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書》•卷三十五·列傳第二十七·裴讓之等

裴讓之 皇甫和 李構 張宴之 陸卬 王松年 劉禕
　　裴讓之，字士禮。年十六喪父，殆不勝哀，其母辛氏泣撫之曰："棄我滅性，得爲孝子乎？"由是自勉。辛氏高明婦則，又閒禮度。夫喪，諸子多幼弱，廣延師友，或親自教授。內外親屬有吉凶禮制，多取則焉。
　　讓之少好學，有文情，清明俊辯，早得聲譽。魏天平中舉秀才，對策高第。累遷屯田主客郎中，省中語曰："能賦詩，裴上之。"爲太原公開府記室。與楊愔友善，相遇則清談竟日。愔每雲："此人風流警拔，裴文季爲不亡矣。"梁使至，帝令讓之攝主客郎。
　　第二弟諏之奔關右，兄弟五人皆拘繫。神武問曰："諏之何在？"答曰："昔吳、蜀二國，諸葛兄弟各得遂心，況讓之老母在，君臣分定，失忠與孝，愚夫不爲。伏願明公以誠信待物，若以不信處物，物亦安能自信？以此定霸，猶卻行而求道耳。"神武善其言，兄弟俱釋。歷文襄大將軍主簿，兼中書舍人，後兼散騎常侍，聘梁。文襄嘗入朝，讓之導引，容儀蘊藉，文襄目之曰："士禮佳舍人。"遷長兼中書侍郎，領舍人。
　　齊受禪，靜帝遜居別宮，與諸臣別，讓之流涕歔欷。以參掌儀注，封寧都縣男。帝欲以爲黃門郎，或言其體重，不堪趨侍，乃除清河太守。至郡未幾，楊愔謂讓之諸弟曰："我與賢兄交款，企聞善政。適有人從清河來，雲奸吏斂跡，盜賊清靖。期月之期，翻然更速。"清河有二豪吏田轉貴、孫舍興久吏奸猾，多有侵削，因事遂脅人取財。計贓依律不至死。讓之以其亂法，殺之。時清河王嶽爲司州牧，遣部從事案之。侍中高德政舊與讓之不協，案奏言："當陛下受禪之時，讓之眷戀魏朝，嗚咽流涕，比爲內官，情非所願。"既而楊愔請救之，雲："罪不合死。"文宣大怒，謂愔曰："欲得與裴讓之同冢耶！"於是無敢言者。事奏，竟賜死於家。
　　諏之，字士正，少好儒學，釋褐太學博士。嘗從常景借書百卷，十許日便返。景疑其不能讀，每卷策問，應答無遺。景嘆曰："應奉五行俱下，禰衡一覽便記，今復見之於裴生矣。"楊愔闔門改葬，託諏之頓作十餘墓誌，文皆可觀。讓之、諏之及皇甫和弟亮並知名於洛下，時人語曰："諏勝於讓，和不如亮。"司空高乾致書曰："相屈爲戶曹參軍。"諏之復書不受署。沛王開大司馬府，闢爲記室。遷鄴後，諏之留在河南，西魏領軍獨孤信入據金墉，以諏之爲開府屬，號曰"洛陽遺彥。"信敗，諏之居南山，洛州刺史王元軌召爲中從事。西師忽至，尋退，遂隨西師入關。周文帝以爲大行臺倉曹郎中，卒。贈徐州刺史。
　　讞之，字士平，七歲便勤學，早知名。累遷司徒主簿。楊愔每稱歎雲："河東士族，京官不少，唯此家兄弟，全無鄉音。"讞之雖年少，不妄交遊，唯與隴西辛術、趙郡李繪、頓丘李構、清河崔瞻爲忘年之友。昭帝梓宮將還鄴，轉儀曹郎，尤悉歷代故事、儀注，喪禮皆能裁正。爲永昌太守，客旅過郡，出私財供給，民間無所預，代去日，爲吏人所懷。齊亡仕周，卒伊川太守。
　　皇甫和，字長諧，安定朝那人，其先因官寓居漢中。祖澄，南齊秦、梁二州刺史。父徽，字子玄，梁安定、略陽二郡守。魏正始二年，隨其妻父夏侯道遷入魏，道遷別上勳書，欲以徽爲元謀。徽曰："創謀之始，本不關預，雖貪榮賞，內愧於心。"遂拒而不許。梁州刺史羊靈祐重其敦實，表爲徵虜府司馬，卒。和十一而孤，母夏侯氏，才明有禮則，親授以經書。及長，深沉有雅量，尤明禮儀，宗親吉凶，多相諮訪。卒於濟陰太守。
　　李構，字祖基，黎陽人。祖平，魏尚書僕射。構少以方正見稱，釋褐開府參軍，累遷譙州刺史，卒。
　　構從父弟庶，魏大司農諧子。方雅好學，風流規檢，甚有家風。稍遷臨漳令。《魏書》出，庶與盧斐、王松年等訟其不平，並繫獄。魏收書王慧龍自雲太原人，又言王瓊不善事；盧同附《盧玄傳》；李平爲陳留人，雲其家貧賤。故裴等致訟，語楊愔雲："魏收合誅。"愔黨助魏收，遂白顯祖罪斐等，並髡頭，鞭二百。庶死於臨漳獄中，庶兄嶽痛之，終身不歷臨漳縣門。
　　張宴之，字熙德。幼孤有至性，爲母鄭氏教誨，動依禮典。從爾朱榮平元顥，賜爵武成子，累遷尚書二千石郎中。高嶽徵潁川，復以爲都督中兵參軍兼記室。宴之文士，兼有武幹，每與嶽帷帳之謀，又常以短兵接刃，親獲首級，深爲嶽所嗟賞。天保初，文宣爲高陽王納宴之女爲妃，令赴晉陽成禮。宴之後園陪宴，坐客皆賦詩。宴之詩云："天下有道，主明臣直，雖休勿休，永貽世則。"文宣笑曰："得卿箴諷，深以慰懷。"後行北徐州事，尋即真，爲吏人所愛。御史崔子武督察州郡，至北徐州，無所案劾，唯得百姓所制《清德頌》數篇。乃嘆曰："本求罪狀，遂聞頌聲。"遷兗州刺史，未拜，卒。贈齊州刺史。
　　陸卬，字雲駒。少機悟，美風神，好學不倦，博覽羣書，五經多通大義。善屬文，甚爲河間邢邵所賞。邵又與卬父子彰交遊，嘗謂子彰曰："吾以卿老蚌，遂出明珠，意欲爲羣拜紀可乎？"由是名譽日高，儒雅搢紳，尤所推許。起家員外散騎侍郎，歷文襄大將軍主簿，中書舍人，兼中書侍郎，以本職兼太子洗馬。自梁、魏通和，歲有交聘，卬每兼官燕接。在帝席賦詩，卬必先成，雖未能盡工，以敏速見美。
　　除中書侍郎，修國史。以父憂去職，居喪盡禮，哀毀骨立。詔以本官起。文襄時鎮鄴，嘉其至行，親詣門以慰勉之。卬母魏上庸公主，初封藍田，高明婦人也，甚有志操。卬昆季六人，並主所生。故邢邵常謂人云："藍田生玉，固不虛矣。"主教訓諸子，皆稟義方，雖創鉅痛深，出於天性，然動依禮度，亦母氏之訓焉。卬兄弟相率廬於墓側，負土成墳，朝廷深所嗟尚，發詔褒揚，改其所居里爲孝終裏。服竟當襲，不忍嗣侯。
　　天保初，常山王薦卬器幹，文宣面授給事黃門侍郎，遷吏部郎中。上洛王思宗爲清都尹，闢爲邑中正，食貝丘縣幹。遭母喪，哀慕毀悴，殆不勝喪，至沉篤，頓昧伏枕。又感風疾。第五弟摶遇疾臨終，謂其兄弟曰："大兄尫病如此，性至慈愛，摶之死日，必不得使大兄知之，哭泣聲必不可聞徹，致有感慟。"家人至於祖載，方始告之。卬聞而悲痛，一慟便絕，年四十八。卬自在朝，篤慎固密，不說人短，不伐己長，言論清遠，有人倫鑑裁，朝野甚悲惜之。贈衛將軍、青州刺史，諡曰文。所著文章十四卷，行於世。齊之效廟諸歌，多卬所制。子乂嗣，襲爵始平侯。
　　王松年，少知名。文襄臨幷州，闢爲主簿，累遷通直散騎常侍，副李緯使梁。還，歷位尚書郎中。魏收撰《魏書》成，松年有謗言，文宣怒，禁止之，仍加杖罰。歲餘得免，除臨漳令，遷司馬、別駕、本州大中正。孝昭擢拜給事黃門侍郎。帝每賜坐，與論政事，甚善之。孝昭崩，松年馳驛至鄴都宣遺詔，發言涕泗，迄於宣罷，容色無改，辭吐諧韻。宣訖，號慟自絕於地，百官莫不感慟。還晉陽，兼侍中，護梓宮還鄴。諸舊臣避形跡，無敢盡哀，唯松年哭甚流涕，朝士鹹恐。武成雖忿松年戀舊情切，亦雅重之。以本官加散騎常侍，食高邑縣幹，參定律令，前後大事多委焉。兼御史中丞。發晉陽之鄴，在道遇疾卒。贈吏部尚書、幷州刺史，諡曰平。第三子邵，最知名。
　　劉禕，字彥英，彭城人。父世明，魏兗州刺史。禕性弘裕，有威重，容止可觀，雖暱友密交，朝夕遊處，莫不加敬。好學，善《三禮》，吉凶儀制，尤所留心。魏孝昌中，釋巾太學博士。累遷睢州刺史，邊人服其威信，甚得疆埸之和。世宗輔政，降書褒獎，雲："以卿家世忠純，奕代冠冕，賢弟賢子，並與吾共事，懷抱相托，亦自依然。宜勖心力，以副所委，莫慮不富貴。"秩滿，逕歸鄉里侍父疾，竟不入朝。父喪，沉頓累年，非杖不起。世宗致闢，禕稱疾不動。五子，璿、玘、璞、瑗、瓚，並有志節，爲世所稱。
　　《北齊書》　唐·李百藥

譯文：

裴讓之，字士禮。十六歲時父親去世，悲痛幾乎無法承受。母親辛氏流着眼淚撫摸他，說：“你拋棄我，等於毀了自己，怎麼能稱得上是孝子呢？”從此他下定決心努力修身孝悌。辛氏爲人聰慧賢德，又通曉禮儀規矩。丈夫去世後，家中子女年幼，她廣泛聘請老師朋友，親自教授孩子們讀書，家中內外各種喜慶喪事的禮儀，也都以她爲準則。

裴讓之年少時好學，有文才，才思敏捷、口才出衆，年少便已有名氣。北魏天平年間，他參加秀才考試，對策成績優異，被評定爲高等。後多次升遷，任屯田主客郎中，朝廷里人常說：“能寫詩的，就是裴上之。”他曾擔任太原公開府的記室。與楊愔交好，每次相見都暢談一天。楊愔常說：“這個人風度超羣、才氣出衆，裴文季（指裴楷）就算沒有了，也絕不會滅亡。”梁國使者來朝時，皇帝命裴讓之暫代主客郎中職務。

他的二弟裴諏之逃往關右，兄弟五人皆被囚禁。當時高歡問：“裴諏之在哪？”裴讓之回答：“昔日吳國和蜀國兩兄弟，諸葛亮的兄弟各自實現了自己的志向，更何況我母親尚在，君臣之間本有各自的職責，若捨棄忠心與孝道，那是愚笨的人不敢做的事。我懇請主公以誠信對待天下人，若以不誠信處世，天下人又怎能信任你？靠這種不誠信來稱霸，無異於倒退着去追求真理。”高歡聽後非常讚賞他的話，於是釋放了兄弟五人。之後裴讓之歷任文襄大將軍主簿、兼中書舍人，後又兼任散騎常侍，出使梁國。文襄大將軍一次入朝時，裴讓之負責引路，舉止文雅從容，文襄看了後說：“士禮真是優秀的舍人。”後來升任長官兼中書侍郎，統領舍人事務。

北齊建立後，靜帝退居別宮，與大臣告別時，裴讓之流下眼淚，哀傷不已。因參與掌管朝廷禮儀，被封爲寧都縣男。皇帝原想任命他爲黃門郎，但有人說他身體肥胖，難以侍奉左右，於是改任清河太守。到任不久，楊愔對裴讓之幾個弟弟說：“我與賢兄交好，希望聽到他施政的佳話。前幾天有人從清河來，說那些貪官收斂了，盜賊也平息了，竟在短短一個月內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當時清河有兩名惡吏田轉貴和孫舍興，長期爲非作歹，橫徵暴斂，借事脅迫百姓索取錢財，他們所收贓款雖未達到死刑標準，但裴讓之認爲這已擾亂法紀，便下令處死了他們。當時清河王嶽任司州牧，派部下官員去查辦此事。侍中高德政過去與裴讓之不和，上奏說：“在北齊建立之初，裴讓之仍懷念北魏，痛哭流涕，後來又做內官，顯然不是本心所願。”後來楊愔請求救援，說：“罪名不該處死。”文宣帝大怒，對楊愔說：“你想讓我和裴讓之同葬一個墳頭嗎？”於是沒人敢再爲他說好話。此事上奏後，裴讓之最終被賜死於家中。

裴諏之，字士正，年少時喜好儒家經典，初任太學博士。曾向常景借來一百卷書，十幾天就還了。常景懷疑他讀不進去，便逐卷向他提問，他答得毫無遺漏。常景感嘆說：“應奉能背誦五行，禰衡一目十行，如今又在裴生身上看到了！”楊愔全家改葬時，託付裴諏之寫十多塊墓誌銘，文字都十分精彩。讓之、諏之以及皇甫和的弟弟皇甫亮都名揚洛陽，當時人們說：“諏之超過讓之，和不如亮。”司空高乾寫信邀請他擔任戶曹參軍，他回覆拒絕，沒有接受任命。沛王開府時，徵召他爲記室。後來遷都鄴城後，裴諏之留下居於河南。西魏將領獨孤信攻佔金墉城時，任命他爲開府屬官，號稱“洛陽遺才”。獨孤信兵敗後，裴諏之隱居南山，洛州刺史王元軌召他爲中從事。西魏軍隊突然來襲，隨即撤退，裴諏之也隨軍進入關中。周文帝任命他爲大行臺倉曹郎中，後去世，追贈爲徐州刺史。

裴讞之，字士平，七歲就勤奮學習，年少時就名聲顯著。多次升任司徒主簿。楊愔常常讚歎說：“河東士族中，朝廷官員不少，唯獨這個家族，兄弟之間都無鄉音。”裴讞之雖年少，但從不隨意結交朋友，只與隴西辛術、趙郡李繪、頓丘李構、清河崔瞻爲忘年之交。昭帝靈柩將返回鄴城時，他轉任儀曹郎，尤其精通曆代舊事和禮儀制度，主持喪禮都能正確處理。任永昌太守期間，外地旅客路過此地，他拿出私資予以資助，百姓對他的做法非常感激，他離開時，百姓都懷念他。後來北齊滅亡，進入北周，終任伊川太守，去世。

皇甫和，字長諧，安定朝人，祖先因做官而遷居漢中。祖父裴澄曾任南齊秦州、梁州刺史。父親裴徽，字子玄，曾任梁國安定、略陽兩郡太守。北魏正始二年，他隨妻子父親夏侯道遷入北魏，夏侯道遷曾上書朝廷，想推薦裴徽爲元謀之臣。裴徽說：“當初的謀劃，本與我無關，即使貪圖榮華富貴，內心也愧對。”於是拒絕了這一請求。梁州刺史羊靈祐欣賞他的正直厚實，上表推薦他爲徵虜府司馬，去世。皇甫和十一歲時就成了孤兒，母親夏侯氏聰慧有禮，親自教他學習經典。長大後，他沉穩有遠見，尤其精通禮儀制度，宗族親戚的婚喪大事，常向他請教。去世後擔任濟陰太守。

李構，字祖基，黎陽人。祖父李平曾任北魏尚書僕射。李構年少時因正直公正而聞名，初任開府參軍，後逐步升任譙州刺史，去世。

李構的堂弟李庶，是魏大司農李諧之子。爲人方正典雅，喜愛學習，風度高雅，有良好的家風。後來升任臨漳縣令。《魏書》出版後，李庶與盧斐、王松年等人一同控訴書中內容不公，並被拘捕入獄。魏收在書中自稱是太原人，又寫王慧龍家境不好，盧同附和盧玄的傳記，李平稱自己是陳留人，並說其家境貧寒。因此裴等人向楊愔控訴：“魏收該被處死。”楊愔的黨羽支持魏收，於是向顯祖上奏，說盧斐等人有罪，將他們剃髮並鞭打二百。李庶最終死在臨漳監獄中，其兄李嶽因此終生不敢經過臨漳縣門。

張宴之，字熙德。幼年喪父，性格堅毅，由母親鄭氏教養，一切行爲都符合禮制。他曾隨爾朱榮平定元顥，被賜爵武成子，後歷任尚書二千石郎中。高嶽征討潁川時，又任命他爲都督中兵參軍兼記室。張宴之既是文士，又有武略，常常參與高嶽的軍政謀劃，甚至親自手持兵器作戰，屢次親手斬敵首級，深得高嶽讚賞。天保初年，文宣帝爲高陽王娶張宴之的女兒爲妃，命其前往晉陽成婚。宴之在後園宴會上陪飲，賓客們紛紛賦詩，張宴之所作的詩是：“天下有道，君主賢明，臣下正直，雖已休止也不應停歇，應永遠傳留治國的法則。”文宣帝聽後笑着說：“聽到你這番勸誡，內心非常欣慰。”後來他擔任北徐州事務，不久就正式接任，深受百姓愛戴。御史崔子武巡視州郡，到了北徐州，未發現任何罪狀，只看到百姓寫下的《清德頌》幾篇。他感嘆說：“本是想查辦罪狀，卻聽說頌揚之辭。”後來被任命爲兗州刺史，未上任就去世，追贈爲齊州刺史。

陸卬，字雲駒。年紀小就聰明，風度出衆，好學不倦，博覽羣書，精通《五經》中的大義。擅長寫作，受到河間人邢邵的賞識。邢邵又與陸卬的兒子陸子彰交好，曾對兒子說：“我就像老蚌，終於產出了明珠，想讓大家都來稱讚我，怎麼樣？”因此他的名聲日漲，文人儒士都推崇他。他初入仕途任員外散騎侍郎，後歷任文襄大將軍主簿、中書舍人、兼中書侍郎，又以本職兼任太子洗馬。自北梁與北魏通好後，每年都有互派使節，陸卬常兼任接待工作。在朝廷宴會上賦詩，他總能率先完成，雖未必完美，但以反應迅速而受到稱讚。

任中書侍郎時，負責編撰國史。因父親去世辭官，守孝期間極爲悲哀，瘦得只剩骨架。朝廷下詔以原職起用他。文襄大將軍鎮守鄴城時，非常讚賞他的品行，親自前往家中慰問勉勵。陸卬的母親是魏上庸公主，原本封爲藍田郡主，是一位高明賢德的婦人，有堅定的操守。陸卬兄弟六人，都是母親所生。因此邢邵常對人說：“藍田出生的玉，確實不是虛傳。”母親嚴格教導子女，他們都能明事理，即使遭遇重大變故，也能憑本性堅持，但所有行爲都符合禮法，這都是母親的教導所致。兄弟們一起在墓旁築墳，背土立碑，朝廷深爲感動，下詔褒揚，改他們的居住地爲“孝終裏”。守喪期滿，他本應繼承封爵，但他不忍心繼承。

天保初年，常山王推薦他有才幹，文宣帝當面任命他爲給事黃門侍郎，後升任吏部郎中。上洛王思宗任清都尹時，徵召他爲地方中正，食邑貝丘縣。母親去世後，他悲痛欲絕，幾乎無法承受喪事，病情嚴重到幾乎昏倒，又患有風疾。他的第五個弟弟陸摶病重臨終時，對兄弟們說：“哥哥身體衰弱，性格極爲仁慈，我去世那天，絕不能讓哥哥知道，絕不能讓哭聲傳出去，以免讓他傷心。”家人等到辦完喪事，才告訴他。陸卬得知後悲痛欲絕，一哭就昏倒，年僅四十八歲。他在官場多年，爲人謹慎周密，從不議論他人缺點，不誇耀自己的長處，言語簡練高遠，有判斷人品的才能，朝野上下都深感惋惜。死後追贈爲衛將軍、青州刺史，諡號“文”。他所寫的文集共十四卷流傳世間。北齊祭祀宗廟的樂歌，大多出自他之手。他的兒子陸乂繼承爵位，襲封始平侯。

王松年，年少時便有聲望。文襄大將軍鎮守幷州時，徵召他爲主簿，後多次升遷至通直散騎常侍，曾作爲副使出使梁國。回來後歷任尚書郎中。魏收編撰《魏書》完成後，王松年對書中內容有批評言論，文宣帝大怒，將他禁閉，並施以杖刑。一年多後獲釋，被任命爲臨漳縣令，後升任司馬、別駕、本州大中正。孝昭帝提拔他爲給事黃門侍郎。皇帝常賜他坐席，與他討論政事，對他非常欣賞。孝昭帝去世後，王松年騎馬飛奔抵達鄴城，宣讀遺詔，言辭悲痛，直至宣讀完畢，面部表情無變，言語流暢和諧。宣讀完遺詔後，他當場痛哭昏倒，百官無不被感動。回到晉陽後，兼任侍中，護送靈柩返回鄴城。其他舊臣因畏懼形跡，不敢盡哀，唯有王松年哭得非常傷心，朝中人士都感到震驚。武成帝雖然對王松年戀舊的情緒感到不滿，但依然非常器重他。以原職加授散騎常侍，享有高邑縣食邑，參與制定律法，許多重大事務都交由他處理。曾兼任御史中丞。從晉陽出發去鄴城途中，突發疾病去世。追贈爲吏部尚書、幷州刺史，諡號“平”。他的第三個兒子王邵最爲有名。

劉禕，字彥英，彭城人。父親劉世明曾任北魏兗州刺史。劉禕性格寬厚，有威嚴莊重，舉止風度可觀，即使與親密的朋友朝夕相處，也無不尊敬。他好學，擅長《三禮》（禮記、周禮、儀禮），對婚喪禮儀特別用心。北魏孝昌年間，被任命爲太學博士。多次升遷，任睢州刺史，邊疆百姓都敬服他的威信和仁政，邊境和平安寧。世宗輔政時，下詔褒獎他：“因爲你們家世代忠正，代代高官，賢弟賢子都與我共事，彼此信任，情誼如舊。你們應更加努力，不負所托，不必擔憂自己不會富貴。”任期滿後，他直接返回家鄉侍奉父親病重，竟沒有入朝。父親去世後，他長期臥病，幾乎不能起身，靠柺杖支撐。世宗徵召他，他稱病推辭。他有五個兒子：璿、玘、璞、瑗、瓚，個個都有志節，被世人稱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