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三十一·本紀第三十一·明宗
譯文:
明宗,名和世(王束),是武宗的長子。母親是仁獻章聖皇后,也是乞烈氏。成宗大德三年,武宗被派去鎮守北方邊疆,明宗於四年十一月出生。成宗去世後,武宗繼位,立仁宗爲皇太子,並指定由明宗繼承皇位。武宗去世後,仁宗登基。延祐三年春天,朝廷商議建立東宮(太子府),當時丞相鐵木迭兒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力,便提議立英宗爲皇太子,又聯合太后的寵臣識烈門,在兩宮之間對明宗進行誹謗,長期散佈流言,使他的計劃得以實施。於是,明宗被封爲周王,被調往雲南鎮守,同時設立常侍府,任命中書左丞相禿忽魯、大司徒斡耳朵、中政使尚家奴、山北遼陽蒙古軍萬戶孛羅、翰林侍講學士教化等爲常侍,中衛親軍都指揮使唐兀、兵部尚書賽罕八都魯爲中尉,另外設置諮議、記室各兩人,派他們前往雲南就任。
那年冬天十一月,明宗到達延安,禿忽魯、尚家奴、孛羅以及武宗舊臣釐日、沙不丁、哈八兒禿等人紛紛前來會面。教化勸說道:“天下本是先帝的天下,這次被派去雲南,根本不是皇上的本意,而是由身邊人挑撥離間才造成的結果。我們應當把這件事向地方行省報告,讓朝廷知道真相,這樣就可以消除謠言,否則恐怕會引發變亂。”於是,他帶領幾騎快馬離開。早先,阿思罕擔任太師,後被鐵木迭兒奪權,貶出朝廷,任陝西行省丞相。當教化等人到達時,便聯合平章政事塔察兒、行臺御史大夫脫裏伯、中丞脫歡,調動關中軍隊,從潼關、河中府分路進軍。後來,塔察兒和脫歡在河中伏擊並殺害了阿思罕和教化,明宗於是向西行進,抵達北方的金山一帶。西北諸王察阿臺等人聽說明宗到來,都率領部衆前來歸附。明宗到達他們的部族後,與他們約定彼此的規矩:每年冬天住在紥顏,夏天住在斡羅斡察山,春季則命令隨行人員到野外耕種。十多年間,邊境保持了安寧。
延祐七年,仁宗去世,英宗繼位。這一年夏天四月丙寅日,英宗生下兒子妥歡帖木爾,即後來的至正帝。至治三年八月癸亥日,御史大夫鐵失等人殺害了英宗,晉王也孫鐵木兒自立爲皇帝,改年號爲泰定。五月,派使者護送皇后八不沙從京城前往。第二年,明宗的弟弟圖帖睦爾被封爲懷王,居住在建康(今江蘇南京)。第三年三月癸酉日,明宗生下兒子懿璘質班,即後來的寧宗。
戊辰年七月庚午日,泰定帝在上都去世,倒剌沙專權獨斷,超過一個月仍未立新君,朝中官民都惶恐不安。當時,僉樞密院事燕鐵木兒留守京城,於是密謀發動起義。八月甲午日清晨,召集百官在興聖宮集會,士兵都手執武器,向衆人宣佈:“武皇有兩個聖明仁德的兒子,孝順、友愛、仁厚、有賢名,天下人心歸附,皇位應當立他們,不聽從者將被處死!”隨即綁縛了平章烏伯都剌和伯顏察兒,將他們投入監獄。燕鐵木兒與西安王阿剌忒納失裏共同守衛宮廷。由於明宗當時遠在沙漠,無法立即趕到,擔心發生變故,於是迎回他的弟弟懷王到江陵,並宣稱已派使臣去北方迎請明宗,以穩定人心。又假稱明宗派來的使臣從北方前來,說周王已率兵整頓,即將南下到達。丁巳日,懷王進入京城。羣臣請求正式確立皇位,懷王堅決推辭,說:“我哥哥在北方,按長幼和德行,理應繼承大統。如果實在不得已,我也要明確表明自己的意願,公佈於天下。”九月壬申日,懷王即位,是爲文宗,改年號爲天曆,並下詔天下說:“我將等待哥哥到來,來完成我推讓皇位的志向。”當時倒剌沙駐守上都,立泰定帝的兒子爲皇帝,於是派兵分路進犯大都。梁王王禪、右丞相答失鐵木兒、御史大夫紐澤、太尉不花等將領都駐紮在榆林。燕鐵木兒與其弟撒敦、兒子唐其勢等人率軍迎戰,多次擊敗敵軍,上都守軍潰散。十月辛丑日,齊王月魯帖木兒、元帥不花帖木兒率軍圍攻上都,倒剌沙只好捧着皇帝印信投降,大都與上都的道路才重新暢通。文宗派哈散、撒迪等人相繼前往迎接明宗,西北各王都勸明宗南下回京,於是明宗起程北上。諸王察阿臺、邊防元帥朵烈捏、萬戶買驢等都率軍護送,舊臣孛羅、尚家奴、哈八兒禿也都跟隨。抵達金山後,嶺北行省平章政事潑皮前來迎接,武寧王徹徹禿、僉樞密院事帖木兒不花隨後趕到。明宗命孛羅前往京城,京城百姓聽到使臣到來,歡呼鼓掌說:“我們的天子真是從北方來的!”諸王和舊臣爭相前來迎接,沿途百姓紛紛聚集。
天曆二年正月乙丑日,文宗再次派中書左丞躍裏帖木兒前來迎接。乙酉日,撒迪等人到達,進入明宗的行營,奉命勸進。丙戌日,明宗在和寧以北即位,隨行的諸王、大臣全部前來祝賀,隨即命撒迪派人回京報告。當月,前翰林學士承旨不答失裏帶着金銀錢幣來獻。明宗命撒迪等人返回京城,並對他說:“我弟弟過去看過歷史書籍,近來是否有所懈怠?平時處理政務之餘,應當親近賢能的士大夫,研讀歷史典籍,瞭解古今治亂得失。你們到京城後,務必轉達我的意思。”
二月壬辰日,宣靖王買奴從京城前來覲見。辛丑日,追尊母親亦乞烈氏爲仁獻章聖皇后。當月,文宗在京城設立奎章閣學士院,派人送來設置名單,明宗全部同意。
三月戊午日(初一),行至潔堅察罕之地。辛酉日,文宗派右丞相燕鐵木兒帶來皇帝寶璽,御史中丞八即剌、知樞密院事禿兒哈帖木兒等人也各自率屬下隨行。壬戌日,開始製作皇帝的車輿、服飾以及近侍人員的衣裝。丙寅日,明宗對中書左丞躍裏帖木兒說:“我返回上都,宗親諸王必定都會前來,這不像普通的朝會,察阿臺也從遠方隨我而來,有關部門應提前準備。你與中書省官員商議安排。”丁亥日,天空降下泥漿,出現大霧。四月癸巳日,燕鐵木兒在行營中見明宗,率領百官上繳皇帝寶璽,明宗稱讚他的功績,任命他爲太師,仍命他擔任中書右丞相,封號爲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仍管軍國大事,兼監修國史、答剌罕、太平王等頭銜不變。又對燕鐵木兒等人說:“朝廷百官,我弟弟任用的,都應維持原狀,你們務必傳達我的意思。”燕鐵木兒上奏說:“陛下統御天下,國家大事,關鍵在於中書省、樞密院、御史臺。應從這三處選拔人才。”明宗贊同此議,任命武宗舊臣哈八兒禿爲中書平章政事,前平章政事伯帖木兒爲知樞密院事,常侍孛羅爲御史大夫。甲午日,設立行樞密院,由昭武王、知樞密院事火沙擔任行樞密院事,賽帖木兒、買奴併爲同知行樞密院事。當天,明宗在行殿宴請諸王、大臣,燕鐵木兒、哈八兒禿、伯帖木兒、孛羅等人在側。明宗特別命令御史臺官員說:“太祖曾訓誡臣下:‘美色、名馬,人人都喜歡,但一旦心中有所牽掛,就會敗壞名節。’你們身爲監察官員,是否曾想到這一點?世祖初設御史臺,首任塔察兒、奔帖傑兒兩人協理政務。天下國家,就像一個人的身體,中書是右手,樞密是左手,如果右手或左手有病,應由好醫生治療,省部、院署的失誤,難道可以交給御史臺去處理嗎?凡諸王、各部機構違犯法令、逾越禮制的,都應允許舉報彈劾。監察制度重,貪官污吏才害怕,就像斧斤重,樹木才能被砍深。這是必然的道理。我若有過失,你們也當進言,我不怪罪你們。”乙未日,特別命令孛羅等人傳達旨意,向燕鐵木兒、伯答沙、火沙、哈八兒禿、八即剌等人說:“世祖設立中書省、樞密院、御史臺及百司庶府,共同治理天下,大小事務已有制度規定。世祖命大臣們集編律令章程,作爲萬代法典。自成宗以來,歷代君主無不遵循成法。我今天居於太祖、世祖的宮殿,凡省、院、臺及各機構政務,應集體商議,將奏報內容呈報於我。軍政機密事項,樞密院應立即上報,不得拖延。其他事務,若要奏請,必須先經中書省、樞密院、御史臺,不得越過直接上奏。應將此意傳達到各機構,使全體知曉。如有違犯,必定嚴懲不赦。”丁酉日,任命陝西行臺御史大夫鐵木兒脫爲上都留守。辛丑日,文宗設立都督府於京城,派使者上報,又將御史臺官員的任免名單送上來,明宗全部同意。癸卯日,派使者前往京城,擇日命中書左丞相鐵木兒補化暫代告祭於郊廟、社稷。派武寧王徹徹禿和哈八兒禿立文宗爲皇太子,同時設立詹事院,廢除以前的儲慶司,任命徹裏鐵木兒爲中書平章政事,闊兒吉司爲中書右丞,怯來、只兒哈郎分別任甘肅行省平章政事,忽剌臺爲江浙行省平章政事,那海爲嶺北行省平章政事。甲辰日,下詔中書省,凡送寶的官吏一律升一級官階,隨行人員也賜予金銀財物。乙巳日,監察御史上奏:“嶺北行省控制一方,疆域遼闊,是太祖開創基業之地,國家的根本就在此處,絕不可輕率委任。平章塔即吉素並非功臣老將,曾侍奉倒剌沙,趁勢起兵,成爲宿衛,後來升爲右丞,又升爲平章,年已七旬,昏聵不堪。左丞馬謀,本是晉王府的平民,娶倒剌沙之女,由此被提拔爲都水官,後來升爲左丞。郎中羅裏,出身市井,是禿魯忽之子,是晉王王府的衛兵,對政務一無所知。上述三人,都應罷免。”臺臣將此奏報呈上,明宗說:“御史的建議很好,應全部罷免。”又對御史臺官員說:“御史彈劾嶺北行省官員,我十分讚賞。今後應當言路暢通,無所畏懼。被彈劾者若試圖申訴,我必治其罪。若無實據,也不得隨意上報。”
五月丁巳日初一,行至朵裏伯真之地。戊午日,派西安王阿剌忒納失裏返回京城,封帖木兒爲保德郡王。賜予隨駕宿衛士兵等金銀布帛。己未日,皇太子派翰林學士承旨阿鄰帖木兒前來拜見。庚申日,行至斡耳罕木東。辛酉日,任命御史大夫孛羅、中政使尚家奴,皆爲開府儀同三司,負責統領四番宿衛。癸亥日,行至必忒怯禿之地,翰林學士承旨斡耳朵從京城前來拜見。命令有關部門重建武宗的幄殿和車輿。庚午日,命令燕鐵木兒提升嶺北行省的官員,其餘官員一律加賜散官一級。選拔潛邸舊臣及隨行士卒,共任命八十多人,六品以下二十多人。壬申日,行至探禿兒海之地。封亦憐真八爲柳城郡王,任命八即剌爲陝西行臺御史大夫,衆家奴爲御史中丞。乙亥日,行至禿忽剌。命令大都省官鑄造皇太子寶。當時尋找太子故寶沒有結果,近侍伯不花說寶藏在上都行帳,派派人去上都搜尋,未果,於是下令重新鑄造。西木鄰等四十三個驛站遭遇旱災,命令中書省賑災,共發放八千二百石糧。丁丑日,皇太子從京城出發。鎮南王帖木兒不花,諸王也速、斡即、答來不花、朵來只班、伯顏也不幹,駙馬別闍裏及扈從百官,全部隨行。戊寅日,京城市上交付二百八十匹馬,用來運送皇帝的車輿服飾。己卯日,行至禿忽剌河東。加封翰林學士承旨唐兀爲太尉。趙王馬札罕部落遭遇旱災,五萬五千四百戶百姓無法生存,命令河東宣慰司賑濟兩個月糧草。庚辰日,賜給諸王燕只哥臺鈔二百錠、布帛兩千匹。辛巳日,行至斡羅斡禿之地。壬午日,行至不魯通之地。當天,左丞相鐵木兒補化等人因明宗即位,代爲告祭南郊。甲申日,行至忽剌火失溫之地。六月丁亥日初一,行至坤都也不剌之地。當天,鐵木兒補化等人代爲告祭宗廟、社稷。戊子日,燕鐵木兒等奏報:“中政院擅自超越中書省奏請官職任命,寫信要求下達制敕,已依請任命,但此行爲與大體不符,請求下旨禁止,使權力歸於集中。”明宗同意。庚寅日,行至撒裏之地。陝西行省報告發生饑荒,派使者返回京城,與老臣商議賑災事宜。丁酉日,行至兀納八之地。提升都督府爲大都督府。己亥日,行至闊朵之地。樞密院奏報:“皇太子派使者來說,已頒下敕令,四川各省軍隊均已返回駐地,唯有云南仍有叛亂跡象,軍隊暫不能撤,請求上報。”明宗說:“可以繼續駐守,等平定後才能撤軍。”辛丑日,行至撒裏怯兒之地。壬寅日,下令近侍官員不得擅自奏請。甲辰日,賜給駙馬脫必兒鈔一千錠,送往雲南。丁未日,行至哈里溫。戊申日,行至闊朵傑阿剌倫。辛亥日,行至哈兒哈納禿之地。下詔中書省官員:“國家財政、稅收、人事等重大事務,必須先向皇太子請示,再上報。”癸丑日,行至忽禿之地。甲寅日,賑濟陝西臨潼、華陰二十個驛站鈔一千八百錠,晉寧路十五個驛站鈔八百錠。當月,鐵木兒補化因長期乾旱向皇太子上奏,辭去丞相職務,請求改任賢能之人輔政,皇太子派使者將此奏報呈上。明宗對闊兒吉思等人說:“修德以順應天道,是君臣應盡的職責,鐵木兒補化所說很對。天道清明,令人敬畏,我時刻不敢忘記。皇太子即將前來,應與他共同謀劃,找出對百姓有利、能惠澤民人的措施來實行。你們要將我的意思傳達給各位大臣。”
七月丙辰日初一,發生日食。甲子日,前往孛羅火你之地。壬申日,監察御史把的于思上奏:“朝廷自去年秋天起就派遣將領出徵,平定動亂,軍需供應、軍士賞賜開支不可勝數。若以國庫年度稅收對比,支出已超過數倍。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國家將不堪重負。希望朝廷能節制開支,慎重使用民力。”文宗聽取諫言,下令節儉。
八月庚寅日,明宗暴病去世,時年三十歲,葬於起輦谷,依附於歷代皇陵。當月己亥日,皇太子重新即位爲帝。十二月乙巳日,知樞密院事臣也不倫等提議,上尊諡爲“翼獻景孝皇帝”,廟號“明宗”。三年三月壬申日,明宗被安葬於太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