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卷四·本纪第四·简文帝

简文帝太宗简文皇帝，讳纲，字世缵，小字六通，高祖第三子，昭明太子母弟也。天监二年十月丁未，生于显阳殿。五年，封晋安王，食邑八千户。八年，为云麾将军，领石头戍军事，量置佐吏。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北兖、青、徐、冀五州诸军事、宣毅将军、南兖州刺史。十二年，入为宣惠将军、丹阳尹。十三年，出为使持节、都督荆、雍、梁、南北秦、益、宁七州诸军事、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将军如故。十四年，徙为都督江州诸军事、云麾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如故。十七年，征为西中郎将、领石头戍军事，寻复为宣惠将军、丹阳尹，加侍中。普通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益、宁、雍、梁、南北秦、沙七州诸军事、益州刺史。未拜，改授云麾将军、南徐州刺史。四年，徙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平西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五年，进号安北将军。七年，权进都督荆、益、南梁三州诸军事。是岁，丁所生穆贵嫔丧，上表陈解，诏还摄本任。中大通元年，诏依先给鼓吹一部。二年，征为都督南扬、徐二州诸军事、骠骑将军、扬州刺史。三年四月乙巳，昭明太子薨。五月丙申，诏曰“非至公无以主天下，非博爱无以临四海。所以尧舜克让，惟德是与。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格于上下，光于四表。今岱宗牢落，天步艰难，淳风犹郁，黎民未乂，自非克明克哲，允武允文，岂能荷神器之重，嗣龙图之尊。晋安王纲，文义生知，孝敬自然，威惠外宣，德行内敏，群后归美，率土宅心。可立为皇太子”七月乙亥，临轩策拜，以修缮东宫，权居东府。四年九月，移还东宫。太清三年五月丙辰，高祖崩。辛巳，即皇帝位。诏曰“朕以不造，夙丁闵凶。大行皇帝奄弃万国，攀慕号趶，厝身靡所。猥以寡德，越居民上，茕茕在疚，罔知所托，方赖藩辅，社稷用安。谨遵先旨，顾命遗泽，宜加亿兆。可大赦天下”壬午，诏曰“育物惟宽，驭民惟惠，道著兴王，本非隶役。或开奉国，便致擒虏，或在边疆，滥被抄劫。二邦是竞，黎元何罪。朕以寡昧，创承鸿业，既临率土，化行宇宙，岂欲使彼独为匪民。诸州见在北人为奴婢者，并及妻儿，悉可原放”癸未，追谥妃王氏为简皇后。六月丙戌，以南康嗣王会理为司空。丁亥，立宣城王大器为皇太子。壬辰，封当阳公大心为寻阳郡王，石城公大款为江夏郡王，宁国公大临为南海郡王，临城公大连为南郡王，西丰公大春为安陆郡王，新淦公大成为山阳郡王，临湘公大封为宜都郡王。秋七月甲寅，广州刺史元景仲谋应侯景，西江督护陈霸先起兵攻之，景仲自杀，霸先迎定州刺史萧勃为刺史。戊辰，以吴郡置吴州，以安陆王大春为刺史。庚午，以司空南康嗣王会理兼尚书令，南海王大临为扬州刺史，新兴王大庄为南徐州刺史。是月，九江大饑，人相食十四五。八月癸卯，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萧渊藻薨。冬十月丁未，地震。十二月，百济国遣使献方物。大宝元年春正月辛亥朔，以国哀不朝会。诏曰“盖天下者，至公之神器，在昔三五，不获已而临莅之。故帝王之功，圣人之馀事。轩冕之华，倘来之一物。太祖文皇帝含光大之量，启西伯之基。高祖武皇帝道洽二仪，智周万物。属齐季荐瘥，彝伦剥丧，同气离入苑之祸，元首怀无厌之欲，乃当乐推之运，因亿兆之心，承彼掎角，雪兹仇耻。事非为己，义实从民。故功成弗居，卑宫菲食，大慈之业普薰，汾阳之诏屡下。于兹四纪，无得而称。朕以寡昧，哀茕孔棘，生灵已尽，志不图全，僶俛视阴，企承鸿绪。悬旌履薄，未足云喻。痛甚愈迟，谅暗弥切。方当玄默在躬，栖心事外。即王道未直，天步犹艰，式凭宰辅，以弘庶政。履端建号，仰惟旧章。可大赦天下，改太清四年为大宝元年”丁巳，天雨黄沙。己未，太白经天，辛酉乃止。西魏寇安陆，执司州刺史柳仲礼，尽没汉东之地。丙寅，月昼见。癸酉，前江都令祖皓起义，袭广陵，斩贼南兖州刺史董绍先。侯景自帅水步军击皓。二月癸未，景攻陷广陵，皓等并见害。丙戌，以安陆王大春为东扬州刺史。省吴州，如先为郡。诏曰“近东垂扰乱，江阳纵逸。上宰运谋，猛士雄奋，吴、会肃清，济、兖澄谧，京师畿内，无事戎衣。朝廷达宫，斋内左右，并可解严”乙巳，以尚书仆射王克为左仆射。是月，邵陵王纶自寻阳至于夏口，郢州刺史南平王恪以州让纶。丙午，侯景逼太宗幸西州。夏五月庚午，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鄱阳嗣王范薨。自春迄夏，大饑，人相食，京师尤甚。六月辛巳，以南郡王大连行扬州事。庚子，前司州刺史羊鸦仁自尚书省出奔西州。秋七月戊辰，贼行台任约寇江州，刺史寻阳王大心以州降约。是月，以南郡王大连为江州刺史。八月甲午，湘东王绎遣领军将军王僧辩率众逼郢州。乙亥，侯景自进位相国，封二十郡为汉王。邵陵王纶弃郢州走。冬十月乙未，侯景又逼太宗幸西州曲宴，自加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立皇子大钧为西阳郡王，大威为武宁郡王，大球为建安郡王，大昕为义安郡王，大挚为绥建郡王，大圜为乐梁郡王。壬寅，景害南康嗣王会理。十一月，任约进据西阳，分兵寇齐昌，执衡阳王献送京师，害之。湘东王绎遣前宁州刺史徐文盛督众军拒约。南郡王前中兵张彪起义于会稽若邪山，攻破浙东诸县。二年春二月，邵陵王纶走至安陆董城，为西魏所攻，军败，死。三月，侯景自帅众西寇。丁未，发京师，自石头至新林，舳舻相接。四月，至西阳。乙亥，景分遣伪将宋子仙、任约袭郢州。丙子，执刺史萧方诸。闰月甲子，景进寇巴陵，湘东王绎所遣领军将军王僧辩连战不能克。五月癸未，湘东王驿遣游击将军胡僧祐、信州刺史陆法和援巴陵，景遣任约帅众拒援军。六月甲辰，僧祐等击破任约，擒之。乙巳，景解围宵遁，王僧辩督众军追景。庚申，攻鲁山城，克之，获魏司徒张化仁、仪同门洪庆。辛酉，进围郢州，下之，获贼帅宋子仙等。鄱阳王故将侯瑱起兵，袭伪仪同于庆于豫章，庆败走。秋七月丁亥，侯景还至京师。辛丑，王僧辩军次湓城，贼行江州事范希荣弃城走。八月丙午，晋熙人王僧振、郑宠起兵袭郡城，伪晋州刺史夏侯威生、仪同任延遁走。戊午，侯景遣卫尉卿彭俊、厢公王僧贵率兵入殿，废太宗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害皇太子大器、寻阳王大心、西阳王大钧、武宁王大威、建平王大球、义安王大昕及寻阳王诸子二十人。矫为太宗诏，禅于豫章嗣王栋，大赦改年。遣使害南海王大临于吴郡，南郡王大连于姑孰，安陆王大春于会稽，新兴王大庄于京口。冬十月壬寅，帝谓舍人殷不害曰“吾昨夜梦吞土，卿试为我思之”不害曰“昔重耳馈块，卒还晋国。陛下所梦，得符是乎”及王伟等进觞于帝曰“丞相以陛下忧愤既久，使臣上寿”帝笑曰“寿酒，不得尽此乎”于是并赉酒肴、曲项琵琶，与帝饮。帝知不免，乃尽酣，曰“不图为乐一至于斯”既醉寝，王伟，彭俊进土囊，王修纂坐其上，于是太宗崩于永福省，时年四十九。贼伪谥曰明皇帝，庙称高宗。明年，三月癸丑，王僧辩率前百官奉梓宫升朝堂，世祖追崇为简文皇帝，庙曰太宗。四月乙丑，葬庄陵。初，太宗见幽絷，题壁自序云“有梁正士兰陵萧世缵，立身行道，终始如一，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弗欺暗室，岂况三光，数至于此，命也如何”又为《连珠》二首，文甚凄怆。太宗幼而敏睿，识悟过人，六岁便属文，高祖惊其早就，弗之信也。乃于御前面试，辞采甚美。高祖叹曰“此子，吾家之东阿”既长，器宇宽弘，未尝见愠喜。方颊丰下，须鬓如画，眄睐则目光烛人。读书十行俱下。九流百氏，经目必记。篇章辞赋，操笔立成。博综儒书，善言玄理。自年十一，便能亲庶务，历试蕃政，所在有称。在穆贵嫔忧，哀毁骨立，昼夜号泣不绝声，所坐之席，沾湿尽烂。在襄阳拜表北伐，遣长史柳津、司马董当门，壮武将军杜怀宝、振远将军曹义宗等众军进讨，克平南阳、新野等郡，魏南荆州刺史李志据安昌城降，拓地千馀里。及居监抚，多所弘宥，文案簿领，纤毫不可欺。引纳文学之士，赏接无倦，恒讨论篇籍，继以文章。高祖所制《五经讲疏》，尝于玄圃奉述，听者倾朝野。雅好题诗，其序云“余七岁有诗癖，长而不倦”然伤于轻艳，当时号曰“宫体”。所著《昭明太子传》五卷，《诸王传》三十卷，《礼大义》二十卷，《老子义》二十卷，《庄子义》二十卷，《长春义记》一百卷，《法宝连璧》三百卷，并行于世焉。史臣曰：太宗幼年聪睿，令问夙标，天才纵逸，冠于今古。文则时以轻华为累，君子所不取焉。及养德东朝，声被夷夏，洎乎继统，实有人君之懿矣。方符文、景，运钟《屯》、《剥》，受制贼臣，弗展所蕴，终罹怀、愍之酷，哀哉。

译文：

简文帝，字世缵，小名六通，是梁高祖的第三子，昭明太子的弟弟。天监二年十月丁未日，生于显阳殿。天监五年，被封为晋安王，享有八千户食邑。八年，担任云麾将军，兼领石头戍军事，可以自设佐官。九年，升任使持节、都督南北兖、青、徐、冀五州诸军事、宣毅将军、南兖州刺史。十二年，入朝担任宣惠将军、丹阳尹。十三年，出镇为使持节、都督荆、雍、梁、南北秦、益、宁七州诸军事、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将军职务不变。十四年，改任都督江州诸军事、云麾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如前。十七年，被征召回朝廷，任西中郎将、领石头戍军事，不久又改任宣惠将军、丹阳尹，加授侍中。普通元年，被外放任使持节、都督益、宁、雍、梁、南北秦、沙七州诸军事、益州刺史。尚未就任，就被改授为云麾将军、南徐州刺史。四年，调任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平西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五年，晋升为安北将军。七年，暂时兼任都督荆、益、南梁三州诸军事。这一年，因母亲穆贵嫔去世，他上表请求离职，朝廷下诏允许他暂回原职。中大通元年，朝廷下令照旧赐予他一支鼓吹乐队。二年，被征召为都督南扬、徐二州诸军事、骠骑将军、扬州刺史。三年四月乙巳日，昭明太子去世。五月丙申日，朝廷下诏：“没有大公无私的胸怀，无法统领天下；没有广博仁爱的德行，无法统治四海。因此尧舜懂得谦让，只以德行相授。商汤放弃伯邑考，立武王为继承人，受到天下人的敬仰，光耀四方。如今泰山荒凉，天下动荡，社会风气尚未纯正，百姓生活艰难，如果不具备聪明睿智，德行仁厚和武功文德，又怎能承担圣王之位、继承天命？晋安王纲，天生聪慧，孝顺仁爱，品行端正，德行内外皆显，众臣归附，百姓心服。可立为皇太子。”七月乙亥日，举行隆重仪式，正式册封，同时开始修缮东宫，暂居东府。四年九月，移居东宫。太清三年五月丙辰日，高祖去世。辛巳日，简文帝即位。下诏说：“我本不才，早年遭遇家国变故，先帝突然去世，我悲痛万分，无处安身。我德行浅薄，承继大统，孤独无助，无法托付，唯有依靠群臣辅佐，才能安定国家。谨遵先帝遗命，将政事交予大臣，希望天下人民得以安居乐业。宣布全国大赦。”壬午日，又下诏：“治理百姓应宽容仁厚，管理人民应以仁爱为本，治国之道在于兴盛，而非依靠劳役。有的地方为了建立功业而导致掠夺，有的边境百姓被掠夺。两个国家争斗，百姓何辜？我以不才之身继承天下，既已临于万民之上，治理天下，岂会只让一方百姓成为罪人？各州现存的北方人被奴役的，包括其妻儿，一律赦免释放。”癸未日，追谥妻子王氏为简皇后。六月丙戌日，任命南康嗣王萧会理为司空。丁亥日，立宣城王萧大器为皇太子。壬辰日，封当阳公萧大心为寻阳郡王，石城公萧大款为江夏郡王，宁国公萧大临为南海郡王，临城公萧大连为南郡王，西丰公萧大春为安陆郡王，新淦公萧大成为山阳郡王，临湘公萧大封为宜都郡王。秋七月甲寅日，广州刺史元景仲响应侯景叛乱，西江督护陈霸先起兵讨伐，元景仲自杀，陈霸先迎立定州刺史萧勃为刺史。戊辰日，设立吴州，任命安陆王萧大春为刺史。庚午日，任命司空南康嗣王萧会理兼任尚书令，南海王萧大临为扬州刺史，新兴王萧大庄为南徐州刺史。当月，九江发生严重饥荒，百姓相食，有十分之四五的人饿死。八月癸卯日，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萧渊藻去世。冬十月丁未日，发生地震。十二月，百济国派遣使者进献礼品。大宝元年春正月辛亥日，因国丧不举行朝会。下诏说：“天下是至公的神器，古代的三皇五帝，不得已而临治天下。帝王的功绩，是圣人的余事。车马尊贵，不过是一时之物。太祖文皇帝胸怀宽广，建立西周基业；高祖武皇帝德行广布，智慧通达万物。正值北齐末年灾祸频发，社会秩序崩溃，皇族互相残杀，君主贪婪无厌，因此才出现退让让贤的时机，顺应万民之心，继承前人的功业，洗刷国家耻辱。这样做并非为了自己，而是顺应民心。功成后不居功，居住简朴，慈悲为怀的事业遍及天下，汾阳的诏书多次下达。经过四十余年，功业已不可称颂。我以不才之身，悲痛至深，百姓已遭苦难，理想难以实现，只能谨慎安守，心怀忧虑，仰望先王的事业。在危机中艰难登基，远远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忧惧。哀痛不已，内心悲切。我正打算静默自守，远离俗事。如今王道未兴，天下仍动荡不安，我依靠辅臣治理国家。新纪元开始，依照旧例，宣布全国大赦，将太清四年改为大宝元年。”丁巳日，天空下起黄色的沙尘。己未日，太白金星经过天空，到辛酉日才停止。西魏侵犯安陆，俘虏了司州刺史柳仲礼，掠夺了整个汉东地区。丙寅日，月亮白天出现。癸酉日，前江都县令祖皓起兵，攻打广陵，杀死南兖州刺史董绍先。侯景亲自率领水军进攻祖皓。二月癸未日，侯景攻陷广陵，祖皓等人全部被杀。丙戌日，任命安陆王萧大春为东扬州刺史。撤销吴州，恢复为郡。诏令说：“最近东部边境动荡，江阳一带混乱。朝廷的谋士和将领奋勇出击，吴地、会稽一带平定，江、兖地区安定，京城及附近地区，都没有战事。朝廷内的宫中和左右官员，可以解除戒备，恢复正常生活。”乙巳日，任命尚书仆射王克为左仆射。当月，邵陵王萧纶自寻阳前往夏口，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将郢州让给他。丙午日，侯景逼迫简文帝前往西州。夏五月庚午日，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鄱阳嗣王萧范去世。从春天到夏天，发生严重饥荒，百姓互相吃食，京城尤其严重。六月辛巳日，任命南郡王萧大连代行扬州事务。庚子日，前司州刺史羊鸦仁从尚书省逃奔西州。秋七月戊辰日，叛军行台任约进攻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献城投降。当月，任命南郡王萧大连为江州刺史。八月甲午日，湘东王萧绎派遣领军将军王僧辩率军逼近郢州。乙亥日，侯景自行进位为相国，封二十郡为汉王。邵陵王萧纶放弃郢州，逃走。冬十月乙未日，侯景又逼迫简文帝前往西州曲宴，自封为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立皇子萧大钧为西阳郡王，萧大威为武宁郡王，萧大球为建安郡王，萧大昕为义安郡王，萧大挚为绥建郡王，萧大圜为乐梁郡王。壬寅日，侯景杀害南康嗣王萧会理。十一月，任约攻下西阳，分兵侵犯齐昌，俘虏衡阳王萧献，送往都城，将其杀害。湘东王萧绎派遣前宁州刺史徐文盛统率军队抵抗任约。南郡王萧大连的部将张彪在会稽若邪山起兵，攻下浙东各地。第二年春二月，邵陵王萧纶逃至安陆董城，被西魏攻破，军队溃败，战死。三月，侯景亲自率领军队西进。丁未日，从京城出发，从石头城到新林，船只相连。四月，到达西阳。乙亥日，侯景分派伪将宋子仙和任约偷袭郢州。丙子日，抓获郢州刺史萧方诸。闰月甲子日，侯景进犯巴陵，湘东王萧绎派领军将军王僧辩接连作战未能攻下。五月癸未日，湘东王派游击将军胡僧祐、信州刺史陆法和前去支援巴陵，侯景派遣任约率军抵抗援军。六月甲辰日，胡僧祐等人击败任约，俘虏了他。乙巳日，侯景解围后连夜逃跑，王僧辩率兵追击。庚申日，攻下鲁山城，俘获北魏司徒张化仁、仪同门洪庆。辛酉日，进攻郢州，攻下该城，俘虏贼将宋子仙等。鄱阳王旧部侯瑱起兵，袭击伪仪同于庆在豫章的部队，于庆兵败逃走。秋七月丁亥日，侯景返回京城。辛丑日，王僧辩军驻扎在湓城，贼军行江州事务的范希荣弃城逃跑。八月丙午日，晋熙人王僧振、郑宠起兵攻击郡城，伪晋州刺史夏侯威生、仪同任延逃走。戊午日，侯景派卫尉卿彭俊、厢公王僧贵带兵进入皇宫，废黜简文帝，贬为晋安王，囚禁在永福省。杀害皇太子萧大器、寻阳王萧大心、西阳王萧大钧、武宁王萧大威、建平王萧大球、义安王萧大昕以及寻阳王的二十个儿子。伪造简文帝的诏书，将皇位禅让给豫章嗣王萧栋，宣布大赦，改年号。派遣使者杀害南海王萧大临于吴郡，南郡王萧大连于姑孰，安陆王萧大春于会稽，新兴王萧大庄于京口。冬十月壬寅日，皇帝对舍人殷不害说：“我昨晚梦见吞下泥土，你帮我想想。”殷不害回答：“从前重耳得到一块土，后来得以返回晋国，陛下所梦，是不是应验了？”当王伟等人向皇帝敬酒时说：“丞相因您忧愁太久，特地让臣等祝寿。”皇帝笑着说：“寿酒，岂能喝完？”于是都送上酒食和曲项琵琶，与皇帝共同饮酒。皇帝知道自己的命运难逃，便尽情畅饮，说：“没想到快乐竟达到这种程度。”喝醉后入睡，王伟、彭俊送上土袋，王修纂坐在土袋上，简文帝就在永福省去世，时年四十九岁。叛军伪称他为明皇帝，庙号高宗。第二年三月癸丑日，王僧辩率领百官将灵柩迎入朝堂，梁武帝追封他为简文皇帝，庙号太宗。四月乙丑日，葬于庄陵。当初，简文帝被囚禁时，在墙壁上题写自序写道：“身为梁朝正直之士兰陵萧世缵，一生坚守操守，始终如一。风雨如晦时，依然坚持光明，不欺暗室，怎能说三光（日月星辰）不照？命运至此，实在是无奈啊。”还写了两篇《连珠》文字，情感深沉悲怆。简文帝年少时聪慧敏锐，才思敏捷，六岁就能写文章，高祖见后惊叹，不相信他的年纪这么小，便当面测试，文章才思出众。高祖感叹道：“这孩子，是我们家族的东阿。”年长后，胸怀宽广，从不见情绪波动，面部丰润，胡须鬓发如同画中人，眼神明亮，光彩四射。读书时可同时看十行，九流百家的典籍，看过必记，文章辞赋，提笔即成。广博精通儒家经典，善于谈论玄理。十一岁时，便能亲自主持政务，经受多次考验，各地都称他贤能。在母亲穆贵嫔去世期间，哀痛过度，骨瘦如柴，日夜痛哭不停，所坐的席子都因泪水浸透而烂掉。在襄阳时上表请求北伐，派遣长史柳津、司马董当门、壮武将军杜怀宝、振远将军曹义宗率军进攻，平定了南阳、新野等地，魏南荆州刺史李志据守安昌城投降，拓展领土千余里。在担任监抚官期间，宽厚仁慈，宽容赦免，处理文书簿籍，一丝不苟，从不欺瞒。广纳文学之士，赏识不倦，经常在一起研讨书籍，创作文章。高祖写的《五经讲疏》，曾于玄圃殿前讲解，听者遍布朝野。他喜好写诗，自述诗序曰：“我七岁就喜欢写诗，长年不倦。”但诗风轻浮艳丽，当时被称为“宫体诗”。他所著有《昭明太子传》五卷，《诸王传》三十卷，《礼大义》二十卷，《老子义》二十卷，《庄子义》二十卷，《长春义记》一百卷，《法宝连璧》三百卷，皆流传于世。史臣评论说：简文帝年少聪慧，早就显示出卓越的才能，天资超群，堪称古今第一。文采虽有轻浮华丽之弊，为世人所不齿。但他在东朝修养德行，声望传遍天下，继位后，确实具备了贤君的德行。恰逢文帝、景帝之世，时运不济，《屯》《剥》之象显现，被奸臣控制，不能发挥才能，最终遭受怀愍之痛，令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