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卷四十三·列傳第三十七·韋粲等

韋粲 江子一 弟子四 子五 張嵊 沈浚 柳敬禮韋粲,字長蒨,車騎將軍叡之孫,北徐州刺史放之子也。有父風,好學仗氣,身長八尺,容貌甚偉。初爲雲麾晉安王行參軍,俄署法曹,遷外兵參軍,兼中兵。時潁川庾仲容、吳郡張率,前輩知名,與粲同府,並忘年交好。及王遷鎮雍州,隨轉記室,兼中兵如故。王立爲皇太子,粲遷步兵校尉,入爲東宮領直,丁父憂去職。尋起爲招遠將軍,復爲領直。服闋,襲爵永昌縣侯,除安西湘東王諮議,累遷太子僕、左衛率,領直並如故。粲以舊恩,任寄綢密,雖居職屢徙,常留宿衛,頗擅威名,誕倨,不爲時輩所平。右衛朱異嘗於酒席厲色謂粲曰“卿何得已作領軍面向人”中大同十一年,遷通直散騎常侍,未拜,出爲持節、督衡州諸軍事、安遠將軍、衡州刺史。皇太子出餞新亭,執粲手曰“與卿不爲久別”太清元年,粲至州。無幾,便表解職。二年,徵爲散騎常侍。粲還至廬陵,聞侯景作逆,便簡閱部下,得精卒五千,馬百匹,倍道赴援。至豫章,奉命報雲“賊已出橫江”,粲即就內史劉孝儀共謀之。孝儀曰“必期如此,當有別敕。豈可輕信單使,妄相驚動,或恐不然”時孝儀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賊已渡江,便逼宮闕,水陸俱斷,何暇有報。假令無敕,豈得自安。韋粲今日何情飲酒”即馳馬出,部分將發,會江州刺史當陽公大心遣使要粲,粲乃馳往見大心曰“上游蕃鎮,江州去京最近,殿下情計,實宜在前。但中流任重,當須應接,不可闕鎮。今直且張聲勢,移鎮湓城,遣偏將賜隨,於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柳昕帥兵二千人隨粲。粲悉留家累於江州,以輕舸就路。至南州,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禮亦帥步騎萬餘人至橫江,粲即送糧仗贍給之,並散私金帛以賞其戰士。先是,安北將軍鄱陽王範亦自合肥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與其長子嗣,帥江西之衆赴京師,屯於張公洲,待上流諸軍至。是時,之高遣船渡仲禮,與合軍進屯王遊苑。粲建議推仲禮爲大都督,報下流衆軍。裴之高自以年位恥居其下,乃雲“柳節下是州將,何須我復鞭板”累日不決。粲乃抗言於衆曰“今者同赴國難,義在除賊,所以推柳司州者,政以久捍邊疆,先爲侯景所憚。且士馬精銳,無出其前。若論位次,柳在粲下。語其年齒,亦少於粲,直以社稷之計,不得復論。今日形勢,貴在將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舊齒,年德已隆,豈應復挾私情,以沮大計。粲請爲諸君解釋之”乃單舸至之高營,切讓之曰“前諸將之議,豫州意所未同,即二宮危逼,猾寇滔天,臣子當戮力同心,豈可自相矛盾。豫州必欲立異,鋒鏑便有所歸”之高垂泣曰“吾荷國恩榮,自應帥先士卒,顧恨衰老,不能效命,企望柳使君共平凶逆,謂衆議已從,無俟老夫耳。若必有疑,當剖心相示”於是諸將定議,仲禮方得進軍。次新亭,賊列陣於中興寺,相持至晚,各解歸。是夜,仲禮入粲營,部分衆軍,旦日將戰,諸將各有據守,令粲頓青塘。青塘當石頭中路,粲慮柵壘未立,賊必爭之,頗以爲憚,謂仲禮曰“下官才非禦侮,直欲以身殉國。節下善量其宜,不可致有虧喪”仲禮曰“青塘立柵,迫近淮渚,欲以糧儲船乘盡就泊之,此是大事,非兄不可。若疑兵少,當更差軍相助”乃使直閤將軍劉叔胤師助粲,帥所部水陸俱進。時值昏霧,軍人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過半,壘柵至曉未合。景登禪靈寺門閣,望粲營未立,便率銳卒來攻。軍副王長茂勸據柵待之,粲不從,令軍主鄭逸逆擊之,命劉叔胤以水軍截其後。叔胤畏懦不敢進,逸遂敗。賊乘勝入營,左右牽粲避賊,粲不動,猶叱子弟力戰,兵死略盡,遂見害,時年五十四。粲子尼及三弟助、警、構、從弟昂皆戰死,親戚死者數百人。賊傳粲首闕下,以示城內,太宗聞之流涕曰“社稷所寄,惟在韋公,如何不幸,先死行陣”詔贈護軍將軍。世祖平侯景,追諡曰忠貞,並追贈助、警、構及尼皆中書郎,昂員外散騎常侍。粲長子臧,字君理。歷官尚書三公郎、太子洗馬、東宮領直。侯景至,帥兵屯西華門。城陷,奔江州,收舊部曲,據豫章,爲其部下所害。江子一,字元貞,濟陽考城人,晉散騎常侍統之七世孫也。父法成,天監中奉朝請。子一少好學,有志操,以家貧闕養,因蔬食終身。起家王國侍郎、朝請。啓求觀書祕閣,高祖許之,有敕直華林省。其姑夫右衛將軍朱異,權要當朝,休下之日,賓客輻湊,子一未嘗造門,其高潔如此。稍遷尚書儀曹郎,出爲遂昌、曲阿令,皆著美績。除通直散騎侍郎,出爲戎昭將軍、南津校尉。弟子四,歷尚書金部郎。大同初,遷右丞。兄弟性並剛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極言得失,高祖甚善之,詔尚書詳擇施行焉。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顧璵嘗奏事不允,高祖厲色呵責之。子四乃趨前代炯等對,言甚激切,高祖怒呼縛之,子四據地不受,高祖怒亦止,乃釋之。猶坐免職。及侯景反,攻陷歷陽,自橫江將渡,子一帥舟師千餘人,於下流欲邀之,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因與其黨散走。子一乃退還南洲,復收餘衆,步道赴京師。賊亦尋至,子一啓太宗曰“賊圍未合,猶可出蕩,若營柵一固,無所用武”請與其弟子四、子五帥所領百餘人,開承明門挑賊。許之。子一乃身先士卒,抽戈獨進,羣賊夾攻之,從者莫敢繼。子四、子五見事急,相引赴賊,並見害。詔曰“故戎昭將軍、通直散騎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尚書右丞江子四,東宮直殿主帥子五,禍故有聞,良以矜惻,死事加等,抑惟舊章。可贈子一給事黃門侍郎,子四中書侍郎,子五散騎侍郎”侯景平,世祖又追贈子一侍中,諡義子。子四黃門侍郎,諡毅子。子五中書侍郎,諡烈子。子一續《黃圖》及班固“九品”,並辭賦文筆數十篇,行於世。張嵊,字四山,鎮北將軍稷之子也。少方雅,有志操,能清言。父臨青州,爲土民所害,嵊感家禍,終身蔬食布衣,手不執刀刃。州舉秀才。起家祕書郎,累遷太子舍人、洗馬、司徒左西掾、中書郎。出爲永陽內史,還除中軍宣城王司馬、散騎常侍。又出爲鎮南湘東王長史、尋陽太守。中大同元年,徵爲太府卿,俄遷吳興太守。太清二年,侯景圍京城,嵊遣弟伊率郡兵數千人赴援。三年,宮城陷,御史中丞沈浚違難東歸。嵊往見而謂曰“賊臣憑陵,社稷危恥,正是人臣效命之秋。今欲收集兵力,保據貴鄉。若天道無靈,忠節不展,雖復及死,誠亦無恨”浚曰“鄙郡雖小,仗義拒逆,誰敢不從”固勸嵊舉義。於是收集士卒,繕築城壘。時邵陵王東奔至錢唐,聞之,遣板授嵊徵東將軍,加秩中二千石。嵊曰“朝廷危迫,天子蒙塵,今日何情,復受榮號”留板而已。賊行臺劉神茂攻破義興,遣使說嵊曰“若早降附,當還以郡相處,復加爵賞”嵊命斬其使,仍遣軍主王雄等帥兵於鱧瀆逆擊之,破神茂,神茂退走。侯景聞神茂敗,乃遣其中軍侯子鑑帥精兵二萬人,助神茂以擊嵊。嵊遣軍主範智朗出郡西拒戰,爲神茂所敗,退歸。賊騎乘勝焚柵,柵內衆軍皆土崩。嵊乃釋戎服,坐於聽事,賊臨之以刃,終不爲屈。乃執嵊以送景,景刑之於都市,子弟同遇害者十餘人,時年六十二。賊平,世祖追贈侍中、中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忠貞子。沈浚,字叔源,吳興武康人。祖憲,齊散騎常侍,齊史有傳。浚少博學,有才幹,歷山陰、吳、建康令,並有能名。入爲中書郎、尚書左丞。侯景逼京城,遷御史中丞。是時外援並至,侯景表請求和,詔許之。既盟,景知城內疾疫,復懷奸計,遲疑不去。數日,皇太子令浚詣景所,景曰“即已向熱,非復行時。十萬之衆,何由可去,還欲立效朝廷,君可見爲申聞”浚曰“將軍此論,意在得城。城內兵糧,尚支百日。將軍儲積內盡,國家援軍外集,十萬之衆,將何所資。而反設此言,欲脅朝廷邪”景橫刃於膝,瞋目叱之。浚正色責景曰“明公親是人臣,舉兵向闕,聖主申恩赦過,已共結盟,口血未乾,而有翻背。沈浚六十之年,且天子之使,死生有命,豈畏逆臣之刀乎”不顧而出。景曰“是真司直也”然密銜之。及破張嵊,乃求浚以害之。柳敬禮,開府儀同三司慶遠之孫。父津,太子詹事。敬禮與兄仲禮,皆少以勇烈知名。起家著作佐郎,稍遷扶風太守。侯景渡江,敬禮率馬步三千赴援。至都,據青溪埭,與景頻戰,恆先登陷陳,甚著威名。臺城沒,敬禮與仲禮俱見於景,景遣仲禮經略上流,留敬禮爲質,以爲護軍。景餞仲禮於後渚,敬禮密謂仲禮曰“景今來會,敬禮抱之,兄拔佩刀,便可斫殺,敬禮死亦無所恨”仲禮壯其言,許之。及酒數行,敬禮目仲禮,仲禮見備衛嚴,不敢動,計遂不果。會景徵晉熙,敬禮與南康王會理共謀襲其城,剋期將發,建安侯蕭賁知而告之,遂遇害。史臣曰:若夫義重於生,前典垂誥,斯蓋先哲之所貴也。故孟子稱:生者我所欲,義亦我所欲,二事必不可兼得,寧捨生而取義。至如張嵊二三子之徒,捐軀殉節,赴死如歸,英風勁氣,籠罩今古,君子知梁代之有忠臣焉。

譯文:

韋粲,字長蒨,是車騎將軍叡的孫子,北徐州刺史放的兒子。他繼承了父親的品行,喜歡學習,性格剛強,身高八尺,相貌十分出衆。起初擔任雲麾將軍晉安王的行參軍,不久即被任命爲法曹參軍,後升任外兵參軍,兼管中兵事務。當時,潁川的庾仲容、吳郡的張率都是前輩知名人物,與韋粲同在晉安王府任職,彼此情誼深厚,不分年齡高低。後來晉安王移鎮雍州,韋粲也隨之轉任記室,繼續兼任中兵職務。晉安王被立爲皇太子後,韋粲升任步兵校尉,進入東宮擔任領直官,因父親去世而離職守孝。不久又被起用爲招遠將軍,重新擔任領直官職。守喪期滿後,繼承父親的永昌縣侯爵位,被任命爲安西湘東王的諮議官,多次升遷至太子僕、左衛率,領直職務也一直保留。

由於韋粲早年受過恩寵,被委以重任,雖然官職屢次變動,但他常常留宿宮廷警衛,聲望很高,態度驕傲自負,不被當時同輩所寬容。右衛將軍朱異曾在酒席上嚴厲地對他說:“你憑什麼當領軍,還敢面向別人?”中大同十一年,韋粲升任通直散騎常侍,尚未正式上任,就被派遣出任持節、督衡州諸軍事、安遠將軍、衡州刺史。皇太子在新亭爲他餞行時,拉着他的手說:“我們不久就要分別了。”太清元年,韋粲到達衡州。不久便上表請求辭去職務。第二年,朝廷徵召他回京,任散騎常侍。他在返回途中經過廬陵,聽說侯景發動叛亂,便檢閱部下,集結五千精銳士兵和一百匹戰馬,日夜兼程前往救援。

到達豫章後,接到命令報告說:“敵軍已過了橫江。”韋粲立即與內史劉孝儀商議對策。劉孝儀說:“一定會有正式的命令,怎能讓輕易相信這單方面傳來的消息而驚動軍心?萬一有誤,後果不堪設想。”當時劉孝儀正在設宴,韋粲非常憤怒,將酒杯砸在地上說:“敵軍已經渡江,逼近皇城,水陸交通全部斷絕,哪還有時間報告?即便沒有命令,我們又怎能心安?韋粲今天還有什麼資格飲酒!”隨即騎馬出發,開始部署軍隊。恰好江州刺史當陽公大心派人來邀請他,韋粲便迅速前往見大心,說:“上游的藩鎮中,江州離京城最近,殿下應該優先前往。但中流地區責任重大,必須有人鎮守,不能空缺。現在可以先顯明聲勢,移鎮湓城,派偏將隨行,這樣就足夠了。”大心同意了這一建議,並派遣中兵柳昕帶領兩千人隨行。韋粲將家口親屬留下於江州,乘輕便船隻出發。

到達南州後,韋粲的外甥、司州刺史柳仲禮也率領步兵騎兵一萬餘人抵達橫江,韋粲立即送去糧草武器供應,並拿出私藏的金銀布帛犒賞士兵。此前,安北將軍鄱陽王範從合肥出發,派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及其長子裴嗣,率領江西地區的軍隊前往京城,駐紮在張公洲,等待上游各軍匯合。當時,裴之高派人渡江接應柳仲禮,兩人匯合後進駐王遊苑。韋粲提議推舉柳仲禮擔任大都督,統帥下游各軍。但裴之高因自己年資地位不如柳仲禮,便說:“柳節度使是州內的將領,我豈能居其下?何必再聽命於他?”幾天內始終未能決斷。韋粲便當衆直言:“現在我們是共同保衛國家,義不容辭。之所以推舉柳司州,是因爲他長期鎮守邊疆,早被侯景所畏懼。且軍隊精銳,無人能出其右。若論職位,柳在韋粲之下;論年齡,他也比韋粲小。只因國家大計,不能再以私情論斷。現在形勢的關鍵在於團結一致。若人心不一,大事便成泡影。裴公是朝中老臣,年高德重,怎能再因私怨牽制大計?我請求爲諸位解釋清楚。”於是他獨自乘小船前往裴之高軍營,嚴厲指責他:“過去諸將商議時,豫州的意向不合。如今兩宮危急,禍亂橫行,臣子應當齊心協力,怎可相互矛盾?豫州若執意反對,戰事勢必走向失敗。”裴之高哭泣着說:“我蒙受國家恩寵,本應帶頭衝鋒陷陣,只是年老體衰,無法效命,只盼與柳使君共同平定叛賊,以爲衆議已定,不必再勞煩我了。若仍有懷疑,我願剖心爲證。”於是諸將達成一致,柳仲禮得以率軍前進。

在接近新亭時,敵軍在中興寺佈陣,雙方對峙至傍晚後各自撤回。當晚,柳仲禮進入韋粲的營地,部署軍隊,第二天將要開戰,各將領分別負責守備,命令韋粲駐紮在青塘。青塘位於石頭城中間,韋粲擔心柵欄尚未搭建,敵人必定會爭奪此地,因此感到膽怯,對柳仲禮說:“我本人才能平庸,只願以身殉國。節度使您多多考慮,不可造成損失。”柳仲禮說:“青塘設防靠近淮水,目的在於將糧草和船隻全部停泊於此,這是大事,非兄長不能勝任。如果擔心兵力不足,可以再調派軍隊協助。”於是派直閣將軍劉叔胤協助韋粲,率領水陸兩軍前進。當時正值黃昏濃霧,士兵們迷失了方向,直到抵達青塘時,已經過了晚上,而營壘直到天亮仍未搭建完畢。

侯景登上禪靈寺的樓閣,看到韋粲的營寨尚未建立,便率領精銳部隊來進攻。軍副王長茂建議堅守營壘等待敵人,韋粲不聽,命令軍主鄭逸迎擊敵軍,又命令劉叔胤用水軍切斷敵軍後路。但劉叔胤膽小怯懦,不敢前進,鄭逸因此戰敗。敵軍乘勝攻入韋粲的營地,左右將士拉他逃跑,韋粲卻毫不動彈,依然厲聲指揮子弟奮力作戰,直至士兵幾乎全部戰死,最終被殺害,時年五十四歲。韋粲的兒子韋尼,以及三個弟弟韋助、韋警、韋構,還有他的堂弟韋昂,全都戰死,親屬中有數百人喪生。叛軍將韋粲的首級帶到京城示衆,太宗聞訊痛哭流涕,說:“國家的棟樑,只指望韋公一人,怎會如此不幸,先於戰場犧牲!”於是下詔追贈他爲護軍將軍。世祖平定侯景叛亂後,追諡韋粲爲“忠貞”,並追贈韋助、韋警、韋構、韋尼爲中書郎,韋昂爲員外散騎常侍。

韋粲的長子韋臧,字君理,歷任尚書三公郎、太子洗馬、東宮領直。侯景叛亂時,率領士兵駐守西華門。城破後,他逃往江州,聚集舊部,佔據豫章,後被部下所殺。

江子一,字元貞,濟陽考城人,是晉代散騎常侍統的七世孫。他的父親法成,在天監年間擔任奉朝請。江子一從小好學,有高尚的志向和操守,因家境貧寒,無法供養自己,因此一生以素食爲生。初任王國侍郎、朝請官,後來申請進入皇家藏書閣閱覽圖書,高祖答應了他的請求,並下詔讓他在華林省值勤。他的姑母夫婿右衛將軍朱異,當時權勢顯赫,每當休息時賓客雲集,江子一從未親自前往拜訪,顯示出他高潔的品行。後來逐漸升任尚書儀曹郎,出任遂昌、曲阿二地的縣令,政績卓著。又被任命爲通直散騎侍郎,外放爲戎昭將軍、南津校尉。其子江子四,歷任尚書金部郎,大同初年升爲右丞。兄弟二人性格剛烈。江子四曾從右丞職位上上書直諫,直言國家得失,高祖非常欣賞,並下詔讓尚書機構仔細審查其建議。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顧璵曾奏事不合高祖心意,高祖發怒呵斥。江子四立即上前面對他們,言辭激烈,高祖大怒,下令捆綁,江子四卻跪着拒絕,高祖見其堅決,也只好作罷,但最終仍被罷官。等到侯景反叛,攻陷歷陽,自橫江渡江,江子一率領千餘艘戰船在下游設伏攔截。他的副手董桃生家在江北,便與其同黨逃走。江子一率部退回南洲,重新集結餘部,步行前往京城。侯景部隨後也到達,江子一上書太宗說:“敵軍營壘尚未合圍,尚可出擊。若能牢固佈防,便無戰可打。”請求與子四、子五率所部百餘士兵,打開承明門挑戰敵軍。太宗批准。江子一親自衝鋒在前,拔出長戈衝入敵陣,敵羣夾擊,隨從無人敢跟。子四、子五見形勢危急,一起投奔敵軍,最終被殺害。朝廷下詔:“追贈故戎昭將軍、通直散騎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尚書右丞江子四,東宮直殿主帥子五,因戰死而令人心悲痛,特加哀恤,死難者待遇從優,依照舊例追加爵位。可追贈江子一爲給事黃門侍郎,江子四爲中書侍郎,子五爲散騎侍郎。”侯景平定後,世祖又追贈江子一爲侍中,諡號“義子”,追贈江子四爲黃門侍郎,諡號“毅子”,追贈江子五爲中書侍郎,諡號“烈子”。江子一著有《黃圖》以及班固《九品》的註解,還創作了數十篇辭賦與文章,流傳於世。

張嵊,字四山,是鎮北將軍稷的兒子。年少時品行端正,有志氣和操守,善於清談。父親曾任青州刺史,卻被當地百姓殺害,張嵊因此感受家難,終身素食,穿着粗布衣,從不持刀。州府推薦他爲秀才。初任祕書郎,後來歷任太子舍人、洗馬、司徒左西掾、中書郎。外調擔任永陽內史,後回朝任中軍宣城王的司馬、散騎常侍,再外調任鎮南湘東王長史、尋陽太守。中大同元年,被徵召爲太府卿,不久又升任吳興太守。太清二年,侯景包圍京城,張嵊派遣弟弟張伊帶領數千郡兵前往援救。三年,皇宮被攻破,御史中丞沈浚爲避禍東逃。張嵊去見他,對他說:“叛臣肆意妄爲,國家危在旦夕,正是臣子效命之時。現在應收集兵力,據守本鄉。若天道不佑,忠義不伸,即便戰死,也爲無憾。”沈浚說:“我們這郡雖小,但有義氣,誰敢不服?”張嵊堅決勸他起兵抗敵。於是收集兵力,加固城牆。這時邵陵王向東逃亡到錢唐,聽說此事,派文書授予張嵊徵東將軍的官職,並加授中二千石的俸祿。張嵊說:“朝廷危急,天子被俘,我怎還能接受這榮耀?”只是留下文書而已。侯景的行臺劉神茂攻破義興,派使者勸降張嵊說:“若早些歸順,可退還原郡,加封爵位。”張嵊下令砍了使者,並派遣軍主王雄等人在鱧瀆迎擊劉神茂,打敗了他,劉神茂敗退。侯景得知後,派遣中軍侯子鑑率領兩萬人馬,增援劉神茂,共同進攻張嵊。張嵊派軍主範智朗去西邊迎戰,被劉神茂打敗,退回原地。敵軍乘勝燒燬營壘,軍中羣亂,士卒紛紛潰逃。張嵊於是脫下軍裝,坐在官府聽事,敵軍手持刀刃逼近,他始終不屈服。敵軍抓住張嵊,將他押送至侯景處,侯景在城中街市處斬了他,其子侄等十餘人也一同被害,時年六十二歲。侯景平定後,世祖追贈他爲侍中、中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號“忠貞”。

沈浚,字叔源,吳興武康人。祖輩沈憲曾任南齊散騎常侍,有傳記。沈浚自幼博學多才,有政事才幹,曾任山陰、吳、建康三地的縣令,都有政績。入朝任中書郎,後升爲尚書左丞。侯景威脅京城時,被任命爲御史中丞。當時外邊援軍陸續到達,侯景上表請求議和,朝廷准許。但盟約剛籤成,侯景就察覺城內流行瘟疫,便懷有奸計,拖延不走。幾天後,皇太子派沈浚前往侯景處,侯景說:“如今天氣炎熱,不能再行動。十萬大軍,怎麼可能撤出?還指望您向朝廷報告,您可見告?”沈浚回答:“將軍此話,無非是想奪取城池。城內軍糧尚可支撐一百天。將軍糧餉已盡,朝廷援軍正陸續抵達,十萬大軍靠什麼維持?您卻故意這樣說,是想脅迫朝廷嗎?”侯景橫刀置於膝上,瞪眼吼叫。沈浚正氣凜然,責問侯景:“您是國家臣子,舉兵犯上,聖上已赦罪結盟,口血未乾,卻背信棄義。沈浚年屆六十,又肩負天子使節之責,生死由命,豈會畏懼敵將的刀鋒?”說完昂然離去。侯景說:“真是真正的御史!”但暗中記恨他。等到攻破張嵊後,便派人殺害沈浚。

柳敬禮,是開府儀同三司慶遠的孫子。父親柳津曾任太子詹事。柳敬禮與兄長柳仲禮年少時便以勇猛剛烈聞名。初任著作佐郎,逐漸升遷爲扶風太守。侯景渡江之時,柳敬禮率領三千馬步兵前去救援。抵達建康後,據守青溪埭,與侯景多次交戰,始終堅持衝鋒陷陣,聲名大振。臺城失守後,柳敬禮與柳仲禮一同被侯景抓獲,侯景派柳仲禮前往上游統領事務,留下柳敬禮作人質,任其爲護軍。侯景在後渚設宴送別柳仲禮時,柳敬禮私下對他說:“如今侯景來會,我以性命相托,兄長拔出佩刀,便可殺掉他,我死了也無怨。”柳仲禮非常佩服他的膽識,答應了。但酒過三巡,柳敬禮發現周圍衛兵森嚴,不敢動手,計謀最終失敗。恰逢侯景征討晉熙,柳敬禮與南康王蕭會理共謀襲擊晉熙城,約定時間出發,建安侯蕭賁得知後出賣了他們,於是被捕遇害。

史臣評論說:如果義氣勝於生命,古代聖賢的教誨便有依據,這正是先哲們所崇尚的價值。所以孟子曾說:生命是我所欲求的,道義也是我所欲求的,兩者若不能兼得,我寧可捨棄生命而保全道義。像張嵊的兒女們這樣,捨生取義,視死如歸,英勇氣概,流傳千古,君子可知梁朝有忠臣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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