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戊申，卫州吁弑其君完。夏，公及宋公遇于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秋，翬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
【传】四年春，卫州吁弑桓公而立。公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未及期，卫人来告乱。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
公问于众仲曰：「卫州吁其成乎？」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秋，诸侯复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故书曰「翬帅师」，疾之也。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石子。石子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从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九月，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
君子曰：「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冬十二月，宣公即位。书曰「卫人立晋」众也。
《春秋左氏传》•隐公·隐公四年
译文：
四年春天，二月，莒国人进攻杞国，攻下牟娄。戊申日，卫国的州吁杀了国君完。夏季，鲁隐公元公与宋公在清地会面。宋公、陈国国君、蔡国以及卫国联合进攻郑国。秋季，翬率领军队与宋公、陈国国君、蔡国以及卫国联军一起进攻郑国。九月，卫国人杀死州吁于濮地。冬季十二月，卫国人拥立公子晋为君。
【传记】
四年春天，卫国的州吁杀死桓公，自立为君。隐公元公与宋公约定会面，准备重新履行过去的盟约。但还没到约定时间，卫国就来报告国内发生动乱。夏季，隐公元公与宋公在清地会面。
宋殇公即位后，公子冯逃到郑国，郑国本来想要接纳他。等到卫国的州吁上台后，他要报复先君的旧怨，希望在诸侯中得到宠信，以安抚自己的百姓。于是他向宋国请求说：“如果君王出兵攻打郑国以除去对您的威胁，您为主导，我们愿意调集陈国、蔡国的军队协助，这是卫国的愿望。”宋国同意了。于是陈、蔡两国和卫国关系更加密切，因此宋公、陈国国君、蔡国以及卫国联合进攻郑国，围攻郑国的东门，五天后撤军。
隐公元公问大臣众仲：“州吁会不会成功呢？”众仲回答说：“我听说用德行来安抚百姓，从没听说过用混乱来治理国家。用混乱来治国，就像乱理丝线一样，只会越来越糟。州吁拥兵自重却毫无仁爱之心，军队不强大，缺乏亲信，百姓都离他而去，难以成功。军队就像火一样，不加以控制，终将自焚。州吁弑杀国君，虐待百姓，根本不去修养德行，反而想靠动乱成就事业，必然逃脱不了失败的结局。”
秋季，诸侯再次进攻郑国。宋公派人来请求鲁国出兵支援，隐公拒绝了。羽父请求出兵，隐公不答应，羽父再三请求，最终还是出兵了。因此记载说“翬率军出征”，是表明对他的厌恶。诸侯的军队打败了郑国的普通部队，掠夺了他们的庄稼后撤军。
州吁无法安抚百姓，便多次向石碏询问如何安定国君。石碏说：“可以请求去朝见国君。”州吁问：“怎样才能去见国君呢？”石碏回答说：“陈桓公正在受到国君的宠信，陈国和卫国关系也很好，如果能派使者去陈国，请求朝见，必定可行。”州吁于是就前往陈国。石碏便派人告诉陈国说：“卫国国小，我年老体衰，已无力再管此事。这两个人实际上是弑杀我君主的凶手，我们决不能放过他们。”陈国于是将州吁抓获，并请求将其交给卫国。九月，卫国人派右宰丑在濮地杀死州吁；石碏又派人让自己的家臣乳羊肩在陈国杀死石厚。
君子评论说：“石碏是一位正直的大臣，痛恨州吁，却并没有因此而纵容他的亲属。所谓‘大义灭亲’，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卫国人到邢国迎接公子晋回国。冬季十二月，公子晋即位为君。史书记载“卫人立晋”，是表示这是百姓的共同意愿。
纳兰青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