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周书·立政

周公作《立政》。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
　　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德，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
　　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协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
　　呜呼！其在受德，[B139]为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习逸德之人，同于厥政。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立政：任人、准夫、牧、作三事。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大都小伯、艺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夷、微、卢烝。三亳阪尹。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义德，率惟谋从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
　　呜呼！孺子王矣！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
　　呜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继自今文子文孙，其勿误于庶狱庶慎，惟正是乂之。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准人，则克宅之，克由绎之，兹乃俾乂，国则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训于德，是罔显在厥世。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励相我国家。
　　今文子文孙，孺子王矣！其勿误于庶狱，惟有司之牧夫。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呜呼！继自今后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周公若曰：「太史！司寇苏公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罚。」

译文：

周公撰写了《立政》一文。

周公说：“我恭敬地叩首俯身，向继位的天子王致禀报。”他又郑重地对国王提出告诫：“王身边应有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等重要官员。”

周公说：“啊！要重视治理国家中的善政与仁德，这实在是难得的。古人治理夏朝时，曾出现室大竞之乱，人们感叹、劝勉，尊崇上天，真诚地奉行九德（即仁、义、礼、智、信、忠、和、恭、孝）的修养。于是他们向后人谆谆告诫道：‘恭敬地叩首、俯首致礼之后，便要安定国家大事，治理好国家，以德化民，才能成为真正的君王。如果在治国上不思进取、不修德行，那么就会陷入混乱，无法成为有德之君。’”

夏桀的德行，是不担当责任、不任事，这正是暴虐的德行，绝无后继。然而，成汤继任后，能够顺应上天的意志，确立了三类德行：仁者、贤者、正直的士人，他们治理国家，能胜任其职，也得以在商朝建立国家的根基，实现了德治。因此，夏朝的德业能够延续，而商朝的贤能之士也得以被任用，他们在商都得以协调治政，到全国各处，则能彰显德行。

啊！当君主以德治国之时，那些滥用暴力、施行羞辱刑罚的人，会与国家一同败亡；而那些崇尚仁德的百姓，则能与政治相和谐。上天会加以惩罚，于是派遣使者去夏朝，以表彰商朝承接上天之命，安抚天下万民。

再看文王、武王，他们能够理解这三种德行与德才之人，深切明了贤德之士的心志，敬重上天，设立能主持百姓事务的官吏，建立起有效的政治制度。在治国方面，实行“任人、任夫、牧民、处理三类事务”的制度，任命虎贲（护卫）、缀衣（掌礼仪）、趣马（掌马政）、小尹（掌文书）、左右携仆（随从官）、百官及各府库的官员，还有大都之官、小伯、能工巧匠、表臣、太史、尹伯等，以及众多有德之士，还有司徒、司马、司空、亚、旅等职位，以及夷、微、卢烝等地方官吏，还有三亳阪的尹官。

文王能够端正自己的治国心态，因此能够建立起这些常设的官职与治理者，让德才兼备之士任职。文王对待各种言论、案件都极为慎重，从不轻易处理，所有重大案件都是交给主管官员去处理，他本人从不私自过问，以示敬畏。

至于武王，他继承了文王的功业，不断巩固国家，始终不忘记正义与仁德，并且以周到、从容的德行来治理国家，从而奠定了国家的宏伟根基。”

啊！现在这位年轻的君王啊！从今天起，我将确立治国方略：设立官职、选拔贤才、管理百姓，我将认真观察和了解这些事务，以防止混乱；协助国家接收百姓，使各种案件和刑罚都能公平处理。在处理国家事务时，应当做到谨慎细致，不轻率行事，应从每一件小事做起。我将选拔有德之士，以治理人民。

啊！我已经把前人关于治国的忠告和善言全部传达给年轻的君王了。从现在起，文王的子孙，务必不要在处理各种案件和刑罚上出错，应坚持公正，以实现真正的治理。

自古以来，商朝的人也曾学习我们周文王的治国之道，设立官职、治理百姓、选拔贤才，他们能坚定德行，从而实现国家安定。如果在治理中任用奸佞之人，不教育他们德行，那么这样的错误将世代流传，危害国家。从现在起，治理国家时，绝不能任用奸佞之人，而应选拔有德之士，共同辅佐国家。

现在，文王的子孙，年轻君王已经到来！你们切不可在案件处理上出错，要严格遵循有司官员的职责。你们要有能力调遣军队，走遍天下，拓展至海边，让四方归服。以彰显文王的崇高德行和武王的雄伟功业。啊！从今往后，凡是君王治国，都务必选用德行优良、正直贤能的人才，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

周公又说：“太史、司寇啊！你们要恭敬地依法审理案件，以维护我们的国家。必须谨慎行事，施行适当的惩罚，以公正地对待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