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九十八·列傳第一百八十六·隱逸

隱逸   韓愈言:“《蹇》之六二曰‘王臣蹇蹇’,而《蠱》之上九曰‘高尚其事’,由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夫聖賢以用世爲心,而逸民以肥遁爲節,豈性分實然,亦各行其志而已。明太祖興禮儒士,聘文學,搜求巖穴,側席幽人,後置不爲君用之罰,然韜跡自遠者,亦不乏人。迨中葉承平,聲教淪浹,巍科顯爵,頓天網以羅英俊,民之秀者,無不觀國光而賓王廷矣。其抱瑰材,蘊積學,槁形泉石,絕意當世者,靡得而稱焉。由是觀之,世道升降之端,系所遭逢,豈非其時爲之哉。凡徵聘所及,文學行誼可稱者,已散見諸傳。茲取貞節超邁者數人,作《隱逸傳》。   張介福 倪瓚 徐舫 楊恆 陳洄 楊引 吳海 劉閔 楊黼 孫一元沈周 陳繼儒   張介福,字子祺,自懷慶徙吳中。少受學於許衡。二親早終,遂無仕進意。家貧,冬不能具夾襦,或遺以紵絮,不受,纖介必以禮。張士誠入吳,有卒犯其家,危坐不爲起。刀斫面,仆地,醒復取冠戴之,坐自若。卒怪,以爲異物,走去。介福恐發其先墓,往廬焉。士誠聞而欲致之,不可。使其弟往問,答曰:“無樂亂,無貪天禍,無忘國家。”饋之,力辭。已,病革,謂其友曰:“吾志希古人,未能也。惟無污於時,庶幾哉。”遂卒。   倪瓚,字元鎮,無錫人也。家雄於貲,工詩,善書畫。四方名士日至其門。所居有閣曰清閟,幽迥絕塵。藏書數千卷,皆手自勘定。古鼎法書,名琴奇畫,陳列左右。四時卉木,縈繞其外,高木修篁,蔚然深秀,故自號雲林居士。時與客觴詠其中。爲人有潔癖,盥濯不離手。俗客造廬,比去,必洗滌其處。求縑素者踵至,瓚亦時應之。至正初,海內無事,忽散其貲給親故,人鹹怪之。未幾兵興,富家悉被禍,而瓚扁舟箬笠,往來震澤、三泖間,獨不罹患。張士誠累欲鉤致之,逃漁舟以免。其弟士信以幣乞畫,瓚又斥去。士信恚,他日從賓客遊湖上,聞異香出葭葦間,疑爲瓚也,物色漁舟中,果得之。抶幾斃,終無一言。及吳平,瓚年老矣,黃冠野服,混跡編氓。洪武七年卒,年七十四。   徐舫,字方舟,桐廬人。幼輕俠,好擊劍、走馬、蹴踘。既而悔之,習科舉業。已,復棄去,學爲歌詩。睦故多詩人,唐有方幹、徐凝、李頻、施肩吾,宋有高師魯、滕元秀,號睦州詩派,舫悉取步聚之。既乃遊四方,交其名士,詩益工。行省參政蘇天爵將薦之,舫笑曰:“吾詩人耳,可羈以章紱哉。”竟避去。築室江皋,日苦吟於雲煙出沒間,翛然若與世隔,因自號滄江散人。宋濂、劉基、葉琛、章溢之赴召也,舟溯桐江,忽有人黃冠鹿裘立江上,招基而笑,且語侵之。基望見,急延入舟中。琛、溢競歡謔,各取冠服服之,欲載上黟川,其人不可乃止。濂初未相識,以問。基曰:“此徐方舟也。”濂因起共歡笑,酌酒而別。舫詩有《瑤林》、《滄江》二集。年六十八,丙午春,卒於家。   楊恆,字本初,諸暨人。外族方氏建義塾,館四方遊學士,恆幼往受諸經,輒領其旨要。文峻潔,有聲郡邑間。浦江鄭氏延爲師,閱十年退居白鹿山,戴棕冠,披羊裘,帶經耕煙雨間,嘯歌自樂,因自號白鹿生。太祖既下浙東,命欒鳳知州事。鳳請爲州學師,恆固讓不起。鳳乃命州中子弟即家問道。政有缺失,輒貽書諮訪。後唐鐸知紹興,欲闢起之,復固辭。宋濂之爲學士也,擬薦爲國子師,聞不受州郡辟命,乃已。恆性醇篤,與人語,出肺肝相示。事稍乖名義,輒峻言指斥。家無儋石,而臨財甚介,鄉人奉爲楷法焉。   時有陳洄者,義烏人。幼治經,長通百家言。初欲以功名顯,既而隱居,戴青霞冠,披白鹿裘,不復與塵事接。所居近大溪,多修竹,自號竹谿逸民。常乘小艇,吹短簫,吹已,叩舷而歌,悠然自適。宋濂俱爲之傳。   楊引,吉水人。好學能詩文,爲宋濂、陶安所稱。駙馬都尉陸賢從受學,入朝,舉止端雅。太祖喜,問誰教者,賢以引對,立召見,賜食。他日,賢以褻服見,引太息曰:“是其心易我,不可久居此矣。”復以纂修徵,亦不就。其教學者,先操履而後文藝。嘗揭《論語鄉黨》篇示人曰:“吾教自有養生術,安事偃仰吐納爲。”乃節飲食,時動息,迄老視聽不衰。既歿,安福劉球稱其學探道原,文範後世,去就出處,卓然有陶潛、徐穉之風。   吳海,字朝宗,閩縣人。元季以學行稱。值四方盜起,絕意仕進。洪武初,守臣欲薦諸朝,力辭免。既而徵詣史局,復力辭。嘗言:“楊、墨、釋、老,聖道之賊,管、商、申、韓,治道之賊,稗官野乘,正史之賊,支詞豔說,文章之賊。上之人,宜敕通經大臣,會諸儒定其品目,頒之天下,民間非此不得輒藏,坊市不得輒粥。如是數年,學者生長不涉異聞,其於養德育才,豈曰小補。”因著書一編曰《書禍》,以發明之。與永福王翰善。翰嘗仕元,海數勸之死,翰果自裁。海教養其子偁,卒底成立。平居虛懷樂善,有規過者,欣然立改,因顏其齋曰聞過。爲文嚴整典雅,一歸諸理,後學鹹宗仰之。有《聞過齋集》行世。   劉閔,字子賢,莆田人。生而純愨。早孤,絕意科舉,求古聖賢禔躬訓家之法,率而行之。祖母及父喪未舉,斷酒肉,遠室家。訓鄰邑,朔望歸,則號哭殯所,如是三年。婦失愛於母,出之,獨居奉養,疾不解衣。母或恚怒,則整衣竟夕跪榻前。祭享奠獻,一循古禮,鄉人莫不欽重。副使羅璟立社學,構養親堂,延閔爲師。提學僉事周孟中捐俸助養。知府王弼每祭廟社,必延致齋居,曰:“此人在座,私意自消。”置田二十餘畝贍之,並受不辭。及母歿,即送田還官,廬墓三年。弟婦求分產,閔闔戶自撾,婦感悟乃已。   弘治中,僉都御史林俊上言:“伏見皇太子年逾幼學,習處宮中,罕接外傅,豫教之道似爲未備。今講讀侍從諸臣固已簡用,然百司衆職,山林隱逸,不謂無人。以臣所知,則禮部侍郎謝鐸、太僕少卿儲巏、光祿少卿楊廉,可備講員。其資序未合,德行可取者二人,則致仕副使曹時中、布衣劉閔是也。閔,臣縣人,恭慎醇粹,孝行高古。日無二粥,身無完衣,處之晏如。監司劉大夏、徐貫等恆敬禮之。臣謂可禮致時中爲宮僚,閔以布衣入侍,必能涵育薰陶,裨益睿質。”時不能用。其後,巡按御史宗彝、饒瑭欲援詔例舉閔經明行修,閔力辭。知府陳效請遂其志,榮以學職。正德元年,遙授儒學訓導。   楊黼,雲南太和人也。好學,讀《五經》皆百遍。工篆籀,好釋典。或勸其應舉,笑曰:“不理性命,理外物耶?”庭前有大桂樹,縛板樹上,題曰桂樓。偃仰其中,歌詩自得。躬耕數畝供甘膬,但求親悅,不顧餘也。注《孝經》數萬言,證羣書,根性命,字皆小篆。所用硯乾,將下樓取水,硯池忽滿,自是爲常,時人鹹異之。父母歿,爲傭營葬畢,入雞足,棲羅漢壁石窟山十餘年,壽至八十。子遜迎歸,一日沐浴,令子孫拜,曰:“明日吾行矣。”果卒。   孫一元,字太初,不知何許人,問其邑里,曰:“我秦人也。”嘗棲太白之巔,故號太白山人。或曰安化王宗人,王坐不軌誅,故變姓名避難也。一元姿性絕人,善爲詩,風儀秀朗,蹤跡奇譎,烏巾白帢,攜鐵笛鶴瓢,遍遊中原,東逾齊、魯,南涉江、淮,歷荊抵吳越,所至賦詩,談神仙,論當世事,往往傾其座人。鉛山費宏罷相,訪之杭州南屏山,值其晝寢,就臥內與語。送之及門,了不酬答。宏出語人曰:“吾一生未嘗見此人。”時劉麟以知府罷歸,龍霓以僉事謝政,並客湖州,與郡人故御史陵昆善,而長興吳珫隱居好客,三人者並主於其家。珫因招一元入社,稱“苕溪五隱”。一元買田溪上,將老焉。舉人施侃雅善一元,妻以妻妹張氏,生一女而卒,年止三十七。珫等葬之道場山。   沈周,字啓南,長洲人。祖澄,永樂間舉人材,不就。所居曰西莊,日置酒款賓,人擬之顧仲瑛。伯父貞吉,父恆吉,並抗隱。構有竹居,兄弟讀書其中。工詩善畫,臧獲亦解文墨。邑人陳孟賢者,陳五經繼之子也。周少從之遊,得其指授。年十一,遊南都,作百韻詩,上巡撫侍郎崔恭。面試《鳳凰臺賦》,援筆立就,恭大嗟異。及長,書無所不覽。文摹左氏,詩擬白居易、蘇軾、陸游,字仿黃庭堅,併爲世所愛重。尤工於畫,評者謂爲明世第一。   郡守欲薦周賢良,周筮《易》,得《遁》之九五,遂決意隱遁。所居有水竹亭館之勝,圖書鼎彝充牣錯列,四方名士過從無虛日,風流文彩,照映一時。奉親至孝。父歿,或勸之仕,對曰:“若不知母氏以我爲命耶?奈何離膝下。”居恆厭入城市,於郭外置行窩,有事一造之。晚年,匿跡惟恐不深,先後巡撫王恕、彭禮鹹禮敬之,欲留幕下,並以母老辭。   有郡守徵畫工繪屋壁。里人疾周者,入其姓名,遂被攝。或勸周謁貴遊以免,周曰:“往役,義也,謁貴遊,不更辱乎!”卒供役而還。已而守入覲,銓曹問曰:“沈先生無恙乎?”守不知所對,漫應曰:“無恙。”見內閣,李東陽曰:“沈先生有牘乎?”守益愕,復漫應曰:“有而未至。”守出,倉皇謁侍郎吳寬,問“沈先生何人?”寬備言其狀。詢左右,乃畫壁生也。比還,謁周舍,再拜引咎,索飯,飯之而去。周以母故,終身不遠遊。母年九十九而終,周亦八十矣。又三年,以正德四年卒。   陳繼儒,字仲醇,松江華亭人。幼穎異,能文章,同郡徐階特器重之。長爲諸生,與董其昌齊名。太倉王錫爵招與子衡讀書支硎山。王世貞亦雅重繼儒,三吳名下士爭欲得爲師友。繼儒通明高邁,年甫二十九,取儒衣冠焚棄之。隱居崑山之陽,構廟祀二陸,草堂數椽,焚香晏坐,意豁如也。時錫山顧憲成講學東林,招之,謝弗往。親亡,葬神山麓,遂築室東佘山,杜門著述,有終焉之志。工詩善文,短翰小詞,皆極風致,兼能繪事。又博文強識,經史諸子、術伎稗官與二氏家言,靡不較核。或刺取瑣言僻事,詮次成書,遠近競相購寫。徵請詩文者無虛日。性喜獎掖士類,屨常滿戶外,片言酬應,莫不當意去。暇則與黃冠老衲窮峯泖之勝,吟嘯忘返,足跡罕入城市。其昌爲築來仲樓招之至。黃道周疏稱“志尚高雅,博學多通,不如繼儒”,其推重如此。侍郎沈演及御史、給事中諸朝貴,先後論薦,謂繼儒道高齒茂,宜如聘吳與弼故事。屢奉詔徵用,皆以疾辭。卒年八十二,自爲遺令,纖悉畢具。

譯文:

《明史·隱逸傳》翻譯(現代漢語版):

韓愈曾說:“《蹇卦》六二爻說‘王室臣子勤勉不懈’,而《蠱卦》上九爻說‘高尚其志、不與塵世同流’,這是由於人們所處的時代不同,所追求的志節也各不相同。”聖賢之人以濟世爲志,而隱居高士則以退隱避世爲志趣,這難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因爲各自所追求的生活態度不同呢?明太祖起兵建立明朝後,大力尊崇儒士,廣聘文學之士,廣泛搜尋隱居山林的賢人,對隱士心懷敬重,甚至不將“不願做官”列爲罪名。然而,仍然有不少人選擇隱居避世,遠離塵囂。到了中葉,天下太平,文化教育普及,科舉制度興旺,官職顯赫,朝廷的網羅力量極大,天下有才之士幾乎都奔赴朝廷,爭名奪利。於是,那些懷抱才華、深藏學問,寧願在山林泉石之間生活,不羨慕當世榮華的人,也就難以被世人知曉了。由此可見,社會風氣的興衰起伏,往往取決於所處的時代環境,豈非說明了時代在推動人的選擇?

在這一段記載中,我們看到許多古代隱士的真實生活與精神追求:

李時中、儲巏、楊廉等人,皆是德行高尚、學識淵博的隱士,可堪爲皇子的老師。但明朝廷最終沒有任用他們。後來巡按御史宗彝、饒瑭想依照詔令舉薦隱士劉閔,劉閔堅決推辭。知府陳效希望實現他的志向,朝廷便以“學職”形式授予他榮譽。正德元年,朝廷遙授他“儒學訓導”一職。

雲南太和人楊黼,勤奮好學,讀《五經》每部都讀上百遍。他精通篆書,也喜歡研究佛經。有人勸他參加科舉考試,他笑道:“人生有命,何必去追求外物?”他家門前有一棵大桂樹,他用木板綁在樹上,題字曰“桂樓”,在樹下讀書、吟詩自得其樂。他耕種幾畝地,僅夠維持生活,只求家庭和睦,不圖多餘。他寫有數萬字的《孝經注》,考證羣書,探本溯源,筆法皆爲小篆。他用的硯臺十分特別,每次下去取水前,硯池都會突然滿上清水,這種現象在當時人都認爲是怪事。父母去世後,他爲他們辦完喪事,就去雞足山,棲身於羅漢壁石窟多年,活到八十多歲。晚年回家,一日沐浴後,讓子孫拜見,說:“明天我就走了。”果然去世。

孫一元,字太初,不知來自哪裏,有人問他家鄉,他說:“我是秦地人。”他曾在太白山頂居住,因此自號“太白山人”。有人說他是安化王的宗室,因王室謀反被誅,於是改名換姓逃離。孫一元性格卓絕,擅長寫詩,風度俊朗,足跡遍佈中原,東到齊、魯,南至江、淮,經過荊楚,抵達吳越,每到一處就賦詩、談神仙,議論世事,常常令人折服。鉛山的費宏罷相後,前往杭州南屏山拜訪,恰逢他午睡,就直接睡進他房間聊天。送他到門口,他竟然不回應,費宏感嘆說:“我一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當時劉麟、龍霓也退休歸鄉,與湖州的舊友陵昆相識,而長興人吳珫隱居好客,三人共同在吳珫家中相聚。吳珫邀請孫一元加入“苕溪五隱”團體,孫一元在溪邊買地,打算晚年安居。舉人施侃對他十分敬重,便將自己的妹妹許配給他,婚後生女不久便去世,年僅三十七歲。三人將他安葬在道場山。

沈周,字啓南,長洲人。祖父沈澄在永樂年間考中舉人,卻拒絕出仕。沈家住處名爲“西莊”,每日設宴款待賓客,被比作元代名士顧仲瑛。他的伯父沈貞吉和父親沈恆吉也都崇尚隱居。家中建有竹屋,兄弟就在其中讀書。沈周擅長詩文繪畫,連傭人也都懂文墨。他少年時跟從陳孟賢學習,陳孟賢是陳五經之子。十歲那年,沈周到南京,寫了一百韻長詩獻給巡撫侍郎崔恭,並當場作《鳳凰臺賦》,當場成文,崔恭極爲讚歎。後來他廣泛閱讀各類書籍,文章模仿左丘明,詩歌仿效白居易、蘇軾、陸游,書法學黃庭堅,深受世人喜愛。尤其擅長繪畫,時人評價爲“明代第一”。

郡守想推薦沈周爲賢良,他通過占卜《易經》,抽到“遁卦”九五爻,於是決心退隱。家中有山水亭閣,圖書器物豐富,四方名士頻繁來訪。沈周孝順父母,父親去世後,有人勸他出仕,他說:“母親把我當命根子,我怎能離開她身邊呢?”他平時討厭進入城市,只在城外租一間小屋,有事就去那裏處理。晚年他刻意隱居,唯恐不徹底,被巡撫王恕、彭禮等人敬重,想留他在幕府任職,他都以母親年老爲由推辭。

有次縣太守要徵召畫工爲官府畫屋壁,有人嫉妒沈周,就寫了他的名字,將他帶走。有人勸他去拜見權貴以求脫身,他回答:“我這是爲公事出力,去拜貴人豈不是更讓人恥辱?”最終他完成任務後返回。不久太守入朝,朝廷官員問他:“沈先生還好嗎?”太守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敷衍說:“還好。”後來在內閣見李東陽,李問他:“沈先生有沒有寫文章?”太守更驚訝,又答:“有,但還沒送來。”出府後慌忙去見吳寬,問:“沈先生是誰?”吳寬詳細說起情況。後來詢問身邊人,才得知此人是個畫壁的“畫工”。太守回到家中,去拜訪沈周,再拜認錯,請求喫飯,飯後離開。沈周因母親年老,一生從未遠行。母親活到九十九歲終老,他本人也活到八十一歲。三年後,於正德四年去世。

陳繼儒,字仲醇,松江華亭人。自幼聰慧,能寫文章,同郡徐階十分器重他。長大後以諸生身份聞名,與董其昌齊名。太倉王錫爵邀請他與子衡在支硎山讀書。王世貞也極爲敬重他,三吳地區有無數士人爭相請他做老師或朋友。陳繼儒志趣高遠,二十多歲時,便燒燬自己的儒生衣冠,表明自己要徹底歸隱。他隱居於崑山之陽,建廟祭祀兩陸,僅幾間草屋,每日焚香靜坐,心中豁達開朗。當時顧憲成在東林書院講學,邀請他前往,他婉拒。親喪之後,他將父母安葬在神山腳下,便在東佘山築室,關門著書,立志終生隱居。他工於詩文,短篇小詞意境優美,又擅長書畫。他博聞強識,精通經、史、諸子、術數、稗官野史甚至佛道典籍,凡細小瑣事,皆能考證整理,編成書籍,遠近爭相購買。有人請他寫詩作文,不日便有。他喜好提攜後進,門前常門庭若市,回應來訪者言談舉止皆得體周到。閒暇之時,他常與道士、僧人登峯臨水,吟詩飲酒,忘卻歸途,幾乎從不進城。董其昌曾爲他修建“來仲樓”相邀,黃道周上疏稱:“陳繼儒志向高潔,學識廣博,遠勝於其他士人。”朝廷官員如沈演、御史、給事中等紛紛推薦,認爲他德行高尚、年歲已高,應如當年舉薦吳與弼一樣加以禮遇。多次下詔徵召,他都以身體欠佳爲由推辭。終年八十二歲,生前已寫下遺囑,事事安排詳盡。

(全文整體反映了明朝中期一批讀書人選擇不仕、歸隱山林、以修養德行、追求精神自由的生活方式,展現了他們對現實政治的疏離與對個體生命價值的尊重。)

關於作者
清代張廷玉

張廷玉(1672年-1755年),字衡臣,號硯齋,安徽桐城人。清康熙時任刑部左侍郎,雍正帝時曾任禮部尚書、戶部尚書、吏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內閣首輔)、首席軍機大臣等職。康熙末年,整治鬆弛的吏治,後又完善軍機制度。先後任《親征平定朔北方略》纂修官,《省方盛典》《清聖祖實錄》副總裁官,《明史》《四朝國史》《大清會典》《世宗實錄》總裁官。死後諡號“文和”,配享太廟,是整個清朝唯一一個配享太廟的漢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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