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綽
蘇綽,字令綽,武功人。魏侍中則之九世孫也。累世二千石。父協,武功郡守。綽少好學,博覽羣書,尤善算術。從兄讓爲汾州刺史,太祖餞於東都門外。臨別,謂讓曰:"卿家子弟之中,誰可任用者?"讓因薦綽。太祖乃召爲行臺郎中。在官歲餘,太祖未深知之。然諸曹疑事,皆詢於綽而後定。所行公文,綽又爲之條式。臺中鹹稱其能。後太祖與僕射周惠達論事,惠達不能對,請出外議之。乃召綽,告以其事,綽即爲量定。惠達入呈,太祖稱善,謂惠達曰:"誰與卿爲此議者?"惠達以綽對,因稱其有王佐之才。太祖曰:"吾亦聞之久矣。"尋除著作佐郎。
屬太祖與公卿往昆明池觀漁,行至城西漢故倉池,顧問左右,莫有知者。或曰:"蘇綽博物多通,請問之。"太祖乃召綽。具以狀對。太祖大悅,因問天地造化之始,歷代興亡之跡。綽既有口辯,應對如流。太祖益喜。乃與綽並馬徐行至池,竟不設網罟而還。遂留綽至夜,問以治道,太祖臥而聽之。綽於是指陳帝王之道,兼述申、韓之要。太祖乃起,整衣危坐,不覺膝之前席。語遂達曙,不厭。詰朝,謂周惠達曰:"蘇綽真奇士也,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臺左丞,參典機密。自是寵遇日隆。綽始制文案程式,朱出墨入,及計帳、戶籍之法。
大統三年,齊神武三道入寇,諸將鹹欲分兵御之,獨綽意與太祖同。遂併力拒竇泰,擒之於潼關。四年,加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封美陽縣子,邑三百戶。加通直散騎常侍,進爵爲伯,增邑二百戶。十年,授大行臺度支尚書,領著作,兼司農卿。
太祖方欲革易時政,務弘強國富民之道,故綽得盡其智能,贊成其事。減官員,置二長,並置屯田以資軍國。又爲六條詔書,奏施行之。
其一,先治心,曰:
凡今之方伯守令,皆受命天朝,出臨下國,論其尊貴,並古之諸侯也。是以前世帝王,每稱共治天下者,唯良宰守耳。明知百僚卿尹,雖各有所司,然其治民之本,莫若宰守之最重也。凡治民之禮,先當治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淨,則思慮妄生。思慮妄生,則見理不明。見理不明,則是非謬亂。是非謬亂,則一身不能自治,安能治民也!是以治民之要,在清心而已。夫所謂清心者,非不貪貨財之謂也,乃欲使心氣清和,志意端靜。心和志靜,則邪僻之慮,無因而作。邪僻不作,則凡所思念,無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臨其民,則彼下民孰不從化。是以稱治民之本,先在治心。
其次又在治身。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國之的也。表不正,不可求直影;的不明,不可責射中。今君身不能自治,而望治百姓,是猶曲表而求直影也;君行不能自修,而欲百姓修行者,是猶無的而責射中也。故爲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義,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禮讓,躬行廉平,躬行儉約,然後繼之以無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訓其民。是以其人畏而愛之,則而象之,不待家教日見而自興行矣。
其二,敦教化,曰:
天地之性,唯人爲貴。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異於木石,不同禽獸,故貴之耳。然性無常守,隨化而遷。化於敦樸者,則質直;化於澆僞者,則浮薄。浮薄者,則衰弊之風;質直者,則淳和之俗。衰弊則禍亂交興,淳和則天下自治。治亂興亡,無不皆由所化也。
然世道雕喪,已數百年。大亂滋甚,且二十歲。民不見德,唯兵革是聞;上無教化,惟刑罰是用。而中興始爾,大難未平,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凡百草創,率多權宜。致使禮讓弗興,風俗未改。比年稍登稔,徭賦差輕,衣食不切,則教化可修矣。凡諸牧守令長,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
夫化者,貴能扇之以淳風,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樸素。使百姓亹亹,中遷於善,邪僞之心,嗜慾之性,潛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化也。然後教之以孝悌,使民慈愛;教之以仁順,使民和睦;教之以禮義,使民敬讓。慈愛則不遺其親,和睦則無怨於人,敬讓則不競於物。三者既備,則王道成矣。此之謂教也。先王之所以移風易俗,還淳反素,垂拱而治天下以至太平者,莫不由此。此之謂要道也。
其三,盡地利,曰:
人生天地之間,以衣食爲命。食不足則飢,衣不足則寒。飢寒切體,而欲使民興行禮讓者,此猶逆坂走丸,勢不可得也。是以古之聖王,知其若此,故先足其衣食,然後教化隨之。夫衣食所以足者,在於地利盡。地利所以盡者,由於勸課有方。主此教者,在乎牧守令長而已。民者冥也,智不自周,必待勸教,然後盡其力。諸州郡縣,每至歲首,必戒敕部民,無問少長,但能操持農器者,皆令就田,墾發以時,勿失其所。及布種既訖,嘉苗須理。麥秋在野,蠶停於室,若此之時,皆宜少長悉力,男女並功,若援溺、救火、寇盜之將至。然後可使農夫不廢其業,蠶婦得就其功。其有遊手怠惰,早歸晚出,好逸惡勞,不勤事業者,則正長牒名郡縣,守令隨事加罰,罪一勸百。此則明宰之教也。
夫百畝之田,必春耕之,夏種之,秋收之,然後冬食之。此三時者,農之要也。若失其一時,則谷不可得而食。故先王之戒曰:"一夫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飢者;一婦不織,天下必有受其寒者。"若此三時不務省事,而令民廢農者,是則絕民之命,驅以就死然。單劣之戶,及無牛之家,勸令有無相通,使得兼濟。三農之隙,及陰雨之暇,又當教民種桑、植果,藝其菜蔬,修其園圃,畜育雞豚,以備生生之資,以供養老之具。
夫爲政不欲過碎,碎則民煩;勸課亦不容太簡,簡則民怠。善爲政者,必消息時宜而適煩簡之中。故《詩》曰:"不剛不柔,佈政優優,百祿是求。"如不能爾,則必陷於刑辟矣。
其四,擢賢良,曰:
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必立君以治之。人君不能獨治,故必置臣以佐之。上至帝王,下及郡國,置臣得賢則治,失賢則亂,此乃自然之理,百王不能易也。
今刺史守令,悉有僚吏,皆佐治之人也。刺史府官則命於天朝,其州吏以下,並牧守自置。自昔以來,州郡大吏,但取門資,多不擇賢良;末曹小吏,唯試刀筆,並不問志行。夫門資者,乃先世之爵祿,無妨子孫之愚瞽;刀筆者,乃身外之末材,不廢性行之澆僞。若門資之中而行賢良,是則策騏驥而取千里也;若門資之中而得愚瞽,是則土牛木馬,形似而用非,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筆之中而得志行,是則金相玉質,內外俱美,實爲人寶也;若刀筆之中而得澆僞,是則飾畫朽木,悅目一時,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選舉者,當不限資蔭,唯在得人。苟得其人,自可起廝養而爲卿相,伊尹、傅說是也,而況州郡之職乎。苟非其人,則丹朱、商均雖帝王之胤,不能守百里之封,而況於公卿之胄乎。由此而言,官人之道可見矣。
凡所求材藝者,爲其可以治民。若有材藝而以正直爲本者,必以其材而爲治也;若有材藝而以奸僞爲本者,將由其官而爲亂也,何治之可得乎。是故將求材藝,必先擇志行。其志行善者,則舉之;其志行不善者,則去之。而今擇人者多雲:"邦國無賢,莫知所舉"。此乃未之思也,非適理之論。所以然者,古人有言:明主聿興,不降佐於昊天;大人基命,不擢才於後土。常引一世之人,治一世之務。故殷、周不待稷、契之臣,魏、晉無假蕭、曹之佐。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豈有萬家之都,而云無士。但求之不勤,擇之不審,或用之不得其所,任之不盡其材,故云無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萬人之英曰雋。"今之智效一官,行聞一邦者,豈非近英雋之士也。但能勤而審察,去虛取實,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則民無多少,皆足治矣。孰雲無賢!
夫良玉未剖,與瓦石相類;名驥未馳,與駑馬相雜。及其剖而瑩之,馳而試之,玉石駑驥,然後始分。彼賢士之未用也,混於凡品,竟何以異。要任之以事業,責之以成務,方與彼庸流較然不同。昔呂望之屠釣,百里奚之飯牛,寧生之扣角,管夷吾之三敗,當此之時,悠悠之徒,豈謂其賢。及升王朝,登霸國,積數十年,功成事立,始識其奇士也。於是後世稱之,不容於口。彼瑰偉之材,不世之傑,尚不能以未遇之時,自異於凡品,況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後用,是千載無太公;必待夷吾而後任,是百世無夷吾。所以然者,士必從微而至著,功必積小以至大,豈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達也。若識此理,則賢可求,士可擇。得賢而任之,得士而使之,則天下之治,何向而不可成也。
然善官人者必先省其官。官省,則善人易充,善人易充,則事無不理;官煩,則必雜不善之人,雜不善之人,則政必有得失。故語曰:"官省則事省,事省則民清;官煩則事煩,事煩則民濁。"清濁之由,在於官之煩省。案今吏員,其數不少。昔民殷事廣,尚能克濟,況今戶口減耗,依員而置,猶以爲少。如聞在下州郡,尚有兼假,擾亂細民。甚爲無理。諸如此輩,悉宜罷黜,無得習常。非直州郡之官,宜須善人,爰至黨族閭里正長之職,皆當審擇,各得一鄉之選,以相監統。夫正長者,治民之基。基不傾者,上必安。
凡求賢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審者,必由任而試之,考而察之。起於居家,至於鄉黨,訪其所以,觀其所由,則人道明矣,賢與不肖別矣。率此以求,則庶無愆悔矣。
其五,恤獄訟,曰:
人受陰陽之氣以生,有情有性。性則爲善,情則爲惡。善惡既分,而賞罰隨焉。賞罰得中,則惡止而善勸;賞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民無所措手足,則怨叛之心生。是以先王重之,特加戒慎。夫戒慎者,欲使治獄之官,精心悉意,推究事源。先之以五聽,參之以證驗,妙睹情狀,窮鑑隱伏,使奸無所容,罪人必得。然後隨事加刑,輕重皆當,赦過矜愚,得情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禮律,無不曲盡人心,遠明大教,使獲罪者如歸。此則善之上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識,推理求情,時或難盡。唯當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務求曲直,念盡平當。聽察之理,必窮所見,然後栲訊以法,不苛不暴,有疑則從輕,未審不妄罰,隨事斷理,獄無停滯。此亦其次。若乃不以仁恕而肆其殘暴,同民木石,專任捶楚。巧詐者雖事彰而獲免,辭弱者乃無罪而被罰。有如此者,斯則下矣,非共治所寄。今之宰守,當勤於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條,則刑所不赦。
又當深思遠大,念存德教。先王之制曰:"與殺無辜,寧赦有罪;與其害善,寧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寧濫舍有罪,不謬害善人也。今之從政者則不然。深文巧劾,寧致善人於法,不免有罪於刑。所以然者,非皆好殺人也,但云爲吏寧酷,可免後患。此則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奸人也。夫人者,天地之貴物,一死不可復生。然楚毒之下,以痛自誣,不被申理,遂陷刑戮者,將恐往往而有。是以自古以來,設五聽三宥之法,著明慎庶獄之典,此皆愛民甚也。凡伐木殺草,田獵不順,尚違時令,而虧帝道;況刑罰不中,濫害善人,寧不傷天心、犯和氣也!天心傷,和氣損,而欲陰陽調適,四時順序,萬物阜安,蒼生悅樂者,不可得也。故語曰,一夫吁嗟,王道爲之傾覆,正謂此也。凡百宰守,可無慎乎。
若有深奸巨猾,傷化敗俗,悖亂人倫,不忠不孝,故爲背道者,殺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識此二途,則刑政盡矣。
其六,均賦役,曰:
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明先王必以財聚人,以仁守位。國而無財,位不可守。是故三五以來,皆有徵稅之法。雖輕重不同,而濟用一也。今逆寇未平,軍用資廣,雖未遑減省,以恤民瘼,然令平均,使下無匱。夫平均者,不捨豪強而徵貧弱,不縱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謂均也。故聖人曰:"蓋均無貧。"
然財貨之生,其功不易。織紝紡績,起於有漸,非旬日之間,所可造次。必須勸課,使預營理。絹鄉先事織紝,麻土早修紡績。先時而備,至時而輸,故王賦獲供,下民無困。如其不預勸戒,臨時迫切,復恐稽緩,以爲己過,捶撲交至,取辦目前。富商大賈,緣茲射利,有者從之貴買,無者與之舉息。輸稅之民,於是弊矣。
租稅之時,雖有大式,至於斟酌貧富,差次先後,皆事起於正長,而系之於守令。若斟酌得所,則政和而民悅;若檢理無方,則吏奸而民怨。又差發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貧弱者或重徭而遠戍,富強者或輕使而近防。守令用懷如此,不存恤民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
太祖甚重之,常置諸座右。又令百司習誦之。其牧守令長,非通六條及計帳者,不得居官。
自有晉之季,文章競爲浮華,遂成風俗。太祖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廟,羣臣畢至,乃命綽爲大誥,奏行之。其詞曰:
惟中興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鹹會於王庭。柱國泰洎羣公列將,罔不來朝。時乃大稽百憲,敷於庶邦,用綏我王度。皇帝曰:"昔堯命羲和,允釐百工。舜命九官,庶績鹹熙。武丁命說,克號高宗。時惟休哉,朕其欽若。格爾有位,胥暨我太祖之庭,朕將丕命女以厥官。"
六月丁巳,皇帝朝格於太廟,凡厥具僚,罔不在位。
皇帝若曰:"諮我元輔、羣公、列將、百辟、卿士、庶尹、御事,朕惟寅敷祖宗之靈命,稽於先王之典訓,以大誥於爾在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創我皇基。烈祖景宗,廓開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誕敷文德,龔惟武考,不隕其舊。自時厥後,陵夷之弊,用興大難於彼東丘,則我黎人,鹹墜塗炭。惟臺一人,纘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識攸濟。是用稽於帝典,揆於王廷,拯我民瘼。惟彼哲王,示我通訓,曰天生蒸民,罔克自乂,上帝降鑑睿聖,植元后以乂之。惟時元后弗克獨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羣吏以佐之。肆天之命闢,闢之命官,惟以恤民,弗惟逸念。闢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惟弼。上下一體,各勤攸司,茲用克臻於皇極。故其彝訓曰:’後克艱厥後,臣克艱厥臣,政乃乂。’今臺一人,膺天之嘏,既陟元后。股肱百辟又服我國家之命,罔不鹹守厥職。嗟夫,後弗艱厥後,臣弗艱厥臣,於政何弗斁,嗚呼艱哉!凡爾在位,其敬聽命。
皇帝若曰:"柱國,唯四海之不造,載繇二紀。天未絕我太祖列祖之命,用錫我以元輔。國家將墜,公惟棟樑。皇之弗極,公惟作相。百揆愆度,公惟大錄。公其允文允武,克明克乂,迪七德,敷九功,龕暴除亂,下綏我蒼生,旁施於九土。若伊之在商,周之有呂,說之相丁,用保我無疆之祚。"
皇帝若曰:"羣公、太宰、太尉、司徒、司空。惟公作朕鼎足,以弼乎朕躬。宰惟天官,克諧六職。尉惟司武,武在止戈。徒惟司衆,敬敷五教。空惟司土,利用厚生。惟時三事,若三階之在天;惟茲四輔,若四時之成歲。天工人其代諸。"
皇帝若曰:"列將,汝惟鷹揚,作朕爪牙,寇賊奸宄,蠻夷猾夏,汝徂徵,綏之以惠,董之以威。刑期於無刑,萬邦咸寧。俾八表之內,莫違朕命,時汝功。
皇帝若曰:"庶邦列闢,汝惟守土,作民父母。民惟不勝其飢,故先王重農;不勝其寒,故先王貴女功。民之不率於孝慈,則骨肉之恩薄;弗惇於禮讓,則爭奪之萌生。惟茲六物,實爲教本。嗚呼!爲上在寬,寬則民怠。齊之以禮,不剛不柔,稽極於道。"
皇帝若曰:"卿士、庶尹、凡百御事,王者惟歲,卿士惟月,庶尹惟日,御事惟時。歲月日時,罔易其度,百憲鹹貞,庶績其凝。嗚呼!惟若王官,陶均萬國,若天之有鬥,斟元氣,酌陰陽,弗失其和,蒼生永賴;悖其序,萬物以傷。時惟艱哉!"
皇帝若曰:"惟天地之道,一陰一陽;禮俗之變,一文一質。爰自三五,以迄於茲,匪惟相革,惟其救弊,匪惟相襲,惟其可久。惟我有魏,承乎周之末流,接秦漢遺弊,襲魏晉之華誕,五代澆風,因而未革,將以穆俗興化,庸可暨乎。嗟我公輔、庶僚、列侯,朕惟否德,其一心力,祗慎厥艱,克遵前王之丕顯休烈,弗敢怠荒。諮爾在位,亦協乎朕心,惇德允元,惟厥難是務。克捐厥華,即厥實,背厥僞,崇厥誠。勿愆勿忘,一乎三代之彝典,歸於道德仁義,用保我祖宗之丕命。荷天之休,克綏我萬方,永康我黎庶。戒之哉!戒之哉!朕言之不再。"
柱國泰洎庶僚百辟拜手稽首曰:"’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惟三五之王,率繇此道,用臻於刑措。自時厥後,歷千載而未聞。惟帝念功,將反叔世,逖致於雍。庸錫降丕命於我羣臣。博哉王言,非言之難,行之實難。罔不有初,鮮克有終。《商書》曰:’終始惟一,德乃日新。’惟帝敬厥始,慎厥終,以躋日新之德,則我羣臣,敢不夙夜對揚休哉。惟茲大誼,未光於四表,以邁種德,俾九域幽遐,鹹昭奉元后之明訓,率遷於道,永膺無疆之休。"
帝曰:"欽哉。"
自是之後,文筆皆依此體。
綽性儉素,不治產業,家無餘財。以海內未平,常以天下爲己任。博求賢俊,共弘治道,凡所薦達,皆至大官。太祖亦推心委任,而無間言。太祖或出遊,常預署空紙以授綽,若須有處分,則隨事施行,及還,啓知而已。綽嘗謂治國之道,當愛民如慈父,訓民如嚴師。每與公卿議論,自晝達夜,事無鉅細,若指諸掌。積思勞倦,遂成氣疾。十二年,卒於位,時年四十九。太祖痛惜之,哀動左右。及將葬,乃謂公卿等曰:"蘇尚書平生謙退,敦尚儉約。吾欲全其素志,便恐悠悠之徒,有所未達;如其厚加贈諡,又乖宿昔相知之道。進退惟谷,孤有疑焉。"尚書令史麻瑤越次而進曰:"昔晏子,齊之賢大夫,一狐裘三十年。及其死也,遺車一乘。齊侯不奪其志。綽既操履清白,謙挹自居,愚謂宜從儉約,以彰其美。"太祖稱善,因薦瑤於朝廷。及綽歸葬武功,唯載以布車一乘。太祖與羣公,皆步送出同州郭門外。太祖親於車後酹酒而言曰:"尚書平生爲事,妻子兄弟不知者,吾皆知之。惟爾知吾心,吾知爾意。方欲共定天下,不幸遂舍我去,奈何!"因舉聲慟哭,不覺失卮於手。至葬日,又遣使祭以太牢,太祖自爲其文。
綽又著《佛性論》、《七經論》,並行於世。明帝二年,以綽配享太祖廟庭。子威嗣。
威少有父風,襲爵美陽伯。娶晉公護女新興公主,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爵懷道縣公。建德初,稍遷御伯下大夫。大象末,開府儀同大將軍。
隋開皇初,以綽著名前代,乃下詔曰:"昔漢高欽無忌之義,魏武挹子幹之風,前代名賢,后王斯重。魏故度支尚書、美陽伯蘇綽,文雅政事,遺蹟可稱。展力前王;垂聲著績。宜開土宇,用旌善人。"於是追封邳國公,邑二千戶。
綽弟椿,字令欽。性廉慎,沉勇有決斷。正光中,關右賊亂,椿應募討之,授蕩寇將軍。累功遷奉朝請、厲威將軍、中散大夫,賜爵美陽子,加都督、持節、平西將軍、太中大夫。大統初,拜鎮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賜姓賀蘭氏。四年,出爲武都郡守。改授西夏州長史,除帥都督,行弘農郡事。
椿當官強濟,特爲太祖所知。十四年,置當州鄉帥,自非鄉望允當衆心,不得預焉。乃令驛追椿領鄉兵。其年,破盤頭氐有功,除散騎常侍,加大都督。十六年,徵隨郡,軍還,除武功郡守。既爲本邑,以清儉自居,小大之政,必盡忠恕。尋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爵爲侯。武成二年,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保定三年,卒。子植嗣。
史臣曰:《書》雲:"惟後非賢弗乂,惟賢非後罔食"。是以知人則哲,有國之所先;用之則行,爲下之常道。若乃庖廚、胥靡、種德、微管之臣,罕聞於世;黜魯、逐荊、抱關、執戟之士,無乏於時。斯固《典》、《謨》所以昭則,《風》、《雅》所以興刺也。誠能監前事之得喪,勞虛己於吐握,其知賢也必用,其授爵也勿疑,則舜、禹、湯、武之德可連衡矣,稷、契、伊、呂之流可比肩矣。太祖提劍而起,百度草創。施約法之制於競逐之辰,修治定之禮於鼎峙之日。終能斫雕爲樸,變奢從儉,風化既被,而下肅上尊;疆場屢擾,而內親外附。斯蓋蘇令綽之力也。名冠當時,慶流後嗣,宜哉。
《周書》 唐·令狐德等
蘇綽,字令綽,是武功人,是魏朝侍中則之的九世孫。他的家族世代擔任二千石級別的官職。他的父親蘇協曾擔任武功郡守。蘇綽年少時好學,廣泛閱讀各種書籍,尤其精通算術。他的從兄蘇讓擔任汾州刺史時,太祖在東都門外爲他送行。臨別時,太祖問蘇讓:“你們家中誰可以委以重任呢?”蘇讓便推薦了蘇綽。太祖於是召見蘇綽,任命他爲行臺郎中。任職一年多,太祖尚未完全瞭解他的才能,但各職能部門在處理疑難事務時,都向蘇綽徵詢意見後才作出決定。他所起草的公文,也制定了統一的格式和規範,臺中官員都稱讚他的能力。後來,太祖與僕射周惠達討論政事,周惠達無法回答,便請求外出商議。太祖便召見蘇綽,將問題告訴他,蘇綽馬上就提出了明確的對策。周惠達回去彙報後,太祖非常讚賞,問他:“是誰和你商議這件事的?”周惠達回答是蘇綽,於是太祖說:“我早就聽說過他有王佐之才。”隨即任命蘇綽爲著作佐郎。
有一次,太祖與公卿前往昆明池觀漁,行至城西的漢代舊糧倉池邊,詢問隨行人員,無人能回答。有人建議:“蘇綽博學多聞,不妨問他。”於是太祖召見蘇綽。蘇綽詳細解釋了情況,太祖非常高興,又問他天地形成的始末和歷代王朝興亡的規律。蘇綽口才敏捷,應對自如,太祖更加讚賞。於是兩人並肩騎馬緩緩走到池邊,最終沒有設網捕魚就返回了。太祖留蘇綽到夜間,詢問治國安邦之道。太祖坐着聽他講了整夜,聽得很入神,連膝頭都前傾了,一直聊到天亮,仍意猶未盡。第二天早晨,太祖對周惠達說:“蘇綽真是奇才,我正打算任用他來主持政事。”當即任命他爲大行臺左丞,參與機密要務。從此,蘇綽受到太祖的寵信和重用。他開始制定文書的格式和流程,建立了收支賬目制度,以及戶籍和賦稅制度。
大統三年,東魏的齊神武發動三路進攻,各將領都主張分兵防守,只有蘇綽的建議與太祖一致,主張集中兵力抗擊竇泰,最終在潼關活捉了竇泰。四年,蘇綽被加授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封爲美陽縣子,食邑三百戶;又加封爲通直散騎常侍,進爵爲伯,增加食邑二百戶。十年,被任命爲大行臺度支尚書,兼管著作事務,同時擔任司農卿。
當時太祖正致力於改革政治制度,致力於強國富民,因此蘇綽得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爲國家的治理出謀劃策。他主張精簡官吏,將地方官職合併爲“二長”,設立屯田制度來供給軍需。他還制定了六條治國綱領,呈報朝廷施行。
第一條,先治心:
如今各地的守令,都是天子任命,到地方管理百姓,地位相當於古代諸侯。因此,古代帝王常稱“共治天下”者,唯有賢良的宰守。雖然百官各有職責,但治理百姓的根本,在於地方最高長官的德行。治理百姓的首要任務,是端正內心。心爲人的根本,是所有行爲的出發點。心若不清淨,就會產生雜亂的念頭;念頭雜亂,就看不清事物本質;看不清本質,就容易產生是非錯亂;是非錯亂,自己都無法自我管理,又怎能治理好百姓呢?因此,治民的核心,在於清心。所謂清心,並非不貪財,而是要使心氣平和、志向沉穩。心和意靜,邪念就無法滋生。沒有邪念,所想的每一件事,自然都能符合公正的道理。以公正之理來對待百姓,百姓自然會信服並歸附。
第二條,治政要以農爲本:
百姓生計艱難,必須優先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農業是百姓的根本,因此,農事必須得到高度重視。若百姓沒有飯喫,就無從談起其他治理問題。所以,國家要優先保障農業生產,推廣耕作技術,鼓勵百姓開墾荒地,合理分配土地,確保百姓有田可耕、有糧可食。
第三條,以仁愛教化百姓:
統治者應以仁愛之心對待百姓,百姓才能安心安定。朝廷應制定仁政,減免賦稅徭役,對貧苦者給予幫助,對有才能者加以任用。若朝廷嚴厲苛政,百姓就會怨恨;若朝廷寬厚仁政,百姓自然歸心。
第四條,選賢任能,任用有德之士:
選拔人才要嚴格,不重門第出身,只看其品德和才能。德才兼備者應被提拔,無德無能者應被罷免。國家需要建立公開、公正的用人制度,讓真正有才能的人進入政府,才能使政事有效運轉。
第五條,整頓吏治,防止腐敗:
各級官吏必須清正廉潔,不得貪污受賄。對貪官污吏要嚴懲不貸,同時設立監督機制,防止權力濫用。官吏應以民爲本,關心民生,不謀私利。
第六條,量力而行,賦稅公平:
國家徵收賦稅,必須根據各地貧富狀況進行合理分配,不能對富戶加重、對貧弱者放任。稅收應“平均”,即不放過富戶而壓榨貧民,不放縱奸巧之人而使愚笨之人受困。這就是“均”的含義。聖人說:“財富均平,便無貧窮。”
國家財貨的產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農業、手工業的發展需要長期積累。要提前督促百姓準備,例如在布鄉,應提前組織紡織;在麻地,應早些準備紡紗。提前準備,到徵收時就能按時交納,這樣國家財政充足,百姓也不至於困苦。如果臨時催收,會引發百姓怨恨,官吏也往往因此打罵百姓,造成嚴重後果。富商大賈趁機高價收購,無錢者只能借貸,使百姓負擔加重。
租稅徵收雖有固定標準,但在具體執行中,要根據貧富情況,合理安排徵收順序和優先次序,這由地方長官決定。若處理得當,政令順暢,百姓滿意;若處理不當,就會導致官吏作弊、百姓怨聲載道。在徵發徭役時,也常出現不公平現象,導致貧弱百姓被派去遠地戍邊,而富家則被安排近地守衛。這種不考慮百姓疾苦的做法,是國家治理的重大失誤。
太祖非常看重這六條政見,常將其放在座位旁,命百官反覆學習。規定地方的守、令、長官,如果不通曉這六條政見和財務賬冊,就不能擔任官職。
自晉末以來,文人競相追求浮華文風,逐漸形成不良風氣。太祖想要改變這種狀況,便在魏帝祭廟時,召集羣臣,命蘇綽撰寫一篇《大誥》,頒佈施行。這篇《大誥》的內容如下:
“在中興第十一年的仲夏,各諸侯國的君長齊聚王庭。柱國泰及各位公卿將領,都來朝見。此時,朝廷全面整頓典章制度,頒佈於各地,以安定天下。皇帝說:‘從前堯命羲和管理百工,舜命九官各司其職,政事都得以繁榮。武丁命傅說輔佐,使高宗稱王。這些盛世值得我們敬畏。如今我繼承先祖遺志,任命各位有德之人爲官。’”
六月丁巳日,皇帝入太廟,所有官員都已就位。
皇帝說:“我向各位元老、公卿、將領、諸侯、官員和百官,說明祖先的靈意和先王的教誨,以告誡你們。昔日我太祖神明,承接天命,建立我王朝的根基。烈祖景宗開拓疆土,安定武功。文祖弘揚文德,武考保有功業。自那時以來,國家逐漸衰敗,於東方發生大亂,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唯有今日的統治者,繼承先業,日夜謹慎,如同涉入大海,不知如何渡過。於是根據古代典制,諮詢王廷,拯救百姓苦難。古時有明君告誡我們:天地間本無天生自足之人,上天垂鑑,選定元后治理天下。當初的元后也無法獨自治理,因此廣泛尋求賢德之士,任命百官輔佐。天命所授,官員的職責,是體恤百姓,而不是追求享樂。君主爲根本,百姓爲依靠,輔佐之臣爲股肱。上下一體,各盡其職,才能達到治國的最高境界。古訓說:‘君主要艱難自持,臣子也要艱難自守,政事才得以治理。’如今我繼承天命,成爲君主,百官也都服從國家任命,各盡其職。唉!君主若不自持,臣子若不自勉,國家政事怎能不敗?太難啊!各位在位者,務必要認真聽取。”
皇帝又說:“柱國啊,四海動盪,已持續二十餘年。上天沒有斷絕我太祖列祖的恩命,賜予我以輔政之職。國家危難之際,你是國家的棟樑。國家政事不穩固時,你擔當宰輔。百官失序時,你負責整頓。希望你文武兼備,光明清明,施行仁政,教化百姓,剷除暴亂,安撫百姓,使天下安定。若像伊尹輔佐商朝,呂尚輔佐周朝,傅說輔佐丁父,就能保我國家長治久安。”
皇帝又說:“各位公卿,太宰、太尉、司徒、司空,你們是國家的鼎足之臣,輔佐我。太宰掌管政務,協調六種事務;太尉掌管軍事,以武止戈;司徒負責人民教化,施行五教;司空掌管土地,發展生產。這四位,如同天上的四季,各司其職;這四位輔臣,如同人間四季,不可或缺。上天有安排,天道有運行。”
皇帝說:“各位將軍,你們是國家的銳利之兵,是朕的臂膀。面對盜賊、奸人、邊疆蠻夷,你們要出征征討,用恩德安撫,用威勢震懾。實行‘以德服人、以法懲惡’的治國理念,使天下太平,使八方疆域都遵守朕的命令。”
皇帝說:“各位諸侯,你們是地方守土之臣,是百姓的父母。百姓不能擺脫饑荒,所以先王重視農業;不能擺脫寒冷,所以先王重視女性織布。百姓不孝不慈,骨肉之愛便淡薄;不講禮讓,爭奪之風便滋生。這六種根本,是教化百姓的根基。唉!爲上者要寬容,但寬容過度會使人懈怠。要以禮規範,不剛不柔,要以道爲標準。”
皇帝說:“各位官員,王者以年爲週期,卿士以月爲週期,庶尹以日爲週期,官員以時爲單位。年、月、日、時不可更改,必須穩定運行,各項制度要嚴守,政事才能凝聚。唉!各位官員要像天上的北斗星,調節陰陽,平衡天地,不背離規律,百姓才能長久受益。一旦背離,天地失衡,萬物受害。這實在是艱難啊!”
皇帝說:“天地之道,一陰一陽;社會風氣,一文一質。自三皇五帝以來,到今天,不是簡單重複,而是不斷革除弊端,不是機械模仿,而是爲長遠計。我們魏國承襲周朝末期的弊政,繼承秦漢之弊,沿襲魏晉浮華之風,五代以來,奢靡之風未改,如今想整頓風俗,推行教化,難道就能做到嗎?我懇請各位輔臣、大臣、侯爵,我自知德行不足,希望你們同心協力,謹慎對待,遵循先王的光輝業績,不敢懈怠。各位在位者,也應同心與我,加強德行,以國家的困難爲首要任務。放下浮華,迴歸實際,摒棄虛僞,推崇真誠。不要忘記職責,不要懈怠。堅持三代以來的典章制度,歸於道德仁義,以保我祖先的遺志。國家蒙受上天恩惠,希望百姓安定,人民永享太平。請務必牢記!”
柱國泰及衆官員叩首拜道:“‘聰明之人成爲君主,君主成爲人民之父母。’這是三皇五帝的治國之道,終於實現刑罰不用、天下太平。自那時以來,千百年來,從未聽說有此成就。今日皇帝念功,要將盛世重歸,遠赴雍州。願賜給我們這些臣子以重大使命。這番話語,非難在言辭,而在踐行。萬事有開頭,卻很少有人能堅持到底。《尚書》說:‘始終如一,德行纔會日新月異。’希望君主敬重開始,謹慎終局,使德行日進,那我們這些臣子,怎敢不夜以繼日地響應與奉行!這偉大的道理,尚未遍及天下,希望讓整個國家都明白,共同追隨先王的教誨,遷移到正道上來,永享無疆之福。”
皇帝說:“敬重謹遵!”
從此以後,文官撰寫的公文都仿照此體例。
蘇綽爲人樸素節儉,不經營產業,家中沒有多餘財物。因天下尚未平定,他始終把天下大事作爲己任,極力推薦賢能之士,共同推行治國之道。他所推薦的賢才,幾乎都官至高位。太祖也非常信任他,毫無保留地委以重任。有時太祖出遊,會預先寫下空白文書交給蘇綽,若需要處理事務,就隨時處置,等回來後再彙報。蘇綽常說:“治國之道,應當像慈父一樣愛護百姓,像嚴師一樣教導百姓。”每當與公卿討論政事,從白天一直談到夜晚,無論大事小事,皆能瞭如指掌。長期過度勞累,導致他患上氣病。十二年(公元543年)去世,年僅四十九歲。太祖極爲痛惜,哀傷之情感染左右。在他將要下葬時,太祖對羣臣說:“蘇尚書一生謙遜,崇尚節儉。我想完全尊重他的素志,但又擔心世人不瞭解他的本心;如果給予厚葬和褒獎,又違背了與他相知的本意,進退兩難,實在猶豫。”尚書令史麻瑤突然上前進言:“從前晏子是齊國賢臣,三十年只穿一件狐裘,去世時只留下一輛車。齊景公不曾奪去他的志向。蘇綽品德清白,謙遜自持,我認爲應該從簡下葬,以彰顯他的美德。”太祖非常贊同,便推薦麻瑤到朝廷任職。蘇綽死後歸葬於武功,僅用一乘布車。太祖與羣臣親自步行送到同州城門外。太祖親自在車後灑酒,說:“蘇尚書一生爲國效力,妻子兄弟不知道的,我都清楚。只有你真正瞭解我的心意。當初我想要與你共同安定天下,不料你突然離我而去,太可惜了!”說完痛哭失聲,連酒杯都掉在地上。下葬那天,又派使者以太牢祭奠,並由太祖親自撰寫祭文。
蘇綽還著有《佛性論》《七經論》,流傳於世。明帝二年,被追尊爲太祖廟庭的配享之臣。他的兒子蘇威繼承父業。
蘇威年少時繼承了父親的品行,繼承了美陽縣子的爵位。娶晉公護的女兒新興公主,被授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封懷道縣公。北周建德初年,逐漸升遷至御伯下大夫;大象末年,任開府儀同大將軍。
隋朝開皇初年,因蘇綽在前代有傑出貢獻,朝廷下詔說:“從前漢高祖敬重無忌的義氣,魏武帝崇尚子乾的風範,前代賢人,後世都加以推崇。魏朝度支尚書、美陽縣伯蘇綽,文才政績皆可稱道,爲國效力,名垂後世。應開疆拓土,表彰賢良。”於是追封爲邳國公,封地二千戶。
蘇綽的弟弟蘇椿,字令欽,爲人廉潔謹慎,沉穩果決。正光年間,關中發生盜賊叛亂,蘇椿應召平亂,被授予蕩寇將軍。因軍功逐漸升遷,任奉朝請、厲威將軍、中散大夫,被賜爵爲美陽子,加授都督、持節、平西將軍、太中大夫。大統初年,被任命爲鎮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賜姓賀蘭氏。四年,出爲武都郡守;後改任西夏州長史,任帥都督,代理弘農郡事務。
蘇椿爲官剛正果斷,特別受到太祖器重。大統十四年,設立地方鄉帥職位,只有德望高、衆心所向者才能擔任。於是命令驛站追召回蘇椿統領鄉兵。當年,他因擊破盤頭氐有功,被任命爲散騎常侍,加授大都督。十六年,征討隨郡,作戰歸來,被任命爲武功郡守。擔任本縣官職後,他堅守清廉、自處節儉,無論大小政事,都以忠恕之道施行。不久,任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封爲侯。武成二年,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保定三年去世,兒子蘇植繼承爵位。
史臣評論道:《尚書》說:“君主若不賢明,無法治國;賢明之人若無君主,也無法安邦。”因此,知人善任是國家治理的首要原則;任用賢才,是治理政事的基本方法。像庖廚、胥吏、從事教育、微小的管仲之臣,很少被世人知曉;而罷黜魯國、驅逐荊楚、守門、執戟之士,卻在當時隨處可見。這正是《典》《謨》所昭示的準則,《風》《雅》所諷刺的現實。如果能吸取前人治亂的得失,放下私心,以謙虛之態來選拔人才,任用賢能,那麼舜、禹、湯、武的仁德可以相輔相成,稷、契、伊尹、呂尚這樣的賢臣也可並肩而立。太祖提劍起事,國家百業初創。他在爭鬥激烈之時推行簡約法制,在鼎立之日建立安定禮制,最終能去除浮華、迴歸樸素,風氣教化傳播,上下敬畏服從;雖遭外患不斷,卻能實現內親外附。這一切,都是蘇令綽的功勞。他名聲當時第一,福澤流傳後代,實在當之無愧。
《周書》唐·令狐德棻等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