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三十九·列傳第二十六

乃蠻臺   乃蠻臺,木華黎五世孫。曾祖曰孛魯;祖曰阿禮吉失,追封莒王,諡忠惠;父曰忽速忽爾,嗣國王,追封薊王。乃蠻臺身長七尺,摯靜有威,性明果善斷,射能貫札。大德五年,奉命徵海都、朵哇,以功賜貂裘白金,授宣徽院使,階榮祿大夫。七年,拜嶺北行省右丞。舊制,募民中糧以餉邊,是歲中者三十萬石。用事者挾私爲市,殺其數爲十萬,民進退失措。乃蠻臺請於朝,凡所輸者悉受之,以爲下年之數,民感其德。至治二年,改甘肅行省平章政事,佩金虎符。甘肅歲糴糧於蘭州,多至二萬石,距寧夏各千餘里至甘州,自甘州又千餘里始達亦集乃路,而寧夏距亦集乃僅千里。乃蠻臺下諭令挽者自寧夏徑趨亦集乃,歲省費六十萬緡。   天曆二年,遷陝西行省平章政事。關中大飢,詔募民入粟予爵。四方富民應命輸粟,露積關下。初,河南飢,告糴關中,而關中民遏其糴。至是關吏乃河南人,修宿怨,拒粟使不得入。乃蠻臺杖關吏而入其粟。京兆民掠人而食之,則命分健卒爲隊,捕強食人者,其患乃已。時入關粟雖多,而貧民乏鈔以糴。乃蠻臺取官庫未毀昏鈔,得五百萬緡,識以省印,給民行用,俟官給賑饑鈔,如數易之。先時,民或就食他所,多毀牆屋以往。乃蠻臺諭之曰:“明年歲稔,爾當復還,其勿毀之。”民由是不敢毀,及明年還,皆得按堵如初。拜西行臺御史大夫,賜金幣、玩服等物。奉命送太宗皇帝舊鑄皇兄之寶於其後嗣燕只哥,乃蠻臺威望素嚴,至其境,禮貌益尊。   至順元年,遷上都留守,佩元降虎符,虎賁親軍都指揮使,進階開府儀同三司,知嶺北行樞密院事,封宣寧郡王,賜金印。尋奉命出鎮北邊,錫予尤重。國初,諸軍置萬戶、千戶、百戶,時金銀符未備,惟加纓於槍以爲等威。至是乃蠻臺爲請於朝,皆得綰符。後至元三年,詔乃蠻臺襲國王,授以金印。繼又以安邊睦鄰之功,賜珠絡半臂並海東名鷹、西域文豹,國制以此爲極恩。六年,拜嶺北行省左丞相,仍前國王、知行樞密院事。至正二年,遷遼陽行省左丞相,以年逾六十,上疏辭職歸。念其軍士貧乏,以麥四百石、馬二百匹、羊五百頭遍給之。八年,薨於家,帝聞之震悼,命有司厚致賻儀,詔贈攄忠宣惠綏遠輔治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魯王,諡忠穆。   子二:長野仙溥化,入宿衛,掌速古兒赤,特授朝列大夫、給事中,拜監察御史,繼除河西廉訪副使、淮西宣慰副使,累遷中書參知政事,由御史中丞爲中書右丞;次晃忽而不花。   朵兒只   朵兒只,木華黎六世孫,脫脫子也。朵兒只生一歲而孤,稍長,備宿衛,事母至孝,喜讀書,不屑屑事章句,於古君臣行事忠君愛民之道,多所究心。至治二年,授中奉大夫、集賢學士,時年未及冠。一時同寅如郭貫、趙世延、鄧文原諸老皆器重之。天曆元年,朵羅臺國王自上都領兵至古北口,與大都兵迎敵。事定,文宗殺朵羅臺。二年,朵兒只襲國王位,扈蹕上都,詔便道至遼陽之國。順帝至元四年,朵羅臺弟乃蠻臺恃太師伯顏勢,謂國王位乃其所當襲,訴於朝。伯顏妻欲得朵兒只大珠環,價直萬六千錠。朵兒只無以應,則慨然曰:“王位我祖宗所傳,不宜從人求買。我縱不得爲,設爲之,亦我宗族人耳。”於是乃蠻臺以賂故得爲國王,而除朵兒只遼陽行省左丞相。以安靖爲治,民用不擾。六年,遷河南行省左丞相,爲政如在遼陽時。先是,河南範孟爲亂,以詿誤連繫者千百計。朵兒只至,頗知其冤,力欲直之,而平章政事納麟乃元問官,執其說不從。已而納麟還,言於朝,以謂朵兒只心徇漢人。朵兒只爲人寬弘有度,亦不恤也。至正四年,遷江浙行省左丞相。時杭城薦經災毀,別兒怯不花先爲相,庶務寬紓,朵兒只繼之,鹹仍其舊,民心翕然。汀州寇竊發,朵兒只調遣將士招捕之,威信所及,數月即平。帝嘉其績,錫九龍衣、上尊酒。居二年,方面晏然。杭之耆老請建生祠,如前丞相故事。朵兒只辭之曰:“昔者我父平章官浙省,我實生於此,宜爾父老有愛於我,我於爾杭人得無情乎!然今天下承平,我叨居相位於此,唯知謹守法度不辱先人足矣,何用虛名爲?”   七年,召拜御史大夫。會丞相虛位,秋,拜中書左丞相。冬,升右丞相、監修國史,而太平爲左丞相。是時,朝廷無事,稽古禮文之事,有墜必舉,請賜經筵講官坐,以崇聖學,選清望官專典陳言,以求治道,核守令六事,沙汰僧尼,舉隱逸士,事見《太平傳》。歲餘,留守司行致賀禮,其物先留鴻禧觀,將饋二相。朵兒只家臣寓觀中,察知物有豐殺,其致左相者特豐。家臣具白其事,請卻之。朵兒只曰:“彼縱不送我,亦又何怪。”即命受之。郯王家產既籍於官,朵兒只俾掾史錄其數。明日,掾史以復。韓嘉訥爲平章,不知出丞相命,勃然變色,叱掾史曰:“公事須自下而上,何竟白丞相!”令客省使扶出。朵兒只不爲動,知者鹹服其量。九年,罷丞相位,復爲國王,之國遼陽。十四年,詔脫脫總兵南討。中書參議龔伯遂建言:“宜分遣諸宗王及異姓王俱出軍。”吳王朵爾赤厚賂伯遂獲免。朵兒只獨曰:“吾國家世臣,天下有事,政效力之秋也,吾豈暇與小子輩通賄賂哉!”即領兵出淮南,聽脫脫節制。脫脫遣朵兒只攻六合,拔之。既而詔削脫脫官爵,罷其兵權,朵兒只乃以本部兵守揚州。十五年,薨于軍,年五十二。   初,朵兒只爲集賢學士,從其從兄丞相拜住在上都。南坡之變,拜住遇害。賊臣鐵失、赤斤鐵木兒等並欲殺朵兒只,其從子朵爾直班方八歲,走詣怯薛官失都兒求免,以故朵兒只得脫於難。朵兒只爲相,務存大體,而太平則兼理庶務,一時政權頗出於太平,趨附者衆,朵兒只處之凝然,不與較。然太平亦能推讓盡禮,中外皆號爲賢相雲。   二子:朵蠻帖木兒,翰林學士;俺木哥失裏,襲國王。   朵爾直班   朵爾直班,字惟中,木華黎七世孫。祖曰碩德,父曰別理哥帖木爾。朵爾直班甫晬而孤,育於從祖母。拜住,從父也,請於仁宗,降璽書護其家。稍長,好讀書。年十四,見文宗,適將幸上都,親閱御衣,命錄於簿,顧左右無能書漢字者,朵爾直班引筆書之。文宗喜曰:“世臣之家乃能知學,豈易得哉!”命爲尚衣奉御,尋授工部郎中。元統元年,擢監察御史。首上疏,請親祀宗廟,赦命不宜數。又陳時政五事,其一曰:“太史言三月癸卯望月食既,四月戊午朔,日又食。皇上宜奮乾綱,修刑政,疏遠邪佞,顓任忠良,庶可消弭災變以爲禎祥。”二曰:“親祀郊廟。”三曰:“博選勳舊世臣之子,端謹正直之人,前後輔導,使嬉戲之事不接於目,俚俗之言不及於耳,則聖德日新矣。”四曰:“樞機之臣固宜尊寵,然必賞罰公,則民心服。”五曰:“弭安盜賊,振救饑民。”是時日月薄蝕,烈風暴作,河北、山東旱蝗爲災,乃復條陳九事上之,一曰:“比日幸門漸啓,刑罰漸差,無功者覬覦希賞,有罪者僥倖求免。恐刑政漸隳,紀綱漸紊,勞臣何以示勸,奸臣無所警懼。”二曰:“天下之財皆出於民,民竭其力以佐公上,而用猶不足,則嗟怨之氣上幹陰陽之和,水旱災變所由生也。宜顓命中書省官二員,督責戶部詳定減省,罷不急之工役,止無名之賞賜。”三曰:“禁中常作佛事,權宜停止。”四曰:“官府日增,選法愈敝,宜省冗員。”五曰均公田。六曰鑄錢幣。七曰罷山東田賦總管府。八曰蠲河南自實田糧。九曰禁取姬妾於海外。   正月元日,朝賀大明殿,朵爾直班當糾正班次,即上言:“百官逾越班制者,當同失儀論,以懲不敬。”先是,教坊官位在百官後,御史大夫撒迪傳旨俾入正班,朵爾直班執不可。撒迪曰:“御史不奉詔耶?”朵爾直班曰:“事不可行,大夫宜覆奏可也。”西僧爲佛事內廷,醉酒失火,朵爾直班劾其不守戒律,延燒宮殿,震驚九重。撒迪傳旨免其罪,朵爾直班又執不可,一日間傳旨者八,乃已。丞相伯顏、御史大夫唐其勢二家家奴怙勢爲民害,朵爾直班巡歷至漷州,悉捕其人致於法,民大悅。及還,唐其勢怒曰:“御史不禮我已甚,辱我家人,我何面目見人耶?”答曰:“朵爾直班知奉法而已,它不知也。”唐其勢從子馬馬沙爲欽察親軍指揮使,恣橫不法,朵爾直班劾奏之。馬馬沙因集無賴子欲加害,會唐其勢被誅,乃罷。   遷太府監,改奎章閣學士院供奉學士,進承製學士,皆兼經筵官,又升侍書學士、同知經筵事。是時朵爾直班甫弱冠,又世家子,乃獨以經術侍帝左右,世以爲盛事。至正元年,罷學士院,除翰林學士,升資善大夫。於是經筵亦歸翰林,仍命朵爾直班知經筵事。是時康裏巙巙以翰林學士承旨亦在經筵,在上前敷陳經義,朵爾直班則爲翻譯,曲盡其意,多所啓沃,禁中語祕不傳。俄遷大宗正府也可紥魯火赤,聽訟之際,引諭律令,曲當事情。有同僚年老者,嘆曰:“吾居是官四十年,見公論事殆神人也。”宗王有殺其大母者,朵爾直班與同僚拔實力請於朝,必正其罪。時相難之。出爲淮東肅政廉訪使。遷江南行臺治書侍御史,未行,又遷江西行省左丞,以疾不赴。北還,養疾黃厓山中。起爲資正院使。五年,拜中書參知政事、同知經筵事,提調宣文閣。時纂集《至正條格》,朵爾直班以謂是書上有祖宗制誥,安得獨稱今日年號;又律中條格乃其一門耳,安可獨以爲書名。時相不能從,唯除制誥而已。有以善音樂得幸者,有旨用爲崇文監丞。朵爾直班它擬一人以聞。帝怒曰:“選法盡由中書省耶?”朵爾直班頓首曰:“用幸人居清選,臣恐後世議陛下。今選它人,臣之罪也,省臣無與焉。”帝乃悅。升右丞,尋拜御史中丞。監察御史劾奏別兒怯不花,章甫上,黜御史大夫懿憐真班爲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朵爾直班曰:“若此則臺綱安在?”乃再上章劾奏,並留大夫,不允。臺臣皆上印綬辭職。帝諭朵爾直班曰:“汝其毋辭。”對曰:“憲綱隳矣,臣安得獨留?”帝爲之出涕。朵爾直班即杜門謝賓客。   尋出爲遼陽行省平章政事,階榮祿大夫。至官,詢民所疾苦,知米粟羊豕薪炭諸貨皆藉鄉民販負入城,而貴室僮奴、公府隸卒爭強買之,僅酬其半直。又其俗編柳爲鬥,大小不一,豪賈猾儈得以高下其手,民鹹病之。即飭有司厲防禁,齊稱量,諸物乃畢集而價自平。又存恤孤老,平準錢法,清銓選,汰胥吏,慎勾稽,興廢墜,鉅細畢舉。苟有罪,雖勳舊不貸。王邸百司聞風悚懼。召爲太常禮儀院使,俄遷中政使,又遷資正使。   會盜起河南,帝憂之。拜中書平章政事,階光祿大夫。首言:“治國之道,綱常爲重。前西臺御史張桓伏節死義,不污於寇,宜首旌之,以勸來者。”又言:“宜守荊襄、湖廣以絕後患。”又數論:“祖宗之用兵,匪專於殺人,蓋必有其道焉。今倡亂者止數人,顧乃盡坐中華之民爲畔逆,豈足以服人心。”其言頗迕丞相脫脫意。時脫脫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員外郎伯帖木兒,故兩人因擅權用事,而朵爾直班正色立朝,無所附麗。適陝州危急,因出爲陝西行臺御史大夫。行至中途,聞商州陷,武關不守,即輕騎晝夜兼程至奉元,而賊已至鴻門。吏白涓日署事,不許,曰:“賊勢若此,尚何顧陰陽拘忌哉!”即就署。省、臺素以舉措爲嫌,不相聚論事。朵爾直班曰:“多事如此,惡得以常例論?”乃與行省平章朵朵約五日一會集。尋有旨,命與朵朵便宜同討賊,即督諸軍復商州。乃修築奉元城壘。募民爲兵,出庫所藏銀爲大錢,射而中的者賞之,由是人皆爲精兵。金、商義兵以獸皮爲矢房,狀如瓠,號毛葫蘆軍,甚精銳,列其功以聞,賜敕書褒獎之,由是其軍遂盛,而國家獲其用。金州由興元、鳳翔達奉元,道里回遠,乃開義谷,創置七驛,路近以便。   時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師敗於河南,西臺御史蒙古魯海牙、範文等十二人劾奏之。朵爾直班當署字,顧謂左右曰:“吾其爲平章湖廣矣。”未幾命下,果然。也先帖木兒者,脫脫之弟,章既上,脫脫怒,故左遷朵爾直班,而御史十二人皆見黜。關中人遮道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朵爾直班慰遣之,不聽,乃從間道得出。至重慶,聞江陵陷,道路阻不可行,或請少留以俟之,不從,期必達乃已。   湖廣行省時權治澧州,既至,律諸軍以法,而授納粟者以官,人心翕然。汝中柏、伯帖木兒言於丞相曰:“不殺朵爾直班,則丞相終不安。”蓋謂其帝意所眷屬,必複用耳。乃命朵爾直班職專供給軍食。時官廩所儲無幾,即延州民有粟者,親予酒諭勸之而貸其粟,約俟朝廷頒鈔至即還以直,民無不從者。又遣官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聞其名,爭輸粟以助軍餉。右丞伯顏不花方總兵,承順風旨,數侵辱之。朵爾直班不爲動。會官軍復武昌,至蘄、黃伯顏不花百計徵索,無不給之,猶欲言其供需失期。達剌罕軍帥王不花奮言曰:“平章國之貴臣,今坐不重茵,食無珍味,徒爲我曹軍食耳。今百需立辦,顧猶欲誣之,是無人心也。我曹便當散還鄉里矣。”脫脫遣國子助教完者至軍中,風使害之。完者至,則反加敬禮,語人曰:“平章勳舊之家,國之祥瑞,吾苟傷之,則人將不食吾餘矣。”朵爾直班素有風疾,軍中感霧露,所患日劇,遂卒於黃州蘭谿驛,年四十。   朵爾直班立朝,以扶持名教爲己任,薦拔人才而不以爲私恩。留心經術,凡伊、洛諸儒之書,未嘗去手。喜爲五言詩,於字畫尤精。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嘗客於朵爾直班,諫之曰:“明公之學,當務安國家、利讓稷,毋爲留神於末藝。”朵爾直班深服其言。其在經筵,開陳大義爲多。間採前賢遺言,各以類次,爲書凡四卷,一曰《學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職》,四曰《國政》。明道、厚倫、制行、稽古、遊藝,五者《學本》之目也;敬天、愛民、知人、納諫、治內,五者《君道》之目也;宰輔、臺察、守令、將帥、暬御,五者《臣職》之目也;興學、訓農、理財、審刑、議兵,五者《國政》之目也。帝覽而善之,賜名曰《治原通訓》,藏於宣文閣。二子:鐵固思帖木而、篤堅帖木而。   阿魯圖   阿魯圖,博爾術四世孫。父木剌忽。阿魯圖由經正監襲職爲怯薛官,掌環衛,遂拜翰林學士承旨,遷知樞密院事。至元三年,襲封廣平王。至正四年,脫脫辭相位,順帝問誰可代脫脫爲相者,脫脫以阿魯圖薦。五月,詔拜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而別兒怯不花爲左丞相,從駕行幸,每同車出入,一時朝野以二相協和爲喜。時詔修遼、金、宋三史,阿魯圖爲總裁。五年,三史成。十月,阿魯圖等既以其書進,帝御宣文閣,阿魯圖復與平章政事帖木兒塔識、太平上奏:“太祖取金,世祖平宋,混一區宇,典章圖籍皆歸祕府。今陛下以三國事績命儒士纂修,而臣阿魯圖總裁。臣素不讀漢人文書,未解其義。今者進呈,萬機之暇,乞以備乙覽。”帝曰:“此事卿誠未解,史書所繫甚重,非儒士泛作文字也。彼一國人君行善則國興,朕爲君者宜取以爲法;彼一朝行惡則國廢,朕當取以爲戒。然豈止儆勸人君,其間亦有爲宰相事,善則卿等宜仿效,惡則宜監戒。朕與卿等皆當取前代善惡爲勉。朕或思有未至,卿等其言之。”阿魯圖頓首舞蹈而出。   右司郎中陳思謙建言諸事,阿魯圖曰:“左右司之職所以贊助宰相。今郎中有所言,與我輩共議見諸行事,何必別爲文字自有所陳耶?郎中若居他官,則可建言,今居左右司而建言,是徒欲顯一己自能言耳。將置我輩於何地?”思謙大慚服。一日,與僚佐議除刑部尚書,宰執有所舉,或難之曰:“此人柔軟,非刑部所可用。”阿魯圖曰:“廟堂即今選儈子耶?若選儈子,須選強壯人。尚書欲其詳讞刑牘耳,若不枉人,不壞法,即是好刑官,何必求強壯人耶?”左右無以答。其爲治知大體,類如此。   先是,別兒怯不花嘗與阿魯圖謀擠害脫脫。阿魯圖曰:“我等豈能久居相位,當亦有退休之日,人將謂我何?”別兒怯不花屢以爲言,終不從。六年,別兒怯不花乃諷監察御史劾奏阿魯圖不宜居相位,阿魯圖即避出城。其姻黨皆爲之不平,請曰:“丞相所行皆善,而御史言者無理,丞相何不見帝自陳,帝必辯焉。”阿魯圖曰:“我博爾術世裔,豈丞相爲難得耶?但帝命我不敢辭,今御史劾我,我宜即去。蓋御史臺乃世祖所設置,我若與御史抗,即與世祖抗矣。爾等無復言。“阿魯圖既罷去,明年,別兒怯不花遂爲右丞相,不久亦去。十一年,阿魯圖復起爲太傅,出守和林邊,薨,無嗣。   紐的該   紐的該,博爾術之四世孫也。早歲備宿衛,累遷同知樞密院事,既而廢處於家。順帝至元五年,奉使宣撫達達之地,整理有司不公不法事三十餘條,由是朝廷知其才,升知嶺北行樞密院事。至正十五年,召拜中書平章政事,遷知樞密院事。十七年,以太尉總山東諸軍,守鎮東昌路,擊退田豐兵。十八年,田豐復陷濟寧,進逼東昌。紐的該以乏糧棄城,退屯柏鄉,東昌遂陷。還京師,拜中書添設左丞相,與太平同居相位。紐的該有識量,處事平允。倭人攻金復州,殺紅軍據其州者,即奏遣人往賞賚而撫安之。浙西張士誠既降,紐的該處置江南諸事,鹹得其宜,士誠大服。興和路富民調戲子婦,繫獄,車載楮幣至京師行賂,以故刑部官持其事久不決。紐的該乃除刑部侍郎爲興和路達魯花赤,俾決其事,富民遂自縊死。凡授官,惟纔是選,不用私人,衆稱其有大臣體。已而遽罷相,遷知樞密院事。嘗臥病,謂其所知曰:“太平真宰相才也。我疾固不起,而太平亦不能久於位,此可嘆也。”朝官至門候疾者,皆謝遣之。二十年正月卒。

譯文:

乃蠻臺,是木華黎的第五代子孫。他的曾祖是孛魯;祖父是阿禮吉失,被追封爲莒王,諡號“忠惠”;父親是忽速忽爾,繼承了王位,被追封爲薊王。乃蠻臺身高七尺,沉穩莊重,有威嚴,性格明察果斷,善於決斷,射箭時能穿透箭靶。大德五年,他奉命征討海都、朵哇,因有功被賜予貂裘和白銀,任命爲宣徽院使,官階爲榮祿大夫。大德七年,被提拔爲嶺北行省右丞。按照舊制,朝廷招募百姓運送糧食供給邊防軍隊,那一年徵集了三十萬石糧食。權臣藉機私通買賣,將實際數額削減爲十萬石,百姓進退兩難。乃蠻臺向朝廷上書,建議將所有徵集到的糧食全部接收,並作爲來年徵糧的標準,百姓因此深受感化。至治二年,改任甘肅行省平章政事,並佩帶金虎符。甘肅每年從蘭州購糧,數量多達兩萬石,從蘭州到寧夏需走一千多里路,再從寧夏到甘州又一千多里,最後纔到達亦集乃路,而寧夏到亦集乃路僅相距千里。乃蠻臺下令讓百姓從寧夏直接前往亦集乃路運送糧食,一年就節省經費六十萬貫。

天曆二年,他升任陝西行省平章政事。關中地區發生嚴重饑荒,朝廷下令招募百姓捐獻糧食可獲爵位。各地富戶積極響應,糧食堆滿了關中城下。起初,河南地區發生饑荒,曾向關中購買糧食,但關中百姓阻攔購糧。到此時,關中官吏是河南人,因積怨已久,拒絕糧食入關。乃蠻臺親手杖責了這位關吏,將糧食運入關中。京兆地區的百姓搶人食物喫,乃蠻臺於是命令派出精銳士兵組成隊伍,追捕那些強搶食物的人,問題很快得以解決。當時雖然運入關中的糧食很多,但貧苦百姓沒有鈔票購買。乃蠻臺從官庫中取出未被毀壞的舊鈔票,共計五百萬貫,加蓋省府印章,發放給百姓使用,等到官府發放賑災鈔票,百姓按原價兌換。以前,百姓爲了逃難到別處,常常故意毀壞房屋。乃蠻臺告訴他們:“明年收成好,你們會回來,不要毀壞房屋。”百姓因此不敢毀壞房屋,等到第二年回家,房屋都完好如初。他被任命爲西行臺御史大夫,賜予金幣、珍玩服飾等物。奉命將元太宗時期鑄造的皇兄之寶送往其後嗣燕只哥。乃蠻臺一向威望很高,到達後,受到的禮遇更顯尊貴。

至順元年,他升任上都留守,佩帶元朝降賜的虎符,擔任虎賁親軍都指揮使,晉升爲開府儀同三司,兼任嶺北行樞密院事,封爲宣寧郡王,賜予金印。不久,奉命出鎮北方邊疆,賞賜特別隆重。元朝初年,軍隊設置萬戶、千戶、百戶,當時缺少金銀符牌,只是用加纓的槍桿來區分等級。此時,乃蠻臺請求朝廷,獲得統一的符牌。後至元三年,朝廷正式任命乃蠻臺繼承國王之位,賜予金印。此後,因他安定邊疆、和睦鄰國的功勞,又賜予珠絡半臂、海東名鷹、西域文豹,這是元朝對功臣的最高恩賞。至正六年,他被任命爲嶺北行省左丞相,仍保留國王頭銜和樞密院事務的職務。至正二年,調任遼陽行省左丞相,因年過六十,上書辭職回鄉。他想到自己的軍士生活貧困,便分發麥子四百石、馬二百匹、羊五百頭,平均贈送給他們。至正八年,在家中去世,皇帝聞訊悲痛,命令有關部門厚禮送葬,下詔追贈他爲“攄忠宣惠綏遠輔治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爲魯王,諡號“忠穆”。

他有兩個兒子:長子爲野仙溥化,進入宮廷護衛,掌管速古兒赤,特授朝列大夫、給事中,後任監察御史,又擔任河西廉訪副使、淮西宣慰副使,多次升遷,最終任中書參知政事,由御史中丞升爲中書右丞;次子爲晃忽而不花。

朵兒只,是木華黎的第六代子孫,脫脫的兒子。朵兒只一歲便失去父母,稍大後,便參加宮廷護衛,侍奉母親非常孝順,喜愛讀書,不拘泥於章句背誦,對古代君主如何忠於國家、愛惜百姓的政治理論深入研究。至治二年,被授予中奉大夫、集賢學士,當時年紀尚不滿二十。當時與他齊名的郭貫、趙世延、鄧文原等老臣都十分器重他。天曆元年,朵羅臺國王率兵自上都出發,抵達古北口,與大都軍隊迎戰。戰事結束後,元文宗殺了朵羅臺。第二年,朵兒只繼承了王位,跟隨皇帝前往上都,朝廷下令他直接前往遼陽的封地。順帝至元四年,朵羅臺的弟弟乃蠻臺仗着太師伯顏的勢力,聲稱王位本應由他繼承,向朝廷申訴。伯顏的妻子想買朵兒只的珍貴珠環,價值高達一萬六千錠白銀。朵兒只無法應對,便毅然表示:“王位是祖宗傳承下來的,不應該用金錢交易。即使我不能繼承,就算繼承了,也是我們宗族中的一分子。”於是乃蠻臺憑藉賄賂得以爲王,而朵兒只被任命爲遼陽行省左丞相。他以安定百姓、不擾民生爲治理之道。至正六年,調任河南行省左丞相,執政風格一如在遼陽時。此前,河南地區有範孟作亂,牽連的百姓達數百人。朵兒只瞭解到這些人的冤情,極力爲他們申辯,但平章政事納麟(當時是元朝的官員)不接受他的意見。後來納麟返回朝廷,向皇帝報告說朵兒只心懷漢人,意圖叛亂。朵兒只爲人寬宏大量,也未能因此受辱。至正四年,他被任命爲江浙行省左丞相。當時杭州城經歷嚴重災荒,前任丞相別兒怯不花治政寬緩,事務寬鬆,朵兒只繼任後,繼續沿用舊制,百姓非常信任。汀州爆發盜賊事件,朵兒只調派部隊進行追捕,憑藉威信,僅用幾個月就平定了叛亂。皇帝嘉獎他的功績,賞賜九龍衣、上尊酒。他在任兩年,地方安定。杭州的老人請求爲他建立生祠,如前丞相一般。朵兒只婉拒說:“我父親曾爲浙省平章官,我其實出生於此,杭州人應當愛我,我怎能無情地對待他們!如今天下太平,我擔任此相位,只知道恪守法度,不辱先人足矣,又何必追求虛名呢?”

至正七年,被召任御史大夫。當時丞相職位空缺,秋季被任命爲中書左丞相。冬季升任右丞相,兼監修國史,太平爲左丞相。當時朝廷安定,沒有重大事務,致力於恢復古禮與文化制度,有失則必補。他建議皇帝設立經筵講學,以提倡聖人之道;選拔德高望重的官員專門進言治國之道;覈查地方官六項弊端,清除不良僧尼,推薦隱居賢士。詳情見《太平傳》。一年後,留守司準備向兩位丞相進獻賀禮,禮品先存於鴻禧觀,準備分送兩位丞相。朵兒只家中的僕人察覺到禮品分量不均,其中送給左丞相的特別豐盛。僕人將此事稟告朵兒只,他回答說:“即使他們不送我,我也不會因此生氣,何況這與我無關。”他的清廉和公正令人敬佩。也先帖木兒在河南戰敗,西臺御史蒙古魯海牙、範文等十二人上書彈劾。朵兒只本應署名,卻對左右說:“我這回將擔任湖廣平章了。”不久,果然被任命爲湖廣平章。也先帖木兒是脫脫的弟弟,奏章上呈後,脫脫大怒,因此貶斥了朵兒直班,十二名御史也被罷免。關中百姓攔路痛哭說:“我們是你們養大的,爲何突然離開?”朵兒只安慰他們,不聽,便偷偷走小道離開。到了重慶,聽說江陵失守,道路阻塞,有建議他在當地稍作停留,他拒絕,堅持要抵達目的地才肯停歇。

湖廣行省當時暫由澧州管理,朵兒只一到便嚴格整飭軍隊紀律,同時任命那些繳納糧食的百姓擔任官職,民心歸附。汝中柏和伯帖木兒向丞相建議:“如果不殺朵兒只,丞相終將不安。”他們認爲皇帝十分器重他,肯定還會再次任用。於是命令朵兒只專門負責軍糧供應。當時官倉糧食不足,他親自到延州,向有糧食的百姓勸說,用酒招待並借錢糧食,約定等朝廷發下鈔票就按原價歸還,百姓無不依從。他又派官員前往河南、四川採購糧食,百姓聽說他的名聲,爭相獻糧支援軍需。右丞伯顏不花正總領軍隊,一味迎合上級,屢次侮辱他。朵兒只毫不動怒。後來官軍收復武昌,到蘄州、黃州,伯顏不花不斷索要軍資,無一不滿足,甚至還想說軍需供應遲滯。達剌罕軍帥王不花直言說:“平章是國家的重臣,如今坐享陋席,喫不到好飯,只是爲軍隊提供糧草而已。如今軍中所需一概馬上辦,竟還要抱怨供應未及時,這簡直毫無人情!我們這些士兵,就準備散去回鄉了。”脫脫派國子助教完者前往軍中,意欲陷害他。完者到了後,反而尊敬有加,對別人說:“平章是功勳之家,是國家的祥瑞,如果傷害他,人們將不再喫我的飯。”朵兒只平生有風疾,軍中受寒溼之氣,病情日益加重,最終在黃州蘭谿驛去世,時年四十餘歲。

朵兒只在朝廷任職,以維護儒家綱常爲己任,推薦人才不圖私利。他非常重視儒家經典,凡是伊洛學派的書籍,從不放下。他喜歡寫五言詩,書法尤爲精湛。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曾拜訪他,勸誡他說:“您的學問,應當致力於安定國家、利於百姓,不要沉迷於細枝末節。”朵兒只非常佩服,並深以爲然。他在經筵上多講大道理。有時收集前賢遺言,分類整理,編成四卷書:《學本》、《君道》、《臣職》、《國政》。《學本》五目爲:明道、厚倫、制行、稽古、遊藝;《君道》五目爲:敬天、愛民、知人、納諫、治內;《臣職》五目爲:宰輔、臺察、守令、將帥、暬御;《國政》五目爲:興學、訓農、理財、審刑、議兵。皇帝看到後非常讚賞,賜名爲《治原通訓》,收藏於宣文閣。他有兩個兒子:鐵固思帖木而、篤堅帖木而。

阿魯圖,是博爾術的四代後人,父親是木剌忽。阿魯圖從經正監繼承職位,擔任怯薛官,掌管宮廷衛隊,後來升任翰林學士承旨,再升爲知樞密院事。至元三年,襲封廣平王。至正四年,脫脫辭去宰相職位,順帝問誰能接替。脫脫推薦阿魯圖。五月,朝廷下詔任命阿魯圖爲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由別兒怯不花擔任左丞相,二人常同車出行,朝廷內外都以他們合作協調爲喜。當時朝廷下令編纂遼、金、宋三史,阿魯圖擔任總編。五年,三史編成。十月,阿魯圖等人將書籍上呈,皇帝於宣文閣召見,阿魯圖與平章政事帖木兒塔識、太平上奏:“太祖征服金國,世祖平定南宋,統一全國,典章制度和史籍都歸入皇家祕府。如今陛下命儒士編撰三國曆史,我阿魯圖擔任總編。我向來不讀漢文典籍,不懂其意義。如今呈上,即便有空閒,也懇請皇帝將其作爲參考。”皇帝說:“此事你確實不瞭解,史書關係重大,不是普通儒生隨意寫作的。一個君主行善,國家會繁榮;一個君主行惡,國家會衰亡。作爲君王,應當以善爲鑑,以惡爲戒。這不僅用來勸誡君主,其中也包含爲宰相所應效仿的善政與應警惕的惡政。我與你們都應從前代的善惡中汲取教訓。我若有什麼做得不夠的地方,你們可以直言指正。”阿魯圖跪地叩頭而出。

右司郎中陳思謙提出各種建議,阿魯圖說:“左右司的職責是協助宰相。如今郎中提出建議,應與我們共同商議後付諸實施,何必另寫奏章獨白呢?如果郎中去其他職位,可以建言,如今他在左右司卻建言,不過是想顯露出自己的能力罷了。這將把我們置於何地?”陳思謙非常羞愧,心服口服。有一次,與同僚商議任命刑部尚書,幾位長官提出異議說:“此人性格軟弱,不適合擔任刑部尚書。”阿魯圖說:“我們的朝廷難道是去挑選賣肉的‘儈子’嗎?如果要選,就得選強壯的人。作爲尚書,只要能仔細審理案件,不冤枉百姓,不破壞法律,就是好官,何必非得是強壯的呢?”在場的官員無言以對。他治事處處體現大體,風格如此。

此前,別兒怯不花曾和阿魯圖合謀要陷害脫脫。阿魯圖說:“我們怎麼可能長久擔任宰相?終會退休,屆時人們會怎麼看待我們?”別兒怯不花多次勸說,他始終不從。六年,別兒怯不花藉機讓監察御史彈劾阿魯圖不適合擔任宰相,阿魯圖便避居城外。他的妻族親友都感到不平,請求他:“丞相所作所爲皆是善事,御史所言無理,爲什麼不直接去見皇帝,爲自己申辯?”阿魯圖說:“我是博爾術的後代,難道丞相職位就這麼難得嗎?只是皇帝任命我,我不能推辭,如今御史彈劾我,我應當立即離開。因爲御史臺是世祖設立的,如果我與御史對抗,就等於與世祖對抗了。你們不要再說了。”阿魯圖被罷免後,第二年,別兒怯不花就當上右丞相,不久也罷官了。十一年,阿魯圖重新起用爲太傅,出京鎮守和林邊境,不久去世,無後代。

紐的該,是博爾術四代之後的子孫,年少時便參加宮廷護衛,逐步升遷爲同知樞密院事,後來被貶謫家中。順帝至元五年,奉命出使達達地區,整頓地方官不公、不法行爲三十多條,因此朝廷得知其才幹,任命他爲知嶺北行樞密院事。至正十五年,被召任中書平章政事,後升爲知樞密院事。至正十七年,任太尉,統領山東各路軍隊,守鎮東昌路,擊退田豐的軍隊。十八年,田豐重新攻佔濟寧,逼近東昌。紐的該因糧食不足放棄城池,撤退到柏鄉,東昌最終淪陷。回京後,被任命爲中書添設左丞相,與太平同爲宰相。紐的該有遠見和判斷力,處事公正。倭人攻打金復州,殺死了當地紅軍並佔領該城,他立即上奏,派使者前往犒賞並安撫他們。浙西張士誠投降後,紐的該妥善處理江南事務,得到士誠的敬服。興和路一名富戶調戲子婦,被關進監獄,用車運着紙鈔到京城行賄,導致刑部官員久拖不決。紐的該改任刑部侍郎爲興和路達魯花赤,讓他處理此案,富戶最終自縊而死。他任官始終以才能爲準,從不任用私人,百姓稱其有大臣風範。不久後被調離宰相職位,改任知樞密院事。他曾臥病在牀,對親信說:“太平纔是真正的宰相之才。我病重恐怕難以痊癒,太平也難久居其位,真是令人惋惜。”朝中官員得知他病重,前去探望,他都一一拒絕,遣送離開。至正二十年正月去世。

關於作者
清代蔡東藩

暫無作者簡介

淘宝精选
該作者的文章
載入中...
同時代作者
載入中...
納蘭青雲
微信小程序

掃一掃,打開小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