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傳》•襄公·襄公十九年
譯文:
公元前556年(魯襄公十九年)春天,周王正月,諸侯在祝柯會盟。晉國俘虜了邾國國君,魯襄公從討伐齊國歸來。奪取了邾國的土地,從漷水開始劃歸魯國。季孫宿出使晉國。安葬了曹國的成公。夏天,衛國的孫林父帶兵攻打齊國。七月辛卯日,齊景公去世。晉國的士匄率領軍隊入侵齊國,行軍到谷地,聽說齊景公已死,便退回了。八月丙辰日,仲孫蔑去世。齊國殺了大夫高厚。鄭國殺了大夫公子嘉。冬天,安葬了齊靈公。修建了西邊的外城。叔孫豹與晉國的士匄在柯地會面。修築了武城。
這一年春天,諸侯從沂水返回後,在督揚會盟,約定:“大國不得侵犯小國。”
晉國俘虜了邾悼公,是因爲邾國曾攻打過魯國。隨後駐紮在泗水附近,劃定了魯國的土地邊界,奪取了邾國的土地,從漷水開始,將這些土地歸還給魯國。晉平公先回去了。魯襄公在蒲圃設宴款待晉國六卿,賜給他們三命官服。軍尉、司馬、司空、輿尉、候奄等官職,都分別授以一命官服。荀偃接受賄賂,獲得了錦緞、玉璧、戰馬,並且拿出了吳國壽夢時期的青銅鼎。
荀偃得了惡疾,頭部生了瘡。渡過黃河,到達着雍時,病情加重,眼珠突出。早先回國的大夫們紛紛返回。士匄請求見他,卻被拒絕。士匄請求稍後,說:“可以讓鄭國的外甥去見。”二月初一,荀偃去世,他死後,驗視時發現其口不能含。宣子(晉平公)洗手後撫摸他,說:“過去侍奉吳國,怎麼敢不如侍奉君主!”仍不肯讓他含殮。欒懷子說:“他可能是因爲未完成對齊國的事務所導致的。”於是宣子再次撫摸他,說:“如果君主最終能活下去,我就是不效忠齊國,願以黃河爲誓!”之後他才閉眼,接受含殮。宣子離開後感嘆說:“我真是一個淺薄的男子啊。”
晉國的欒魴率領軍隊,跟隨衛國的孫文子攻打齊國。季武子前往晉國拜見國君,晉平公設宴招待他。範宣子執政時,命人演奏《黍苗》這首詩。季武子起立敬禮,說:“小國仰賴大國,就像百穀依靠甘霖一樣!如果大國能經常施予恩澤,天下就能和睦,難道只對我們這小國如此嗎?”接着又誦讀了《六月》這首詩。
季武子用在齊國獲取的兵力,鑄造了一件樂器,上面銘刻了魯國的功勞。臧武仲對季孫說:“這不合禮制。銘文,是天子記載德行,諸侯記錄功績,大夫則記載征伐。如今稱‘征伐’,是低等的做法;若記功勞,就是借用了他國力量;若記時間,就會擾民。這怎麼能作銘文呢?況且大國征伐小國,掠取所得來製造禮器、銘刻功績以示子孫,是爲彰顯德行、懲戒無禮。現在卻借別人力量去救自己的危難,又如何可以刻銘呢?小國依仗大國的庇護,卻公開記載所獲得的戰利品來激怒他們,這正是滅亡之路啊。”
齊景公娶了魯國的顏懿姬,沒有兒子。他的侄子鬲聲姬生下了齊光,被立爲太子。其他兒子有仲子、戎子,戎子受寵。仲子生了牙,把牙歸附於戎子。戎子請求立牙爲太子,齊景公答應了。仲子說:“不可以。廢除傳統繼承製度是不吉利的,破壞諸侯間的秩序是危險的。光已經被立爲諸侯之君,今天無故廢除他,就是專橫地排斥諸侯,犯了不祥的錯誤,君主一定會後悔。”齊景公說:“這在我自己決定。”於是決定廢掉太子光,改立牙爲太子,派高厚輔佐牙,任其爲太子,並任命夙沙衛爲少傅。
齊景公病重,崔杼暗中支持公子光。齊景公病重時,便立公子光爲君。公子光殺了戎子,將他屍體放在朝堂上,違反了禮制。按照禮法,婦人不能處刑,即使有刑罰,也不得在朝市中執行。
夏季五月壬辰晦日,齊靈公去世。太子光繼位,將公子牙抓捕於句瀆之丘。以夙沙衛代替公子牙,夙沙衛逃往高唐,起兵叛亂。
晉國的士匄進攻齊國軍隊到達谷地,聽到齊景公去世的消息,便撤退了,這是符合禮制的。
四月丁未日,鄭國的公孫蠆去世,向晉國的大夫通報。範宣子向晉平公進言,因爲公孫蠆在討伐秦國時有功勞。六月,晉平公向周天子請求,天子追加賜予了他一輛大馬車,讓他前去出使,這是合乎禮節的。
秋季八月,齊國的崔杼在灑藍殺了大夫高厚,並且奪去了他的家室。史書記載爲“齊國殺了其大夫”,這是因爲崔杼是受君主指使,在昏亂中行事。
鄭國執政的子孔專權,國人對此深感憂慮,於是發動了針對西宮和純門的政變,聯合軍隊討伐子孔。子孔應當受罰,但他卻調動了軍隊,以及子革、子良家族的軍隊去防守。甲辰日,子展、子西率領國人進攻,殺了子孔,並瓜分了他的勢力。史書記載爲“鄭國殺了其大夫”,說明其行爲是專斷的。子然、子孔是宋子之子,士子孔是圭嬀之子,圭嬀的出身地位在宋子之下,兩人關係親密;子然和士子孔也親近。僖公四年時,子然去世,簡公元年時,士子孔去世。司徒孔實掌管了子革、子良家族的產業,三大家族的產業被合併,因此最終陷入政變。子革、子良被迫出逃到楚國,子革擔任楚國右尹。鄭國派子展主管國政,子西主持政務,並立子產爲卿。
齊國的慶封圍攻高唐,沒有攻下。冬季十一月,齊景公率軍圍攻高唐,看到衛國人在城樓上,便呼叫他們,他們纔下來。齊國詢問守備情況,答稱無備。齊軍便登城,聽說軍隊即將逼近,便喫掉高唐的守軍。殖綽、工僂在夜裏用繩索將軍隊送入城中,把衛國的夙沙衛剁成肉醬。
修建西邊外城,是因害怕齊國。
齊國與晉國達成和解,並在大隧會盟。因此穆叔與範宣子在柯地會面。穆叔見到了叔向,叔向賦詩《載馳》的前四章。叔向說:“我怎敢不遵從命令。”穆叔說:“齊國還未真正安定,必須保持警惕。”於是下令修築武城。
衛國的石共子去世,他的繼任者悼子不表示哀悼。孔成子說:“這等於破壞了根本,必定會斷絕家族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