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周書·洛誥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作《洛誥》。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復子明辟。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胤保大相東土,其基作民明闢。予惟乙卯,朝至於洛師。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伻來以圖及獻卜。」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來相宅,其作周配,休!公既定宅,伻來,來,視予卜,休恆吉。我二人共貞。公其以予萬億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誨言。」   周公曰:「王,肇稱殷禮,祀於新邑,鹹秩無文。予齊百工,伻從王於周,予惟曰:『庶有事。』今王即命曰:『記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受命篤弼,丕視功載,乃汝其悉自教工。』   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無若火始焰焰;厥攸灼敘,弗其絕。厥若彝及撫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辭。」   公曰:「已!汝惟衝子,惟終。汝其敬識百辟享,亦識其有不享。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於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乃惟孺子頒,朕不暇聽。   朕教汝於棐民,彝汝乃是不[B194],乃時惟不永哉!篤敘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廢乃命。汝往敬哉!茲予其明農哉!被裕我民,無遠用戾。」   王若曰:「公!明保予衝子。公稱丕顯德,以予小子揚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恆四方民,居師;惇宗將禮,稱秩元祀,鹹秩無文。惟公德明光於上下,勤施於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予衝子夙夜毖祀。」王曰:「公功棐迪,篤罔不若時。」   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闢於周,命公後。四方迪亂未定,於宗禮亦未克敉,公功迪將,其後監我士師工,誕保文武受民,亂爲四輔。」王曰:「公定,予往已。以功肅將祗歡,公無困哉!我惟無斁其康事,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來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弘朕恭。孺子來相宅,其大惇典殷獻民,亂爲四方新闢,作周恭先。曰其自時中乂,萬邦鹹休,惟王有成績。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篤前人成烈,答其師,作周孚先。』考朕昭子刑,乃單文祖德。   伻來毖殷,乃命寧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予不敢宿,則禋於文王、武王。惠篤敘,無有遘自疾,萬年厭於乃德,殷乃引考。王伻殷乃承敘萬年,其永觀朕子懷德。」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後。   王賓殺禋鹹格,王入太室,裸。王命周公後,作冊逸誥,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譯文:

召公已經負責選址,周公前往營建成周(洛陽),並派人前來報告占卜結果,於是記錄成《洛誥》。

周公跪拜叩首說:“我重新任命你爲國君。如果君王不敬畏上天所賜的使命,那麼我仍將繼承大任,治理東方土地,建立百姓的明君。我在乙卯日清晨抵達洛邑。我占卜了黃河以北的黎水一帶,又在澗水以東、瀍水以西的地方,選定爲都城,這個地方適宜建都;我又占卜了瀍水以東的地方,也適宜建都。使者帶來占卜圖和報告。”

君王跪拜叩首回答說:“你不敢不敬畏上天的恩賜,前來協助選址,爲周朝建立基業,這是吉祥的!你一旦確定了都城,使者又前來,查看我占卜的結果,這也是大吉大利的。我和你共同堅守誠信。你一定要用我給予的億萬年的恩德來敬畏上天的恩賜。我恭敬地向你請教。”

周公說:“君王,最初我們繼承了商朝的禮制,在新都舉行祭祀,祭祀活動有序而不繁瑣。我召集百工,隨同君王來到周地,我對他們說:‘大家都要努力工作。’現在君王命令說:‘要記下功績,以功績來確立元祀(國家最重要的祭祀)。’又下令說:‘你們要堅決輔佐國家,認真考察功績,要自己去教導工人們。’ 年輕人啊,年輕人啊,你們出發吧!不要像火剛燃燒時那樣,只看到火焰初起而沒有注意它的蔓延,否則就會被燒燬。如果你們能像我這樣重視工作,那麼你們就會獲得成就,最終在新都建功立業。使者們一到就找到同僚,要讓他們明白建功立業是大有作爲的,必須以誠心和大義來完成,你們永遠可以因此獲得榮耀。”

召公說:“好了,你們是年少的繼承人,要始終秉持這個信念。你們必須記住君王如何對待各種貴族,也要記住他們未被祭祀的情況。祭祀講究儀式,但儀式若與實際生活脫節,那就稱爲不享。如果在祭祀中沒有專注,民衆就會說他們沒有享受祭祀,而那些輕視禮儀、怠慢祭祀的行爲,就等於忽視了民衆的福祉。只有年輕人負責安排祭祀,我才無暇顧及這些。我教導你們要處理好百姓事務,如果你們對民衆不恭敬,就會失敗,最終難以長久。你們要始終忠實地繼承祖業,不敢違背天命。你們去吧,要謹慎行事!我將親自管理農業,使百姓富裕,不能讓他們因爲遠而產生怨恨。”

君王說:“召公,你要特別保護我的幼子。你德行顯著,讓我這位年輕繼承人宣揚文王、武王的功業,回應上天的恩命,安定四方百姓,成爲君主的師長。要弘揚宗廟禮儀,確立元祀,使各種祭祀有序而莊重。你的德行能光輝照耀上下,勤勉施恩於天下各方,使整個國家安詳有序,不迷惑、不失誤。文王和武王辛苦教誨,我這個幼子日夜勤於祭祀。”

君王說:“召公,你功績顯著,廣受稱讚,沒有人不認可你的德行。”

君王又說:“召公,我如今要退居周地,交給你後事。四方尚未安定,宗廟禮儀也尚未完全確立,你有功績,將要擔任後任的師長和官員,監管士師和工匠,確保文王、武王所接受的人民得以安定,成爲治理四方的四位輔佐大臣。”

君王又說:“召公,你安定下來,我將隨之而去。以你的功績來整頓各方,使大家心悅誠服,你不要有困難!我保證這安定的局面不會停止,你不要放棄法度,四方人民將會永遠享有安寧。”

周公跪拜叩首說:“君王下令,讓我繼承您文王、武王所受的人民,發揚你們的光輝事業,尤其要繼承武王的恭順。年輕的繼承人前來選址,要大力延續商朝時期的禮制,安定民衆,開拓四方新地,作爲周朝的先祖基礎。希望他們能以正道治理天下,讓萬國都得以安泰,這正是君王的功績。我周公自幼就繼承祖業,以勤勉的態度輔佐前人的事業,回應先師的期待,建立周朝的信奉傳統。我牢記祖先的法度,繼承並光大文王武王的德業。

使者帶來祭祀用的鬯酒兩甕,說這是用於莊嚴祭祀。我恭敬地接受,叩首獻上祭品,保佑上天的福澤。我不能久留,於是將祭祀延續到文王、武王那裏。恩德廣博,願永無疾病,萬年長享,使殷商的先祖獲得安息。君王的使臣也繼承了這種祭祀傳統,希望世代不斷,永遠銘記我的德行。”

戊辰日,君王在新都舉行烝祭(年終祭祀),祭拜歲首,獻祭一頭文王的公牛,一頭武王的公牛。君王命令寫成冊書,由逸祝記錄,以告周公的後世。

君王舉行祭祀,恭敬地完成祭禮,進入太室(宗廟),行裸祭(無冠無飾的祭祀儀式)。君王命周公撰寫冊書,寫成《逸誥》一文,記錄在十二月。說的是周公以功績守護了文王、武王所受的人民,歷時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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