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十三·本紀第十三
譯文:
英宗,名曙,是濮安懿王允讓的第十三個兒子,母親是仙遊縣君任氏。明道元年正月三日,出生於宣平坊的家中。當初,濮王做了一個夢,看到兩條龍和太陽一起墜落,用衣服承接下來。等皇帝出生時,整個房間都閃耀着紅色光芒,有人還看到黃龍在光芒中游動。四歲的時候,仁宗將他接到宮中撫養。寶元二年,豫王出生後,纔回到濮邸。英宗天性非常孝順,喜愛讀書,從不沉迷於遊嬉懶散,衣食住行都十分簡樸,像一個讀書人一樣。每次見到老師,都會說:“老師,您敢不按禮節對待嗎?”當時,吳王宮裏的教授吳充上呈《宗室六箴》,仁宗將這份勸誡交給了宗正部門,英宗便將其抄寫在屏風上,作爲自己修身的警示。景祐三年,被賜名宗實,擔任左監門衛率府副率,後逐步升任右羽林軍大將軍、宜州刺史。皇祐二年,出任右衛大將軍、嶽州團練使。在嘉祐年間,宰相韓琦等人請求爲皇室選定繼承人,仁宗說:“宗室中已有賢能之人可以託付,你們不必憂慮。”當時英宗正爲濮王守喪。嘉祐六年十月辛卯,被重新任命爲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但他以守喪未期爲由堅決推辭。上奏四次,才被批准。守喪結束,又恢復原職,再次推辭。七年八月,被允許辭去宗正職務,又恢復爲嶽州團練使。戊寅年被立爲皇子;癸未年改名爲曙。英宗聽到詔令後稱病,更加堅決地推辭。朝廷派遣同判大宗正事安國公從古等人前往勸說,最終將他從臥房喚醒,帶入宮中。甲辰日,前往清居殿見駕。從此開始,每日朝見兩次,有時甚至進入宮中侍奉。九月,升任齊州防禦使、鉅鹿郡公。
八年,仁宗駕崩。夏四月壬申日,皇后根據遺詔,命英宗繼承皇位。百官入宮,皆哭盡哀。韓琦宣讀遺詔。英宗在東楹殿接見百官。癸酉日,宣佈大赦,賜予百官爵位一級,對軍隊優厚賞賜,與乾興年間相同。派王道恭前往契丹通報哀訊。英宗希望守喪三年,請求韓琦暫代冢宰職務,但宰相們反對,於是作罷。乙亥日,英宗身體不適。派韓贄等人前往契丹通報即位消息。丙子日,尊皇后爲皇太后。己卯日,下詔請皇太后一同參政。壬午日,皇太后登上小殿垂簾聽政,由宰相奏事。乙酉日,製作了“受命寶”。丁亥日,任命皇子右千牛衛將軍仲鍼爲安州觀察使、光國公。自七年八月庚辰日起,火星不見,朝廷命宰相舉行祈福儀式,到這月己丑日才重新出現於東方。庚子日,立京兆郡君高氏爲皇后。五月戊午日,任命富弼爲樞密使。戊辰日,首次親自主持延和殿朝會。由於身體尚未康復,下令宰相爲天地、宗廟、社稷及寺廟道觀祈福,又前往名山大川祈求神明庇佑。六月辛卯日,契丹派遣蕭福延等人來祭奠弔唁。
秋季七月壬子日,首次親臨紫宸殿。自六月癸酉日起,英宗未曾上殿,到這時才重新見百官。癸亥日,歲星白天出現。乙丑日,數百顆星辰向西流動。戊辰日,百官請求在南郊爲仁宗上諡號。八月癸巳日,將生日定爲“壽聖節”。
九月辛亥日,任命光國公仲鍼爲忠武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陽郡王,並改名爲頊。戊午日,將仁宗的諡號冊文送往福寧殿。冬十月甲午日,將仁宗安葬於永昭陵。十一月丙午日,將其靈柩歸葬於太廟。當天大風瀰漫,天氣昏暗。己酉日,減少東西兩京的罪犯一等,免除山陵工程人員及其沿途百姓的田賦。辛亥日,契丹派遣蕭素等人前來祝賀即位。
十二月己巳日,首次親臨邇英閣,召見侍臣講解經史。乙亥日,淮陽郡王頊開始入閣學習。這一年,于闐和西南各少數民族前來進貢。
治平元年春正月丁酉日,改元爲“治平”。戊戌日,太白星白天出現。己亥日,壽聖節,百官及契丹使者在紫宸殿首次獻壽。甲寅日,賞賜知唐州趙尚寬因修建溝渠、疏通水道、增加戶口的功績,升官一級,並賜錢二十萬。
三月壬寅日,下令修繕秦悼王的墳墓,設立守護官員。戊午日,複查囚犯案件。辛酉日,發生泥雨。
夏季四月癸未日,釋放宮女一百三十五人。甲午日,祈求降雨於相國天清寺和醴泉觀。賜給各軍不同數額的錢財。
五月己亥日,疏通二股河。戊申日,皇太后歸還權力,開始親政。庚戌日,首次親自前往前後宮殿。壬子日,下詔:“皇太后所下的旨意,出入儀仗隊伍如章獻太后當年一樣。若有需要,內侍記錄後交由有關部門覆核,直接執行。”丙辰日,給皇太后宮殿命名爲“慈壽”。己未日,火星侵犯太微垣上的“上將”星。壬戌日,英宗因病痊癒,下令宰相向天地、宗廟、社稷及各宮觀祈福。
閏月戊辰日,輔佐大臣進爵一級。
六月己亥日,任命淮陽郡王頊爲潁王,祁國公顥爲保寧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東陽郡王,鄠國公頵爲左衛上將軍。增加宗室子弟的教授職位。丁未日,增設一名同知大宗正事。辛亥日,修建睦親、廣親宅。辛酉日,太白星白天出現。壬戌日,歲星白天出現。
八月甲辰日,追封周世宗後裔。甲寅日,太白星進入太微垣。乙卯日,派兵部員外郎呂誨等人四人出使契丹,賀太后生日和新年;派刑部郎中章岷等人四人出使契丹,賀契丹君主生日和新年。丙辰日,內侍都知任守忠因違法被貶爲保信軍節度副使,安置在蘄州。丁巳日,撥出三萬石官糧賑濟宿州、亳州因水災受難的百姓。
九月丁卯日,恢復武舉制度。庚午日,下詔命令夏國精挑細選使者,告誡他們不得違背禮法制度。
冬季十月丙申日,下詔讓朝廷內外官員和地方監司推薦品行端正、政績顯赫、可提拔爲官員的兩人。
十一月乙亥日,對陝西每戶徵調一人,作爲義勇軍,共徵集十三萬八千四百六十五人,每人賜錢兩千。諫官司馬光多次上疏勸諫,未被採納。戊寅日,恢復內侍收養子的制度。十二月乙巳日,下起泥雨。丙辰日,契丹派遣耶律烈等人祝賀壽聖節,蕭禧等人祝賀次年的新年。這一年,京城及宋、亳、陳、許、汝、蔡、唐、潁、曹、濮、濟、單、濠、泗、廬、壽、楚、杭、宣、洪、鄂、施、渝州、光化、高郵等多處發生洪水,派遣使者巡視,疏通河道、賑濟災民,並免除賦稅。西蕃的瞎氈子瞎欺率部歸附。
第二年春正月甲戌日,賑災於蔡州。
二月甲辰日,發生大風,白天昏暗。丁未日,複查囚犯。當月,賜予禮部科舉及第的進士、明經等科共三百六十一人。
三月己巳日,頒行《明天曆》。
夏季四月戊戌日,下詔討論如何尊奉濮安懿王的典儀。辛丑日,下詔讓各地監司、知州每年推薦官員,禁止空佔名額。丙午日,將仁宗的御容供奉於景靈宮。丁未日,西方出現白氣。
五月癸亥日,下詔以考覈實績爲標準激勵官員。丙子日,下詔今後皇子及宗室中地位低的宗親,不再授以“檢校”“師”“傅”等官職。乙酉日,下詔規定宗室封王子孫可以繼承爵位。
六月壬辰日,複查囚犯。己酉日,下詔由尚書省召集三省、御史臺共同商議尊奉濮安懿王的典禮。甲寅日,取消尚書省集議,要求有關部門廣泛查閱典故,務求合乎經典。下詔派遣官員與契丹商定邊界。
秋季七月癸亥日,罷免富弼。丙寅日,下詔減少皇帝的車馬服飾。丙子日,釋放宮女一百八十人。丁丑日,太白星白天出現。己卯日,羣臣五次請求加尊號,均被拒絕。庚辰日,張昪被罷免,任命文彥博爲樞密使。
八月庚寅日,京城大雨成災。癸巳日,賜給受災各軍糧食,派遣官員查明水災中死亡的軍民共一千五百八十人,給予其家屬錢款,併爲無主屍體進行安葬和祭祀。乙未日,因發生水災,下詔要求皇帝自省並提出整改建議。起初,學士起草詔書說:“執政大臣,應警惕天象變化。”英宗在後面批註:“此次水災應作爲對我個人德行的警示,可改爲‘協德交修’。”己亥日,因水災,下令停辦宴會。壬子日,派遣工部郎中蔡抗等人出使契丹慶祝生日,侍御史趙鼎等人出使祝賀新年。乙卯日,減少皇帝祭服的規格。丙辰日,在陝西設立“壯城兵”。
九月壬戌日,因持續降雨,停止大型宴席。己巳日,下詔以災異和風俗問題策問舉人。壬午日,太白星侵犯南斗。乙酉日,因久雨,派遣使者前往名山大川祈雨。
冬季十月乙巳日,出現樹木結冰。
十一月庚午日,前往景靈宮祭祀。辛未日,祭祀太廟。壬申日,前往南郊舉行大典,實行大赦。冊封皇太后、立皇后。將齊州改爲興德軍節度。辛巳日,對百官加恩。十二月辛亥日,太白星白天出現。這一年,蔣、波、繡、雲、龍等州前來進貢。
三年春正月丙辰日,契丹派遣耶律仲達等人來祝賀新年的到來。戊午日,契丹派遣蕭惟輔等人來祝賀壽聖節。丙寅日,前往降聖院,謁見神御殿。癸酉日,契丹更改國號爲“遼”。己卯日,溫州發生火災,燒燬民房一萬四千間,死亡五千人。丁丑日,皇太后下詔書給中書省:“尊奉濮安懿王的禮儀應如前代舊例,王夫人王氏、韓氏、任氏,皇帝可以稱爲親人。尊濮安懿王爲皇帝,王夫人爲皇后。”詔令遵從皇太后的旨意。將濮王墓地改設爲園,設立守衛官,立即在園中建立廟宇,由王子孫輩主持祭祀,如皇太后的旨意。辛巳日,下詔臣民避諱濮安懿王的名字,將王子宗懿封爲濮國公。壬午日,罷免御史呂誨、範純仁、呂大防。
二月乙酉日,出現白虹穿過太陽。
三月庚申日,彗星清晨出現於“室”星區。辛酉日,罷免諫官傅堯俞、御史趙鼎、趙瞻。戊辰日,英宗親自複查囚犯。庚午日,因出現彗星,退居正殿,減膳。辛未日,發佈罷免呂誨等人的詔令。癸酉日,因災異自省,下令各地轉運使調查訴訟、徭役問題及百姓疾苦,及時上報。辛巳日,彗星清晨出現在“昴”星團,與太白星大小相當,長五丈。壬午日,彗星出現在“畢”星宿,形如盈月。
夏季四月丙午日,下詔各地官員檢查轄區內迷信活動、不合法祭祀及殺害平民、不服管教者,一律嚴懲不赦。
五月甲子日,廢除知雜御史、觀察使以上官職每年推薦舉人的制度。乙丑日,彗星進入張宿後消失。戊辰日,對宰相說:“我希望能與你們每天探討治國之道,凡中書省有固定事務,應交由有關部門執行。”六月己酉日,複查囚犯。
秋季七月乙丑日,晉升濮王及其魯王的子孫爵位一級。
八月庚子日,派遣傅卞等人祝賀遼主生日,張師顏等人祝賀新年。
九月壬子日初一,發生日食。癸亥日,確定待制、諫官、朝官少卿郎中等官職的升遷和補缺年限制度。庚辰日,禁止妃嬪、公主以下身份的人推薦自己親屬的丈夫。
冬季十月壬午日朔日,將仙遊縣君任氏的墳地劃爲園地。乙酉日,下詔每兩天親臨邇英閣。丁亥日,下詔禮部每三年舉行一次科舉。甲午日,下詔宰相、參知政事各推薦五位品行端正、有才能的人,可試任館職。
十一月戊午日,英宗身體不適,於大慶殿舉行祈禱儀式。己未日,宰相開始奏事。辛酉日,全國死刑犯一律減罪一等,流放以下的犯人全部釋放。十二月乙未日,宰相在天地、宗廟、社稷前祈禱。壬寅日,立潁王頊爲皇太子。癸卯日,實行大赦。賜予文武官員的子女,如果其父已故,可晉升一級勳官。契丹派遣蕭靖等人祝賀新年和壽聖節。這一年,派遣使者以契丹違約、屢次侵擾爲由責問夏國,並要求夏國認錯、贈送方物以謝罪。
四年春正月庚戌日,羣臣上尊號爲“體乾膺歷文武聖孝皇帝”。全國囚犯罪名降低一級,徒刑以下全部釋放。大風瀰漫,天色昏暗。辛亥日,免除京城積欠的賦稅。丁巳日,英宗在福寧殿去世,享年三十六歲。諡號爲“憲文肅武宣孝皇帝”,廟號英宗。英宗居住在睦親宅,孝德廣爲人知。濮安懿王去世後,他將自己所佩戴的衣物和器物分賜給諸子,自己所得的全部送給王府舊人,待他們安葬後才離開。宗室中有借用金帶但用銅帶歸還的,主管官員上報,英宗說:“這纔是我真正的帶子。”並接受。下令宮中侍從出售犀帶,價格三十萬錢,帶子丟失後也不追究。當初推辭皇子之位時,請求潭王宮教授周孟陽撰寫奏章,孟陽提出勸誡,英宗當即表示感謝並接受。奏章遞上十餘次,仍不答應,才被正式召見,告誡守舍人說:“小心守護我的居所,若上面有嫡子繼位,我就要回去了。”成爲皇子後,他安靜謹慎,不圖權謀,但天下人都暗中知道他有聖德。即位後,每次命近臣任職,都以官職而非姓名相稱,大臣們私下議論時,他回答說:“我雖然在宮中命小臣,也從沒用過姓名。”一日對神宗說:“國家舊制,士大夫之子娶皇室女兒,都需升輩以避舅姑之尊,這非常不合禮義。我曾多次思考此事,寢食難安,豈能因富貴而屈從人倫長幼的順序?可下詔讓有關部門廢除此制。”但當時他身患疾病,未能實現,神宗後來將此事告知天下。
贊曰:古人說:“天命所歸,人無法違抗。”這話真不假!英宗以明智的才智,承襲帝位,內心堅定地推辭,彷彿要終身不就,最終還是登上了皇位,這難道不是天命嗎?他執政期間,臣下奏事,必定詢問朝廷舊制與古代治理的適宜方式,每一次裁決,都超出羣臣的意料。雖然因病體虛弱,未能有大的作爲,但若讓百代之後的人敬仰他的高風亮節,讚美他的至德至善,那是多麼盛大啊!隋朝的晉王楊廣、唐朝的魏王李泰,覬覦皇位,強行奪嫡,最終引發禍端,真該深思!真該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