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曾子問
譯文:
曾子問道:“如果國君去世,而世子出生,該怎麼辦?”孔子回答說:“卿、大夫、士等要聽從代理國君的指揮,面朝北方,站在西側臺階南邊。大祝穿着簡樸的禮服,拿着束帛,從西階登上,但不進入堂內,命令衆人不要哭。大祝三次高聲宣告說:‘某某的兒子出生了,恭敬地報告。’然後上階,將禮物放在殯棺東邊的几案上,哭喪後下臺階。各位主人、卿、大夫、士等分別在房內哭喪,但不跳舞。哭完一禮後,返回原位,接着舉行朝祭。小宰上堂捧出禮物。三天後,各位主人、卿、大夫、士再回到原位,面朝北。大宰、大宗、大祝都穿簡樸的禮服。少師抱着世子,他先上,世子隨後,宰官和宗人隨後。進大門後,哭喪的人停下,世子從西階上階。站在殯棺前,面朝北。大祝站在殯棺東南角。大祝三次高聲說:‘某某之子某某,奉命前來參見,恭敬報告。’世子叩頭跪拜,哭泣。大祝、宰官、宗人以及各位主人、卿、大夫、士,一起哭三遍,然後下臺階,回到原位,所有人脫去外衣袒露上身,世子則跳舞,房中的人也跳三遍。之後更換喪服,持杖出殯。大宰命令大祝和史官,將世子的名字通知五方山川神祇。”
曾子又問:“如果國君已下葬,世子出生,該怎麼辦?”孔子回答說:“大宰、大宗要跟大祝去告訴祖先之神。三個月後,再正式爲世子命名,並將名字傳達到社稷、宗廟及山川神祇。”
孔子說:“諸侯前往天子處,必須先到祖廟稟告,再在禰廟設祭。然後穿戴禮冠出朝,命祝官和史官通告社稷、宗廟及山川神靈。之後才命令國家的五個官職去執行事務,然後出征。通告必須在五日內完成,超過五日就不是禮法。凡是通告,都要有牲畜和禮物。返回時也須如此。諸侯彼此相見,必須先到祖廟和禰廟告之,穿朝服出朝,命祝史官員通告五廟所經之處的山川。也要命令國家的五個官職,出征時要經過。返回時,必須親自到祖禰處告慰,然後命祝史官員通告之前所報告的地方,纔可進入朝廷議政。”
曾子又問:“同時有幾件喪事,應如何處理?應先處理還是後處理?”孔子說:“葬禮,先處理輕的,後處理重的;奠禮,則先處理重的,後處理輕的,這是合乎禮制的。從靈柩啓運到下葬期間,不設奠禮;下葬之後,不哀痛,也不停頓;下葬回家後,再設奠禮,並向靈柩辭別,然後開始修繕喪事。在守喪期間,先處理重喪,再處理輕喪,這也是合乎禮制的。”孔子又說:“宗族中儘管有年過七十的宗子,也必須有主持喪事的女性;如果不是宗子,即使沒有女性主持也可。”
曾子又問:“將要爲兒子加冠之時,如果冠禮的賓客到了,他們行揖讓之禮入內,聽到有齊衰或大功級別的喪事,應如何處理?”孔子回答說:“如果是家庭內部的喪事,就應停止冠禮;如果是外部的喪事,就可繼續行冠禮,但不舉行醴酒之禮,撤去飯菜,清掃房間,然後就位哭祭。如果冠禮尚未舉行,就應暫停。如果在未到加冠日期前,遇到齊衰、大功、小功級別的喪事,可以依照服喪的等級進行加冠。”“服喪結束後,是否還要更換冠禮的服飾?”孔子回答說:“天子賜給諸侯或大夫禮冠和禮服,應在大廟設奠後,穿着賜予的禮服,此時才舉行冠禮,但不舉行醴酒儀式。父親去世後行冠禮,加冠後掃地,去祖禰廟祭拜,祭拜之後,纔可去見伯父、叔父,然後纔可宴請冠禮的賓客。”
曾子又問:“怎樣才能不進行‘旅酬’的禮儀?”孔子說:“我聽說過:在小祥祭禮時,主人進行簡禮儀,不舉行旅酬,僅向賓客奠酒,賓客不接酒,這是合乎禮制的。從前魯昭公在小祥祭時行旅酬,不符合禮;魯孝公在大祥祭時只是奠酒,不舉酒,也不合禮。”
曾子又問:“大功級別的喪事,可以參與饋贈和奠禮嗎?”孔子說:“豈止是大功!從斬衰以下等級的人都可以參與,這是合乎禮制的。”曾子說:“難道不能用較輕的服喪等級去參與較重的禮節嗎?”孔子回答說:“並非如此。天子、諸侯之喪,斬衰的親屬要參與奠禮;大夫之喪,齊衰者可以參與;士人則由朋友參與;若缺人,則可以取自大功以下的人;若仍不足,則取自更輕的服喪者。”曾子又問:“小功級別的喪事,可以參與祭祀嗎?”孔子說:“何必只限於小功?斬衰以下的親屬均可參與祭祀,這合乎禮制。”曾子說:“難道不能用輕喪去參與重祭嗎?”孔子說:“天子、諸侯之喪時,不斬衰的人不參與祭祀;大夫之喪,齊衰者可以參與;士人若祭祀人不夠,則可取自兄弟中的大功以下者。”曾子又問:“相識關係中,有服喪關係的人,可以參加祭祀嗎?”孔子說:“緦麻等級的人不參加祭祀,這與人情毫無關聯。”
曾子又問:“放棄服喪,可以參與饋贈和奠禮嗎?”孔子說:“不能放棄喪服再去參與奠禮,這是不合禮制的;可以代替參與,但不能取消喪服。”
曾子又問:“女子已接受聘禮,正待婚期,若女方父母去世,該怎麼辦?”孔子說:“男方派使者去弔唁。如果男方父母去世,女方家庭也派使者去弔唁。父母去世,稱父母;父母不在,就稱伯父或世母。如果男方已下葬,其伯父或叔父要向女方家庭傳達說:‘我的兒子因父母去世,不能延續兄弟之誼,特此委託我來告知。’女方家庭答應後,就不再婚嫁,這是合乎禮的。如果男方未服喪完畢,女方父母派使者前來請求,男方不接受,女方纔能出嫁,這是合乎禮的。女方父母去世,男方同樣如此處理。”
曾子又問:“婚嫁之時,新娘在途中,如果男方父母去世,怎麼辦?”孔子說:“新娘改穿麻布深衣,戴白巾,前往喪事。如果新娘在途中,而女方父母去世,新娘就返回家中。”“如果男方親自迎娶,新娘尚未到達,但遇到齊衰或大功級別的喪事,怎麼辦?”孔子說:“男子不能進入新娘家,需在外出等候處改服;女子進入後,在家中等候處改服,之後纔可上位哭祭。”曾子又問:“服喪結束後,是否就不再舉行婚嫁儀式?”孔子說:“祭祀過期就不再祭祀,這是合乎禮的;又有什麼理由重新恢復婚嫁儀式?”孔子又說:“嫁女兒的家庭,三天內不熄燈,是思念即將分別的親人;娶媳婦的家庭,三天內不奏樂,是爲了思念新婦的父母。三個月後,要進宗廟見祖宗,稱其爲‘來嫁的媳婦’。擇日祭祀於禰廟,以完成婚禮的禮儀。”
曾子又問:“新娘未進宗廟就去世,該如何處理?”孔子說:“不能把她遷入祖室,也不能祔入祖先的女系,男方不得持杖、不掛飾物、不舉行正式禮儀,應歸葬於女方家族所屬的宗族,這是顯示她還未成爲正式媳婦的標誌。”
曾子又問:“訂婚時確定吉日,但女孩在婚前去世,該怎麼辦?”孔子說:“男方按齊衰服制去弔唁,下葬後去除喪服。夫君去世也是如此。”
曾子又問:“同時有兩位喪事,宗廟裏有兩個主神,這合乎禮制嗎?”孔子說:“天上只有一個太陽,土地上只有一個君主,祭祀中也只尊崇一個最高神明。我不知是否符合禮制。從前齊桓公頻繁用兵,曾製作假主隨行。後來返回,就把假主藏於祖廟之中。宗廟中出現兩個主神,是從桓公開始的。而喪事中出現兩位喪主,是當初衛靈公到魯國時發生的:他遇到季桓子之喪,衛國國君請派人弔唁,魯哀公拒絕了。國君主持弔唁,客人進入大堂,哀公做主,客人弔唁。康子站在門右側,面朝北;哀公行禮後登上東階,面向西;客人從西階進入弔唁。哀公行禮後起身哭,康子叩頭跪拜於原位,官員們並未加以分辨。如今的這種‘二孤’之禮,是從季康子的過失而開始的。”
曾子又問:“古代出徵時,是否必須攜帶遷廟的主神?”孔子說:“天子巡遊時,攜帶遷廟主神出行,將其安置在齊車之上,表明出行必有尊貴祖先隨行。如今出行時卻攜帶七廟主神,這是錯誤的。當七廟、五廟沒有主神時,纔算是真正的空位。空位的情況,只有天子去世、諸侯去世或離開本國、以及舉行祫祭於祖廟時纔可能出現。我從老聃那裏聽說:天子去世,國君去世,就由祝官取出所有廟中主神,藏於祖廟之中,這是禮制。等守喪結束、禮畢後,各主神才能迴歸各自廟宇。國君離開本國時,大宰取各大廟主神隨行,這是禮制。舉行祫祭於祖廟時,祝官迎接四廟主神。主神出入廟宇時,必須禁止通行,這是老聃所言。”
曾子又問:“古代出徵時,若沒有遷主神,應以什麼爲主?”孔子說:“以‘主命’爲依據。”問:“什麼是‘主命’?”孔子說:“天子、諸侯出巡前,必須用祭品和禮物向祖宗和禰廟稟告,然後恭敬地奉行出巡,將主神載於齊車出行。每到一處,先設祭後才住下。返回時必須稟告,設祭後歸還祭品和玉器,藏於堂前階下,然後出城。這正是‘貴命’的表現。”
子游問:“對慈母按照母親的禮節辦理喪事,是否合乎禮?”孔子說:“不合禮。古代,男子在外有老師,家中有慈母,是君主指定來教導孩子的,怎會有服喪之禮呢?從前魯昭公年少時母親去世,慈母良也去世,昭公很悲痛,想要爲慈母服喪,當時的官吏稟告說:‘古代禮制中,慈母沒有喪服,如今君主爲之服喪,這是違背古禮、擾亂國家法度。若堅持這樣做,將來史官將記錄此事,恐怕不可取。’昭公說:‘古代天子在練祭時是穿練冠居於家中休息的。’昭公不忍心,於是穿練冠爲慈母服喪。從此以後,爲慈母服喪,就從魯昭公開始。”
曾子問:“諸侯前往天子處覲見,進入大門後,若因某些原因無法完成禮節,會有幾次中止?”孔子說:“有四次。”曾子追問原因,孔子說:“大廟失火、日食、后妃去世、衣着被雨水淋溼以致失禮,就會中止。如果諸侯同時在場而發生日食,就要聽從天子的指示,各自以自身方位的顏色和兵卒應對。大廟失火,也要聽從天子的救援命令,但不以方位顏色和兵卒應變。”
曾子又問:“諸侯之間相見,行禮時遇到突發情況,禮節中斷會有多少次?”孔子說:“有六次。”曾子追問,孔子說:“天子去世、大廟失火、日食、后妃逝世、衣服被雨水淋溼導致失禮,就會中止。”
曾子問:“天子舉行嘗禘、郊祭、社祭、五祀等祭祀,祭祀器具已擺好,若天子去世,后妃去世,該怎麼辦?”孔子說:“祭祀中止。”
曾子問:“在舉行祭祀時,若發生日食、太廟失火,應如何處理?”孔子說:“只進行接續祭祀,若牲畜已到達但尚未宰殺,則中止祭祀。天子去世,尚未下葬時,五祀祭祀不能舉行;下葬後舉行祭祀,祭祀時屍入,只喫三餐,不敬獻,酳酒也不回敬。從靈柩啓運到反哭前,五祀祭祀無法舉行;下葬後祭祀,僅由祝官完成獻祭即可。”
曾子問:“諸侯祭祀社稷,祭器擺好後,若聽到天子去世、后妃去世、國君去世、夫人去世,該怎麼辦?”孔子說:“祭祀中止。從國君去世到下葬,從啓運到反哭期間,必須奉命聽從天子的安排。”
曾子問:“大夫在家裏祭祀,鼎和俎已擺好,籩和豆也已佈置完成,如果無法完成祭祀,會中止多少次?”孔子說:“有九次。”曾子追問原因,孔子說:“天子去世、后妃去世、國君去世、夫人去世、國君大廟失火、日食、三年之喪、齊衰喪、大功喪,都會中止祭祀。至於外喪,從齊衰開始可以進行。齊衰等級的祭祀,屍入後三餐不敬獻,酳酒也不回敬;大功等級則只回敬;小功、緦麻等級則僅在家中舉行。士人與之不同,緦麻等級不祭祀,若無服喪關係的死者,也可祭祀。”
曾子問:“三年之喪期間,是否可以參加弔唁?”孔子說:“三年之喪期間,要舉行練祭,不能聚集,不能出遠門旅行。君子以禮儀來表達情感,三年之喪時參加弔唁,不也顯得不合情理嗎?”
曾子問:“大夫或士人有私人喪事,可以解除,但如果同時有君主的喪服,應如何解除?”孔子說:“若身負國家的國君之喪,不敢脫去私人服喪,又有什麼理由解除?因此,這種情況只能過期而不能解除。國君之喪服脫去後,才舉行殷祭,這是合乎禮制的。”
曾子問:“父母之喪之後,可否不解除喪服?”孔子說:“先王制定禮制,過期不祭祀,這是合乎禮制;並非不能不解除,而是擔心過於超越制度,所以君子過期不祭祀,這是合乎禮制的。”
曾子問:“國君去世,下葬後,臣子有父母之喪,該如何處理?”孔子說:“應返回家中,若有重要事務,可以前往國君處,但不必每日朝見。”
曾子又問:“國君已開啓靈柩,而臣子有父母之喪,該怎麼辦?”孔子說:“回家哭喪,再送國君出殯。”
曾子又問:“國君未下葬,而臣子有父母之喪,該如何處理?”孔子說:“回家辦理父母喪事,返至國君處,若有重要事務,再返回家中,每日朝見。大夫由家中的老者主持事務,士人則由子孫主持。大夫的妻子,若有重要事務,也可前往國君處,每日朝見。”
“地位低的人不爲地位高的人撰寫誄文,年幼的人不爲年長的人撰寫誄文,這是合乎禮的。只有天子才能稱‘天’來爲他人撰寫誄文。諸侯之間相互撰寫誄文,不符合禮。”
曾子問:“國君出巡時,攜帶三年喪期的棺槨隨行。國君去世後,進入國都應如何處理?”孔子說:“應準備殯服,身穿麻衣,戴帽,穿冠,朝北站立。在堂中等待。入城後,按禮節行禮。”
曾子問:“卿、大夫將要擔任祭祀的主祭,已預定住宿,卻突然遇到內服的齊衰喪事,該怎麼辦?”孔子說:“可以外出,住進國府的接待館,等待之後處理,這是合乎禮的。”孔子補充說:“主祭出堂,卿、大夫、士等人都要低頭行禮,主祭必須行鞠躬禮,並有前導人員隨行。”
子夏問:“三年之喪,守孝結束,戰時不再回避,是合乎禮制的嗎?最初是否有官員參與過?”孔子說:“夏代諸侯三年喪制,下葬後纔可以卸下職務;殷人則在葬禮後卸職。《記》中說:‘君子不能奪去別人的親誼,也不能被奪去親誼。’這正是說的這個意思。”子夏說:“戰時不再回避,這難道不是不符合呢?”孔子說:“我從老聃那裏聽說:古代魯公伯禽曾經有過類似做法。現在人們以三年喪制而取利,我對此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