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緇衣
譯文:
孔子說:“治理國家,上面容易讓人理解,老百姓容易親近,這樣刑罰就不用頻繁使用了。”孔子說:“如果喜愛賢能像《緇衣》篇那樣,厭惡壞人像《巷伯》篇那樣,那麼官位就不會被濫用,百姓就會心生嚮往,刑罰不用實行,百姓自然心服。《大雅》說:‘以文王的德行爲榜樣,各國都信服他。’”
孔子說:“百姓如果受德行的教育,又能以禮儀來統一規範,那麼百姓心中就會產生正向的認同;如果只用政令來教導,用刑罰來約束,百姓就會產生逃避、逃避的想法。因此,統治人民的人,如果以父母般之愛來對待百姓,百姓就會親近他;以誠信來團結民衆,百姓就不會背離;以莊重恭敬的態度來治理,百姓就會尊敬順從。《甫刑》說:‘苗民因違抗命令而被施以刑罰,制定五種殘酷刑罰,稱爲‘法’,因此百姓就產生了惡德,從而斷絕了後代。’”
孔子說:“下面的人對上面的領導,不盲從命令,而是追隨其行爲。如果上面喜歡某種事物,下面的人必然會模仿得更厲害。所以,統治者的好惡,必須慎重對待,因爲這是百姓效仿的榜樣。”
孔子說:“大禹執政三年,百姓因此變得仁厚,難道是完全做到了仁嗎?《詩經》說:‘顯赫的官員,百姓都仰望他。’《甫刑》說:‘一人有福,萬民受益。’《大雅》說:‘成王的誠信,成爲天下萬民的楷模。’”
孔子說:“如果君主喜愛仁德,那麼百姓也會爭相行仁。所以,治理民衆的人,要樹立志向、堅定教化、尊崇仁德,以仁愛之心對待百姓;百姓就會按照自己的言行來取悅君主。《詩經》說:‘擁有德行的人,四國都順從他。’”
孔子說:“君主的言論應如細絲般柔和,其傳播則如粗麻般寬厚;言論若浮誇、不實,就不該輕易說出。君子只說可實行的話,不講行不通的;言行必須匹配,不可言行脫節。這樣,百姓的言論就不會與行爲相悖,行爲也不會因言語而浮誇。《詩經》說:‘謹慎你的言行,不犯禮儀之失。’”
孔子說:“統治者以言語引導人,以行動來禁止不良行爲。因此說話前要思考其最終結果,行動前要預估其可能帶來的弊端。這樣,百姓就會在言語方面慎重,在行爲上謹慎。《詩經》說:‘慎重你所說的話,恭敬你的儀態。’《大雅》說:‘文王莊重,恭敬守禮,始終謹慎。’”
孔子說:“治理民衆的人,穿衣戴帽不隨意更改,舉止從容有度,保持穩定,百姓也就因此形成了統一的價值觀。《詩經》說:‘那些都城裏的士人,穿黃狐裘,外表不改,言語有章法,行爲歸於周朝,成爲萬民所仰望的人。’”
孔子說:“作爲統治者,其行爲是百姓可以看見並效仿的,作爲被統治者,其行爲是民衆可以學習和傳頌的,這樣君主才能不懷疑自己的臣子,臣子也才能不困惑於君主。《尹吉》說:‘只有尹吉和商湯,都具有統一的品德。’《詩經》說:‘品德高尚的君子,其儀態始終如一。’”
孔子說:“統治者要彰顯道義,明確不良行爲,向百姓展示公正與厚德,那麼百姓的內心就不會產生分歧。《詩經》說:‘恭敬你的職位,喜歡正直的人。’”
孔子說:“如果統治者自己產生懷疑,百姓就會困惑;如果百姓難以瞭解,君主就將不堪重負。因此,統治者必須彰明顯揚善行以引導民風,謹慎地防備不良行爲,以防止百姓放縱,百姓就不會迷惑。臣子應以自身行爲爲示範,不炫耀言辭,不超出自身能力範圍,不強求未知之事,這樣君主就不會疲於應付。《詩經》說:‘上天嚴正,百姓卻心生怨恨。’《小雅》說:‘不是因爲職責不夠,而是君王怠慢了。’”
孔子說:“政策推行失敗,教育難以成功,是因爲賞賜不夠讓人效法,刑罰不夠讓人畏懼。因此,上位者不能輕視刑罰,也不能輕視官職。《康誥》說:‘要認真對待刑罰。’《甫刑》說:‘傳播刑罰時不能敷衍、不講道理。’”
孔子說:“如果大臣不親近,百姓就無法安定,這說明忠心與敬意不足,反而導致富貴過度;如果大臣不被治理,而近臣又相互勾結。因此,大臣必須受到尊敬,因爲他是百姓的表率;近臣必須慎重對待,因爲他是百姓的紐帶。君主不要用小計謀去破壞大事,不要用遙遠的話去談論近事,不要以內廷的私利去圖謀外事,這樣大臣不會怨恨,近臣不會嫉妒,遠方的臣子也不會被矇蔽。葉公的遺訓說:‘不要用小計謀敗壞大事,不要用寵臣去詆譭太后,不要用寵臣去傷害莊重的官員或大夫、卿士。’”
孔子說:“如果統治者不親近自己所敬重的人,反而信任地位卑微的人,百姓就會因此失去信任,教育也因此變得繁瑣。《詩經》說:‘他們追求我時,好像得不到我;他們仇視我時,也從不盡力幫助我。’《君陳》說:‘尚未見到聖人,就以爲自己不能達到;既見到聖人,也未必能真正追隨。’”
孔子說:“小人會因溺水而死,君子會因口舌而陷入困境,大人會因輕視百姓而遭殃,都是因爲他們輕慢了所親近的事物。水離人很近,卻會淹死人,品德容易被輕視,難以真正親近,卻容易讓人陷入危險;口舌雖費,但話語一旦說出就難以收回,容易讓人陷入禍患;人民與人接觸,心生鄙俗,雖可敬卻不可輕慢,容易被輕視而陷入災難。因此,君子一定要小心謹慎。《太甲》說:‘不要違背上天的命令,自我覆滅;就像拉弓張弦,必須先檢查尺度是否合適,才能鬆手。’《兌命》說:‘言語不當會引發羞辱,盔甲不當會引發戰爭,衣裳放在箱中,就應檢視自身行爲。’《太甲》說:‘上天製造的災難,可以避免;自己造成的災難,無法逃避。’《尹吉》說:‘只有尹吉天命所歸,顯現在西都;夏朝雖衰,但周朝能延續,其根本就在於持之以恆。’”
孔子說:“人民把君主當作心,君主把人民當作身體;心若安詳,身體自然舒展;心若嚴肅,態度自然恭敬。心若喜愛,身體自然安寧;君主喜愛什麼,百姓就會希望得到。心與身體相互成就,也相互傷害;君主依靠人民而存在,也因失去人民而滅亡。《詩經》說:‘我過去有先賢,他說的話光明而清澈,國家得以安寧,都邑得以建成,百姓得以生活。誰能掌管國家,卻不正直,最終會勞民傷財。’《君雅》說:‘夏天酷熱多雨,百姓只說怨言;冬天嚴寒,百姓也只說怨言。’”
孔子說:“下屬對上級,若自身不端正,言語不誠實,那麼義理就會分裂,行爲也就沒有標準。”
孔子說:“言語要有內容,行爲要有準則,這樣生命中就不可被奪去志向,死後也絕不會被玷污名聲。所以君子要多聽,但要用本質去堅守;多有主張,但要用本質去貼近;深諳知識,但要簡明地加以實踐。《君陳》說:‘無論出入,都以師長爲榜樣,彼此言論一致。’《詩經》說:‘品德高尚的君子,其儀態一致。’”
孔子說:“只有君子能真正喜愛正道,小人卻討厭正道。所以君子的朋友是有共同準則的,他們厭惡的也分明清楚,因此親近的人不迷惑,遠方的人不懷疑。《詩經》說:‘君子喜好正直的人。’”
孔子說:“如果輕視貧賤之人,卻重視富貴之人,那麼喜愛賢能就不堅定,鄙視惡人也就不能深刻。即使有人說有好處,我也不會相信。《詩經》說:‘朋友之間,彼此約束,依靠威儀來維持。’”
孔子說:“私人恩惠不應歸於個人私德,君子不會爲自己保留恩惠。《詩經》說:‘別人喜歡我,會向我展示正道。’”
孔子說:“只要有人有車,一定會看到車的前橫木;有人有衣服,一定會看到衣服破舊;只要有人說話,一定會聽到聲音;只要有人實行,必定能見到成果。《葛覃》說:‘衣服穿着,不追求華麗。’”
孔子說:“如果說話之後能付諸行動,那麼言論就不會粉飾;如果行動之後能說清楚,那麼行爲也不會虛假。因此,君子說話少,而行動來證明自己的信譽,百姓就不會誇大其優點,貶低其缺點。《詩經》說:‘即使圭玉上有一點點瑕疵,還能磨去;但一句言語的失誤,就無法挽回了。’《小雅》說:‘真正有德行的君子,言行一致,成就顯著。’《君奭》說:‘過去上天,觀察文王的德行,最終把盛大的福分賜予他自己。’”
孔子說:“南方有句諺語說:‘人若沒有恆心,就不能用來占卜。’這是古代流傳下來的箴言嗎?連龜甲和占卜都不能準確預測,更何況是人呢?《詩經》說:‘我的龜甲已經厭倦了,卻還不告訴我吉凶。’《兌命》說:‘爵位不能用來獎賞惡德,民衆才能立身、正行,純正的祭祀,纔算真正的恭敬;事情太多會混亂,事奉神明會更難。’《易經》說:‘品德不持久,就會招來羞辱;品德持久,婦人得吉祥,丈夫反而會遭遇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