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祭统

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夫祭者,非物自外至者也,自中出生于心也;心怵而奉之以礼。是故,唯贤者能尽祭之义。贤者之祭也,必受其福。非世所谓福也。福者,备也;备者,百顺之名也。无所不顺者,谓之备。言:内尽于己,而外顺于道也。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亲,其本一也。上则顺于鬼神,外则顺于君长,内则以孝于亲。如此之谓备。唯贤者能备,能备然后能祭。是故,贤者之祭也:致其诚信与其忠敬,奉之以物,道之以礼,安之以乐,参之以时。明荐之而已矣。不求其为。此孝子之心也。祭者,所以追养继孝也。孝者畜也。顺于道不逆于伦,是之谓畜。是故,孝子之事亲也,有三道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养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而时也。尽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既内自尽,又外求助,昏礼是也。故国君取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与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此求助之本也。夫祭也者,必夫妇亲之,所以备外内之官也;官备则具备。水草之菹,陆产之醢,小物备矣;三牲之俎,八簋之实,美物备矣;昆虫之异,草木之实,阴阳之物备矣。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长,茍可荐者,莫不咸在,示尽物也。外则尽物,内则尽志,此祭之心也。是故,天子亲耕于南郊,以共齐盛;王后蚕于北郊,以共纯服。诸侯耕于东郊,亦以共齐盛;夫人蚕于北郊,以共冕服。天子诸侯非莫耕也,王后夫人非莫蚕也,身致其诚信,诚信之谓尽,尽之谓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及时将祭,君子乃齐。齐之为言齐也。齐不齐以致齐者也。是以君子非有大事也,非有恭敬也,则不齐。不齐则于物无防也,嗜欲无止也。及其将齐也,防其邪物,讫其嗜欲,耳不听乐。故记曰:「齐者不乐」,言不敢散其志也。心不茍虑,必依于道;手足不茍动,必依于礼。是故君子之齐也,专致其精明之德也。故散齐七日以定之,致齐三日以齐之。定之之谓齐。齐者精明之至也,然后可以交于神明也。是故,先期旬有一日,宫宰宿夫人,夫人亦散齐七日,致齐三日。君致齐于外,夫人致齐于内,然后会于大庙。君纯冕立于阼,夫人副袆立于东房。君执圭瓒裸尸,大宗执璋瓒亚裸。及迎牲,君执纼,卿大夫从士执刍。宗妇执盎从夫人荐涚水。君执鸾刀羞哜,夫人荐豆,此之谓夫妇亲之。   及入舞,君执干戚就舞位,君为东上,冕而揔干,率其群臣,以乐皇尸。是故天子之祭也,与天下乐之;诸侯之祭也,与竟内乐之。冕而揔干,率其群臣,以乐皇尸,此与竟内乐之之义也。夫祭有三重焉:献之属,莫重于裸,声莫重于升歌,舞莫重于《武宿夜》,此周道也。凡三道者,所以假于外而以增君子之志也,故与志进退;志轻则亦轻,志重则亦重。轻其志而求外之重也,虽圣人弗能得也。是故君子之祭也,必身自尽也,所以明重也。道之以礼,以奉三重,而荐诸皇尸,此圣人之道也。夫祭有馂;馂者祭之末也,不可不知也。是故古之人有言曰:「善终者如始。」馂其是已。是故古之君子曰:「尸亦馂鬼神之余也,惠术也,可以观政矣。」是故尸谡,君与卿四人馂。君起,大夫六人馂;臣馂君之余也。大夫起,士八人馂;贱馂贵之余也。士起,各执其具以出,陈于堂下,百官进,彻之,下馂上之余也。凡馂之道,每变以众,所以别贵贱之等,而兴施惠之象也。是故以四簋黍见其修于庙中也。庙中者竟内之象也。祭者泽之大者也。是故上有大泽则惠必及下,顾上先下后耳。非上积重而下有冻馁之民也。是故上有大泽,则民夫人待于下流,知惠之必将至也,由馂见之矣。故曰:「可以观政矣。」   夫祭之为物大矣,其兴物备矣。顺以备者也,其教之本与?是故,君子之教也,外则教之以尊其君长,内则教之以孝于其亲。是故,明君在上,则诸臣服从;崇事宗庙社稷,则子孙顺孝。尽其道,端其义,而教生焉。是故君子之事君也,必身行之,所不安于上,则不以使下;所恶于下,则不以事上;非诸人,行诸己,非教之道也。是故君子之教也,必由其本,顺之至也,祭其是与?故曰:祭者,教之本也已。夫祭有十伦焉;见事鬼神之道焉,见君臣之义焉,见父子之伦焉,见贵贱之等焉,见亲疏之杀焉,见爵赏之施焉,见夫妇之别焉,见政事之均焉,见长幼之序焉,见上下之际焉。此之谓十伦。   〔祭有十伦〕铺筵设同几,为依神也;诏祝于室,而出于祊,此交神明之道也。君迎牲而不迎尸,别嫌也。尸在庙门外,则疑于臣,在庙中则全于君;君在庙门外则疑于君,入庙门则全于臣、全于子。是故,不出者,明君臣之义也。夫祭之道,孙为王父尸。所使为尸者,于祭者子行也;父北面而事之,所以明子事父之道也。此父子之伦也。尸饮五,君洗玉爵献卿;尸饮七,以瑶爵献大夫;尸饮九,以散爵献士及群有司,皆以齿。明尊卑之等也。   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别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序而无乱也。是故,有事于大庙,则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此之谓亲疏之杀也。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禄有功,必赐爵禄于大庙,示不敢专也。故祭之日,一献,君降立于阼阶之南,南乡。所命北面,史由君右执策命之。再拜稽首。受书以归,而舍奠于其庙。此爵赏之施也。君卷冕立于阼,夫人副袆立于东房。夫人荐豆执校,执醴授之执镫。尸酢夫人执柄,夫人受尸执足。夫妇相授受,不相袭处,酢必易爵。明夫妇之别也。凡为俎者,以骨为主。骨有贵贱;殷人贵髀,周人贵肩,凡前贵于后。俎者,所以明祭之必有惠也。是故,贵者取贵骨,贱者取贱骨。贵者不重,贱者不虚,示均也。惠均则政行,政行则事成,事成则功立。功之所以立者,不可不知也。俎者,所以明惠之必均也。善为政者如此,故曰:见政事之均焉。   凡赐爵,昭为一,穆为一。昭与昭齿,穆与穆齿,凡群有司皆以齿,此之谓长幼有序。夫祭有畀辉胞翟阍者,惠下之道也。唯有德之君为能行此,明足以见之,仁足以与之。畀之为言与也,能以其余畀其下者也。辉者,甲吏之贱者也;胞者,肉吏之贱者也;翟者,乐吏之贱者也;阍者,守门之贱者也。古者不使刑人守门,此四守者,吏之至贱者也。尸又至尊;以至尊既祭之末,而不忘至贱,而以其余畀之。是故明君在上,则竟内之民无冻馁者矣,此之谓上下之际。   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礿、禘,阳义也;尝、烝,阴义也。禘者阳之盛也,尝者阴之盛也。故曰:莫重于禘、尝。古者于禘也,发爵赐服,顺阳义也;于尝也,出田邑,发秋政,顺阴义也。故记曰:「尝之日,发公室,示赏也;草艾则墨;未发秋政,则民弗敢草也。」故曰:禘、尝之义大矣。治国之本也,不可不知也。明其义者君也,能其事者臣也。不明其义,君人不全;不能其事,为臣不全。夫义者,所以济志也,诸德之发也。是故其德盛者,其志厚;其志厚者,其义章。其义章者,其祭也敬。祭敬则竟内之子孙莫敢不敬矣。是故君子之祭也,必身亲莅之;有故,则使人可也。虽使人也,君不失其义者,君明其义故也。其德薄者,其志轻,疑于其义,而求祭;使之必敬也,弗可得已。祭而不敬,何以为民父母矣?夫鼎有铭,铭者,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着之后世者也。为先祖者,莫不有美焉,莫不有恶焉,铭之义,称美而不称恶,此孝子孝孙之心也。唯贤者能之。铭者,论譔其先祖之有德善,功烈勋劳庆赏声名列于天下,而酌之祭器;自成其名焉,以祀其先祖者也。显扬先祖,所以崇孝也。身比焉,顺也。明示后世,教也。夫铭者,壹称而上下皆得焉耳矣。是故君子之观于铭也,既美其所称,又美其所为。为之者,明足以见之,仁足以与之,知足以利之,可谓贤矣。贤而勿伐,可谓恭矣。故卫孔悝之鼎铭曰:六月丁亥,公假于大庙。公曰:「叔舅!乃祖庄叔,左右成公。成公乃命庄叔随难于汉阳,即宫于宗周,奔走无射。启右献公。献公乃命成叔,纂乃祖服。乃考文叔,兴旧耆欲,作率庆士,躬恤卫国,其勤公家,夙夜不解,民咸曰:『休哉!』」公曰:「叔舅!予女铭:若纂乃考服。」悝拜稽首曰:「对扬以辟之,勤大命施于烝彝鼎。」此卫孔悝之鼎铭也。古之君子论譔其先祖之美,而明着之后世者也。以比其身,以重其国家如此。子孙之守宗庙社稷者,其先祖无美而称之,是诬也;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传,不仁也。此三者,君子之所耻也。昔者,周公旦有勋劳于天下。周公既没,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勋劳者,而欲尊鲁;故赐之以重祭。外祭,则郊社是也;内祭,则大尝禘是也。夫大尝禘,升歌《清庙》,下而管《象》;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乐也。康周公,故以赐鲁也。子孙纂之,至于今不废,所以明周公之德而又以重其国也。

译文:

治理人之道,最重要的就是礼仪。礼仪有五种经典,其中最重要的是祭祀。祭祀不是从外头来的,而是从内心自然产生出来的;内心产生了敬意,才用礼仪来表达。因此,只有贤德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并履行祭祀的道理。贤德之人行祭礼时,一定能够得到真正的福分。这种福分,并非世俗所理解的享乐或财富,而是“完备”的意思。“完备”就是一切顺从、协调的状态。凡是内外都顺应道义,就是“完备”。忠诚的臣子侍奉君主,孝顺的儿子侍奉父母,它们的本源是一样的。对上要顺从鬼神,对外要顺从君长,对内要孝顺父母,这样才叫“完备”。只有贤德之人能做到完备,只有做到完备,才能真正行祭礼。因此,贤者的祭礼,是真诚地表达内心的敬意,用忠敬之情去对待,献上祭品,遵循礼仪,以音乐使人心安悦,依时节来进行。只把礼祭的本意展现出来,而不求得到什么回报。这正是孝子的心境。

祭祀的真正意义,在于追念养亲、延续孝道。孝,就是养、就是蓄养。按照道义行事,不违背伦理,这就叫“蓄养”。因此,孝子对待父母,有三种行为:活着的时候要照顾赡养他们,去世后要办丧事,丧事结束后要举行祭祀。赡养时看他们是否顺从父母;办丧时看他们是否哀痛;祭祀时看他们是否恭敬又有适当的时机。做到这三种事,就是孝子的实践。既内心里做到尽心尽力,又向外求助,结婚仪式就是这样的例子。所以,国君娶妻时说:“请允许我与这位贤淑的女子共同管理我的国家,共同侍奉祖先、宗庙和国家大事。”这就是向外求助的根本所在。

祭祀,必须夫妻亲自参与,以此来完备内外的职责。官职、职责完备,才能形成整体的秩序。祭祀时,各种食物都要齐全:水草做成的腌菜,陆地动物制成的肉酱,是日常小食的完备;三牲(猪、牛、羊)的祭品,八种盛器中的食物,是精美食物的完备;还有昆虫、草木的产物,阴阳之间的各种生灵,都应齐全。凡是天地所生长、所培育的,只要可以用来祭祀的,没有不包括在内的,这表明祭祀的诚意已经达到极致。外在是全面准备,内在是真诚的心意,这才是祭祀的核心。

因此,天子亲自在南郊耕种,以便为祭祀准备祭品;王后在北郊养蚕,以便为祭典准备纯色的服饰。诸侯在东郊耕种,也为了祭祀做准备;夫人在北郊养蚕,也为祭典准备服饰。天子和诸侯并非不耕不蚕,而是亲自参与,以表达诚心。诚心表达到位,也就是做到了“尽心”;尽心就叫“敬”,只有敬心达到极致,才能去侍奉神明。这就是祭祀的真正道理。

在祭祀之前,君子必须斋戒。斋戒的“齐”字,就是整齐、洁净的意思。只有做到真正的清净,才能达到“齐”的境界。所以,君子如果没有重大事务、没有发自内心的恭敬,就不会斋戒。如果不斋戒,就容易放纵欲望,无节制地享受。在斋戒准备时,必须戒除一切世俗之物,停止一切欲望,耳朵不听音乐。《礼记》说:“斋戒时不可以听音乐。”意思是不能让心神分散,必须集中精神。内心不能轻率妄想,行为必须合乎道义;手脚不能随意动作,必须符合礼节。因此,君子的斋戒,是专一地追求内心精神的明澈与纯净。所以,要先斋戒七日,让身心安定,再斋戒三天,使身心真正洁净。这个“齐”的过程,叫“定齐”。只有达到这种精神的极致,才能与神明沟通。

因此,在祭祀前十一天,宫中的管理官要提前安排夫人,夫人也要斋戒七日,再斋戒三天。君主在室外斋戒,夫人在室内斋戒,然后两人到大庙会面。君主穿着完整礼服立于阼阶位置,夫人穿着副袆礼服站在东侧的房间里。君主手持圭和瓒,献上祭品,大宗主持璋和瓒,献上次一级的祭品。迎牲时,君主执缰绳,卿大夫和士人牵牛马。宗妇持盛水的器皿,跟随夫人献水。君主执刀割肉,献给祖先,夫人则献上豆形的食器。这就是夫妻亲自参与祭祀的体现。

进入乐舞仪式时,君主手持干和戚(干是盾,戚是斧),登台就位,作为东面的主人,头戴礼帽,统领群臣,以乐曲来迎送祖先灵魂。因此,天子的祭祀,能使天下百姓感到欢乐;诸侯的祭祀,能使本国内的百姓共同参与欢乐。君主手持干戚,带领群臣以乐舞来祭祀祖先,这就是“与境内百姓同乐”的意义所在。

祭祀有三种核心内容:献祭时,最重要的是“裸祭”;音乐上,最重要的是“升歌”;舞蹈上,最重要的是“《武宿夜》”。这是周朝礼制的体现。这三种形式,是通过外在活动来增强君子内心的修养。因此,君子内心志向的轻重,决定了外在表现的轻重。如果内心轻浮,想靠外在形式来显得隆重,即使圣人也是无法做到的。因此,君子行祭礼,必须让自己完全投入,以表明其郑重的态度。以礼节来引导这三种内容,最终献给祖先灵魂,这就是圣人的做法。

祭祀最后还有一个环节,叫“馂”,这是祭祀的尾声,必须了解清楚。所以古人说:“善始善终,如同开头。”这正是“馂”的意义。因此,古代君子说:“尸(代表祖先的灵魂)也分食祭品,这是对鬼神的慈悲,也是观察治政的好机会。”所以,祭祀时,尸由君主与四位卿大夫分食。君主起身,有六位大夫分食;他们分食的是君主的剩余。大夫起身,有八位士人分食;他们分食的是大夫的剩余。士人起身,各自拿着祭品离开,放在堂下,百官进来,把剩余的祭品撤走,这就是下级分食上级的余量。祭祀分食的规则,每次人数增加,目的是表明等级差异,也显现了施恩惠的象征。因此,通过四簋(四只盛器)盛装黍米,就体现了祭祀时在庙中尊贵与谦卑的和谐关系。庙中所体现的,正是境内百姓的社会结构。祭祀是最大的恩泽。因此,上层有大恩泽,仁政自然会惠及百姓,只是时间上的先后而已。并非上层富有而百姓挨饿。所以,如果上层有大恩泽,百姓就会期待恩惠一定到来,从“馂”这个环节就可以看出来。所以说:“通过馂,可以观察政治是否清明。”

祭祀是规模宏大的仪式,其所展现的内容极其丰富,体现的是顺应道义、全面完备的原则。它是否是教育的根本?因此,君子的教育,对外要教导人尊敬君主和长辈,对内要教导人孝顺父母。所以,如果国君贤明,臣下自然服从;如果尊重宗庙社稷,后代子孙自然孝顺。遵循正道,端正义理,教育自然形成。因此,君子侍奉君主,必须以身作则。如果自己不认可君主的做法,就不能让下级去执行;如果自己厌恶某种行为,就不要要求别人去做;不能只对别人讲道理,而不先在自身实践。因此,君子的教育,必须从根本做起,顺应自然规律,而祭祀正是这种根本所在。所以说:“祭祀是教育的根本。”

祭祀中有十种伦理性原则:体现敬天法祖之道,体现君臣之间的道义,体现父子关系的伦理,体现社会贵贱的等级,体现亲疏远近的差别,体现爵位赏赐的分发,体现夫妻之间的界限,体现政事的公平,体现长幼的秩序,体现上下之间的关系。这叫做“十伦”。

在祭祀时,设置筵席和同几(相同的位置),是为了表示恭敬神灵;在室内发令召唤,然后到外庭进行祭祀,是与神灵沟通的方式。君主迎牲不迎尸,是为了防止嫌疑。如果尸(代表祖先)在庙门外,容易被人误解为臣子;如果在庙中,就体现了君主的尊贵。反之,如果君主在庙门外,则似乎与君职相悖;如果进入庙内,则表明他与臣民及子女同在。因此,不进入祭祀场所,正是表达君臣之间道义的体现。

祭祀中,要安排一位“王父尸”(祖先的代身),所选者必须是祭祀者之子辈;在祭祀中,父亲面朝北方,子女要恭敬地侍奉,以此体现子女侍奉父亲的伦理,这就是父子关系的体现。

祭祀讲究“昭穆”制度,昭穆即左右位置的排列,用来区分父子、远近、长幼、亲疏的秩序,避免混乱。因此,在大庙里举行祭祀时,所有昭和穆的家族成员都齐聚,彼此不混乱,这就是“亲疏之杀”的体现。古代贤明君主根据德行赏赐爵位,根据功勋赏赐俸禄,并在大庙中公开赐予,表明自己不专断。所以祭祀当日,第一次献祭时,君主降下,立于东阶南部,面朝南方。命人向北面宣读赏赐命令,史官从君主右边持策,宣读命书。然后拜礼三次,恭敬低头,接受命令后回家,将命令放在自己的宗庙中供奉。这是爵位和赏赐的分发。

君主穿着礼服立于阼阶上,夫人穿着副袆礼服立于东房。夫人献上豆形器皿,执手杖,把醴酒递给君主,君主则接过酒,由夫人奉上。在祭祀过程中,尸(代表祖先)与夫人相互交接,不相重复,每次交接都要更换酒器,这清晰地体现了夫妻之间的界限。

在设置祭品的几案(俎)时,以骨为主。骨头有贵贱之分:殷商时期重视大腿骨,周代重视肩骨,前位比后位尊贵。俎案的设置,正是为了表明祭祀时要体现对百姓的关怀与恩惠。所以,地位高的取贵重的骨头,地位低的取便宜的骨头。贵者不轻视,贱者不虚受,体现了公平。恩惠公平,政治才能顺利运行,政治顺利,事业才能成功,事业成功,功业才能建立。功业建立,这正是不可忽视的道理。俎案的设置,正是为了说明恩惠必须平均。善于执政的人就是这样处理的,所以说:体现了“政事均等”的原则。

在赐爵时,昭族的为一等,穆族的为一等,昭族之间按年龄顺序,穆族之间也按年龄顺序,所有官吏都按年龄顺序进行,这就是“长幼有序”。

祭祀中还有“辉”“胞”“翟”“阍”四类人,他们是最底层的官吏,是施恩于下层百姓的体现。只有有德行的君主才能做到这一点。所谓“畀”,意思是给予。辉是最低级的小吏,胞是肉食官吏中的最低,翟是乐官中的最低,阍是守门的人。古代从不任命刑徒来守门,这四类人都是官吏中最低等的。在祭祀的最后,最尊贵的尸(代表祖先)分食祭品之后,仍不忘将剩余分给最低层的百姓。因此,有德行的君主在上位,境内百姓就都不会挨饿,这就是“上下有界”的体现。

祭祀分为四个季节:春季祭祀叫“礿”,夏季祭祀叫“禘”,秋季祭祀叫“尝”,冬季祭祀叫“烝”。礿和禘属于阳气的祭祀;尝和烝属于阴气的祭祀。禘是阳气最盛,尝是阴气最盛。所以说,最重要的是“禘”和“尝”两个祭祀。古代在举行“禘”祭时,要颁布爵位、赐予服饰,顺应阳气的节律;在“尝”祭时,要开垦田地,发布秋收政令,顺应阴气的节律。所以《礼记》说:“尝祭时,发布公家的赏赐,象征奖励;草木枯萎则可以开始割草,若未发布秋政,则百姓不敢擅自割草。”所以说,“禘”和“尝”两个祭祀的重要性是巨大的。它是治理国家的根本,不可不了解。理解祭祀意义的是君主,能切实执行祭祀事务的是臣子。如果不理解其意义,作为君主就不完整;不能执行其仪式,作为臣子也不完整。所谓“义”,是让志向得以实现的基础,是各种品德的出发点。因此,品德高尚的人,志向也深厚;志向深厚的人,义理也彰显;义理彰显的人,祭祀也必定庄重。祭祀庄重,那么境内所有子孙都会恭敬对待。因此,君子祭祀,必须亲自到场;如有特殊情况,可委派他人代祭。即使委托他人,君主也不能失去其应有的道义,因为君主明白了道义才不会失守。品德浅薄的人,志向轻浮,怀疑道义,只求在祭祀中表现出恭敬,实际上难以做到。如果祭祀不恭敬,又怎能被称为百姓的父母呢?

鼎上铭刻文字,铭文是自我命名,用来称颂祖先的功绩,并让后世子孙知道。每个祖先都既有德行,也有过失,但铭文只称颂美好而不提过错,这是孝子孝孙的真心体现。只有贤德的人才能做到。铭文,是总结祖先的德行、善行、功勋、功劳、奖赏、名声,使他们在天下显赫,并以此作为祭器上的内容,从而成就自己的名字,以祭祀祖先。彰扬祖先的功绩,是为了弘扬孝道。将自己与祖先相比,是顺从与效仿;让后世子孙清楚明白,是教化。铭文一旦写成,既赞美了所记述的功绩,也赞美了背后的行为。撰写铭文的人,必须有明察之智、仁爱之心、通达之知,才能称为贤人。贤人若不自我夸耀,才称得上“恭敬”。例如,卫国的孔悝在鼎上刻下的铭文写到:“六月丁亥日,国君在大庙中举行祭祀。国君说:‘叔舅(指孔悝),你的祖辈庄叔,辅佐成公。成公命庄叔随军前往汉阳作战,在宗周建都,奔波劳碌,战功卓著。后来庄叔又辅佐献公,延续祖先服事之功。我的先祖文叔,振兴旧有传统,提拔贤人,亲自体恤卫国百姓,勤于政务,日夜不懈,百姓都说:‘太好了!’’国君说:‘叔舅,我赐你铭文:希望你继承祖先的功绩。’孔悝拜谢说:‘谨将祖先的功绩传扬,使祖德惠及子孙,永存于烝彝鼎中。’”这就是孔悝鼎铭的记载。古时君子总结祖先的功德,让后世清楚明了,以此来规范自身行为,增强国家的根基。

后世子孙继承宗庙社稷,如果祖先没有德行却加以称颂,是欺骗;祖先有善行却不知晓,是不明智;知道但不传扬,是不仁。这三点,是君子所深感羞耻的。

从前,周公旦为天下立下大功。周公去世后,成王、康王追思他功勋,想提高鲁国地位,于是赐予鲁国隆重的祭祀。外在的是郊社祭祀,内在的是“大尝”“大禘”祭祀。在“大尝”“大禘”祭祀中,有高音的《清庙》乐章,接着是管乐《象》,配乐以朱色的干、玉制的戚,跳《大武》舞;又有八佾之舞《大夏》,这正是天子级别的乐舞。因此让鲁国享有这一礼制,以尊崇周公之德,也增强鲁国地位。后代子孙继承并延续这一制度,至今未断,正是为了显扬周公的德行,同时也加强国家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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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戴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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