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二十五·袁等
译文:
《梁书·袁等传》原文翻译如下:
袁昂,字千里,是陈郡阳夏人。他的祖父袁询曾任东晋征虏将军、吴郡太守;父亲袁顗曾任冠军将军、雍州刺史。泰始初年,袁顗起兵拥护晋安王子勋,事败被杀。袁昂当时才五岁,母亲抱着他藏匿于庐山,等到大赦后才得以出来,但仍被迁徙到晋安。到了元徽年间才被允许返回故里,当时他已十五岁。当初袁顗被杀后,首级被送至京城,藏于武库,直到这时才重新归还。袁昂听到后放声痛哭,呕血昏厥,一度濒临死亡,后来才恢复清醒。他的从兄袁彖曾劝慰他,袁昂这才收敛情绪,守在父亲墓旁哀悼。后来他和袁彖一起见了堂叔司徒袁粲,袁粲对袁彖说:“他从小失怙,却能有此节操,可见真正的德行和才能自会显现。”齐朝初年,袁昂被起用为冠军安成王行参军,后升任征虏主簿、太子舍人,再任王俭镇军府功曹史。当时王俭担任京尹,在后厅单独召见袁昂,并指着北堂对他说:“你必定会居此要职。”袁昂屡次升迁,最终官至秘书丞、黄门侍郎。
袁昂本名“千里”,齐永明年间,武帝对他说:“你像千里之驹,前途无量,就改名为‘昂’,并以‘千里’为字。”后来出任安南鄱阳王长史、寻阳公相。后来又回任太孙中庶子、卫军武陵王长史。因遭遇母亲去世而守孝,哀伤过度,超过了礼制的要求。守孝未满,从兄袁彖就去世了。袁昂自小失去父亲,由袁彖抚养长大,于是为他制丧服。有人对此感到奇怪,问他原因,袁昂写信解释说:“我听说礼制是因恩情而定,服丧是表达真情。所以小功之服在别国要加一等,同居共灶的要加缌麻之服,这些都有典籍依据。我从小丧父,没有享受过家庭的关爱,未能亲近父母教诲,年少无知,对尊贵与卑微一无所知。从兄袁彖亲自抚养我,传授道义,时常与我交谈,让我声誉得以建立,使我得以跻身于同辈中。他不仅为我开辟居所,安顿在我华美的房舍,与我共财共享,让我自由取用。这三十多年以来,他对我的关爱,如同亲人一般,从未间断。我与他妹妹、侄子等,也都因他而得以成长,这种深厚的情感,直至生命终结也永不消减。因为情同骨肉,而礼法中却按同族的等级来服丧,内心难以承受。过去马棱与弟弟马毅同住,马毅去世后,马棱为他守丧三年。由也因情难割舍,不依礼服丧,这都是因为情感使然。虽然我的见识不如古人,但内心依然感伤难平。我常常希望死后,能与从兄服丧一致,以尽我心中的哀思。没想到家族衰败,不幸突然降临,家园残破,又遭遇这突如其来的悲痛。我悲痛欲绝,痛不欲生。如今仅凭残喘之气,愿实现自己生前的志向,寄托我对从兄的追思与哀痛。虽然礼法上并无明文规定,但事有先例,我便依照情意行事。若有人问礼制之所在,我便如此陈述。写到这里,泪水纵横,言语杂乱。”守孝期满后,袁昂被任命为右军邵陵王长史,不久升迁为御史中丞。当时尚书令王晏的弟弟王诩担任广州刺史,贪赃枉法,袁昂依据律法上书弹劾,不畏惧权贵豪强,当时人们称他正直。之后出任豫章内史,因母亲去世,辞官守孝。回乡途中,江上风浪暴起,袁昂便把衣服绑在棺上,发誓与棺同沉。风浪平息后,其他船只全被淹没,只有他乘坐的船安然无恙,人们都说这是因他真诚至极,感天动地。葬礼结束后,他被重新起用,担任建武将军、吴兴太守。
永元末年,起义军到达建康,各地州牧郡守纷纷望风归降,唯有袁昂坚守城境,拒绝投降。梁高祖亲自写信劝说他:“祸福无门,兴衰有数,天命所弃,人怎能挽回?时机一旦错过,不可重来。我听人说,你想要割据一方,未曾得知你的本心,暂且表达我的想法。那个暴君荒谬无道,从古至今未有先例,其凶残暴虐日益加剧。上天并未彻底放弃南朝,圣明之主将崛起,百姓得以安居,百姓重获生机。我肩负先锋之任,将扫清京城,拨乱反正,讨伐罪恶,安抚百姓,从进入京城以来,前无强敌。如今皇威已播,长围已合,四面八方聚集,人民和神灵都奋起响应。大军数万,骑兵成群,一旦出战,何往不克。何况建康是孤城,百姓心生离散,纷纷主动绑缚投降,每天都有,灭亡的时间不远了。再加上荧惑星出端门,太白星入氐室,天象显示,人事也与之相合,可谓天人感应,正在此刻。此外,范岫、申胄等人,已反复举荐诚意,各自率领部下,形成犄角之势。沈法瑀、孙肸、朱端等人,也已肃清吴地,而你却想以一郡之地,对抗如此强大的军队,根基已倾,枝叶何依。小孩子和普通人都认为这不可能,若以明镜自照,确实难以理解。如今你为昏君效力,不能算忠;家中蒙难,也不能称孝。忠孝俱尽,又能依谁?不如立刻转变立场,自求富贵。若出仕,可以远离灾祸,保住性命;若退隐,也可长久保有富贵。进退之间,望你仔细斟酌。若执迷不悟,执意前行,大军一到,家族必遭诛灭,即使后悔,也无补于事。我特意写信,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袁昂回信道:“信已收到,深感教诲。听说众人认为我有勤王之志,却也责备我未能归顺,甚至受到严厉训诫,仿佛面临万仞高崖。三吴地处内地,本非用兵之地,何况仅一郡,如何能承担军务?最近接到命令,说此地多有灾祸,派我前去安抚。自从我接到命令,其他人都跪地迎接军门,唯独我一人未能赴约,原因是我内心平庸,文武之才无处施展,仅是个东国的微贱书生罢了。虽然心怀效忠,但不足以增加军队的士气。若我沉默,恐怕会削弱大军威势。恳请将军宽宏大量,让我得以以礼节从容应对。我知,哪怕一餐微薄之物,也能导致生命消亡,更何况我接受官禄,却忘了可能随时身死。这不仅是舆论所不能容,也恐怕令明公您看不起,所以踌躇不前,不敢轻易献上忠心。今日因轻率举动,反而遭到重责,心中震动,不知所措,即便以理智推断,仍恐受您威严震慑。”建康城被平定后,袁昂亲自前往朝廷,高祖对他宽赦,未加追究。
天监二年,袁昂被任命为后军临川王参军事。他写信向高祖谢恩说:“感激之至,内心感动,仿佛烈火已烬,寒冬未暖。我已遍读三坟典籍,详览六部典章,仔细核查赏罚制度、生死律令,无一不是明君在位时的严格刑罚,圣人时代制定的严密法度。所以涂山会盟时,便斩了防风;酆邑建筑时,便讨伐崇侯。从未有过对杀人者宽赦,或对罪人延缓刑罚,像我这样冒死犯险之人,其死已非死之难,而是处死之难。我受此恩惠,实在重大。我内心悲痛,诚心剖露,望能得一言相告。我这东土寒门之子,学识德行何足道?既不像鸣雁高飞,也不如直木挺立,因此未能结交高官,只靠微末之职,转为农夫入仕。过去我担任低职,守在东地,仰赖朝廷征召,像风一样迅疾扑来。那段时间,边远之地的首领纷纷举兵,带着贡品前来进贡。而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臣子,却昏聩无识,为区区小事殉私,忘了同德之谊。三吴地处险要,五湖连接广泛,屡次出现田儋之变,每担忧殷通之祸,只羡慕像君鱼一样保境安民,却失掉了师涓抱琴待时的良机。后来被处死的,我甘愿赴死。明刑以示众,谁说不实。幸得法令宽宏、赦罪不究,才得以降等赦免,从囚禁中释放。重新获得自由,洗去污名,重新进入百姓之列,步入楚地陈地,如同沐浴于天光之中。古人说:‘非死之难,处死之难。’我所承担的,是旷古未闻的耻辱。我死时所在之地,至今不知。”高祖回信说:“我曾遗下射钩,你不要自外于我。”不久,袁昂升任给事黄门侍郎。第二年,升为侍中。次年出任寻阳太守,代理江州事务。六年,被征召为吏部尚书,多次上表推辞,改任左民尚书,兼右仆射。七年,被任命为国子祭酒,兼右仆射,兼任豫州大中正。八年,出任仁威将军、吴郡太守。十一年,入朝为五兵尚书,复兼右仆射,尚未正式上任,朝廷就下令实际授职。随即以本官兼任起部尚书,加授侍中。十四年,马仙琕在朐山打败魏军,朝廷临时授予袁昂符节,前去慰劳军队。十五年,升任左仆射,不久又升为尚书令、宣惠将军。普通三年,任中书监、丹阳尹。同年进号为中卫将军,复为尚书令,改授开府仪同三司,赐予鼓吹,尚未上任,又兼任国子祭酒。大通元年,加授中书监,赐亲信三十人。不久上表请求辞去祭酒之职,进号为中抚军大将军,迁任司空、侍中、尚书令,亲信、鼓吹等职位不变。五年,加授特进、左光禄大夫,亲信增至八十人。大同六年去世,时年八十余岁。
朝廷下诏说:“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司空袁昂,突然离世,令人痛惜。公其仪表端庄,志节高洁,执政朝政,辅佐有功,政绩卓著。追加荣誉,表彰德行,实为国家典制。可追赠原官职,鼓吹一部,赐东园秘密棺椁,朝服一件,外衣一件,钱二十万,绢布一百匹,蜡二百斤,立即举行哀悼。”袁昂临终前留下遗疏,表示不接受赠谥。皇帝敕令他的子孙不得宣扬其生平事迹和立身志向,凡有需要,一律停止办理。他又说:“我从年轻入仕,从不奢望富贵,只希望官阶不辱家族,衣食粗勉,能知荣辱,这便是我临终无愧于乡里的心愿。我曾在吴兴任官,恰逢朝廷昏明交替,自己未能察觉,不识圣朝大义,误信天命,招致显戮,幸好得天恩,得保家门。自省为私门之子,蒙受荣名,本已感恩,如今竟受如此宠遇,实属意外。我常想竭尽忠诚报效国家,以尽我心志。所以每次朝廷出兵北伐,我总是上表请求出征,誓愿忠心,绝非虚言。但因我庸碌无才,始终未得应允,想倾尽生命,也无人采纳。今日瞑目,满腔遗憾只能深埋于地下。若魂灵有知,便希望能结草以报。圣朝遵循古礼,深知我名望品行,或许会有追念之恩,尽管这是国家常行之典,却对我而言并无应得之处。若授予官职,也请务必谨慎,勿再接受。”子孙多次上表请求,皇帝未予批准。最终追赠谥号为“穆正公”。
袁昂之子袁君正,容貌风度出众,善于处世,因是贵公子,赢得了世人的赞誉。后来兼任吏部郎,因母亲去世辞官守孝。守孝期满后,担任邵陵王幕僚、北中郎长史、东阳太守。不久被征召回京,郡中百姓、士人徐天祐等三百人到朝廷请求让袁君正留任一年,朝廷没有批准,仍任命他为豫章内史,不久转任吴郡太守。
侯景之乱时,袁君正带领数百人随邵陵王出征援救,等到建康陷落,返回吴郡。袁君正为官治理有声望,但喜欢聚敛财富,生活奢侈华丽。侯景派将领于子悦进攻他,新城戍主戴僧易劝他坚守。吴地陆映公等人担心敌军获胜后掠夺资产,便劝他说:“敌军势强,锋芒不可抵挡。如果抵抗,恐怕民心不稳。”袁君正性情怯懦,便送去米粮和牛酒,于郊外迎接于子悦。于子悦到后,掠夺了他的财产与家人,不久因此病死。
史臣评论道:天地有别,定君臣之位;松筠等品格坚贞,不改于岁寒。袁千里虽身处乱世,命运多舛,虽国家昏君,但忠志未移。他上书高祖,坚持忠节,可谓有夷叔之风。最终成为梁朝朝廷重臣,何其荣耀啊!
关于作者
佚名或作者信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