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九十一·列傳第七十八·良吏一

良吏一   自古國家上有寬厚之君,然後爲政者得以盡其愛民之術,而良吏興焉。班固有曰:“漢興,與民休息,凡事簡易,禁罔疏闊,以寬厚清靜爲天下先,故文、景以後,循吏輩出。”其言蓋識當時之治體矣。   元初風氣質實,與漢初相似。世祖始立各道勸農使,又用五事課守令,以勸農系其銜。故當是時,良吏班班可見,亦寬厚之效也。然自中世以後,循良之政,史氏缺於紀載。今據其事蹟之可取者,作《良吏傳》。   譚澄,字彥清,德興懷來人。父資榮,金末爲交城令。國兵下河朔,乃以縣來附,賜金符,爲元帥左都監,仍兼交城令。未幾,賜虎符,行元帥府事,從攻汴有功。年四十,移病,舉弟資用自代。資用卒,澄襲職。澄幼穎敏,爲交城令時年十九。有文谷水,分溉交城田,文陽郭帥專其利而堰之,訟者累歲,莫能直,澄折以理,令決水,均其利於民。豪民有持吏短長爲奸者,察得其主名,皆以法治之。歲乙未,籍民戶,有司多以浮客佔籍,及徵賦,逃竄殆盡,官爲稱貸,積息數倍,民無以償。澄入覲,因中書耶律楚材,面陳其害,太宗惻然,爲免其逋,其私負者,年雖多,息取倍而止;亡民能歸者,復三年。詔下,公私便之。壬子,復大籍其民,澄盡削交城之不土著者,賦以時集。   甲寅,世祖還自大理,澄進見,留藩府,凡遣使,必以澄偕,而以其弟山阜爲交城令。時世祖以皇弟開藩京兆,總天下兵。歲丁巳,有間之者,憲宗疑之,遂解兵柄。遣阿藍答兒往京兆,大集官吏,置計局百四十二條以考覈之,罪者甚衆,世祖每遣左丞闊闊與澄周旋其間,以彌縫其缺,及親入朝,事乃釋。中統元年,世祖即位,擢懷孟路總管,俄賜金符,換金虎符。歲旱,令民鑿唐溫渠,引沁水以溉田,民用不飢。教之種植,地無遺利。至元二年,遷河南路總管,改平灤路總管。七年,入爲司農少卿,俄出爲京兆總管。居一年,改陝西四川道提刑按察使,建言:“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宜令民年四十無子聽取妾,以爲宗祀計。”朝廷從之,遂著爲令。   四川僉省嚴忠範守成都,爲宋將昝萬壽所敗,退保子城,世祖命澄代之。至則葬暴骸,修焚室,賑饑貧,集逋亡,民心稍安。會西南夷羅羅斯內附,帝以撫新國宜擇文武全才,遂以澄爲副都元帥,同知宣慰使司事。比至,以疾卒,年五十八。   世祖嘗與太保劉秉忠論一時牧守,秉忠曰:“若邢之張耕,懷之譚澄,何憂不治哉!”遊顯宣撫大名,嘗爲諸路總管求虎符宣麻,澄至中書辭曰:“皇上不識譚澄耶?乃爲顯所舉!”中書特爲去之。其介如此。   子克修,歷湖北、河南、陝西三道提刑按察使。   許維禎,字周卿,遂州人。至元十五年,爲淮安總管府判官。屬縣鹽城及丁溪場,有二虎爲害,維禎默禱於神祠,一虎去,一虎死祠前。境內旱蝗,維禎禱而雨,蝗亦息。是年冬,無雪,父老言於維禎曰:“冬無雪,民多疾,奈何!”維禎曰;“吾當爲爾禱。”已而雪深三尺。朝廷聞其事,方欲用之而卒,年四十四。子殷。   許楫,字公度,太原忻州人。幼從元裕學,年十五,以儒生中詞賦選,河東宣撫司又舉楫賢良方正孝廉。楫至京師,平章王文統命爲中書省掾,以不任簿書辭,改知印。丞相安童、左丞許衡深器重之。一日,從省臣立殿下,世祖見其美髯魁偉,問曰:“汝秀才耶?”楫頓首曰:“臣學秀才耳,未敢自謂秀才也。”帝善其對,授中書省架閣庫管勾,兼承發司事。未幾,立大司農司,以楫爲勸農副使。時商挺爲安西王相,遇於途,楫因言:“京兆之西,荒野數千頃,宋、金皆嘗置屯,如募民立屯田,歲可得谷,給王府之需。”挺以其言入奏,從之。三年,屯成,果獲其利。尋佩金符,爲陝西道勸農使。   至元十三年,宋平,帝命平章廉希憲行中書於荊南府,以楫爲左右司員外郎。荊南父老輿金帛求見,楫曰:“汝等已爲大元民矣,今置吏以撫字汝輩,奚用金帛以求見!”明年,擢嶺北湖南提刑按察副使。武岡富民有毆死出征軍人者,陰以家財之半誘其佃者,代己款伏。楫審得其情,釋佃者,系富民,人服其明。改江西道提刑按察副使,行省命招討郭昂討叛賊董旗,兵士俘掠甚衆,楫詢究得良民六百口,遣還鄉里。   二十三年,授中議大夫、徽州總管。桑哥立尚書,會計天下錢糧,參知政事忻都、戶部尚書王巨濟,倚勢刻剝,遣吏徵徽州民鈔,多輸二千錠,巨濟怒其少,欲更益千錠,楫詣巨濟曰:“公欲百姓死耶、生耶?如欲其死,雖萬錠可徵也。”巨濟怒解,徽州賴以免。楫考滿去。徽之績溪、歙縣民柯三八、汪千十等,因歲飢阻險爲寇。行省右丞教化以兵捕之,相拒七月,乃使人諭之。三八等曰:“但得許總管來,我等皆降矣。”行省爲驛召楫至,命往招之。楫單騎趨賊壘,衆見楫來,皆拜曰:“我公既來,請署榜以付我。”楫白教化,請退軍一舍,聽其來降。不聽。會以參政高興代教化,楫復以前言告之,興從其計,賊果降。   二十四年,授太中大夫、東平總管,謝事二年卒,壽七十。十一子:餘慶,重慶,崇慶,餘失其名。   田滋,字榮甫,開封人。至元二年,由汴梁路總管府知事入爲御史臺掾。十二年,拜監察御史。十三年,宋平,滋建言:“江南新附,民情未安,加以官吏侵漁,宜立行御史臺以鎮之。”詔從其言。遂超拜行御史臺侍御史。歷兩淮鹽運使、河南路總管。大德二年,遷浙西廉訪使。有縣尹張彧者,被誣以贓,獄成,滋審之,但俯首泣而不語。滋以爲疑,明日齋沐,詣城隍祠禱曰:“張彧坐事有冤狀,願神相滋,明其誣。”守廟道士進曰:“曩有王成等五人,同持誓狀到祠焚禱,火未盡而去之,燼中得其遺稿,今藏於壁間,豈其人耶?”視之,果然。明日,詣憲司詰成等,不服。因出所得火中誓狀示之,皆驚愕伏辜,張彧得釋。十年,改濟南路總管,尋拜陝西行省參知政事。時陝西不雨三年,道過西嶽,因禱曰:“滋奉命來參省事,而安西不雨者三年,民飢而死,滋將何歸!願神降甘澤,以福黎庶。”到官,果大雨。滋即開倉,以麥五千餘石給小民之無種者,俾來歲收成以償官,民大悅。未幾,以疾卒於位。贈通奉大夫、河南行省參知政事,追封開封郡公,諡莊肅。   卜天璋,字君璋,洛陽人。父世昌,仕金爲河南孔目官。憲宗南征,率衆款附,授鎮撫,統民兵二千戶,升真定路管民萬戶。憲宗六年,籍河北民徙河南者三千餘人,俾專領之,遂家汴。天璋幼穎悟,長負直氣,讀書史,識成敗大體。至元中,爲南京府史。時河北饑民數萬人,集河上欲南徙,有詔令民復業,勿渡,衆洶洶不肯還。天璋慮其生變,勸總管張國寶聽其渡,國寶從之,遂以無事。河南按察副使程思廉察其賢,闢爲憲史,聲聞益著。後爲中颱掾,有侍御史倚勢貪財,御史發其贓,天璋主文牘,未及奏,顧爲所譖,俱拘內廷,御史對食悲哽,天璋問故,御史曰:“吾老,唯一女,心憐之,聞吾系,不食數日矣,是以悲耳。”天璋曰:“死職,義也,奈何爲兒女子泣耶!”御史慚謝。俄見原免。丞相順德王當國,擢掾中書,爲提控,事有可否,必力辯,他相怒,天璋言不置,王竟從其議,且曰:“掾能如是,吾復何憂!”   大德四年,爲工部主事。蔚州有劉帥者,豪奪民產,吏不敢決,省檄天璋往訊之,帥服,田竟歸民。大德五年,以樞密大臣暗伯薦,授都事,贊其府。引見,賜錦衣、鞍轡、弓刀。後以扈從勞,加奉訓大夫,賜侍燕服二襲。秩滿當代,樞密臣奏留之,特以其代爲增員。武宗時,遷宗正府郎中。尚書省立,遷刑部郎中。適盜賊充斥,時議犯者並家屬鹹服青衣巾,以別民伍。天璋曰:“赭衣塞路,秦弊也,尚足法耶!”相悟而止。有告諸侯王謀不軌者,敕天璋訊正之,賞賚優渥。尚書省臣得罪,仁宗召天璋入見,時興聖太后在座,帝指曰:“此不貪賄卜天璋也。”因問今何官,天璋對曰:“臣待罪刑部郎中。”復問誰所薦者,對曰:“臣不才,誤蒙擢用。”帝曰:“先朝以謝仲和爲尚書,卿爲郎中,皆朕親薦也。汝宜奉職勿怠!”即以中書刑部印章付之。既視事,入覲,賜酒隆福宮,及錦衣三襲。後被命治反獄,帝顧左右曰:“君璋,廉慎人也,必得其情。”天璋承命,獄賴不冤。   皇慶初,天璋爲歸德知府,劭農興學,復河渠,河患遂弭。時羣盜據要津,商旅不通,天璋擒百數人,悉磔以徇,盜爲止息。升浙西道廉訪副使,到任閱月,以更田制,改授饒州路總管。天璋既至,聽民自實,事無苛擾,民大悅,版籍爲清。時省臣董田事,妄作威福,郡縣爭賂之,覬免譴,饒獨無有。省臣銜之,將中以危法,求其罪無所得。縣以飢告,天璋即發廩賑之,僚佐持不可,天璋曰:“民飢如是,必俟得請而後賑,民且死矣。失申之責,吾獨任之,不以累諸君也。”竟發藏以賑之,民賴全活。其臨事無所顧慮若此。火延饒之東門,天璋具衣冠,向火拜,勢遂熄。鳴山有虎爲暴,天璋移文山神,立捕獲之。以治行第一聞。升廣東廉訪使。先是,豪民瀕海堰,專商舶以射利,累政以賂置不問,天璋至,發卒決去之。嶺南地素無冰,天璋至,始有冰,人謂天璋政化所致雲。尋乞致事。   天曆二年,蜀兵起,荊楚大震,復拜山南廉訪使。人謂公老,必不行矣。天璋曰:“國步方艱,吾年八十,恆懼弗獲死所耳,敢避難乎!”遂行。至則厲風紀,清吏治,州郡肅然。是時,谷價翔踊,乃下令勿損谷價,聽民自便,於是舟車爭集,米價頓減。復止憲司贓罰庫緡錢不輸於臺,留用賑饑,御史至,民遮道稱頌。會詔三品官言時政得失,因列上二十事,凡萬餘言,目之曰《中興濟治策》,皆中時病。因自引去。既歸汴,以餘祿施其族黨,家無甔儲,天璋處之,晏如也。至順二年卒。贈通議大夫、禮部尚書、上輕車都尉、河南郡侯,諡正獻。

譯文:

良吏一

自古以來,國家若有一位仁慈寬厚的君主,那麼爲官者便能充分發揮愛民的政術,從而湧現出許多優秀的官員。班固曾說:“漢朝興起後,與百姓休養生息,政令簡單,法律寬緩,以寬容和清淨爲天下先例,因此文帝、景帝之後,出現了一大批奉行清廉愛民的官員。”這句話準確地反映了當時政治的根本狀況。

元朝初期,朝廷風氣樸實厚重,與漢初相似。成吉思汗的孫子世祖(忽必烈)設立各道勸農使,又以“五事”來考覈地方官員,其中“勸農”是官員職責的重要內容。因此,當時便出現了不少優秀的官員,這正是寬厚政治的體現。然而,到了中後期,史書中對這些清正廉潔之官的記載卻逐漸缺失。現在,我根據那些可以採錄的史實,撰寫了《良吏傳》。

譚澄,字彥清,德興懷來人。父親譚資榮在金朝末年擔任交城縣令。金兵南下攻佔河朔地區時,他便率全縣歸附元朝,被朝廷賜予金符,擔任元帥府左都監,並仍兼任交城縣令。不久,又獲得虎符,代理元帥府事務,隨軍攻佔汴京有功。譚澄四十歲時因病退休,舉薦弟弟譚資用接替職務。後來譚資用去世,譚澄便繼承了職務。譚澄少年時聰穎敏捷,十九歲時就任交城縣令。當地有條文谷河,本來是用來灌溉交城農田的,但文陽鎮的鎮長獨佔河水,築起堤壩不讓水流,百姓多年訴訟無果,無法討回公道。譚澄運用道理說服了鎮長,命令打開河道,使水均勻分配給百姓。還有權勢豪強利用官員的缺點作奸犯科,譚澄查明其背後主使,依法嚴懲。至乙未年,政府清查戶籍,許多官員認爲外地客居者可以佔籍,後來徵稅時,這些人逃亡殆盡,官府不得不借出款項,利息累積數倍,百姓無法償還。譚澄入京面見中書省大臣耶律楚材,當面陳述此弊害,太宗感傷之餘,下令免除拖欠的賦稅。對於私人欠款,即使年數久遠,也只收取加倍利息,不再追加;逃亡回來的百姓,可免三年賦稅。這一政令下達後,官民都感到便利。壬子年,再次進行戶籍清查,譚澄徹底剔除了交城境內所有沒有本地根基的居民,規定賦稅按時繳納。

甲寅年,忽必烈從大理返回,譚澄入朝謁見,被留下來擔任藩府重要職務,凡派使者出使,必定帶上譚澄,同時讓他的弟弟譚山阜擔任交城縣令。當時忽必烈封皇弟爲京兆總管,總掌全國軍隊,但有人從中進讒言,憲宗懷疑其權力過大,於是解除其兵權,派阿藍答兒前往京兆,廣集官員,設立一百四十二條考覈制度,導致大量官員被處罰。忽必烈多次派左丞闊闊與譚澄周旋,化解危機。待他親自入朝後,事情才得以平息。中統元年,忽必烈即位,提拔譚澄爲懷孟路總管,不久又賜予金符,後改授金虎符。當時遇到大旱,他下令百姓開鑿唐溫渠,引沁水灌溉農田,百姓不再饑荒。他還教導百姓耕種,土地得以充分開發利用。至元二年,升任河南路總管,後改任平灤路總管。七年時,進入中央,擔任司農少卿,不久又出任京兆總管。任職一年後,改任陝西、四川道提刑按察使。他曾進言:“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應令四十歲無子的平民可納妾,以延續宗族。”朝廷採納他的建議,從此成爲正式法令。

四川僉省嚴忠範守成都,被宋將昝萬壽打敗後退守內城,忽必烈命譚澄接任。譚澄一到就安葬戰死士兵的遺體,修葺焚屍設施,賑濟饑民,招回流亡百姓,民心才漸漸安定。恰逢西南夷羅羅斯歸附,皇帝認爲安撫新歸附的地區需要文武兼備的人才,於是任命譚澄爲副都元帥,兼任宣慰使司同知。但他在途中因病去世,終年五十八歲。

忽必烈曾與太保劉秉忠討論當時的守土官員,劉秉忠說:“像邢州的張耕,懷州的譚澄,什麼樣的地方不治理得好呢!”遊顯擔任宣撫使時,曾請求各路總管獲得虎符和委任文書,譚澄到中書省時拒絕說:“皇上難道不認識譚澄嗎?竟被遊顯舉薦!”中書省因此特意取消了遊顯的請求。可見譚澄爲人耿直剛正。

譚澄的兒子譚克修,先後擔任湖北、河南、陝西三道提刑按察使。

許維禎,字周卿,遂州人。至元十五年,任淮安總管府判官。所轄縣郡鹽城和丁溪場,有兩隻老虎爲害,許維禎默默在神祠祈禱,一隻老虎離去,另一隻死在神祠前。那年境內發生旱災和蝗災,他祈禱後天降大雨,蝗蟲也停止。這一年冬天沒有下雪,百姓說:“冬天沒雪,民病增多,怎麼辦呢?”許維禎說:“我來替你們祈禱。”不久下深達三尺的大雪。朝廷得知此事,正準備重用他,卻在他去世時才聽說,終年四十四歲。其子爲許殷。

許楫,字公度,太原忻州人。年少時跟從元裕學習,十五歲便以儒生身份參加辭賦科選,河東宣撫司又推薦他爲賢良方正、孝廉之士。許楫到京師後,被平章王文統任命爲中書省掾,但他不願做文書工作,辭職改任“知印”一職。丞相安童和左丞許衡都很看重他。有一次,他與省府官員在殿前列隊,忽必烈看到他鬚髯瀟灑、體格魁偉,便問:“你是秀才嗎?”許楫跪下回答:“我學過秀才的學問,不敢自稱是秀才。”皇帝很欣賞他的回答,任命他爲中書省架閣庫管勾兼承發司事務。不久,朝廷設立大司農司,任命他爲勸農副使。當時商挺是安西王的相國,兩人在路上相遇,許楫便說:“京兆以西,有數千頃荒地,宋金時期都曾設立屯田,如果招募百姓開墾屯田,每年可得糧食,滿足王府需求。”商挺聽後採納此建議並上報朝廷,朝廷同意。三年後,屯田建成,果然帶來效益。後來他被授予金符,任陝西道勸農使。

至元十三年,宋朝滅亡,皇帝任命平章廉希憲前往荊南府主持政務,將許楫升爲左右司員外郎。荊南的老百姓抬着金銀財物來求見,許楫說:“你們已經成爲大元的百姓,如今派官員來安撫你們,爲何要拿金銀來請求見我?”第二年,被提拔爲嶺北湖南提刑按察副使。武岡縣有富裕百姓毆打出徵軍人致死,他暗中用一半家財收買佃戶,讓佃戶頂罪。許楫查明真相,釋放了佃戶,將富裕百姓逮捕。百姓佩服他的明察。改任江西道提刑按察副使,行省派招討郭昂討伐叛亂的董旗,士兵在征討中大量掠奪百姓,許楫調查後發現六百名無辜百姓,命他們回家。

二十三年,許楫被任命爲中議大夫、徽州總管。當時桑哥擔任尚書,負責全國錢糧覈算,參知政事忻都、戶部尚書王巨濟依仗權力苛徵暴斂,派官吏徵繳徽州百姓的“鈔”,要求繳納兩千錠,王巨濟見數量不夠,又想再加一千錠。許楫找到王巨濟說:“您是想讓百姓死呢,還是想讓他們活呢?如果想讓百姓死,哪怕一萬錠都可以徵。”王巨濟聽後非常憤怒,怒氣消解,徽州百姓因此得以保全。許楫任期滿後離職。徽州績溪、歙縣的百姓柯三八、汪千十等人因饑荒、阻山爲寇,行省右丞教化派兵圍剿,相持七個月,最後派人去勸降。柯三八等人說:“只要許總管來,我們立刻歸順。”行省便派驛車召許楫前往,命他前去招降。許楫一人騎馬前往賊營,衆人見他到來,紛紛跪下,說:“我公來了,懇請您簽署文書我們遵從。”許楫向教化請求退兵一舍,讓對方來投降。教化不答應。後來由參政高興接任教化,許楫再次提出此建議,高興聽從,賊人果然投降。

二十四年,許楫任太中大夫、東平總管,之後退休兩年,終年七十歲。共有十一子:餘慶、重慶、崇慶,其餘名字失傳。

田滋,字榮甫,開封人。至元二年,從汴梁路總管府知事入任御史臺掾屬。十二年,被任命爲監察御史。十三年,宋朝平定後,田滋上奏:“江南新歸附的地區,民衆情緒尚未安定,又因官吏貪污勒索,應設立地方御史臺來鎮壓秩序。”皇帝採納建議,破格提拔他爲行御史臺侍御史。後歷任兩淮鹽運使、河南路總管。大德二年,升任浙西廉訪使。有縣令張彧被誣陷貪污,定案後,田滋親自審問,他始終低頭哭泣,不開口。田滋覺得有問題,第二天齋戒沐浴,前往城隍祠祈禱說:“張彧因受冤而遭陷害,願神明保佑我田滋,能查明真相。”守祠道士進言:“從前有王成等五人,一同持誓書到祠堂燒香,火未熄滅便離開,火灰中發現遺稿,現在藏在牆上,是否就是他們?”田滋翻開一看,果然相符。第二天,他前往憲司質問王成等人,他們拒不承認。田滋拿出火中發現的誓書展示,衆人驚駭,伏罪認錯,張彧因此獲釋。十年後,改任濟南路總管,不久升任陝西行省參知政事。當時陝西三年未下雨,田滋路過西嶽時祈禱說:“我奉命到此參政,可安西地區三年不下雨,百姓饑荒而死,我怎能歸去?願神明降下甘霖,保佑百姓!”到任後果然大雨。田滋立即打開糧倉,發放五千多石小麥給沒有種子的貧民,讓他們明年豐收後用來抵償官糧,百姓非常感激。不久,因病在任上去世。朝廷追贈他爲通奉大夫、河南行省參知政事,追封爲開封郡公,諡號“莊肅”。

卜天璋,字君璋,洛陽人。父親卜世昌在金朝任河南孔目官。憲宗南征時,他帶領衆人歸附,被任命爲鎮撫官,統領兩千戶民兵,後升爲真定路管民萬戶。憲宗六年,朝廷將河北遷往河南的三千餘人登記後命其專門管理,遂定居汴京。卜天璋自幼聰慧,長大後性格正直,讀書通史,通曉興衰成敗的大道理。至元年間,任南京府史。當時河北有數萬名饑民聚集在黃河邊,希望南遷,朝廷下詔要求他們返鄉復業,不準渡河,百姓憤怒不願返回。卜天璋擔心引發變亂,勸總管張國寶允許他們南渡,張國寶聽從,於是避免了事變。河南按察副使程思廉發現他賢能,徵召他爲憲史,名聲日益顯赫。後任中臺掾屬,當時有位侍御史仗權貪財,被御史揭發其贓款,卜天璋負責文書,尚未上奏,卻被對方誣陷,一同被關入內廷。侍御史在飯桌上悲痛哽咽。卜天璋問他原因,侍御史說:“我年老,只有一女,聽說我被關押,她幾天沒喫飯,所以非常傷心。”卜天璋說:“身爲官吏,死於職責是義不容辭的,爲何爲兒女哭泣?”侍御史羞愧道歉。不久,侍御史被釋放。後來丞相順德王掌權,提拔他爲中書省掾屬,擔任提控之職,凡有政事有異議,他必定據理力爭,其他官員怒而反對,但順德王最終採納了他的意見,並說:“這個掾屬能如此堅持,我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大德四年,任工部主事。蔚州有個叫劉帥的豪強,強佔百姓田產,官吏都不敢處理,省裏派卜天璋前去調查,劉帥認罪,田地最終歸還百姓。大德五年,因樞密大臣暗伯推薦,被任命爲都事,輔佐軍府事務。引見時,皇帝賜予錦衣、馬鞍、繮繩與弓刀。後因隨從出巡有功,加封奉訓大夫,賞賜侍宴服飾兩套。任期滿後,樞密大臣請求讓他留任,特地增加編制以保留其職位。武宗時期,升任宗正府郎中。尚書省成立,升任刑部郎中。當時盜匪猖獗,朝中議定:凡犯罪者,家屬一律穿青色衣物,用以區別於平民。卜天璋反對說:“青衣塞路,是秦朝的弊政,還能作爲法度嗎?”衆人都醒悟,於是停止。還有人舉報諸侯王有謀反意圖,皇帝命令卜天璋調查,因此受到優待獎賞。尚書省大臣獲罪,仁宗召卜天璋入朝,當時興聖太后在座,皇帝指着他說:“這就是不貪污的卜天璋。”又問他在什麼職位,卜天璋答:“我擔任刑部郎中。”再問是何人推薦,答:“我無能,是無意被提拔的。”皇帝說:“先朝以謝仲和爲尚書,你爲郎中,都是我親自推薦的。你應盡力履職,不可懈怠!”隨即交給他中書刑部的印章。他上任後入朝,被賜酒於隆福宮,又賜錦衣三襲。後來被委以審理重大案件,皇帝對左右說:“君璋是個清廉謹慎的人,一定能查清真相。”卜天璋接受任務,案件最終沒有冤情。

皇慶初年,卜天璋任歸德知府,提倡耕種,興辦學校,修復河渠,河患得以消除。當時盜匪佔據要道,商旅無法通行,卜天璋抓住一百多人,全部當衆處決,盜賊這才消失。後來升任浙西道廉訪副使,到任一個月,推行“更田制”,改任饒州路總管。到任後,允許百姓自行申報土地,不增加苛政,百姓非常滿意,戶籍清晰準確。當時省裏官員負責徵稅,濫用權力,各地官員爭相行賄,唯恐受罰,唯有饒州沒有。省裏官員因此深感不滿,想用嚴厲法令整治,可查無其罪。百姓因饑荒求告,卜天璋立即打開糧倉賑濟,僚屬勸阻,他堅持說:“百姓如此饑荒,若等請示後再救濟,他們將死絕。錯誤由我一人承擔,不連累諸位。”於是親自打開糧倉賑災,百姓得以倖存。面對災禍,他毫無顧慮,處事果決。有次大火燒到饒州東門,卜天璋穿戴整齊,向火拜祭,火勢瞬間熄滅。鳴山出現老虎作亂,他寫信通知山神,立即抓獲老虎。因政績卓著而聞名。後來升任廣東廉訪使。此前,當地豪強在沿海修築堤壩,專營商船,從中牟利,多年來賄賂官員,不予追究。卜天璋到任後,下令發兵拆毀堤壩。嶺南之地本來沒有冰,自卜天璋治理後,首次出現冰凍,百姓都說這是他政德感化所致。不久請求退休。

天曆二年,四川叛軍起兵,荊楚地區震驚,朝廷重新任命他爲山南廉訪使。人們認爲他年老,一定不會出山。卜天璋說:“國家正處於艱難時期,我已年過八十,常擔憂自己不能安詳去世,怎敢逃避危險!”於是毅然前往。到任後,他整頓風氣,清查吏治,州郡秩序井然。當時糧價飛漲,他下令禁止哄擡糧價,允許百姓自由交易,於是商旅紛至,糧價大幅回落。他還停止憲司將贓款罰庫的錢上繳中央,留作賑災之用。御史前去視察,百姓在道路兩旁攔住稱頌他。朝廷下令三品官員進言時政得失,他上書二十件事,共萬餘字,題爲《中興濟治策》,切中時弊。於是主動辭職歸鄉。歸鄉後,用積蓄資助族人親友,家中沒有多餘存款,他安然處之。至順二年去世。追贈通議大夫、禮部尚書、上輕車都尉、河南郡侯,諡號“正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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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蔡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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