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二百六·列传第九十三·叛臣

叛臣   李鋋,小字松寿,濰州人,李全子也。或曰鋋本衢州徐氏子,父尝为扬州司理参军,全盖养之为子云。太祖十六年,全叛宋,举山东州郡归附,太师、国王孛鲁承制拜全山东淮南楚州行省,而以其兄福为副元帅。太宗三年,全攻宋扬州,败死,鋋遂袭为益都行省,仍得专制其地。朝廷数征兵,辄诡辞不至。宪宗七年,又调其兵赴行在,鋋亲诣帝言曰:“益都乃宋航海要津,分军非便。”帝然之,命鋋归取涟海数州。鋋遂发兵攻拔涟水相连四城,大张克捷之功。   中统元年,世祖即位,加鋋江淮大都督。鋋言:“近获生口,知宋调兵将攻涟水。且谍见许浦、射阳湖舟舰相望,势欲出胶西,向益都,请缮城堑以备。”诏出金符十、银符五授鋋,以赏将士有功者,且赐银三百锭,降诏奖谕。蒙古、汉军之在边者,咸听节制。鋋复扬言:“宋吕文德合淮南兵七万五千,来攻涟水,且规筑堡以临我。及得贾似道、吕文德书,辞甚悖傲。知朝廷近有内顾之忧,必将肆志于我。乞选将益兵,臣当帅先渡淮,以雪慢书之辱。”执政得奏,谕以“朝廷方通和议,边将惟当固封圉。且南人用间,其诈非一,彼既不至,毋或妄动”。鋋乃上言:“臣所领益都,土旷人稀,自立海州,今八载,将士未尝释甲,转挽未尝息肩,民力凋耗,莫甚斯时。以一路之兵,抗一敌国,众寡不侔,人所共患。赖陛下神武,既克涟、海二州,复破夏贵、孙虎臣十余万之师。然臣岂敢恃此必敌人之不再至哉!且宋人今日西无掣肘,宜得并力而东。若以水陆缀涟,而遣舟师遵海以北,捣胶、莱之虚,然后帅步骑直指沂、莒、滕、峄,则山东非我有矣,岂可易视而不为备哉。臣昨追敌至淮安,非不能乘胜取扬、楚,徒以执政止臣,故臣不敢深入。若以枣阳、唐、邓、陈、蔡诸军攻荆山,取寿、泗,以亳、宿、徐、邳诸军,合臣所统兵,攻扬、楚,则两淮可定。两淮既定,则选兵以取江南,自守以宽民力,将无施不可,此上策也。”因上将校冯泰等功第状,诏以益都官银分赏之。   二年正月,鋋言于行中书省,以宋人聚兵粮数十万,列舰万三千艘于许浦,以侵内郡,而宣抚司转输不继,恐一旦水陆道绝,缓急莫报。请选精骑,倍道来援,表里协攻,乘机深入,江淮可图也。既而来献涟水捷,诏复奖谕,仍给金符十七、银符二十九,增赐将士。庚寅,鋋辄发兵修益都城堑,且报宋人来攻涟水。诏遣阿术、哈剌拔都、爱仙不花等悉兵赴之,仍谕度宜益兵赴调。鋋遂请节制诸道所集兵马,且请给兵器,中书议与矢三万,诏给矢十万。   三年四月,又以宋贾似道诱总管张元、张进等书来上。盖鋋专制山东者三十余年,其前后所奏凡数十事,皆恫疑虚喝,挟敌国以要朝廷,而自为完缮益兵计,其谋亦深矣。初以其子彦简质于朝,而潜为私驿,自益都至京师质子营。至是,彦简遂用私驿逃归。鋋遂反,以涟、海三城献于宋,歼蒙古戍兵,引麾下具舟舰,还攻益都。甲午,入之,发府库以犒其党,遂寇蒲台。民闻鋋反,皆入保城郭,或奔窜山谷,由是自益都至临淄数百里,寂无人声。   癸卯,帝闻鋋反,遂下诏暴其罪。甲辰,命诸军讨鋋。己酉,以鋋故,戮中书平章王文统。壬子,鋋盗据济南。癸酉,命史枢、阿术帅师赴济南。鋋帅众出掠辎重,将及城,官军邀击,大败之,斩首四千级,鋋退保济南。五月庚申,筑环城围之;甲戌,围合。鋋自是不得复出,犹日夜拒守,取城中子女赏将士,以悦其心;且分军就食民家,发其盖藏以继,不足,则家赋之盐,令以人为食。至是,人情溃散,鋋不能制,各什伯相结,缒城以出。鋋知城且破,乃手刃爱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中。水浅不得死,为官军所获,缚至诸王合必赤帐前。丞相史天泽言:“宜即诛之,以安人心。”遂与蒙古军官囊家并诛焉。   王文统,字以道,益都人也。少时读权谋书,好以言撼人。遍干诸侯,无所遇,乃往见李鋋。鋋与语,大喜,即留置幕府,命其子彦简师事之,文统亦以女妻鋋。由是军旅之事,咸与谘决,岁上边功,虚张敌势,以固其位,用官物树私恩,取宋涟、海二郡,皆文统谋也。   世祖在潜藩,访问才智之士,素闻其名。及即位,厉精求治,有以文统为荐者,亟召用之。乃立中书省,以总内外百司之政,首擢文统为平章政事,委以更张庶务。建元为中统,诏谕天下,立十路宣抚司,示以条格,欲差发办而民不扰,盐课不失常额,交钞无致阻滞。寻诏行中书省造中统元宝交钞,立互市于颍州、涟水、光化军。是年冬,初行中统交钞,自十文至二贯文,凡十等,不限年月,诸路通行,税赋并听收受。   明年二月,世祖在开平,召行中书省事祃祃与文统,亲率各路宣抚使俱赴阙。世祖自去秋亲征叛王阿里不哥于北方,凡民间差发、宣课盐铁等事,一委文统等裁处。及振旅还宫,未知其可否何若,且以往者急于用兵,事多不暇讲究,所当振其纪纲者,宜在今日。故召文统等至,责以成效,用游显、郑鼎、赵良弼、董文炳等为各路宣抚司,复以所议条格诏谕各路,俾遵行之。未几,又诏谕宣抚司,并达鲁花赤管民官、课税所官,申严私盐、酒醋、曲货等禁。   文统为人忌刻,初立中书时,张文谦为左丞。文谦素以安国利民自负,故凡讲论建明,辄相可否,文统积不能平,思有以陷之,文谦竟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而去。时姚枢、窦默、许衡,皆世祖所敬信者,文统讽世祖授枢为太子太师,默为太子太傅,衡为太子太保,外佯尊之,实不欲使朝夕备顾问于左右也。默尝与王鹗及枢、衡俱侍世祖,面诋文统曰:“此人学术不正,必祸天下,不可处以相位。”世祖曰:“若是,则谁可为者?”默以许衡对,世祖不怿而罢。鹗尝请以右丞相史天泽监修国史,左丞相耶律铸监修《辽史》,文统监修《金史》。世祖曰:“监修阶衔,俟修史时定之。”   又明年二月,李鋋反,以涟、海三城献于宋。先是,其子彦简,由京师逃归,鋋遣人白之中书。及反书闻,人多言文统尝遣子荛与鋋通音耗。世祖召文统问之曰:“汝教鋋为逆,积有岁年,举世皆知之。朕今问汝所策云何,其悉以对。”文统对曰:“臣亦忘之,容臣悉书以上。”书毕,世祖命读之,其间有曰:“蝼蚁之命,苟能存全,保为陛下取江南。”世祖曰:“汝今日犹欲缓颊于朕耶?”会鋋遣人持文统三书自洺水至,以书示之,文统始错愕骇汗。书中有“期甲子”语,世祖曰:“甲子之期云何?”文统对曰:“李鋋久蓄反心,以臣居中,不敢即发,臣欲告陛下缚鋋久矣,第缘陛下加兵北方,犹未靖也。比至甲子,犹可数年,臣为是言,姑迟其反期耳。”世祖曰:“无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不薄,何负而为此?”文统犹枝辞傍说,终不自言“臣罪当死”,乃命左右斥去,始出就缚。犹召窦默、姚枢、王鹗、僧子聪及张柔等至,示以前书曰:“汝等谓文统当得何罪?”文臣皆言“人臣无将,将而必诛”。柔独疾声大言曰:“宜剐!”世祖又曰:“汝同辞言之。”诸臣皆曰:“当死。”世祖曰:“渠亦自服朕前矣。”   文统乃伏诛。子荛并就戮。诏谕天下曰:“人臣无将,垂千古之彝训;国制有定,怀二心者必诛。何期辅弼之僚,乃蓄奸邪之志。平章政事王文统,起由下列,擢置台司,倚付不为不深,待遇不为不厚,庶收成效,以底丕平。焉知李鋋之同谋,潜使子荛之通耗。迩者获亲书之数幅,审其有反状者累年,宜加肆市之诛,以著滔天之恶。已于今月二十三日,将反臣王文统并其子荛,正典刑讫。於戏!负国恩而谋大逆,死有余辜;处相位而被极刑,时或未喻。咨尔有众,体予至怀。”然文统虽以反诛,而元之立国,其规模法度,世谓出于文统之功为多云。   阿鲁辉帖木儿,灭里大王之裔也。初,太宗生七子,而灭里位第七。世祖既定天下,乃大封宗亲为王,灭里其一也。灭里生脱忽,脱忽生俺都剌,俺都剌生秃满,至大元年,始封阳翟王,赐金印螭纽,俾镇北藩。秃满传曲春,曲春传太平,太平传帖木儿赤,而阿鲁辉帖木儿袭其封。   会兵起汝、颍,天下皆震动,帝屡诏宗王,以北方兵南讨。阿鲁辉帖木儿知国事已不可为,乃乘间拥众数万,屯于木儿古兀彻之地,而胁宗王以叛。且遣使来言于帝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何故失其太半?盍以国玺授我,我当自为之。”帝闻,神色自若,徐曰:“天命有在,汝欲为则为之。”于是降诏开谕,俾其悔罪。阿鲁辉帖木儿不听。乃命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等击之。行至称海,起哈剌赤万人为军。其人素不习为兵,而一旦驱之使战,既阵,兵犹未接,皆脱其号衣,奔阿鲁辉帖木儿军中,秃坚帖木儿军遂败绩,单骑还上都。至正二十一年,更命少保、知枢密院事老章以兵十万击之,且俾阿鲁辉帖木儿之弟忽都帖木儿从征军中,遂大败其众。阿鲁辉帖木儿遂谋东遁。其部将脱欢知其势穷,乃与宗王囊加、玉枢虎儿吐华擒阿鲁辉帖木儿送阙下,帝命诛之。于是加老章太傅,脱欢知辽阳行枢密院事,仍以忽都帖木儿袭封阳翟王,而宗王囊加等,悉议加封。寻又诏加封老章和宁王,以岭北行省丞相知行枢密院事,俾镇北藩云。

译文:

李鋋,小名松寿,是濰州人,李全的儿子。有人说他原本是衢州徐家的儿子,父亲曾担任扬州司理参军,后来李全收养了他当作儿子。元太祖十六年,李全背叛宋朝,占据山东各地州郡归顺元朝,太师、国王孛鲁代理元朝名义,任命李全为山东、淮南、楚州行省,并让他哥哥福担任副元帅。太宗三年,李全攻打宋朝扬州,战败而死,李鋋便继承其位,成为益都行省的领主,并独占该地的军政大权。元朝多次征调他的军队,他总是找借口推脱不去。宪宗七年,朝廷再次调遣他派兵前往朝廷所在地,李鋋亲自前往向皇帝请求说:“益都地处沿海要道,分兵行动并不便利。”皇帝认为他说得有理,便命令他回师攻取涟水一带的几个州县。于是李鋋发兵攻下涟水及相连的四座城镇,大肆宣扬胜利的消息。

中统元年,世祖即位,加封李鋋为江淮大都督。李鋋上奏说:“最近抓到俘虏,得知宋朝正调集军队,准备进攻涟水。又探听到许浦、射阳湖一带船只相望,敌军意欲从胶西方向进兵,直取益都,请求修缮城防以作准备。”朝廷下诏赐予他十枚金符、五枚银符,奖励有功将士,并赏赐白银三百锭,同时下达诏书嘉奖他。蒙古和汉军驻守边地的官兵皆归他节制。李鋋又公开宣称:“宋朝吕文德集结七万五千名军队,将进攻涟水,还计划在边境修筑堡垒来威胁我方。我已收到贾似道、吕文德的书信,言辞极度傲慢,可见他们认为朝廷内部不和,必会全力进攻我们。请求朝廷选派将领、增加兵力,我愿率先渡过淮河,替朝廷洗刷这封侮辱性的书信。”主管官员接到奏章后,劝诫他:“朝廷目前正准备与南朝议和,边将应当专注于防守,不可轻举妄动。南方人惯用间谍,手段多样,若他们不来进攻,就不要贸然行动。”李鋋于是上奏说:“我所统辖的益都地区土地辽阔,人口稀少,自从独立设立海州以来已有八年,将士从未停止过战斗,百姓的体力已耗尽,如今比任何时候都更虚弱。以一路军队对抗一个强国,力量悬殊,是众人皆知的难题。幸得陛下神武,已攻克涟水、海州二地,又击溃了夏贵、孙虎臣十余万大军。但我不敢因此就认为敌人不会再来。而且现在南宋西边没有后顾之忧,应当集中力量向东部进攻。如果能在涟水一线以水陆部队牵制敌人,同时派遣水师沿海北上,攻击胶州、莱州的空虚地带,然后我带领步兵骑兵直取沂州、莒州、滕州、峄州,那么山东之地就已归我所有,岂能轻视而不作准备?我此前追击敌人至淮安,本可以乘胜攻下扬州、楚州,只是因为主管官员阻止,我才没有深入。若让枣阳、唐州、邓州、陈州、蔡州等地的军队进攻荆山,夺取寿州、泗州,又让亳州、宿州、徐州、邳州的军队与我所统率的军队会合,共同进攻扬州和楚州,则两淮之地可平定。两淮平定后,再选拔精兵攻取江南,以守卫本土来减轻人民负担,如此则万事皆可成就,这才是上策。”他因此上报了将领冯泰等人立功的记录,朝廷便命令将益都官银分给这些将士作为奖赏。

至元二年正月,李鋋向行中书省报告,称宋朝集结了几十万兵力和一万三千艘战舰,驻扎在许浦,意图侵扰内地,而宣抚司的后勤运输无法维持,担心一旦水陆通道断绝,危急时无法获得支援。他请求调遣精锐骑兵,火速支援,内外夹击,趁机深入,从而控制江淮地区。不久后他上报夺取涟水的捷报,朝廷再次嘉奖他,并赐予金符十七枚、银符二十九枚,增加对将士的赏赐。庚寅日,李鋋擅自发兵修整益都城防,并声称宋军正进攻涟水。朝廷随即派遣阿术、哈剌拔都、爱仙不花等将领率军前往支援,并叮嘱他应额外增兵响应。李鋋于是请求统辖各路集结的军队,并请求获得兵器。中书省商议后决定拨给他三万支箭,朝廷最终赐予十万支箭。

至元三年四月,又因收到宋朝贾似道写给总管张元、张进等人的书信,上奏朝廷。李鋋长期控制山东达三十余年,前后上奏数十件事,大多是夸大虚报敌情,利用敌对势力向朝廷施压,为自己争取兵力和防御的准备,他的谋略也十分深沉。他早先将儿子彦简作为人质送到朝廷,同时秘密设立私人的驿道,从益都通往京城质子营。这次,彦简便趁机通过这条私道逃回了益都。李鋋于是起兵反叛,把涟水、海州三城献给宋朝,并击杀了蒙古驻军,率领手下船只返回,进攻益都。甲午日,攻破益都,打开府库犒赏部下,接着侵扰蒲台。当地百姓听到李鋋反叛,纷纷躲进城池,或逃入山谷,于是从益都到临淄数百里地区,再无一人言声。

癸卯年,皇帝得知李鋋反叛,下诏公开揭露他的罪行。甲辰日,命各路军队讨伐李鋋。己酉日,因李鋋谋逆之事,处决了中书省平章政事王文统。壬子日,李鋋占领济南。癸酉日,命令史枢、阿术率军前往济南。李鋋带领军队抢掠军粮物资,即将逼近城池时,官军设伏拦截,大败敌军,斩首四千人,李鋋败退并据守济南。五月庚申日,官军围绕济南城修筑包围城墙;甲戌日,包围彻底完成。此后李鋋不能再出城,日夜坚守,同时拿城中妇女儿童作为赏赐分给部下以讨好人心;又派部队到百姓家中取粮,或打开家中藏物补充军需,若不够就征收盐税,甚至强迫百姓以人肉为食。到后来,人心涣散,李鋋无法控制,百姓纷纷结伙从城墙上缒下逃出。李鋋知道城快要被攻破,便亲手杀死自己宠爱的妾,乘船进入大明湖,试图跳水自尽,但湖水太浅未能成功,被官军抓获,绑送到诸王合必赤的帐前。丞相史天泽劝说:“应当立即处死他,以安定人心。”于是与蒙古军官囊家一同被处死。

王文统,字以道,是益都人。年轻时读过权谋之书,喜欢用言辞挑拨他人。他曾到处游说诸侯,但始终没有被重用,后来前往拜见李鋋,李鋋与他交谈后非常高兴,立即留下他任幕府参谋,命自己的儿子彦简向他拜师,王文统也把女儿嫁给了李鋋。从此以后,军政大事皆由他参与决策,每年向朝廷上报边疆战功,夸大敌情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还用官府财物建立私人恩惠,夺取宋朝的涟水、海州两郡,这些计谋都是王文统策划的。

世祖在未即位时,曾广泛寻找有才识的人才,一向听说王文统的名声。等到即位后,勤于治国,有人推荐王文统,世祖立刻召见并任用他。于是设立中书省,总管全国政务,最初任命王文统为平章政事,委以改革各种事务的大权。改元“中统”,下诏天下,设立十路宣抚司,颁布规章制度,希望在征发赋税时减少百姓负担,盐课保持正常,纸币流通顺畅。不久又下令由行中书省制造“中统元宝交钞”,在颍州、涟水、光化军设立互市。当年冬天,首次发行中统交钞,从十文到二贯,共分十等,不限年限,各地通用,所有税赋均可接受收缴。

第二年二月,世祖在开平召见行中书省事务官祃祃与王文统,亲自率领各路宣抚使前往京城。世祖从上一年秋天亲征叛王阿里不哥以来,各地民夫差役、盐铁税收等事务,都委托王文统等人裁决。等军队凯旋回京后,他不知道这些政策是否有效,也因过去战争频繁,事务繁忙,许多事情都未深思熟虑,而当下最该整顿的是朝廷的纲纪制度。因此召集王文统等人,责问他们成效,任命游显、郑鼎、赵良弼、董文炳等人担任各地宣抚司官员,同时重新颁布原有政策,命令各地遵照执行。不久又下诏要求宣抚司以及达鲁花赤(地方监官)、课税官等,严格禁止私制盐、酒、醋、曲等货物交易。

王文统为人苛刻,最初设立中书省时,张文谦担任左丞。张文谦一向以安民利国为己任,每当讨论政事,总能提出不同意见,王文统极为不满,心中常想陷害他。张文谦最终以原职出任大名等路宣抚司使离职。当时姚枢、窦默、许衡,都是世祖最为信任的贤臣。王文统暗中劝说世祖,将姚枢任命为太子太师,窦默为太子太傅,许衡为太子太保,表面上看似尊崇他们,实则想让他们远离朝堂,不常陪伴在君王左右。窦默曾与王鹗、姚枢、许衡一同侍奉世祖,当面批评王文统说:“此人学识不正,必为天下祸患,不能担任宰相之职。”世祖问:“若如此,那谁能担任?”窦默回答是许衡,世祖不悦便罢休。王鹗曾提议由右丞相史天泽监修国史,左丞相耶律铸监修《辽史》,王文统则应监修《金史》。世祖说:“监修的官衔,等实际修史时再定。”

又过了一年二月,李鋋反叛,将涟水、海州三城献给宋朝。此前,他的儿子彦简从朝廷逃回,李鋋派人报告中书省。当反叛消息传来,很多人说王文统曾派儿子荛与李鋋秘密联络。世祖召见王文统询问:“你教唆李鋋谋反,已有多年,天下人都知道。现在朕问你当时计划究竟如何,你应全部说明。”王文统回答说:“我已经记不清了,让我写下再奏报。”写完后,世祖命人朗读,其中有一句写道:“蝼蚁性命,只要能保全,我愿为主上夺取江南。”世祖说:“你今天还敢对我言好吗?”这时,李鋋派人送来王文统三封书信,世祖当即打开看了,书信中有“期甲子”的字样,世祖问:“‘甲子’之约是何时?”王文统回答:“李鋋长期蓄谋叛变,因我掌握其权,不敢立即行动,我一直想向陛下报告并抓捕他,但因陛下当时正亲征北方,尚未平定,所以暂且拖延叛变时间罢了。等到甲子年,大约还需几年,所以我提出此建议,姑且拖延叛变日期而已。”世祖说:“不必多说了。我从平民提拔你,授你以政事大权,待你恩义深厚,你竟做出如此事来,有何亏欠?”王文统仍推辞解释,始终没有说“我罪当死”。世祖命左右人将他赶出,才让他自行入狱。世祖还召见窦默、姚枢、王鹗、僧人子聪及张柔等人,告诉他们:“你们以为王文统应获何罪?”文官们都说:“臣子无将,一旦有将必诛。”只有张柔大声疾呼:“应当凌迟处死!”世祖又问:“你们共同认为应如何?”众臣齐声回答:“应处死!”世祖说:“他早已经向我认错了!”

于是王文统被处死,其子荛也被处斩。朝廷下诏天下说:“臣子不得叛逆,是千百年来的重要训诫;国家法律有明文规定,怀有二心者必被处死。没想到辅政大臣竟生出奸邪之心。平章政事王文统,出身卑微,却得以升任高官,权力深厚,优待不薄,本期望能取得政绩,造福社稷。怎知他与李鋋勾结,暗中派遣儿子荛与李鋋通信联络。近日抓获其亲笔书信数幅,经审阅发现确有反叛迹象,已持续多年,应当公开处以极刑,以昭示其滔天罪行。已于本月二十三日,将反叛之臣王文统及其子荛依法处死。唉!辜负国恩而策划谋逆,死有余辜;身为宰相却受到极刑,世人尚难完全理解。希望你们这些大臣,能体察朕的深意。”尽管王文统最终被处死,但元朝建立后制度的构建和政策的建立,大多被认为出自王文统的功劳。

阿鲁辉帖木儿,是灭里大王的后代。当初,太宗有七个儿子,灭里排行第七。世祖平定天下后,大封宗室为王,灭里便是其中之一。灭里生脱忽,脱忽生俺都剌,俺都剌生秃满,至大元年才被封为阳翟王,赐予金印螭纽,命其镇守北方边境。秃满传至曲春,曲春传至太平,太平传至帖木儿赤,阿鲁辉帖木儿继承了封爵。

当时,河南、颍川一带暴乱,天下震动,皇帝多次下令宗室王公发兵南下讨伐叛乱。阿鲁辉帖木儿知道国家大势已不可挽回,便趁机集结数万军队,驻扎在木儿古兀彻一带,胁迫宗室王公反叛。他派使者前来对皇帝说:“祖宗把天下交给你们,为何丢掉了大半?不如把国玺交给我,我自会治理天下。”皇帝听到后神色如常,平静地回答:“天命在谁手中,谁就能掌握天下,你想当就当吧。”于是下诏安抚他,劝他悔罪归顺。阿鲁辉帖木儿不听劝告。于是命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等人去攻打。军队行至称海,又征召哈剌赤万人组成军队。这些人向来不懂作战,一旦被命令出战,尚未交锋,就纷纷脱下军装,投奔阿鲁辉帖木儿的军队,秃坚帖木儿的部队大败,仅乘马一人逃回上都。至正二十一年,又命令少保、知枢密院事老章率领十万大军讨伐,同时派阿鲁辉帖木儿的弟弟忽都帖木儿随军出征,最终大败其军队。阿鲁辉帖木儿于是图谋向东逃走。其部将脱欢看出局势已穷,便联合宗室王公囊加、玉枢虎儿吐华,将阿鲁辉帖木儿擒获并送交朝廷,皇帝下令将其处死。于是任命老章为太傅,脱欢为辽阳行枢密院使,仍由忽都帖木儿继承阳翟王爵位,其余宗室王公也都受到加封。不久,又下诏加封老章为和宁王,任命为岭北行省丞相、知行枢密院事,命其镇守北方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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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蔡东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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