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五代史》•卷六十三(唐書)·列傳十五

張全義,字國維,濮州臨濮人。初名居言,賜名全義,梁祖改爲宗奭;莊宗定河南,複名全義。祖璉,父誠,世爲田農。全義爲縣嗇夫,嘗爲令所辱。乾符末,黃巢起冤句,全義亡命入巢軍。巢入長安,以全義爲吏部尚書,充水運使。巢敗,依諸葛爽於河陽,累遷至裨校,屢有戰功,爽表爲澤州刺史。光啓初,爽卒,其子仲方爲留後。部將劉經與李罕之爭據洛陽,罕之敗經於聖善寺,乘勝欲攻河陽,營於洛口。經遣全義拒之,全義乃與罕之同盟結義,返攻經於河陽,爲經所敗,收合餘衆,與罕之據懷州,乞師於武皇。武皇遣澤州刺史安金俊助之,進攻河陽,劉經、仲方委城奔汴,罕之遂自領河陽,表全義爲河南尹。   全義性勤儉,善撫軍民,雖賊寇充斥,而勸耕務農,由是倉儲殷積。罕之貪暴不法,軍中乏食,每取給於全義。二人初相得甚歡,而至是求取無厭,動加凌轢,全義苦之。文德元年四月,罕之出軍寇晉、絳,全義乘其無備,潛兵襲取河陽,全義乃兼領河陽節度。罕之求援於武皇,武皇復遣兵攻敗河陽,會汴人救至而退。梁祖以丁會守河陽,全義復爲河南尹、檢校司空。全義感梁祖援助之恩,自是依附,皆從其制。   初,蔡賊孫儒、諸葛爽爭據洛陽,迭相攻伐,七八年間,都城灰燼,滿目荊榛。全義初至,惟與部下聚居故市,井邑窮民,不滿百戶。全義善於撫納,課部人披榛種藝,且耕且戰,以粟易牛,歲滋墾闢,招復流散,待之如子。每農祥勸耕之始,全義必自立畎畝,餉以酒食,政寬事簡,吏不敢欺。數年之間,京畿無閒田,編戶五六萬。乃築壘於故市,建置府署,以防外寇。   梁祖迫昭宗東遷,命全義繕治洛陽宮城,累年方集。昭宗至洛陽,梁祖將圖禪代,慮全義心有異同,乃以判官韋震爲河南尹,遂移全義爲天平軍節度使、守中書令、東平王。其年八月,昭宗遇弒,輝王即位。十月,復以全義爲河南尹,兼忠武軍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梁祖建號,以全義兼河陽節度使,封魏王。開平二年,冊拜太保、兼陝虢節度使、河陽尹。四年,冊拜太傅、河南尹、判六軍,兼鄭、滑等州節度使。乾化元年,冊拜太師。二年,朱友珪篡逆,以全義爲守太尉、河南尹、宋亳節度使兼國計使。梁末帝嗣位於汴,以全義爲洛京留守,兼鎮河陽。未幾,授天下兵馬副元帥。   末帝季年,趙、張用事,段凝爲北面招討使,驟居諸將之右。全義知其不可,遣使啓梁末帝曰:“老臣受先朝重顧,蒙陛下委以副元帥之名。臣雖遲暮,尚可董軍,請付北面兵柄,庶分宵旰。段凝晚進,德未服人,恐人情不和,敗亂國政。”不聽。全義託朱氏垂三十年,梁祖末年,猜忌宿將,欲害全義者數四,全義單身曲事,悉以家財貢奉。洎梁祖河朔喪師之後,月獻鎧馬,以補其軍;又以服勤盡瘁,無以加諸,故竟免於禍。全義妻儲氏,明敏有才略。梁祖自柏鄉失律後,連年親征河朔,心疑全義,或左右讒間,儲氏每入宮,委曲伸理。有時怒不可測,急召全義,儲氏謁見梁祖,厲聲言曰:“宗奭種田叟耳,三十餘年,洛城四面,開荒劚棘,招聚軍賦,資陛下創業。今年齒衰朽,指景待盡,而大家疑之,何也?”梁祖遽笑而謂曰:“我無噁心,嫗勿多言。”   莊宗平梁,全義自洛赴覲,泥首待罪。莊宗撫慰久之,以其年老,令人掖而升殿,宴賜盡歡,詔皇子繼岌、皇弟存紀等皆兄事之。先是,天祐十五年,梁末帝自汴趨洛,將祀於圓丘。時王師攻下楊劉,徇地曹、濮,梁末帝懼,急歸於汴,其禮不遂,然其法物鹹在。至是,全義乃奏曰:“請陛下便幸洛陽,臣已有郊禮之備。”翌日,制以全義復爲尚書令、魏王、河南尹。明年二月,郊禋禮畢,以全義爲守太尉中書令、河南尹,改封齊王,兼領河陽。先是,朱梁時供御所費,皆出河南府,其後孔謙侵削其權,中官各領內司使務,或豪奪其田園居第,全義乃悉錄進納。四年,落河南尹,授忠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尚書令。會趙在禮據魏州,都軍進討無功。時明宗已爲羣小間諜,端居私第。全義以臥疾聞變,憂懼不食,薨於洛陽私第,時年七十五。天成初,冊贈太師,諡曰忠肅。   全義歷守太師、太傅、太尉、中書令,封王,邑萬三千戶。凡領方鎮洛、鄆、陝、滑、宋,三蒞河陽,再領許州,內外官曆二十九任,尹正河、洛,凡四十年,位極人臣,善保終吉者,蓋一人而已。全義樸厚大度,敦本務實,起戰士而忘功名,尊儒業而樂善道。家非士族,而獎愛衣冠,開幕府闢士,必求望實,屬邑補奏,不任吏人。位極王公,不衣羅綺,心奉釋、老,而不溺左道。如是數者,人以爲難。自莊宗至洛陽,趨向者皆由徑以希恩寵,全義不改素履,盡誠而已。言事者以梁祖爲我世讎,宜斫棺燔柩,全義獨上章申理,議者嘉之。   劉皇后嘗從莊宗幸其第,奏雲:“妾孩幼遇亂,失父母,欲拜全義爲義父。”許之。全義稽首奏曰:“皇后萬國之母儀,古今未有此事,臣無地自處。”莊宗敦逼再三,不獲已,乃受劉後之拜。既非所願,君子不以爲非。然全義少長軍中,立性樸滯,凡百姓有詞訟,以先訴者爲得理,以是人多枉濫,爲時所非。又嘗怒河南縣令羅貫,因憑劉後譖於莊宗,俾貫非罪而死,露屍於府門,冤枉之聲,聞於遠近,斯亦良玉之微瑕也。   朱友謙,字德光,許州人,本名簡。祖巖,父琮,世爲陳、許小校。廣明之亂,簡去鄉里,事澠池鎮將柏夔爲部隸。嘗爲盜於石壕、三鄉之間,剽劫行旅。後事陝州節度使王珙,積勞至軍校。珙性嚴急,御下無恩,牙將李璠者,珙深所倚愛,小有違忤,暴加箠擊,璠陰銜之。光化元年,珙與弟河中節度使珂相持,干戈日尋,珙兵屢敗,部伍離心。二年六月,璠殺珙,歸附汴人,梁祖表璠爲陝州節度使。璠亦苛慘,軍情不葉,簡復攻璠,璠冒刃獲免,逃歸於汴。三年,梁祖表簡爲陝州留後。九月,天子授以旄鉞。車駕在鳳翔,梁祖往來,簡事之益謹,奏授平章事。天覆末,昭宗遷都洛陽,駐蹕於陝。時朝士經亂,簪裳不備,簡獻上百副,請給百官,朝容稍備。以迎奉功,遷檢校侍中。簡與梁祖同宗,乃陳情於梁祖曰:“僕位崇將相,比無勳勞,皆元帥令公生成之造也。願以微生灰粉爲效,乞以姓名,肩隨宗室。”梁祖深賞其心,乃名之爲友謙,編入屬籍,待遇同於己子。友謙亦盡心葉贊,功烈居多。   梁祖建號,移授河中節度使、檢校太尉,累拜中書令,封冀王。及朱友珪弒逆,友謙意不懌,雖勉奉僞命,中懷怏怏。友珪徵之,友謙辭以北面侵軼,謂賓友曰:“友珪是先帝假子,敢行大逆,餘位列維城,恩逾父子,論功校德,何讓伊人,詎以平生附託之恩,屈身於逆豎之手!”遂不奉命。其年八月,友珪遣大將牛存節、康懷英、韓勍攻之,友謙乞師於莊宗。莊宗親總軍赴援,與汴軍遇於平陽,大破之。因與友謙會於猗氏,友謙盛陳感慨,願敦盟約,莊宗歡甚。友謙乘醉鼾寢於帳中,莊宗熟視之,謂左右曰:“冀王真貴人也,但憾其臂短耳。”及梁末帝嗣位,以恩禮結其心;友謙亦遜辭稱藩,行其正朔。   天祐十七年,友謙襲取同州,以其子令德爲帥,請節鉞於梁,不獲。友謙即請之於莊宗,令幕客王正言以節旄賜之,梁將劉鄩、尹皓攻同州,友謙來告急,莊宗遣李嗣昭、李存審將兵赴之,敗汴軍於滑北,解圍而還。初,劉鄩兵至蒲中,倉儲匱乏,人心離貳,軍民將校,鹹欲歸梁。友謙諸子令錫等亦說其父曰:“晉王雖推心於我,然懸兵赴援,急維相應,寧我負人,擇福宜重。請納款於梁,候劉鄩兵退後,與晉王修好。”友謙曰:“晉王親赴予急,夜半秉燭戰賊,面爲盟誓,不負初心。昨聞吾告難,命將星行,助我資糧,分我衣屨,而欲翻覆背惠,所謂鄧祁侯雲‘人將不食吾餘’也。”及破梁軍,加守太尉、西平王。   同光元年,莊宗滅梁,友謙覲於洛陽。莊宗置宴饗勞,寵錫無算,親酌觴屬友謙曰:“成吾大業者,公之力也。”既歸藩,請割慈、隰二郡,依舊隸河中,不許,詔以絳州隸之。又請解縣兩池榷鹽,每額輸省課,許之。及郊禮畢,以友謙爲守太師、尚書令,進食邑至萬八千戶。三年,賜姓,名繼麟,編入屬籍,賜之鐵券,恕死罪。以其子令德爲遂州節度使,令錫爲許州節度使。一門三鎮,諸子爲刺史者六七人,將校剖竹者又五六人,恩寵之盛,時無與比。   莊宗季年,稍怠庶政,巷伯伶官,干預國事。時方面諸侯皆行賂遺,或求賂於繼麟,雖僶俛應奉,不滿其請。且曰:“河中土薄民貧,厚貺難辦。”由是羣小鹹怨,遂加誣構。郭崇韜討巴、蜀,徵師於河中,繼麟令其子令德率師赴之。伶官景進與其黨構曰:“昨王師初起,繼麟以爲討己,頗有拒命之意,若不除移,如國家有急,必爲後患。”郭崇韜既誅,宦官愈盛,遂構成其罪,謂莊宗曰:“崇韜強項於蜀,蓋與河中響應。”繼麟聞之懼,將赴京師,面訴其事。其部將曰:“王有大功於國,密邇京城,羣小流言,何足介意。端居奉職,讒邪自銷,不可輕行。”繼麟曰:“郭公功倍於我,尚爲人構陷,吾若得面天顏,自陳肝膈,則流言者獲罪矣。”四年正月,繼麟入覲。景進謂莊宗曰:“河中人有告變者,言繼麟與崇韜謀叛,聞崇韜死,又與李存乂構松逆,當斷不斷,禍不旋踵。”羣閹異口同辭,莊宗駭惑不能決。是月二十三日,授繼麟滑州節度使。是夜,令朱守殷以兵圍其第,擒之,誅於徽安門外;詔繼岌誅令德於遂州,王思同誅令錫於許州,命夏魯奇誅其族於河中。初,魯奇至,友謙妻張氏率其家屬二百餘口見魯奇曰:“請疏骨肉名字,無致他人橫死。”將刑,張氏持先賜鐵券授魯奇曰:“皇帝所賜也。”是時,百口塗地,冤酷之聲,行路流涕。   先是,河中衙城閽者夜見婦人數十,袨服靚妝,僕馬炫耀,自外馳騁,笑語趨衙城。閽者不知其故,不敢詰,至門排騎而入,既而扃鎖如故,復無人跡,乃知妖鬼也。又繼麟登逍遙樓,聞哭聲四合,詰日訊之,巷無喪者,隔歲乃族誅。及明宗即位,始下詔昭雪焉。   史臣曰:全義一逢亂世,十領名藩,而能免梁祖之雄猜,受莊宗之厚遇,雖由恭順,亦系貨財。《傳》所謂“貨以藩身”者,全義得之矣。友謙向背爲謀,二三其德,考其行事,亦匪純臣。然全族之誅,禍斯酷矣,得非鬼神害盈,而天道惡滿乎!

譯文:

張全義,字國維,是濮州臨濮人。他原名居言,後來被賜名爲全義,後梁皇帝改名爲宗奭;後唐莊宗平定河南時,又恢復了他的原名全義。

張全義的祖父叫璉,父親叫誠,祖輩父輩都是種地爲生的農民。張全義年輕時擔任縣裏的小官(嗇夫),曾因受縣令侮辱而心生不滿。乾符年間末期,黃巢在冤句起兵造反,張全義逃亡投奔黃巢軍隊。黃巢攻入長安後,任命張全義爲吏部尚書,負責水路運輸事務。黃巢失敗後,張全義投奔諸葛爽駐守河陽,多次升遷,做到副將,屢次立下戰功,諸葛爽上表推薦他擔任澤州刺史。

光啓初年,諸葛爽去世,其子諸葛仲方擔任留後。他的部將劉經與李罕之爭奪洛陽控制權,李罕之在聖善寺打敗劉經後,乘勝進攻河陽,軍營設在洛口。劉經派張全義去抵禦,張全義便與李罕之結盟結義,反過來在河陽攻打劉經,被劉經打敗後,收攏殘部退守,最終被李罕之收服。此後,他逐漸受到重用。

後來,張全義憑藉忠誠和機敏,在混亂的局勢中歷任多個重要職位,多次躲避權臣猜忌,最終得以保全自身,並受到後唐莊宗的厚待。

與此同時,朱友謙(原名朱簡)也是當時的重要軍閥。他早年在陝州節度使王珙手下任職,因王珙性格嚴厲、治下苛刻,被手下將領李璠憎恨。光化元年,王珙與弟弟王珂交戰,屢戰屢敗,軍心渙散。第二年六月,李璠殺死王珙,投靠後梁。李璠爲人殘暴,軍心不服,朱簡再次起兵攻打他,在危急中僥倖逃出,投奔後梁。

後梁朝廷任命朱簡爲陝州留後,不久又正式任命他爲節度使。當時,朝廷在鳳翔,後梁皇帝往來巡幸,朱簡對皇帝更加恭敬,請求授官,被任命爲平章事(宰相級官員)。天覆末年,昭宗遷都洛陽,駐紮在陝州,當時朝廷官員因戰亂而衣冠不整,朱簡便進獻上百套衣冠,請求補給百官,使朝廷儀制稍有恢復,因此升任檢校侍中。由於他與後梁皇帝是同宗,便向皇帝陳情說:“我雖然位高權重,但並未有顯著戰功,全靠您栽培扶持。願以一生忠心報答,請求讓我名字列入宗室,和您家人一樣待遇。”後梁皇帝十分欣賞他的忠心,便將他的名字改爲“友謙”,並讓他列入宗室,待遇如親生兒子一般。

後來,後梁建立,朱友謙被遷任河中節度使,累任中書令,封爲冀王。朱友珪篡位時,朱友謙內心不悅,雖然表面順從,內心卻頗有不滿。朱友珪徵召他,他以北方邊境有威脅爲由推辭,並對賓客說:“友珪是先帝的養子,竟然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我身爲邊防重臣,恩情勝過父子,論功行賞,何須計較?豈能因爲我早年追隨他,就屈身於一個篡逆之徒!”於是拒絕出兵。同年八月,朱友珪派大將牛存節、康懷英、韓勍進攻他,朱友謙向後唐莊宗求援。莊宗親自率軍救援,在平陽與後梁軍交戰,大敗敵軍。隨後在猗氏與朱友謙會面,朱友謙情緒激動,願與莊宗結盟,莊宗十分歡欣。但朱友謙在醉酒中打瞌睡,莊宗看着他,笑着對身邊人說:“冀王真是貴人啊,就可惜他胳膊短了一點。”

後梁滅亡後,朱友謙受後唐朝廷恩禮對待,也主動稱藩,承認後唐正統。天祐十七年,朱友謙攻下同州,任命其子朱令德爲統帥,向後梁請求任命節度使,未獲批准。他隨即向莊宗請求,莊宗派幕僚王正言賜予節度使名號。後梁將領劉鄩、尹皓進攻同州,朱友謙求援,莊宗派李嗣昭、李存審率軍前往救援,於滑北之戰大破後梁軍,解圍而歸。

起初,劉鄩軍隊到達蒲州後,軍中糧草匱乏,人心浮動,將領百姓都想要歸附後梁。朱友謙的兒子朱令錫等人勸父親說:“晉王雖然對我們心存善意,但軍隊遠道前來救援,急需我們支持,不如我們向後梁請降,等劉鄩軍隊撤退後再與晉王和好。”朱友謙回答:“晉王親率大軍在半夜點燈作戰,與我立下盟約,發誓不背叛,不辜負我。如今聽說我告急,立刻派遣將領星夜趕赴,分我衣糧,誓死相助,現在卻想背信棄義,這豈不是鄧祁侯所說‘人將不食吾餘’的教訓!”後來,打敗後梁軍後,朱友謙被加封爲守太尉、西平王。

同光元年,後唐莊宗滅後梁,朱友謙前往洛陽朝見。莊宗設宴款待,賞賜無數,親自舉杯對他說:“成事於我大業的,全靠你的力量!”之後,朱友謙請求割讓慈、隰二郡,歸入河中節度使轄區,莊宗未答應,反而命令將絳州劃歸河中。他又請求停止解縣兩池的鹽稅徵收,改爲按標準上繳賦稅,請求被批准。在舉行郊祀大典後,朱友謙被任命爲守太師、尚書令,食邑增至一萬八千戶。三年,莊宗賜他姓“繼”,名“繼麟”,列入宗室,賜予鐵券(免死文書),並授予其子朱令德爲遂州節度使,朱令錫爲許州節度使。一家三代擁有多處節度使職位,諸子中有六七人任刺史,將校中也有五六人分領職務,恩寵之盛,當時無人能比。

然而莊宗晚年逐漸懈怠政事,朝廷中宦官與寵臣干預朝政。當時各藩鎮都通過賄賂來獲取利益,朱繼麟也不例外,有人向他行賄,雖然他勉強應付,但始終無法滿足對方要求,並說:“河中土地貧瘠,百姓窮苦,難以拿出厚禮。”於是宦官集團都對他心生怨恨,開始構陷他。郭崇韜征討巴蜀時,徵調河中兵員,朱繼麟命令兒子朱令德率軍前往。宦官景進與一夥人說:“當初晉王起兵時,朱繼麟似乎有意抵抗,甚至有拒絕出兵之意,如果不除掉他,一旦國家有急事,他必成大患。”郭崇韜被殺後,宦官勢力更加囂張,便捏造罪名向莊宗進言說:“郭崇韜剛強不屈,與河中暗中呼應。”朱繼麟聽說後十分恐懼,準備前往朝廷面陳冤情。他的部將勸他說:“郭崇韜功績超過你,尚被構陷,你身爲近臣,忠心可鑑,何必輕舉妄動?只要安守本分,讒言自然消散。”朱繼麟說:“郭崇韜功勳遠勝於我,尚被陷害,我若能直接面見皇帝,說明自己的真心,那些流言就會被揭穿,罪人必受懲罰。”於是他在同光四年正月入朝。景進向莊宗說:“河中有人告發,說朱繼麟與郭崇韜密謀叛亂,聽說郭崇韜死後,又與李存乂暗中勾結謀逆,若不立即處置,後果將無法挽回。”衆人一致誣告,莊宗震驚不解。當月二十三日,朝廷任命朱繼麟爲滑州節度使。當晚,朱守殷率軍包圍朱繼麟府邸,將其逮捕並處死於徽安門外。同時,莊宗下令:讓繼岌在遂州處死朱令德,王思同在許州處死朱令錫,命夏魯奇在河中誅殺其家族。當初,夏魯奇到來時,朱友謙的妻子張氏帶領家族二百多人前來相見,請求將家人姓名登記,以免他們被無辜殺害。在行刑前,張氏捧出先帝賜予的鐵券交給夏魯奇說:“這是皇帝親自賜給我的,可保性命。”當時,整個家族遭難,慘絕人寰,路人都爲之落淚。

在此之前,河中府的守門人夜裏看到數十位婦人,穿着華貴,騎馬出遊,歡笑嬉鬧,飛馳進入府衙。守門人不知原因,不敢追問,等到她們進入後,又立刻把門關上,再無人出現,才知是鬼怪作祟。後來,朱繼麟登逍遙樓時,聽到四面傳來哭聲,詢問之下,發現街巷裏根本沒有喪事,直到幾年後,才族誅全家人。等到後唐明宗即位後,才下詔爲他們平反昭雪。

史官評論說:張全義一生身處亂世,十次擔任地方大領主,卻能避免後梁皇帝的猜忌,獲得後唐莊宗的信任,這固然出於恭順,但更離不開他個人的財富積累。正如《史記》所說:“用財物來保護自身安全”,張全義正是如此。朱友謙前後反覆,言行不一,雖有謀略,卻不是純粹忠誠的臣子。然而,最終家族被滅,禍事慘烈,或許真是天道懲罰驕滿之人的表現,也可能是鬼神警示盈滿之極者必遭災禍!(注:原文史論帶有歷史批判色彩,現代讀者可結合背景理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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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薛居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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