攻孙氏,未能成功。伯国受伤。宁子逃到郊外。伯国死后,孙氏半夜痛哭。国人召见宁子,宁子再次进攻并攻破了孙氏。辛卯日,杀死了子叔和太子角。史书记载“宁喜弑其君剽”,意思是罪责在宁氏。孙林父前往戚地,史书记载“入于戚以叛”,是指责孙氏的叛乱行为。臣子的俸禄,实际上都是君主拥有的。合乎道义就前去,不合适的就退隐,若专断俸禄以博取私利,就是一种罪过。

甲午日,卫国国君返回卫国。史书记载“复归”,表示是国人迎接他回来。大夫在边界的迎接者,要握着对方的手交谈;在路上相遇的,相互行礼;在门口相遇的,只需点头即可。国君回到卫国后,让叔文子道歉说:“我流亡在外多年,你们几个大臣都让我每天都听到卫国的消息,唯独你没有参与。古人说:‘不怨恨那些不该怨恨的人。’我现在很怨恨你了。”叔文子回答说:“我清楚自己的过错!我不够贤能,不能背负罪责去侍奉国君,我有两项罪过:一是出了国门与入了国门的事务都未能通达,二是我不能同时兼顾内外,以致不能传达国君的旨意。这两项罪过,我怎敢忘记死罪呢?”于是他便离开,并从近处关口出城。国君派人让他留下。

卫国人侵犯戚地东部边界,孙氏向晋国告急,晋国派兵驻守茅地。殖绰攻打茅地,杀死了三百名晋国守军。孙蒯追击,不敢攻击。文子说:“这样的行为还不如不采取行动。”于是孙氏与卫国联合,打败了殖绰。雍鉏俘虏了殖绰。孙氏再次向晋国告急。

郑国国君奖赏在陈国作战有功的人。三月甲寅日那天,郑国举行宴会,赐给子展先行路、三套礼服,并先入八座城邑。赐给子产次行路、两套礼服,并先入六座城邑。子产推辞城邑说:“从上到下,礼制应有等级高低,这是礼的体现。我所处地位在第四,功劳属于子展。不敢与子展争赏,请求辞去城邑。”国君执意给予,他才接受了三座城邑。公孙挥说:“子产即将掌握政事了!他推辞得符合礼仪。”

晋国因为孙氏的事件,召见诸侯,准备讨伐卫国。夏季,中行穆子前来访问,是晋国的使者。

楚国国君与秦国侵犯吴国,到雩娄时,听说吴国有防备,就撤军了。随后再次侵犯郑国,五月抵达城麇。郑国的皇颉驻守城麇,外出与楚军交战,结果战败。穿封戌囚禁了皇颉,公子围与他争执。二人在伯州犁处商议,伯州犁问:“请问囚犯情况?”于是立起囚犯。伯州犁说:“所争执的,是两个君子,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把手放在囚犯身上,说:“这位是王子围,是国君的贵重弟弟。”又把手放下,说:“这位是穿封戌,是城外的县尹。谁俘获了他?”囚犯说:“我遇到王子围时,他太弱小了。”穿封戌大怒,抽出长戈追击王子围,但没有追上。楚国人把皇颉送回。

印堇父与皇颉守卫城麇,楚国人将他们囚禁,献给秦国。郑国人用财物向秦国请求赎回印堇父,子大叔为令正,负责出面请求。子产说:“不行。接受楚国的功劳后又向郑国索贿,这不符合国家的道义,秦国不会这么做的。如果说是‘感谢君主帮助郑国,若没有您的恩惠,楚国的军队可能还在我们城下’,这样是可接受的。”但对方拒绝了,于是就出发了。秦国不答应。双方重新交换财物,子产出面后才成功赎回。

六月,诸侯在澶渊会盟,讨伐卫国,边境划定戚地的田地,从卫国西边的懿氏取走六十个村落赠予孙氏。赵武没有在史书中记载,是表明尊重国君;向戌没有记载,是表示他地位在后;郑国比宋国先到,不违背礼节。这次会议,卫国国君也参与其中。晋国人抓捕了宁喜、北宫遗,派女齐先行返回。卫国国君前往晋国,晋国人将他抓捕并囚禁在士弱氏家中。

秋季七月,齐国国君和郑国国君为卫国国君的事,前往晋国。晋国国君设宴招待他们。晋国国君演奏《嘉乐》。国景子替齐国国君主持,演奏《蓼萧》。子展代表郑国国君主持,演奏《缁衣》。叔向命令晋国国君向两位国君行礼说:“我们国君冒昧地表示,向齐国君主致以敬意,以安顿我们先君的宗庙,也向郑国君主表示感谢,以示他忠心不二。”国子私下派人到叔向处说:“晋君把光明德行传于诸侯,体恤他们的困苦,弥补他们缺憾,纠正错误,治理烦乱之事,因此成为盟主。如今却是臣子被拘押,这如何是好?”叔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赵文子,赵文子再通报给晋国国君。晋国国君陈述了卫国国君的罪过,派叔向告诉齐国和郑国国君。国子演奏《辔之柔矣》,子展演奏《将仲子兮》,晋国国君于是答应归还卫国国君。叔向说:“郑国七个氏族,罕氏的后代已经灭亡了。子展为人节俭且忠诚。”

起初,宋国的芮司徒生了一个女儿,出生时是红色的,浑身长毛,被扔在堤坝下,共姬的妾收养,取名叫“弃”。长大后容貌美丽。平公在晚上与共姬同食,共姬让她把弃端上来,平公看到弃后非常不满意。共姬将她进献给平公,弃受到宠爱,生下了一个儿子叫佐。佐为人聪慧、温顺。太子痤相貌俊美且性格刚愎,很惹左师讨厌。宦官惠墙伊戾是太子的内侍,却没有得到宠爱。

秋季,楚国使者到晋国访问,途经宋国,太子知道此事,请求在野外设宴款待。国君派人前往,伊戾请求随行。国君说:“你不怕得罪他吗?”伊戾回答:“臣下侍奉君子,若厌恶就不远离去,若喜欢就不靠近。恭敬地等待命令,怎敢有二心呢?即使对外表面有合,内心也绝不相犯,我愿意前往。”国君派他前往。到了之后,伊戾却突然改变态度,用牲畜祭祀,还加写书信,告发太子说:“太子将要造反,已经与楚国使者结盟了。”国君说:“他是我的儿子,又何必如此?”伊戾说:“只想尽快。”国君派人查证,发现信件内容属实。问及夫人和左师,他们都说:“早就听说了。”于是国君将太子囚禁。太子说:“只有佐才能救我。”于是召来佐请求,说:“中午不到,我就知道必死无疑。”左师听见后与他交谈。过了约定时间,太子上吊而死。佐成为太子。国君后来得知太子无罪,于是烹杀伊戾。

左师看到夫人骑马的侍从,问他,侍从说:“他是国君的夫人。”左师问:“谁是国君的夫人?我怎么不知道呢?”圉人回来后告诉夫人。夫人派人送给他锦缎和马,先送上玉器,说:“是国君的妾弃派我送的。”左师改口说:“这是国君的夫人。”然后再行下跪礼接受礼物。

郑国国君从晋国回来后,派子西到晋国做访问,辞谢说:“我们国君前来烦扰贵国,只怕会遭遇祸难,派我来表达不才的歉意。”君子评价说:“这是善于侍奉大国的表现。”

起初,楚国的伍参与蔡国的太师子朝是朋友,他的儿子伍举与声子是好友。伍举娶了王子牟,王子牟担任申公后逃亡,楚国人说:“伍举亲自送他走的。”于是伍举逃往郑国,准备继续前往晋国。声子前往晋国,途中在郑国郊外与伍举相遇,两人坐在路边分享食物,又谈起了过去的交情。声子说:“你走吧!我一定会帮你恢复旧日的交情。”当宋国向戌准备平息晋国与楚国的争端时,声子向晋国派出了使者。回来后前往楚国,令尹子木与他交谈,问起晋国的情况,并问:“晋国的大夫与楚国相比,哪个更贤能?”声子回答说:“晋国卿相不如楚国,但大夫却非常贤能,都是卿大夫的才能。如同杞、梓、皮革,都是从楚国运到晋国的。虽然楚国有人才,但晋国能真正使用他们。”子木问:“他们之间有没有家族或姻亲关系呢?”声子说:“虽有,但真正使用楚国人才的人反而很多。归生说过:‘治理国家的人,奖励不越轨,惩罚不滥用。’如果奖赏越轨,就会让坏人得利;如果惩罚滥施,就会伤害好人。如果不幸出错,宁可奖励越轨,也不要惩罚滥施。宁愿失去善人,也不让坏人得利。没有善人,国家就会跟着败亡。《诗经》说:‘人一死去,国家就衰败。’这就是没有善人的表现。所以《夏书》说:‘与其杀那些不幸运的人,不如犯一些小过失。’这正是怕失去善人。《商颂》说:‘不越轨、不滥施,不敢懈怠,把德政传给各国,使诸侯得到福祉。’这也是大禹获得上天恩宠的原因。古代治民之人,鼓励奖赏,敬畏刑罚,体恤百姓,从不懈怠。奖赏在春夏,刑罚在秋冬。奖赏前,会加餐,加餐后则给予厚赏,这可以看出他们重视奖赏;处罚前,会停止音乐,停止音乐后则停止娱乐,这可以看出他们敬畏惩罚。他们每天早起晚睡,朝夕处理政务,这可以看出他们体恤百姓。这三点是礼制中最根本的部分。有礼就不会败亡。如今楚国多用滥刑,大夫们逃亡到各国,谋取私利,祸害楚国,已无法挽救,这就是所谓‘不能治理’。子仪之乱时,析公逃往晋国,晋国人把他安置在戎车殿上,用作谋主。在绕角之战,晋军将要溃败时,析公说:‘楚军轻敌,容易动摇,若多敲鼓,夜袭,楚军必定溃逃。’晋军听从,楚军夜半溃散。晋军于是进攻蔡国,袭击沈国,俘获其国君;在桑隧打败申、息联军,俘获申丽返回。从此郑国不敢向南发展。楚国失去中原霸权,就是析公的作为。雍子的父亲兄弟诬陷雍子,君主与大夫关系不和,雍子便逃往晋国。晋国人将他安置在鄐,作为谋主。在彭城之战,晋楚军队在靡角之谷交战,晋军将要逃走。雍子下令军队说:‘放归老弱者,安置孤儿病人,两人中只留下一人服役,整理军队,整顿车马,休息整顿,明天开战。’他派人返回家园,释放楚国战俘,导致楚军深夜溃逃。晋军在绛城击败楚军,返回宋国,将鱼石带回。楚国失去东方的属国,子辛因此死去,也是雍子的作为。子反与子灵争夺夏姬,雍子从中作梗,子灵逃往晋国。晋国人将他安置在邢,作为谋主。他帮助抵御北方狄族,让吴国与晋国建立联系,教吴国人军事与骑射,使其儿子孤庸成为吴国的使者。吴国因此进攻巢国,占领驾地,攻下棘地,进入州来,楚国疲于奔命,自此成为后患,也是子灵的作为。若敖之乱时,伯贲之子贲皇逃往晋国。晋国人将他安置在苗,作为谋主。在鄢陵之战时,楚军清晨压上晋军阵地,晋军将要逃跑。苗贲皇说:‘楚军的精锐,在中军王室家族里。如果堵住井口、烧毁灶台,排列阵型对抗,让栾氏、范氏换装引诱敌军,中行氏、二郤氏必定击败两穆氏。我将四军集结在王室家族阵前,必定大败楚军。’晋军听从了他的建议,楚军大败,王室军队被毁灭,子反战死。郑国因此叛离吴国,楚国失去诸侯,也是苗贲皇的作为。”子木说:“确实如此。”声子说:“现在情况比这更严重。椒举娶了申公子牟,公子牟叛乱后逃亡,国君和大臣们都指责椒举说:‘是你派他走的!’于是椒举十分恐惧,逃往郑国,远望南方,说:‘希望被赦免!’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在晋国了。晋人准备让他担任重要职位,与叔向并列。如果他策划危害楚国,岂不是大患?”子木非常害怕,向国君报告,于是增加他的俸禄和爵位,将他召回。声子派椒鸣去迎接他。

许灵公前往楚国请求出兵讨伐郑国,说:“如果军队不行动,我就不能回到许国了!”八月,许灵公在楚国去世。楚国国君说:“如果不攻打郑国,怎能讨好诸侯呢?”冬季十月,楚国国君出兵伐郑。郑国人准备应战,子产说:“晋国和楚国即将和解,诸侯之间也将和睦。楚王只是因为一次出兵就产生贪念。不如让楚军逞一时之勇后撤兵,这样更容易成功。小人之性,喜欢勇猛,吝于承担祸乱,通过这些来获取名声,这并不是国家的益处。我们怎么能这样做呢?”子展赞同,决定不抵抗。十二月乙酉日,楚军进入南里,攻破城墙。渡过乐氏,进入师之梁。城门警报响起,抓获九人。渡过汜水返回,才为许灵公举行葬礼。

卫国人把卫姬送回晋国,于是释放了卫国国君。君子因此知道平公失去了治国的政绩。

晋国的韩宣子访问周王室。周王请求他介绍晋国的情况。韩宣子回答说:“我将把晋国的事务详细整理出来,送交宰旅,没有别的事了。”周王听说后说:“韩氏家族将在晋国兴盛,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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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左丘明

丘明(姓姜,氏丘,名明),华夏人,生于前502年,死于前422年,享年80岁。丘穆公吕印的后代。本名丘明,因其先祖曾任楚国的左史官,故在姓前添“左”字,故称左史官丘明先生,世称“左丘明”,后为鲁国太史 。左氏世为鲁国太史,至丘明则约与孔子(前551-479)同时,而年辈稍晚。他是当时著名史家、学者与思想家,著有《春秋左氏传》、《国语》等。他左丘明的最重要贡献在于其所著《春秋左氏传》与《国语》二书。左氏家族世为太史,左丘明又与孔子一起“如周,观书于周史”,故熟悉诸国史事,并深刻理解孔子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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