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卷十七·列傳第九·梁御等
譯文:
梁御、若干惠、怡峯、劉亮、王德等人,都是北周時期的重要將領。
梁御,字善通,祖籍安定,後來因在北方做官,定居在武川,改姓爲紇豆陵氏。他的祖父俟力提曾跟隨魏太祖出征,官至揚武將軍、定陽侯。
梁御年輕時就喜歡學習,態度嚴謹恭敬;到了成年,更喜歡騎馬射箭。爾朱天光西邊征討時,發現他有謀略,便讓他擔任身邊副手,授予宣威將軍、都督之職。後來與他一起平定了關中地區,官至鎮西將軍、東益州刺史、第一民帥,被封爲白水縣伯,賞賜三百戶食邑。後來轉任徵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之後隨賀拔嶽鎮守長安。賀拔嶽被侯莫陳悅殺害後,梁御與衆將領共同謀劃擁立太祖(宇文泰)。他隨後參與討伐侯莫陳悅,升任武衛將軍。太祖平定了秦、隴地區,準備東進,但雍州刺史賈顯度左右搖擺,與北齊神武帝暗通消息。太祖早就察覺,便派梁御擔任大都督、雍州刺史,率前軍先行。與賈顯度見面後,梁御堅決勸說他:“魏朝衰敗,天下大亂,高歡心懷不軌,禍亂不遠。宇文夏州(即宇文泰)英武非凡,謀略卓絕,正打算拯救危局,恢復都城。你若此時不有所作爲,卻猶豫不決,恐怕禍患會迅速發生。”賈顯度立刻迎接太祖,梁御隨即進駐雍州,被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大統元年(公元535年),梁御轉任右衛將軍,晉爵爲信都縣公,食邑千戶。不久,被任命爲尚書右僕射。隨太祖收復弘農、打敗沙苑之戰中立功,加授侍中、開府儀同三司,晉爵廣平郡公,增邑一千五百戶。後出京任東雍州刺史,他爲政簡約,只抓大政方針,百姓非常稱頌。四年(538年)在州上病逝。臨終前,他唯一遺憾的是國家尚未安定,從未提家事。朝廷追贈他爲太尉、尚書令、雍州刺史,諡號“武昭”。
他的兒子梁睿繼承爵位。在天和年間,被授予開府儀同三司。因梁御曾輔佐立功,進封爲蔣國公。大象末年,被任命爲益州總管,加授柱國。梁睿赴任時,王謙擅自起兵,拒絕交出權力。朝廷便下詔命梁睿擔任行軍元帥討伐王謙,最終將其擊敗,晉位爲上柱國。
若干惠,字惠保,是代郡武川人,他的家族與魏國同時興起,因此以國爲姓。父親樹利周曾跟隨魏廣陽王淵征討葛榮,戰死,追贈爲冀州刺史。
若干惠年少時便隨爾朱榮征戰,平定河北,打敗元顥,因功被封爲中堅將軍。又以別將身份跟隨賀拔嶽西征,解了岐州之圍,俘獲万俟醜奴,平定水洛,安定隴右,屢次作戰立下戰功,被封爲北平縣男,食邑二百戶。後來逐步升任鎮遠將軍、都督、直寢、徵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賀拔嶽被侯莫陳悅殺害後,若干惠與寇洛、趙貴等人共同謀劃擁立太祖。隨後參與平定侯莫陳悅,被任命爲直閣將軍。
魏孝武帝西遷時,若干惠被任命爲右衛將軍、大都督,晉爵爲魏昌縣伯,食邑五百戶。後出任北華州刺史,加授使持節、驃騎將軍。大統初年,被授儀同三司,晉爵爲公,增邑五百戶。他隨軍擒獲竇泰,收復弘農,打敗沙苑,屢次衝鋒陷陣,立下戰功,加授侍中、開府,晉爵長樂郡公,增邑共兩千二百戶。太祖元年(535年),魏文帝東巡洛陽,與北齊神武帝在河橋交戰,若干惠奮力作戰,擊潰敵軍,收降大量士兵。七年,升任中領軍。當時高仲密率北豫州歸附,太祖率軍前往。大軍抵達洛陽,齊神武帝在邙山一帶埋伏阻擊,太祖下令將糧草移至瀍水附近,夜裏突然發動突襲。戰鬥中,若干惠擔任右軍,與中軍大破敵軍,追擊敵軍數里,俘獲大量步兵。齊神武軍集中於左軍,軍將趙貴等人戰不利,各軍相繼後撤。正值黃昏,齊神武軍多次攻擊若干惠,他奮勇迎戰,敵軍潰散。至夜間,齊神武騎兵再次追擊,若干惠慢慢下馬,命廚師準備食物。喫完後對身邊人說:“長安死,這地方也死,和過去有什麼不同嗎?”隨即豎起旗幟,吹起號角,收攏敗退的士兵返回。齊神武的追兵畏懼他,懷疑他有伏兵,不敢逼近。到達弘農後,向太祖報告敵軍形勢,他悲嘆自己幾乎能完成大功,卻因最後一點失誤而功敗垂成,不禁流淚。太祖十分讚賞他,不久便任命他爲秦州刺史。尚未赴任,又升任司空。若干惠性格剛直,勇猛有力,容貌魁梧。他善於安撫部下,將士無不感激,人人都願爲他效命。十二年,東魏將領侯景進犯襄州,若干惠率軍擊退敵軍。第二年,侯景請求歸附,朝廷決定收編河南地區,派若干惠以原職鎮守魯陽,作爲屏障。途中患病,死於軍中。
若干惠在這些將領中年紀最輕,早年喪父,以孝順母親聞名。一次,太祖修建射箭廳完工,設宴與將領們比射箭。若干惠私下感嘆:“母親年紀大了,我什麼時候才能爲她辦這事呢?”太祖得知後,當天就將射堂遷到若干惠的家中。可見他受到太祖的極大器重。若干惠去世後,太祖悲痛良久,親自送葬並撫慰家屬。追贈其本官,加授秦州刺史,諡號“武烈”。其子爲鳳。
鳳,字達摩,年少時沉穩深遠,有遠見。大統末年繼承父親長樂郡公的爵位。娶了太祖的女兒。魏廢帝二年,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魏恭帝三年,任左宮伯。不久出京任洛州刺史,後被徵召爲大馭中大夫。保定四年,因輔佐立功,被封爲徐國公,食邑增加到五千戶。建德二年,被任命爲柱國。
怡峯,字景阜,遼西人。本性沉靜,因避亂改名爲“景阜”。祖父寬曾任燕、遼西郡守。魏道武帝時,他率領家族歸附朝廷,被封爲羽真,賜爵長蛇公。曾祖文曾任冀州刺史。
怡峯年輕時隨軍出征,以勇猛著稱。永安年間,被任爲龍驤將軍,擔任都將,隨賀拔嶽征討万俟醜奴。因功授給事中、明威將軍,後升任徵虜將軍、都督,被賜蒲陰縣男爵。賀拔嶽被害後,怡峯與趙貴等人共同謀劃擁立太祖。後升爵爲伯。當時原州刺史史歸仍被侯莫陳悅控制,太祖命怡峯與侯莫陳崇率軍討伐並擒獲史歸。後來北齊神武帝與魏孝武帝關係緊張,朝廷多次命令太祖調集精銳部隊保衛京城。太祖便派怡峯與都督趙貴等率輕騎兵前往洛陽。抵達潼關時,恰逢孝武帝西遷,怡峯便隨太祖回洛陽,復奪潼關。被授安東將軍、華州刺史。不久轉任大都督。討伐曹泥有功,進封華陽縣公,食邑千戶。大統三年,隨太祖在小關打敗竇泰。回軍後,被授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又隨軍收復弘農、擊敗沙苑,進爵樂陵郡公。再與元季海、獨孤信一同收復洛陽。怡峯率奇兵攻入成阜,進入敵城,收編人口返回。東魏派遣行臺任祥率一萬多人進攻潁川,怡峯率五百輕騎迎擊,擊破敵軍,聲名日益顯赫。加授開府儀同三司。東魏圍困洛陽時,怡峯與元季海守金墉城。太祖親率軍隊前來,解除包圍,隨即在河橋與東魏交戰。當時怡峯爲左軍,戰事不利,與李遠先撤回,太祖因此班師。朝廷原諒了他,仍任命爲東西北三夏州諸軍事、夏州刺史。後來與於謹討伐劉平伏,參與解除玉壁圍困,平定柏谷塢,都有戰功。涼州刺史宇文仲和反叛,怡峯與獨孤信率軍討伐。十五年,東魏圍攻潁川,怡峯與趙貴前往救援。抵達南陽時病逝,終年五十歲。
怡峯沉穩堅毅,有膽識謀略,深受士兵愛戴,當時被稱爲驍勇將領。太祖非常哀悼,久久不語。追贈爲華州刺史,諡號“襄威”。其子昂繼承爵位,官至開府儀同三司。朝廷追念其功,封昂爲鄯國公。昂的弟弟光,幼時因父親功勳被賜封爲安平縣侯,初任員外散騎常侍,逐步升任司土中大夫、左武伯,出任汾、涇、豳三州刺史,加授開府儀同三司,晉爵龍河縣公。光的弟弟春,年少時便有名聲,歷任吏部下大夫、儀同三司。
劉亮,中山人,本名道德。祖父祐連曾任魏蔚州刺史,父親持真曾任鎮遠將軍、領民酋長。魏大統年間,因劉亮有戰功,追贈他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恆州刺史。
劉亮年少時才氣縱橫,有縱橫天下之謀略,相貌魁梧,見者都畏懼。普泰初年,以都督身份隨賀拔嶽西征,解岐州之圍,接連擊敗侯伏侯元進、万俟道洛、万俟醜奴、宿勤明達及各路賊兵,劉亮常作爲先鋒衝鋒陷陣。因功被封爲大都督,封廣興縣子,食邑五百戶。
侯莫陳悅殺害賀拔嶽後,劉亮與諸將謀劃迎立太祖。侯莫陳悅被擊潰後,其黨羽豳州刺史孫定兒仍佔據該州不肯投降,涇、秦、靈等州也紛紛響應,兵力達數萬,推舉孫定兒爲主,抵抗義軍。太祖命令劉亮突襲孫定兒。孫定兒以爲義軍尚遠,毫無準備。劉亮只帶二十名騎兵,先在城郊高處豎起旗幟,隨即疾馳入城。孫定兒正設宴狂歡,突然見劉亮到來,驚恐萬分,不知如何是好。劉亮當即率領士兵斬殺孫定兒,將其首級懸掛示衆,併發佈告示命令賊黨投降。又遠遠指向城外的旗幟,命令兩名騎兵說:“快去迎接大軍主力。”賊黨頓時震驚恐懼,紛紛投降。於是各大州的反賊皆主動歸順。
太祖設立十二軍,挑選將領統率,劉亮被任命爲一軍統帥。每次出征,常與怡峯一同擔任騎兵將領。魏孝武帝西遷時,因迎駕有功,被授使持節、右光祿大夫、左大都督、南秦州刺史。大統元年,因收復潼關有功,升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饒陽縣伯,食邑五百戶,不久加授侍中。他隨軍擒獲竇泰、收復弘農、打敗沙苑戰役中,屢次衝鋒殺敵,戰功卓著。後升任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晉爵長廣郡公,食邑累計兩千戶。因母親去世離職守孝,居喪期間瘦弱憔悴。太祖感嘆他的孝心,十分憐惜。不久又起用復職。
劉亮以勇敢著稱,是當時有名的將領,多次提出戰略建議,大多切中時勢。太祖曾對他稱讚說:“你文武兼備,正是我心中的諸葛亮。”於是賜他姓“侯莫陳”。十年後,劉亮出京任東雍州刺史。他爲政清廉,百姓安居樂業。在任三年後病逝於任上,年僅四十歲。靈柩運回京城,太祖親自前往弔唁,流淚說:“我的左右大將都死了,朝廷腹心何人可託?”命令鴻臚卿負責守靈。追贈爲太尉,諡號“襄”,並配享太祖廟庭。
他的兒子劉昶娶了太祖的女西河長公主。在大象年間,官至柱國、秦靈二州總管。因劉亮有功,被封爲彭國公,食邑五千戶。劉昶的弟弟劉靖任天水郡守,劉靖的弟弟劉恭任開府儀同三司、饒陽縣伯,劉恭的弟弟劉幹任上儀同三司、褒中侯。
王德,字天恩,代郡武川人,自小擅長騎射,雖未系統受過教育,但以孝順和睦著稱。魏永安二年,隨爾朱榮討伐元顥,攻打河內,主動請纓率先登城。因功被授討夷將軍,晉爵爲同官縣子。又隨賀拔嶽征討万俟醜奴,平定叛亂。另被封爲深澤縣男,食邑二百戶,加授龍驤將軍、中散大夫。侯莫陳悅殺害賀拔嶽後,王德與寇洛等人商議擁立太祖,被加授徵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平涼郡守。王德雖不識字,但在軍中決策處理事務上,能力堪比良吏。他所統轄的涇州五郡中,治理最爲出色。
魏孝武帝西遷時,因奉迎有功,進封爲下博縣伯,食邑五百戶,兼管東雍州事務。在任期間,百姓非常感激他。朝廷賜其姓爲烏丸氏。大統元年,被授衛將軍、右光祿大夫,進爵爲公,增邑一千戶,加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北雍州刺史。此後長期跟隨太祖征戰,屢次建功。又隨軍在沙苑擊敗齊神武,加授開府、侍中,進爵河間郡公,食邑累計兩千七百餘戶。此前,河、渭一帶的羌族屢次叛亂,因王德威名遠播,羌民歸附,朝廷便任命他爲河州刺史。他安撫百姓有方,各部羌族紛紛歸順。十三年,授大都督,統轄原、靈、顯三州和五原、蒲川兩鎮。十四年,被任命爲涇州刺史。卒於任上,諡號“獻”。
王德爲人厚重、廉潔謹慎,言行端正,從不越軌。母親活到近百歲,後來王德終老,母親也去世了。
他的兒子王慶,小名公奴,性格恭謹厚道。官至開府儀同三司。早年王德喪父,家中貧寒,無力安葬,便把公奴和一個女兒賣掉用於安葬。後來遭遇戰亂,彼此失散。等到王德在平涼時才重新找到他們,因此改名爲王慶。
史臣評論說:梁御等人具備將領的才能,富有勇猛的氣質,恰逢亂世,奔波於戰火之中,經歷了諸多艱難險阻,卻未能建立顯赫功名。等到國家危難之際,他們率先協助建立新王朝,參與國家初創階段的謀劃與建設,從早年就展現出與灌嬰、酈食其相媲美的謀略,與張良、徐福並駕齊驅,可以說是在正確的時機下成就功業。可惜他們多在中年去世,壯志未竟,令人惋惜。若干惠、王德雖以果敢勇猛聞名,卻又能遵循孝道,確實難能可貴。史書所嘆,又有什麼能超過這些呢?勇者並非一定仁義,事實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