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史》•卷六十·志第二十九·食貨志下

食貨志下   徵商之法,則自太祖置羊城於炭山北,起榷務以通諸道市易。太宗得燕,置南京,城北有市,百物山偫,命有司治其徵;餘四京及它州縣貨產懋遷之地,置亦如之。東平郡城中置看樓,分南、北市,禺中交易市北,午漏下交易市南。雄州、高昌、渤海亦立互市,以通南宋西北諸部、高麗之貨,故女直以金、帛、布、蜜、蠟諸藥材,及鐵離、靺鞨、於厥等部以蛤珠、青鼠、貂鼠、膠魚之皮、牛羊駝馬、毳罽等物,來易於遼者,道路繦屬。聖宗統和初,燕京留守司言,民艱食,請弛居庸關稅,以通山西糴易。又令有司諭諸行宮,布帛短狹不中尺度者,不鬻於市。明年,詔以南、北府市場人少,宜率當部車百乘赴集。開奇峯路以通易州貿易。二十三年,振武軍及保州並置榷場。時北院大王耶律室魯以俸羊多闕,部人貧乏,請以羸老之羊及皮毛易南中之絹,上下爲便。至天祚之亂,賦斂既重,交易法壞,財日匱而民日困矣。   鹽策之法,則自太祖以所得漢民數多,即八部中分古漢城別爲一部治之。城在炭山南,有鹽池之利,即後魏滑鹽縣也,八部皆取食之。及徵幽、薊還,次於鶴剌濼,命取鹽給軍。自後濼中鹽益多,上下足用。會同初,太宗有大造於晉,晉獻十六州地,而瀛、莫在焉,始得河間煮海之利,置榷鹽院於香河縣,於是燕、雲迤北暫食滄鹽。一時產鹽之地如渤海、鎮城、海陽、豐州、陽洛城、廣濟湖等處,五京計司各以其地領之。其煎取之制,歲出之額,不可得而詳矣。   坑冶,則自太祖始並室韋,其地產銅、鐵、金、銀,其人善作銅鐵器。又有曷術部者多鐵,“曷術”,國語鐵也。部置三冶:曰柳溼河,曰三黜古斯,曰手山。神冊初,平渤海,得廣州,本渤海鐵利府,改曰鐵利州,地亦多鐵。東平縣本漢襄平縣故地,產鐵礦,置採煉者三百戶,隨賦供納。以諸坑冶多在國東,故東京置戶部司,長春州置錢帛司。太祖徵幽、薊,師還,次山麓,得銀、鐵礦,命置冶。聖宗太平間,於潢河北陰山及遼河之源,各得金、銀礦,興冶採煉。自此以訖天祚,國家皆賴其利。   鼓鑄之法,先代撒剌的爲夷離堇,以土產多銅,始造錢幣。太祖襲而用之,遂致富強,以開帝業。太宗置五冶太師,以總四方錢鐵。石敬瑭又獻沿邊所積錢,以備軍實。景宗以舊錢不足於用,始鑄乾亨新錢,錢用流佈。聖宗鑿大安山,取劉守光所藏錢,散諸五計司,兼鑄太平錢,新舊互用。由是國家之錢,演迤域中。所以統和出內藏錢,賜南京諸軍司。開泰中詔諸道,貧乏百姓,有典質男女,計備價日以十文,折盡還父母。每歲春秋,以官錢宴饗將士,錢不勝多,故東京所鑄至清寧中始用。是時,詔禁諸路不得貨銅鐵,以防私鑄,又禁銅鐵賣入回鶻,法益嚴矣。道宗之世,錢有四等:曰鹹雍,曰大康,曰大安,曰壽隆,皆因改元易名。其肉好、銖數亦無所考。第詔楊遵勖徵戶部逋戶舊錢,得四十餘萬繦,拜樞密直學士;劉伸爲戶部使,歲入羨餘錢三十萬繦,擢南院樞密使。其以災沴,出錢以振貧乏及諸宮分邊戍人戶。是時,雖未有貫朽不可較之積,亦可謂富矣。至其末年,經費浩穰,鼓鑄仍舊,國用不給。雖以海雲佛寺千萬之助,受而不拒,尋禁民錢不得出境。天祚之世,更鑄乾統、天慶二等新錢,而上下窮困,府庫無餘積。   始太祖爲迭烈府夷離堇也,懲遙輦氏單弱,於是撫諸部,明賞罰,不妄征討,因民之利而利之,羣牧蕃息,上下給足。及即位,伐河東,下代北郡縣,獲牛、羊、駝、馬十餘萬。樞密使耶律斜軫討女直,復獲馬二十餘萬,分牧水草便地,數歲所增不勝算。當時括富人馬不加多,賜大、小鶻軍萬餘匹不加少,蓋畜牧有法然也。鹹雍五年,蕭陶隗爲馬羣太保,上書猶言羣牧名存實亡,上下相欺,宜括實數以爲定籍。厥後東丹國歲貢千匹,女直萬匹,直不古等國萬匹,阻卜及吾獨婉、惕德各二萬匹,西夏、室韋各三百匹,越裏篤、剖阿里、奧裏米、蒲奴裏、鐵驪等諸部三百匹;仍禁朔州路羊馬入宋,吐渾、党項馬鬻於夏。以故羣牧滋繁,數至百有餘萬,諸司牧官以次進階。自太祖及興宗垂二百年,羣牧之盛如一日。天祚初年,馬猶有數萬羣,每羣不下千匹。祖宗舊制,常選南征馬數萬疋,牧於雄、霸、清、滄間,以備燕、雲緩急;複選數萬,給四時遊畋;餘則分地以牧。法至善也。至末年,累與金戰,番漢戰馬損十六七,雖增價數倍,竟無所買,乃冒法買官馬從軍。諸羣牧私賣日多,畋獵亦不足用,遂爲金所敗。棄衆播遷,以訖於亡。松漠以北舊馬,皆爲大石林牙所有。   遼之食貨其可見者如是耳。至於鄰國歲幣,諸屬國歲貢土宜,雖累朝軍國經費多所仰給,然非本國所出,況名數已見《本紀》,茲不復載。   夫冀北宜馬,海濱宜鹽,無以議爲。遼地半沙磧,三時多寒,春秋耕穫及其時,黍稌高下因其地,蓋不得與中土同矣。然而遼自初年,農谷充羨,振飢恤難,用不少靳,旁及鄰國,沛然有餘,果何道而致其利歟?此無他,勸課得人,規措有法故也。世之論錢幣者,恆患其重滯之難致,鼓鑄之弗給也,於是楮幣權宜之法興焉。西北之通舟楫,比之東南,十才一二。遼之方盛,貨泉流衍,國用以殷,給戍賞徵,賜與億萬,未聞有所謂楮幣也,又何道而致其便歟?此無他,舊儲新鑄,並聽民用故也。孟子曰:“周於利者,凶年不能殺。”人力苟至,一夫猶足以勝時災,況爲國乎!以是知善謀國者,有道以制天時、地利之宜,無往而不遂其志。食莫大於谷,貨莫大於錢,特志二者,以表遼初用事之臣,亦善裕其國者矣。

譯文:

食貨志下(翻譯成現代漢語)

徵收商稅的制度,最初是從太祖在炭山北面設立羊城,設立榷務來管理各地的市集交易開始的。太宗奪取燕地後,設立了南京,城北有市集,各地貨物堆積如山,朝廷命令有關部門徵收交易稅;其餘的四座京城以及其他商品交易頻繁的州縣,也都設立類似的榷務。東平郡城內設有看樓,將市集分爲南北兩區,中午時在北市交易,午時鐘聲敲響後(即午漏下)則轉到南市交易。雄州、高昌、渤海等地也設立了互市,用來與南宋、西北各部以及高麗進行貿易。因此女真族以金、絲綢、布匹、蜂蜜、蠟、藥材等物品,以及鐵器、靺鞨、於厥等部帶來的蛤珠、青鼠、貂鼠皮、膠魚皮、牛羊駝馬皮毛等,源源不斷地來遼地交換,道路往來不絕。聖宗統和初年,燕京留守司上奏說百姓生活困難、糧食短缺,請求免除居庸關的關稅,以便從山西地區購糧供應。又命令有關部門告誡各行宮,凡布帛尺寸短小、不符合標準的,不得在市場出售。第二年,皇帝下詔,由於南、北府市場人少,應號召本部各族,派出一百輛車前往集中交易。開闢奇峯路,以便與易州進行貿易。二十三年,振武軍和保州也設立了榷場。當時北院大王耶律室魯因俸祿中羊只供不應求,族人生活困難,請求用身體瘦弱的老羊和皮毛,與南宋的絹布交換,既方便了自己,也便利了國家。到了天祚帝時期,賦稅沉重,交易制度已逐漸破壞,國家財源日漸枯竭,百姓生活也日益困苦。

鹽政制度方面,太祖因爲所征服的漢人數量衆多,就在八部中另外設立一個漢人部,並將古漢城分出來專門管理。城位於炭山南面,有鹽池資源,是後魏時期的滑鹽縣所在地,八部都以此爲鹽源。後來太祖征討幽州、薊州歸來,駐紮在鶴剌濼時,下令從這裏取鹽供給軍隊。此後,濼地的鹽產量日益增多,朝廷上下都能得到供應。會同初年,太宗攻打晉國,晉國獻出十六州領土,其中包括瀛州、莫州,纔開始獲得河間煮海產鹽的便利,於是設立榷鹽院於香河縣,使得燕、雲地區北部一帶可以暫時使用滄鹽。當時產鹽的地方如渤海、鎮城、海陽、豐州、陽洛城、廣濟湖等地,由五京各地方計司分別負責管理。至於具體的鹽產數量和每年產量,已無法詳細考證。

採礦冶煉方面,開始於太祖統一室韋時,其地域出產銅、鐵、金、銀,當地民衆也擅長製造銅鐵器物。其中曷術部(“曷術”是契丹語“鐵”之意)特別擅長採礦,設立了三個冶煉場:柳溼河、三黜古斯、手山。神冊初年,太祖平定渤海,得到原渤海的廣州,原是渤海的鐵利府,改爲鐵利州,此地鐵礦豐富,因此在東平縣(原爲漢代襄平縣舊地)設立了三百戶採鍊鐵礦的工坊,所採之鐵按賦稅制度上繳。由於這些礦場大多位於國家東部,因此在東京設立戶部司,長春州設立錢帛司。太祖征伐幽州、薊州時,軍隊回師途中途經山麓,發現了銀礦和鐵礦,當即下令設立冶煉場。聖宗太平年間,在潢河以北的陰山和遼河源頭髮現了金、銀礦,於是興辦冶煉和採掘。此後一直到天祚帝時期,國家長期依靠這些資源維持財政收入。

錢幣鑄造制度,最初是古代撒剌的擔任夷離堇(地方軍事長官)時,因當地銅礦豐富,開始鑄造錢幣。太祖繼承並沿用此制,從而富國強兵,奠定了基業。太宗設置五名冶司太師,負責統管全國的錢幣與鐵器鑄造。後唐石敬瑭也曾向朝廷進獻邊境所積存的銅錢,以備軍費之用。景宗因舊錢不足,下令鑄造“乾亨新錢”,開始流通。聖宗鑿開大安山,挖出劉守光藏匿的舊錢,分散給各地方計司使用,並同時鑄造“太平錢”,新舊錢同時流通。從此,國家錢幣廣泛流通於各地。統和年間,朝廷從內庫調出錢款,賞賜給南京各軍府。開泰年間下令,對於貧困百姓,若有人典當了子女,可以按每日十文的價格計算,將典當的錢贖回,歸還給父母。每年春秋兩季,朝廷用官方的錢款宴請將士,數量非常繁多,以至於東京鑄造錢幣發展到清寧年間纔開始使用新的錢幣。當時,朝廷下令禁止各路地區私自買賣銅鐵,以防民間私鑄,也禁止銅鐵運往回鶻,禁令極其嚴格。道宗時期,錢幣分爲四類:鹹雍、大康、大安、壽隆,均因皇帝改元而更名,但錢幣的重量和質量也無明確記錄。朝廷曾下令楊遵勖追繳戶部欠繳的舊錢,共收得四十餘萬貫,授予他樞密直學士之職;劉伸任戶部使,每年獲得盈餘錢三十萬貫,因而升任南院樞密使。每逢遭遇自然災害,朝廷都會用錢賑濟受災的百姓,以及各個宮室、邊境軍營的軍戶。雖然當時並未出現“錢堆得像朽木一樣難以稱量”的局面,但已可稱得上是富裕了。到了末年,國家開支浩繁,鑄造錢幣仍保持原狀,但國庫仍無法滿足需求。朝廷雖曾接受海雲佛寺捐贈的千萬貫錢,但並未拒絕,很快又下令禁止百姓的錢幣出境。天祚帝時代,又鑄造“乾統”“天慶”兩種新錢,但此時朝廷上下都陷入困境,國庫空空如也。

起初,太祖任迭烈府夷離堇時,吸取前朝遙輦氏政權軟弱的教訓,於是安撫各部,明確賞罰制度,不隨意發動戰爭,順應百姓利益,使畜牧業蓬勃發展,國家上下生活富足。即位後,征伐河東,佔領代北地區的郡縣,獲得牛、羊、駱駝、馬十餘萬匹。樞密使耶律斜軫討伐女真部時,又收復馬匹二十餘萬匹,將它們分配到水草豐美的地方放牧,幾年間馬匹數量增長無算。當時雖對富戶的馬匹進行了清查,但並未過度徵繳,更未減損給“大鶻”“小鶻”等軍馬的配額,這顯示出當時畜牧業管理有章可循。鹹雍五年,蕭陶隗任馬羣太保,上書指出,羣牧制度名存實亡,上下虛報,建議清查實際數量,建立正式的馬匹戶籍。此後,東丹國每年進貢一千匹,女真部一萬匹,直不古等國一萬匹,阻卜、吾獨婉、惕德各二萬匹,西夏和室韋各三百匹,越裏篤、剖阿里、奧裏米、蒲奴裏、鐵驪等諸部各三百匹。同時還下令禁止朔州一帶的羊馬進入宋朝,禁止吐渾、党項部的馬匹賣給西夏。因此羣牧制度日益興旺,馬匹數量達到一百多萬匹,各地方牧官也按貢獻逐級升官。從太祖到興宗,歷經兩百多年,羣牧盛況始終如一。天祚初年,馬匹還擁有數萬羣,每羣不少於千匹。祖宗制定的舊制是,常從南邊徵調數萬匹馬,安置在雄州、霸州、清州、滄州之間,以防燕雲地區緊急時軍需不足;又選調數萬匹供四時遊獵之用;其餘的則分給各地放牧。這套制度是極爲完善的。但到了末期,頻繁與金國作戰,番漢軍隊損失了約六成馬匹,即便加倍加價也無力購買新馬,只能冒險違反規定,買官馬充當軍隊裝備。各牧區私賣馬匹行爲日益嚴重,遊獵所需馬匹也嚴重不足,最終導致被金國擊敗,兵敗如山倒,最終亡國。原先松漠以北的馬匹,最終都歸於大石林牙所有。

遼國的經濟狀況大致如此。至於鄰國每年的貢品、屬地各部的進獻,這裏雖未詳述,但也足以體現其重要性。食物最重要的莫過於穀物,商品交易中最關鍵的是貨幣。本文專論這兩項,正是爲了表明遼初執政大臣善於經營國家經濟,能有效保障國家富足。這也是對當時理財之臣的肯定。通過治理糧食和貨幣,才能真正實現國家的強盛。故特此記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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