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傳》•閔公·閔公元年

【經】元年春王正月。齊人救邢。夏六月辛酉,葬我君莊公。秋八月,公及齊侯盟於落姑。季子來歸。冬,齊仲孫來。   【傳】元年春,不書即位,亂故也。   狄人伐邢。管敬仲言於齊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暱,不可棄也。宴安鴆毒,不可懷也。《詩》雲:『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簡書,同惡相恤之謂也。請救邢以從簡書。」齊人救邢。   夏六月,葬莊公,亂故,是以緩。   秋八月,公及齊侯盟於落姑,請復季友也。齊侯許之,使召諸陳,公次於郎以待之。「季子來歸」,嘉之也。   冬,齊仲孫湫來省難。書曰「仲孫」,亦嘉之也。   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對曰:「難不已,將自斃,君其待之。」公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親有禮,因重固,間攜貳,覆□亂,霸王之器也。」   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大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爲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爲大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爲大夫。   士蒍曰:「大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爲之極,又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爲吳大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與其及也。且諺曰:『心苟無瑕,何恤乎無家。』天若祚大子,其無晉乎。」   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啓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名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衆。」   初,畢萬筮仕於晉,遇《屯》ⅴⅲ之《比》ⅴⅰ。辛廖佔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震》爲土,車從馬,足居之,兄長之,母覆之,衆歸之,六體不易,合而能固,安而能殺。公侯之卦也。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

譯文:

公元一年春天,魯國國君沒有記載即位,是因爲當時政局混亂。
狄人攻打邢國。管敬仲對齊桓公說:“戎狄像豺狼一樣,不可安撫;中原各國是親密的鄰邦,不可拋棄;如果安於現狀,就會陷入危險,就像毒藥一樣。《詩經》說:‘難道不想回家嗎?只是害怕簡書上的命令。’‘簡書’就是互相幫助、共同承擔災禍的意思。我請求出兵救援邢國,就是遵循這種互助精神。”於是齊國出兵救援邢國。

夏季六月,安葬了我們國君莊公。因爲當時政局動盪,所以推遲了安葬時間。
秋季八月,魯國國君與齊桓公在落姑會盟,請求恢復季友的職位。齊桓公答應了,派人去邀請陳國的代表,魯國君主駐紮在郎地等待。後來季友回到魯國,這是值得嘉獎的舉動。
冬季,齊國的仲孫湫前來訪問魯國,慰問困難。史書上特別記載“仲孫”,也是對他關心魯國、體恤民情的肯定。

仲孫回國後說:“如果不除掉慶父,魯國的禍患就永遠不會停止。”魯國國君問:“那該怎麼辦呢?”仲孫回答:“禍患不斷,國家最終會自取滅亡,您最好暫時容忍他,等待時機。”魯君問:“魯國還能被奪取嗎?”仲孫回答:“不可能。魯國還保留着周代的禮制,這是國家的根本。我聽說,國家將要滅亡時,根本必定先動搖,然後枝葉才隨之崩塌。魯國沒有拋棄周禮,所以不能輕易動亂。您應當致力於平息國內的禍亂,與人民和睦相處。這樣,國家的根基就會穩固,可以分化那些有二心的人,最終撲滅混亂,這樣魯國就可能成爲稱霸天下的強國。”

晉文公組建了兩支軍隊,他親自率領上軍,太子申生率領下軍。趙夙擔任車右,畢萬擔任右翼,他們一起征討並滅掉了耿國、霍國和魏國。之後,他們把曲沃城交給太子申生駐守。晉文公賜給趙夙耿地,賜給畢萬魏地,讓兩人擔任大夫。

士蒍說:“太子不可能被立爲國君了。因爲他分得的不僅是封地,而是直接享有卿大夫的職位,這種權力已經逾越了本分,太子怎會能長久立足?不如逃走,以免背上罪責。如果能像吳國的太伯一樣隱退,不也是一大美名嗎?這比直接面對災禍要好。況且俗話說:‘只要內心沒有過錯,又何必擔心沒有家呢?’上天若真的眷顧太子,那晉國豈不是要滅亡了嗎?”

占卜師卜偃說:“畢萬的後代一定會興旺發達。‘萬’是充滿數量的意思,‘魏’是大名,用這樣的名字作爲封地,是天意的顯現。天子稱‘兆民’,諸侯稱‘萬民’,現在封地之名如此宏大,正符合‘盈數’之義,這預示着後代必定會有大量人口和強大的勢力。”

當初,畢萬到晉國去求職,占卜時抽到了《屯》卦變《比》卦。辛廖占卜後說:“這是大吉之兆。《屯》卦代表穩固,《比》卦代表親近,還有什麼比這更吉利的呢?後代必定會繁榮昌盛。《震》卦象徵土地,車和馬從土地上來,足踏實地,兄長扶持,母親庇護,衆人歸附,六爻穩定,能團結成一個整體,既安定又具有戰鬥力。這是諸侯之卦,表明公侯之子孫,必定能夠恢復祖先的基業。”

關於作者
先秦左丘明

丘明(姓姜,氏丘,名明),華夏人,生於前502年,死於前422年,享年80歲。丘穆公呂印的後代。本名丘明,因其先祖曾任楚國的左史官,故在姓前添“左”字,故稱左史官丘明先生,世稱“左丘明”,後爲魯國太史 。左氏世爲魯國太史,至丘明則約與孔子(前551-479)同時,而年輩稍晚。他是當時著名史家、學者與思想家,著有《春秋左氏傳》、《國語》等。他左丘明的最重要貢獻在於其所著《春秋左氏傳》與《國語》二書。左氏家族世爲太史,左丘明又與孔子一起“如周,觀書於周史”,故熟悉諸國史事,並深刻理解孔子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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