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八十七·列傳第七十四

烏古孫良楨   烏古孫良楨,字幹卿,世次見父澤傳。資器絕人,好讀書。至治二年,蔭補江陰州判官,尋丁內艱,服除,調婺州武義縣尹,有惠政。改漳州路推官,獄有疑者,悉平反之。上言:“律,徒者不杖,今杖而又徒,非恤刑意,宜加徒減杖。”遂定爲令。移泉州,益以能稱。轉延平判官,拜陝西行臺監察御史,劾遼陽行省左丞相達識帖睦邇賣國不忠,援漢高帝斬丁公故事,以明人臣大義。並劾御史中丞胡居祐奸邪,皆罷之,中外震懾。升都事,猶以言不盡行,解去。復起爲監察御史,良楨以帝方覽萬幾,不可不求賢自輔,於是連疏:“天曆數年間紀綱大壞,元氣傷夷。天祐聖明,入膺大統,而西宮秉政,奸臣弄權,畜憾十有餘年。天威一怒,陰晦開明,以正大名,以章大孝,此誠兢兢業業祈天永命之秋,其術在乎敬身修德而已。今經筵多領以職事臣,數日一進講,不渝數刻已罷,而{埶日}御小臣,恆侍左右,何益於盛德哉。臣願招延儒臣若許衡者數人,置於禁密,常以唐、虞、三代之道,啓沃宸衷,日新其德,實萬世無疆之福也。”又以國俗父死則妻其從母,兄弟死則收其妻,父母死無憂制,遂言:“綱常皆出於天而不可變,議法之吏,乃言國人不拘此例,諸國人各從本俗。是漢、南人當守綱常,國人、諸國人不必守綱常也。名曰優之,實則陷之,外若尊之,內實侮之。推其本心,所以待國人者,不若漢、南人之厚也。請下禮官有司及右科進士在朝者會議,自天子至於庶人,皆從禮制,以成列聖未遑之典,明萬世不易之道。”又言:“隱士劉因,道學經術可比許文正公衡,從祀孔子廟庭。”皆不報。御史臺作新風憲,復疏其所當行者,以舉賢才爲綱,而以厚風俗、均賦役、重審理、汰冗官、選守令、出奉使、均公田爲目,指擿剴切,雖觸忌諱,亦不顧也。宦者罕失嬖妾,殺其妻,糜其肉飼犬,上疏乞正重刑,並論宦寺結廷臣撓政爲害,可汰黜之。險佞側目。   至正四年,召爲刑部員外郎,轉御史臺都事。五年,改中書左司都事,出爲江東道肅政廉訪司副使。上官一日,辭歸。六年,授平江路總管,不拜。八年,復召爲右司員外郎。九年,升郎中,尋遷廣東道肅政廉訪使,未行,還爲郎中,遷福建道肅政廉訪使,中道召還,參議中書省事,兼經筵官。十一年,拜治書侍御史,升中書參知政事、同知經筵事。十三年,升左丞,兼大司農卿,仍同知經筵事。時中書參用非人,事多異同,不得一一如志。會軍餉不給,請與右丞悟良哈臺主屯田,歲入二十萬石。東宮久未建,懇懇爲言,車駕幸上都,始冊皇太子。立詹事院,驛召爲副詹事,每直端本堂,則進正心誠意之說、親君子遠小人之道,皇太子嘉納焉。當時盜賊蜂起,帝聞,惡之,下詔分討,必盡誅而後已。良楨言:“平賊在收人心,以迴天意,多殺非道也。”乃赦以安之。   十四年,遷淮南行省左丞。初,泰州賊張士誠既降復叛,殺淮南行省參知政事趙璉,進據高郵、六合,太師脫脫奉詔,總諸王軍南征,而良楨洎參議龔伯璲、刑部主事廬山等從之。既平六合,垂克高郵,會詔罷脫脫兵柄,遂有上變告伯璲等勸脫脫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問,詞連良楨,簿對無所驗。即日還中書左丞,命分省彰德,主調軍食。居半歲,還中書。十六年,進階榮祿大夫,賜玉帶一。十七年,除大司農。明年,升右丞,兼大司農,辭,不允。論罷陷賊延坐之令。有惡少年誣知宜興州張復通賊之罪,中書將籍其孥,吏抱案請署。良楨曰:“手可斷,案不可署。”同列變色,卒不署。   良楨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罷福建、山東食鹽,浙東、西長生牛租,瀕海被災圍田稅,民皆德之。嘗論《至正格》輕重不倫,吏得並緣爲奸,舉明律者數人,參酌古今,重定律書,書成而罷。家居輒訓諸子曰:“吾無過人者,惟待人以誠,人亦以誠遇我,汝宜志之。”晚歲病瘠,數謁告,病益侵,遂卒。自號約齋。有詩文奏議凡若干卷,藏於家。   賈魯   賈魯,字友恆,河東高平人。幼負志節,既長,謀略過人。延祐、至治間,兩以明經領鄉貢。泰定初,恩授東平路儒學教授,闢憲史,歷行省掾,除潞城縣尹,選丞相東曹掾,擢戶部主事,未上。一日,覺心悸,尋得父書,筆勢顫縮,即辭歸。比至家,父已有風疾,未幾卒。   魯居喪服闋,起爲太醫院都事。會詔修遼、金、宋三史,召魯爲《宋史》局官。書成,選魯燕南山東道奉使宣撫幕官,考績居最,遷中書省檢校官。上言:“十八河倉,近歲淪沒官糧百三十萬斛,其弊由富民兼併,貧民流亡,宜合先正經界。然事體重大,非處置盡善,不可輕發。”書累數萬言,切中其弊。俄拜監察御史,首言御史有封事,宜專達聖聰,不宜臺臣先有所可否。升臺都事,遷山北廉訪副使,復召爲工部郎中,言考工一十九事。   至正四年,河決白茅堤,又決金堤,並河郡邑,民居昏墊,壯者流離。帝甚患之,遣使體驗,仍督大臣訪求治河方略,特命魯行都水監。魯循行河道,考察地形,往復數千裏,備得要害,爲圖上進二策:其一,議修築北堤,以制橫潰,則用工省;其一,議疏塞並舉,挽河東行,使復故道,其功數倍。會遷右司郎中,議未及竟。其在右司,言時政二十一事,皆見舉行。調都漕運使,復以漕事二十事言之,朝廷取其八事:一曰京畿和糴,二曰優恤漕司舊領漕戶,三曰接連委官,四曰通州總治豫定委官,五曰船戶困於壩夫,海運壞於壩戶,六曰疏浚運河,七曰臨清運糧萬戶府當隸漕司,八曰宣忠船戶付本司節制。事未盡行。既而河水北侵安山,淪入運河,延袤濟南、河間,將隳兩漕司鹽場,實妨國計。   九年,太傅、右丞相脫脫復相,論及河決,思拯民艱,以塞詔旨,乃集廷臣羣議,言人人殊。魯昌言:“河必當治。”復以前二策進,丞相取其後策,與魯定議,且以其事屬魯。魯固辭,丞相曰:“此事非子不可。”乃入奏,大稱帝旨。十一年四月,命魯以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進秩二品,授以銀章,領河南、北諸路軍民,發汴梁、大名十有三路民一十五萬,廬州等戍十有八翼軍二萬供役,一切從事大小軍民官,鹹稟節度,便宜興繕。是月鳩工,七月鑿河成,八月決水故河,九月舟楫通,十一月諸埽諸堤成,水土工畢,河復故道,事見《河渠志》。帝遣使報祭河伯,召魯還京師,魯以《河平圖》獻。帝適覽臺臣奏疏,請褒脫脫治河之績,次論魯功,超拜榮祿大夫、集賢大學士,賞賚金帛,敕翰林丞旨歐陽玄製《河平碑》,以旌脫脫勞績,具載魯功,且宣付史館,並贈魯先臣三世。   尋拜中書左丞,從脫脫平徐州。脫脫既旋師,命魯追餘黨,分攻濠州,同總兵官平章月可察兒督戰。魯誓師曰:“吾奉旨統八衛漢軍,頓兵於濠七日矣。爾諸將同心協力,必以今日巳、午時取城池,然後食。”魯上馬麾進,抵城下,忽頭眩下馬,且戒兵馬弗散。病癒亟,卻藥不肯汗,竟卒于軍中,年五十七。十三年五月壬午也。月可察兒躬爲治喪,選士護柩還高平,有旨賜交鈔五百錠以給葬事。子稹。   褾魯曾   褾魯曾,字善止,修武人。性剛介,通經術,中天曆二年進士第,授翰林國史院編修官,闢御史臺掾,掌機密。監察御史劾中丞史顯夫簡傲,魯曾開實封於大夫前曰:“中丞素持重,不能與人周旋,御史以人情劾之,非公論。”由是皆知其直。   除太常博士。武宗一廟,未立後主配享,集羣臣廷議之。魯曾抗言:“先朝以武宗皇后真哥無子,不立其主。”時伯顏爲右丞相,以爲明宗之母亦乞列氏,可以配享。徽政院傳太后旨,以文宗之母唐兀氏可以配享。伯顏問魯曾曰:“先朝既以真哥皇后無子,不爲立主,今所立者,明宗母乎?文宗母乎?”對曰:“真哥皇后在武宗朝,已膺玉冊,則爲武宗皇后,明宗、文宗二母后,固爲妾也。今以無子之故,不爲立主,以妾後爲正宮,是爲臣而廢先君之後,爲子而追封先父之妾,於禮不可。且燕王垂即位,追廢其母后,而立其生母爲後,以配享先王,爲萬世笑,豈可復蹈其失乎?”集賢大學士陳顥,素嫉魯曾,出曰:“唐太宗冊曹王明之母爲後,是亦二後也,豈不可乎?”魯曾曰:“堯之母爲帝嚳庶妃,堯立爲帝,未聞冊以爲後而配嚳。皇上爲大元天子,不法堯、舜,而法唐太宗邪?”衆服其議,而伯顏韙之,遂以真哥皇后配焉。   復拜監察御史,劾答失海牙、阿吉剌太尉,鞏卜班右丞,兀突蠻刑部尚書,吉當普監察御史,哈剌完者、月魯不花院使,呂思誠郎中,皆黜之。八人之中,惟思誠少過,亦變祖宗選法,餘皆伯顏之黨,朝廷肅然。除樞密院都事,上言:“前伯顏專殺大臣,其黨利其妻女,巧誣以罪。今大小官及諸人有罪,止坐其身,不得籍其妻女。郯王爲伯顏構陷,妻女流離,當雪其無辜,給復子孫。”從之。除刑部員外郎,悉辨正橫罹伯顏所誣者。遷宗正府郎中,出爲遼陽行省左右司郎中,除僉山北道肅政廉訪司事,入爲禮部郎中。   至正十二年,丞相脫脫討徐州賊,以官軍不習水土,募瀕海鹽丁爲軍,乃超遷魯曾資善大夫、淮南宣慰使,領征討事,遣其募鹽丁五千人從徵。徐州平,繼使領所部軍討淮東,卒于軍。   貢師泰   貢師泰,字泰甫,寧國之宣城人。父奎,以文學名家,延祐、至治間,官京師,爲集賢直學士,卒,諡文靖。師泰早肄業國子學爲諸生。泰定四年,釋褐出身,授從仕郎、太和州判官。丁外艱,改徽州路歙縣丞。江浙行省闢爲掾,尋以土著,自劾去。大臣有以其名聞者,擢應奉翰林文字。丁內艱,服闋,除紹興路總管府推官,郡有疑獄,悉爲詳讞而剖決之。山陰白洋港有大船飄近岸,史甲二十人,適取滷海濱,見其無主,因取其篙櫓,而船中有二死人。有徐乙者,怪其無物而有死人,稱爲史等所劫。史傭作富民高丙家,事遂連高。史既誣服,高亦就逮。師泰密詢之,則裏中沈丁載物抵杭而回,漁者張網海中,因盜網中魚,爲漁者所殺,史實未嘗殺人奪物,高亦弗知情,其冤皆白。遊徼徐裕,以巡鹽爲名,肆暴村落間。一日,遇諸暨商,奪其所齎錢,撲殺之,投屍於水,走告縣曰:“我獲私鹽犯人,畏罪赴水死矣。”官驗視,以有傷,疑之。遂以疑獄釋。師泰追詢覆按之,具得裕所以殺人狀,復俾待報。餘姚孫國賓,以求盜,獲姚甲造僞鈔,受賕而釋之,執高乙、魯丙赴有司,誣以同造僞。高嘗爲姚行用,實非自造,孫既舍姚,因加罪於高,而魯與孫有隙,故並連之,魯與高未嘗相識也。師泰疑高等覆造不合,以孫詰之,辭屈而情見。即釋魯而加高以本罪,姚遂處死,孫亦就法。其於冤獄詳讞之明多類此。以故郡民自以不冤,治行爲諸郡第一。   考滿,復入翰林爲應奉,預修后妃、功臣列傳,事畢,遷宣文閣授經郎,歷翰林待制、國子司業,擢禮部郎中,再遷吏部,拜監察御史。自世祖以後,省臺之職,南人斥不用,及是,始復舊制,於是南士復得居省臺,自師泰始,時論以爲得人。至正十四年,除吏部侍郎。時江淮兵起,京師食不足,師泰奉命和糴於浙右,得糧百萬石,以給京師。遷兵部侍郎。朝廷以京師至上都,驛戶凋弊,命師泰巡視整飭之。至則歷究其病原,驗其富貧,而均其徭役,數十郡之民,賴以稍蘇。豪貴以其不利於己,深嫉之,然莫能有所中傷也。會朝廷欲仍和糴浙西,因除師泰都水庸田使。   十五年,庸田司罷,擢江西廉訪副使,未行,遷福建廉訪使。居亡何,除禮部尚書。時平江缺守,廷議難其人,師泰又以選爲平江路總管。其年冬,甫視事,張士誠自高郵率衆渡江,直抵城下,攻圍甚急。明年春,守將弗能支,斬關遁去,師泰領義兵出戰,力不敵,亦懷印綬棄城遁,匿海濱者久之。士誠既納降,江浙行省丞相達識帖睦邇以便宜授師泰兩浙都轉運鹽使。至則剔其積蠹,通其利源,大課以集,國用資之。丞相復承製除師泰江浙行省參知政事。二十年,朝廷除戶部尚書,俾分部閩中,以閩鹽易糧,由海道轉運給京師,凡爲糧數十萬石,朝廷賴焉。二十二年,召爲祕書卿,行至杭之海寧,得疾而卒。   師泰性倜儻,狀貌偉然,既以文字知名,而於政事尤長,所至績效輒暴著。尤喜接引後進,士之賢,不問識不識,即加推轂,以故士譽翕然鹹歸之。有詩文若干卷,行於世。   周伯琦   周伯琦,字伯溫,饒州人。父應極,至大間,仁宗爲皇太子,召見,獻《皇元頌》,爲言於武宗,以爲翰林待制。後爲皇太子說書,日侍英邸。仁宗即位,遷集賢待制,終池州路同知總管府事。伯琦自幼從宦,遊京師,入國學,爲上舍生,積分及高等。去,以蔭授將仕郎、南海縣主簿,三轉爲翰林修撰。至正元年,改奎章閣爲宣文閣、藝文監爲崇文監,伯琦爲宣文閣授經郎,教戚里大臣子弟,每進講,輒稱旨,且日被顧問。帝以伯琦工書法,命篆“宣文閣寶”,仍題扁宣文閣;及摹王羲之所書《蘭亭序》、智永所書《千文》,刻石閣中。自是累轉官,皆宣文、崇文之間,而眷遇益隆矣。帝嘗呼其字伯溫而不名。會御史奏風憲宜用近臣,特命僉廣東廉訪司事。八年,召入爲翰林待制,預修后妃、功臣列傳,累升直學士。   十二年,有旨令南士皆得居省臺。除伯琦兵部侍郎,遂與貢師泰同擢監察御史。兩人皆南士之望,一時榮之。時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以大軍南討,而失律喪師,陝西行臺監察御史劉希曾等十人共劾奏之。伯琦乃劾希曾等越分幹譽,希曾等皆坐左遷,補郡判官,由是不爲公論所與。   十三年,遷崇文太監,兼經筵官,代祀天妃。丁內艱。十四年,起復爲江東肅政廉訪使。長槍鎖南班陷寧國,伯琦與僚佐倉皇出見之,尋遁走至杭州。除兵部尚書,未行,改浙西肅政廉訪使。江南行臺監察御史餘觀糾言伯琦失陷寧國,宜正其罪。十七年,江浙行省丞相達識帖睦爾承製假伯琦參知政事,招諭平江張士誠。士誠既降,江南行臺監察御史亦辯釋伯琦罪,除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士誠留之,未行,拜資政大夫、江浙行省左丞。於是留平江者十餘年。士誠既滅,伯琦乃得歸鄱陽,尋卒。   伯琦儀觀溫雅,粹然如玉,雖遭時多艱,而善於自保。博學工文章,而尤以篆、隸、真、草擅名當時。嘗著《六書正僞》、《說文字原》二書,又有詩文稿若干卷。   吳當   吳當,字伯尚,澄之孫也。當幼承祖訓,以穎悟篤實稱。長精通經史百家言,侍其祖至京,補國子生。久之,澄既捐館,四方學子從澄遊者,悉就當卒業焉。至正五年,以父文蔭,授萬億四庫照磨,未上,用薦者改國子助教。勤講解,嚴肄習,諸生皆樂從之。會詔修遼、金、宋三史,當預編纂。書成,除翰林修撰。七年,遷國子博士。明年,升監丞。十年,升司業。明年,遷朝林待制。又明年,改禮部員外郎。十三年,擢監察御史,尋復爲國子司業。明年,遷禮部郎中。又明年,除翰林直學士。   時江南兵起且五年,大臣有薦當世居江西,習知江西民俗,且其纔可任政事者,詔特授江西肅政廉訪使,偕江西行省參政火你赤、兵部尚書黃昭,招捕江西諸郡,便宜行事。當以朝廷兵力不給,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閩。至江西境建昌界,招安新城孫塔,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進攻南豐,渠兇鄭天瑞遁,鄭原自刎死。十六年,調檢校章迪率本部兵,與黃昭夾攻撫州,剿殺首寇胡志學,進兵復崇仁、宜黃。於是建、撫兩郡悉定。是時,參知政事朵歹總兵撫、建,積年無功。因忌當屢捷,功在己上,又以爲南人不宜總兵,則構爲飛語,謂當與黃昭皆與寇通。有旨解二人兵柄,除當撫州路總管,昭臨江路總管,並供億平章火你赤軍。火你赤殺當從事官範淳及章迪,將士皆憤怒不平,當諭之曰:“上命不可違也。”而火你赤又上章言:“二人者,難任牧民。”尋有旨當與昭皆罷總管,除名。   十八年,火你赤自瑞州還龍興,當、昭皆隨軍不敢去。先是,當與昭平賊功狀,自廣東由海道未達京師,而朵歹、火你赤等公牘乃先至,故朝廷責當、昭,皆左遷。及得當、昭功狀,乃始知其誣,詔拜當中奉大夫、江西行省參知政事,昭湖廣行省參知政事。命未下,而陳友諒已陷江西諸郡。火你赤棄城遁,當乃戴黃冠,著道士服,杜門不出,日以著書爲事。友諒遣人闢之,當臥牀不食,以死自誓。乃舁牀載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終不爲屈。遂隱居廬陵吉水之谷坪。逾年,以疾卒,年六十五。所著書,有《周禮纂言》及《學言稿》。

譯文:

烏古孫良楨,字幹卿,家族世系見其父烏古孫澤的傳記。他天資出衆,喜歡讀書。至治二年,因父蔭獲任江陰州判官,不久因母親去世回家守喪,守喪期滿後調任婺州武義縣尹,頗有仁政。後改任漳州路推官,對於案件中有疑點的,一律查明真相,糾正錯誤。他上書說:“法律規定,只判刑但不杖打,如今卻既杖打又判徒刑,違背了減輕刑罰、體恤百姓的本意,應該將杖刑減免,只保留徒刑。”於是朝廷採納此建議,定爲法令。後來調任泉州,因才幹出衆而受到稱讚。又轉任延平判官,被任命爲陝西行臺監察御史,彈劾遼陽行省左丞相達識帖睦邇賣國不忠,援引漢高祖劉邦斬殺丁公的舊事,說明臣子應當有忠義大節。同時彈劾御史中丞胡居祐爲人奸邪,兩人皆被罷免,朝廷內外都爲之震動。升任都事,但因進言仍不被採納,於是辭職離去。後來重新起用爲監察御史。他認爲當今皇帝正勤政理政,必須選拔賢能之人來輔佐自己,於是接連上書:“過去天曆年間,朝廷綱紀敗壞,國家元氣受損。上天賜福,君主即位,卻由西宮掌權,奸臣專權,積怨十餘年。如今天威顯現,陰霾盡散,光明大開,這正是我們應當敬天修德、以安社稷的時機。如今經筵講學多由職事官主持,只講幾天就停止,根本不深入,而皇帝常常召見小官親近侍奉,這樣對提高皇帝德行有什麼益處呢?我懇請提拔像許衡那樣的賢儒數人,安置在宮廷中,常常以唐堯、虞舜及三代聖王的治國之道,啓發皇帝,使之日新月異,這確實是萬代的福分。”他又指出當時國俗中,父親去世後,妻子要改嫁繼母;兄弟去世後,妻子也要被收爲己有,父母去世則無喪禮制度。因此他認爲,綱常禮制源於天道,不可改變,如果官員說“國人不守此禮,各自依照本民族習俗”,實際上等於說漢人、南方人要守綱常,而國人、諸國人不必遵守,表面看似優待,實則輕視。推其本心,朝廷對待國人,不如對待漢人、南方人。因此請求禮官和右科進士等共同商議,從天子到平民,都應遵循禮制,恢復歷代先王未及完成的禮法,明確萬世不變的綱常道理。又言:“隱士劉因的思想和學問可與許衡相提並論,應被供在孔子廟中供奉。”這些建議均未被採納。御史臺整頓監察制度,他再次上疏提出應行之政令,以舉薦賢才爲綱,具體包括:改善風俗、公平負擔賦役、重視司法審判、裁撤冗餘官吏、選拔優秀守令、派遣使臣出使、均分官田等,條理清楚、切中要害,即使觸犯禁忌,也毫不迴避。他還批評宦官輕易失去寵妾,甚至殺掉妻子,將肉餵狗,上書請求嚴懲此類行爲,並指責宦官勾結朝臣擾亂政事,應被罷免,因此得罪了權貴,人人側目。

至正四年,被召爲刑部員外郎,後轉任御史臺都事。五年,改任中書左司都事,出京任江東道肅政廉訪司副使。不久,辭官返回家鄉。六年,授平江路總管,他拒絕接受。八年,再次被召爲右司員外郎。九年,升任郎中,不久調任廣東道肅政廉訪使,尚未出發,又調回爲郎中,後升任福建道肅政廉訪使,中途被召還,任中書省參議官,兼經筵官。十一年,被任命爲治書侍御史,升爲中書參知政事、同知經筵事。十三年,升任左丞,兼大司農卿,仍兼任同知經筵事。當時中書省任用官員不當,政令多有分歧,未能完全實現他的願望。因軍需供應不充足,他建議與右丞悟良哈臺共同推行屯田,每年可增加二十萬石糧食收入。當時皇太子長期未立,他多次進言,直到皇帝前往上都,才正式冊立皇太子。設立詹事院後,他被召爲副詹事,每日在端本堂值班時,講解“養心正意”、“親近賢人、遠離小人”的道理,皇太子非常讚賞。

當時盜賊四起,皇帝得知後非常惱怒,下詔分兵討伐,聲稱必須將賊首全部誅殺。良楨勸諫說:“平定盜賊的關鍵在於贏得民心,順應天意,大量殺戮是不符合道義的。”皇帝於是赦免叛亂者,使其歸順。

十四年,升任淮南行省左丞。起初,泰州賊張士誠曾投降後又反叛,殺死了淮南行省參知政事趙璉,進而佔據高郵、六合。太師脫脫奉命統兵南征,良楨與參議龔伯璲、刑部主事廬山等人隨行。在攻下六合、即將攻取高郵時,朝廷下令罷免脫脫兵權,於是有人告發伯璲等人勸脫脫調兵向北,此事被查辦,牽連到良楨,雖經審問無實據,仍被關押。當天即返回中書省任左丞,被派往彰德分省,負責調運軍糧。半年後返回中書省。十六年,被授爲榮祿大夫,賜玉帶一條。十七年,任大司農,次年升爲右丞,兼大司農,但拒絕接受,未獲允許。他反對“因一人罪而牽連其家人”的做法。有惡少誣告宜興州張復與賊人勾結,中書省準備登記抄沒其家屬,官員抱着案卷請求籤名。良楨說:“手可以斷,但案卷絕不能籤!”同僚臉色大變,最終沒有簽名。

良楨從低級官吏一路升至中央政府,提出了許多建言。他廢除了福建、山東的食鹽專營,取消了浙東、浙西“長生牛租”和沿海災區圍田稅,百姓都非常感激。他曾指出《至正格》中的法律輕重不公,官員可趁機作奸犯科,於是推薦幾位精通法理的人,參考古今制度,重新編纂律法,新法制定後即停止。在家時,他常教導子女:“我沒有超人之處,只有待人以誠,別人也會以誠相待,你們一定要記住這一點。”晚年身體虛弱,多次請假,病情日重,最終去世。自號“約齋”,有詩文奏議若干卷,藏於家中。

賈魯,字友恆,河東高平人,從小就志向遠大,長大後謀略出衆。延祐、至治年間,兩次以明經考試成績優異被錄取爲鄉貢。泰定初年,因恩蔭被任命爲東平路儒學教授,後被徵召爲官吏,歷任行省幕僚、潞城縣尹、丞相東曹掾,升爲戶部主事,還未上任,突然感到心悸,後來發現父親的信件筆跡顫抖,便辭官返鄉。到家後,父親已有風疾,不久去世。

賈魯守孝期滿,重新出仕,任太醫院都事。朝廷下令編修遼、金、宋三史,被選爲《宋史》編纂官員。史書完成後,被任命爲燕南山東道奉使宣撫幕官,考覈成績居首位,升爲中書省檢校官。他曾上書說:“十八個糧倉近年損失官糧一百三十萬斛,原因在於富戶兼併土地,貧民流離失所,應重新整頓田地界限。但此事重大,若處理不當,不可貿然推行。”他寫了數萬字的奏疏,切中要害。後升爲監察御史,首位提出御史應有“封事”(機密奏疏)直接上報皇帝,不應由臺官先做評判。後升任臺都事,又轉任山北廉訪副使,再召爲工部郎中,提出有關工匠事務的十九項建議。

至正四年,黃河在白茅堤和金堤決口,淹沒大量郡縣,百姓家園被毀,壯年人流離失所。皇帝非常擔憂,派使臣實地考察,並召集大臣商議治河之策,特別任命賈魯爲都水監。賈魯實地考察河道,往返數千裏,掌握要害,提出了兩項治河方案:其一,修築北堤以阻止洪水橫溢,工程量小、見效快;其二,疏浚與堵塞並重,引導黃河改道向東,使其重回舊河道,工程量更龐大。當時他任右司郎中,建議尚未落實。在右司任職期間,又提出時政二十一項建議,多數都被採納。調任都漕運使,又提出二十項漕運建議,朝廷採納了其中八項:一是京城應與民間公平購買糧谷;二是優待舊漕運戶;三是加強漕運管理,連貫委任官員;四是通州漕運總機構應事先確定官員;五是船戶被役使於河道壩工,導致海運受損;六是疏通運河;七是臨清運糧萬戶府應歸漕運系統管理;八是宣忠船戶由本司直接節制。雖未全部施行,但已帶來一定成效。後來黃河北侵安山,淹沒運河,影響濟南、河間,危及兩座漕運鹽場,嚴重阻礙國家財政。

九年,太傅達識帖睦爾執政,下令南人皆可進入中央機構。賈魯被任命爲兵部侍郎,與貢師泰一同升任監察御史,成爲當時南方士人的代表,備受讚譽。當時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南征失利,陝西行臺監察御史劉希曾等十人共同彈劾,賈魯卻彈劾他們越權妄言,劉希曾等人皆被貶官,調任地方判官,因此失去公論支持。

十三年,升任崇文監,兼任經筵官,代理祭祀天妃。隨後因母親去世守喪。十四年,守喪期滿,被重新起用,任江東肅政廉訪使。長槍鎖南班攻陷寧國,賈魯與部下慌亂出逃,後逃至杭州。後改任兵部尚書,尚未赴任,又改任浙西肅政廉訪使。江南行臺監察御史餘觀彈劾賈魯失陷寧國,應受懲罰。十七年,江浙行省丞相達識帖睦爾以臨時權力任命賈魯爲參知政事,招降平江張士誠。張士誠投降後,江南行臺御史辯解並申明賈魯無罪,任命他爲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張士誠保留他,未赴任,後授資政大夫、江浙行省左丞,留居平江十餘年。張士誠敗亡後,賈魯才返回鄱陽,不久去世。

賈魯儀容溫雅,如玉般純淨,雖處亂世,卻善於自我保護。博學多才,尤其擅長篆書、隸書、楷書、草書,在當時享有盛名。著有《六書正僞》《說文字原》等書,另存詩文稿若干卷。

吳當,字伯尚,是澄之的孫子。吳當自幼接受祖輩教育,以聰慧踏實著稱。長大後精通經史百家之言,隨祖到京城後被補爲國子生。祖父去世後,四方學子都來向他學習,完成學業。至正五年,因父親官職獲蔭,授以萬億四庫照磨,未上任,後因他人推薦改任國子助教。他勤於講解,嚴謹治學,學生都很願意跟隨。朝廷下令修遼、金、宋三史,吳當參與編纂。書成後,被任命爲翰林修撰。七年,升爲國子博士;次年升爲監丞;十年升爲司業;次年升爲朝林待制;又次年改任禮部員外郎;十三年,升任監察御史,不久復任國子司業;次年升爲禮部郎中;又次年授翰林直學士。

當時江南戰亂已持續五年,大臣推薦吳當,說他熟悉江西地方風俗,且才幹足以擔政事,皇帝特地任命他爲江西肅政廉訪使,與江西行省參政火你赤、兵部尚書黃昭共同負責江西各郡的征剿事務,可便宜行事。吳當認爲朝廷兵力不足,抵達江南後立即招募民兵,由浙江進入福建,再進入江西建昌地區,招安新城孫塔,擒殺李三。道路開通後,進攻南豐,渠首鄭天瑞逃跑,最終自刎而死。十六年,調派檢校章迪率部與黃昭夾擊撫州,剿滅首犯胡志學,收復崇仁、宜黃兩縣。建昌、撫州兩郡皆平定。當時參知政事朵歹統領撫州、建昌,多年無功。因嫉妒吳當屢建戰功,且認爲南方人不宜總兵,便散佈謠言,說吳當與黃昭勾結叛亂。皇帝下令解除二人兵權,改任吳當爲撫州路總管,黃昭爲臨江路總管,供應火你赤的軍隊。火你赤殺害吳當的下屬官員範淳及章迪,將士皆憤慨不平。吳當勸慰他們說:“皇帝的命令不可違抗。”火你赤又上書稱二人“難以治理百姓”。不久皇帝下令解除吳當、黃昭總管職務,除名。

十八年,火你赤從瑞州返回龍興,吳當與黃昭隨軍,不肯離開。此前,吳當與黃昭的平賊戰功,從廣東海路未到京城,而朵歹、火你赤的公文率先到達,朝廷因此責罰二人,皆被貶官。等到收到吳當與黃昭的戰功報告,才知被誣陷,於是下詔重新任命吳當爲中奉大夫、江西行省參知政事,黃昭爲湖廣行省參知政事。任命尚未下達,陳友諒已攻陷江西各郡。火你赤棄城逃亡,吳當便穿上道士袍,戴上道冠,閉門不出,每天以著書自娛。陳友諒派人邀請他,他臥牀不食,以死明志。最終被抬上船送往江州,囚禁一年,始終不屈服。後來隱居於廬陵吉水的谷坪,一年多後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五歲。著有《周禮纂言》《學言稿》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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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蔡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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