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書》•卷二十六·列傳第七

卷二十六·列傳第七 王敬則 陳顯達 王敬則,晉陵南沙人也。母爲女巫,生敬則而胞衣紫色,謂人曰“此兒有鼓角相”敬則年長,兩腋下生乳各長數寸。夢騎五色師子。年二十餘,善拍張。補刀戟左右。景和使敬則跳刀,高與白虎幢等,如此五六,接無不中。補俠轂隊主,領細鎧左右。與壽寂之同斃景和。 明帝即位,以爲直閣將軍。坐捉刀入殿啓事,系尚方十餘日,乃復直閣。除奮武將軍,封重安縣子,邑三百五十戶。敬則少時於草中射獵,有蟲如烏豆集其身,擿去乃脫,其處皆流血。敬則惡之,詣道士卜,道士曰“不須憂,此封侯之瑞也”敬則聞之喜,故出都自效,至是如言。 泰始初,以敬則爲龍驤將軍、軍主,隨寧朔將軍劉懷珍徵壽春。殷琰遣將劉從築四壘於死虎,懷珍遣敬則以千人繞後,直出橫塘,賊衆驚退。除奉朝請,出補暨陽令。敬則初出都,至陸主山下,宗侶十餘船同發,敬則船獨不進,乃令弟入水推之,見一烏漆棺。敬則曰“爾非凡器。若是吉善,使船速進。吾富貴,當改葬爾”船須臾去。敬則既入縣,收此棺葬之。軍荒之後,縣有一部劫逃紫山中爲民患,敬則遣人致意劫帥,可悉出首,當相申論。治下廟神甚酷烈,百姓信之,敬則引神爲誓,必不相負。劫帥既出,敬則於廟中設會,於座收縛,曰“吾先啓神,若負誓,還神十牛。今不違誓”即殺十牛解神,並斬諸劫,百姓悅之。遷員外郎。 元徽二年,隨太祖拒桂陽賊於新亭,敬則與羽林監陳顯達、寧朔將軍高道慶乘舸習於江中迎戰,大破賊水軍,焚其舟艦。事寧,帶南泰山太守,右俠轂主,轉越騎校尉,安成王車騎參軍。 蒼梧王狂虐,左右不自保,敬則以太祖有威名,歸誠奉事。每下直,輒往領府。夜著青衣,扶匐道路,爲太祖聽察蒼梧去來。太祖命敬則於殿內伺機,未有定日。既而楊玉夫等危急殞帝,敬則時在家,玉夫將首投敬則,敬則馳詣太祖。太祖慮蒼梧所誑,不開門。敬則於門外大呼曰“是敬則耳”門猶不開。乃於牆上投進其首,太祖索水洗視,視竟,乃戎服出。敬則從入宮,至承明門,門郎疑非蒼梧還,敬則慮人覘見,以刀環塞窐孔,呼開門甚急。衛尉丞顏靈寶窺見太祖乘馬在外,竊謂親人曰“今若不開內領軍,天下會是亂耳”門開,敬則隨太祖入殿。明旦,四貴集議,敬則拔白刃在牀側跳躍曰“官應處分,誰敢作同異者” 昇明元年,遷員外散騎常侍、輔國將軍、驍騎將軍、領臨淮太守,增封爲千三百戶,知殿內宿衛兵事。沈攸之事起,進敬則號冠軍將軍。太祖入守朝堂,袁粲起兵夕,領軍劉韞、直閣將軍卜伯興等於宮內相應,戒嚴將發。敬則開關掩襲,皆殺之。殿內竊發盡平,敬則之力也。遷右衛將軍,常侍如故。增封爲二千五百戶,尋又加五百戶。又封敬則子元遷爲東鄉侯,邑三百七十戶。齊臺建,爲中領軍。太祖將受禪,材官薦易太極殿柱,從帝欲避土,不肯出宮遜位。明日,當臨軒,帝又逃宮內。敬則將輿入迎帝,啓譬令出。帝拍敬則手曰“必無過慮,當餉輔國十萬錢” 建元元年,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軍事、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封尋陽郡公,邑三千戶。加敬則妻懷氏爵爲尋陽國夫人。二年,進號安北將軍。虜寇淮、泗,敬則恐,委鎮還都,百姓皆驚散奔走,上以其功臣,不問,以爲都官尚書、撫軍。尋遷使持節、散騎常侍、安東將軍、吳興太守。郡舊多剽掠,有十數歲小兒於路取遺物,殺之以徇,自此道不拾遺,郡無劫盜。又錄得一偷,召其親屬於前鞭之,令偷身長掃街路,久之乃令偷舉舊偷自代,諸偷恐爲其所識,皆逃走,境內以清。出行,從市過,見屠肉枅,嘆曰“吳興昔無此枅,是我少時在此所作也”遷護軍將軍,常侍如故,以家爲府。三年,以改葬去職,詔贈敬則母尋陽公國太夫人。改授侍中、撫軍將軍。太祖遺詔敬則以本官領丹陽尹。尋遷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軍事、鎮東將軍、會稽太守。永明二年,給鼓吹一部。 會土邊帶湖海,民丁無士庶皆保塘役,敬則以功力有餘,悉評斂爲錢,送臺庫以爲便宜,上許之。竟陵王子良啓曰: {伏尋三吳內地,國之關輔,百度所資。民庶凋流,日有困殆,蠶農罕獲,饑寒尤甚,富者稍增其饒,貧者轉鍾其弊,可爲痛心,難以辭盡。頃錢貴物賤,殆欲兼倍,凡在觸類,莫不如茲。稼穡難劬,斛直數十,機杼勤苦,匹裁三百。所以然者,實亦有由。年常歲調,既有定期,僮恤所上,鹹是見直。東間錢多剪鑿,鮮復完者,公家所受,必須員大,以兩代一,困於所貿,鞭捶質系,益致無聊。臣昔忝會稽,粗閒物俗,塘丁所上,本不入官。良由陂湖宜壅,橋路須通,均夫訂直,民自爲用。若甲分毀壞,則年一修改。若乙限堅完,則終歲無役。今郡通課此直,悉以還臺,租賦之外,更生一調。致令塘路崩蕪,湖源泄散,害民損政,實此爲劇。建元初,狡虜遊魂,軍用殷廣。浙東五郡,丁稅一千,乃有質賣妻兒以充此限,道路愁窮,不可聞見。所逋尚多,收上事絕,臣登具啓聞,即蒙蠲原。而此年租課,三分逋一,明知徒足擾民,實自弊國。愚謂塘丁一條,宜還復舊,在所逋恤,優量原除。凡應受錢,不限大小,仍令在所,折市布帛。若民有雜物,是軍國所須者,聽隨價準直,不必一應送錢,於公不虧其用,在私實荷其渥。昔晉氏初遷,江左草創,絹布所直,十倍於今,賦調多少,因時增減。永初中,官布一匹,直錢一千,而民間所輸,聽爲九百。漸及元嘉,物價轉賤,私貨則束直六千,官受則匹準五百,所以每欲優民,必爲降落。今入官好布,匹堪百餘,其四民所送,猶依舊制。昔爲刻上,今爲刻下,氓庶空儉,豈不由之。救民拯弊,莫過減賦。時和歲稔,尚爾虛乏,儻值水旱,寧可熟念。且西京熾強,實基三輔,東都全固,實賴三河,歷代所同,古今一揆。石頭以外,裁足自供府州,方山以東,深關朝廷根本。夫股肱要重,不可不恤。宜蒙寬政,少加優養。略其目前小利,取其長久大益,無患民貲不殷,國財不阜也。宗臣重寄,鹹雲利國,竊如愚管,未見可安。} 上不納。 三年,進號徵東將軍。宋廣州刺史王翼之子妾路氏,剛暴,數殺婢,翼之子法明告敬則,敬則付山陰獄殺之,路氏家訴,爲有司所奏,山陰令劉岱坐棄市刑。敬則入朝,上謂敬則曰“人命至重,是誰下意殺之。都不啓聞”敬則曰“是臣愚意。臣知何物科法,見背後有節,便言應得殺人”劉岱亦引罪,上乃赦之。敬則免官,以公領郡。 明年,遷侍中、中軍將軍。尋與王儉俱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儉既固讓,敬則亦不即受。七年,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豫州郢州之西陽司州之汝南二郡軍事、徵西大將軍、豫州刺史,開府如故。進號驃騎。十一年,遷司空,常侍如故。世祖崩,遺詔改加侍中。高宗輔政,密有廢立意,隆昌元年,出敬則爲使持節、都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新安五郡軍事、會稽太守,本官如故,海陵王立,進位太尉。 敬則名位雖達,不以富貴自遇,危拱傍遑,略不嘗坐,接士庶皆吳語,而殷勤周悉。初爲散騎使虜,於北館種楊柳,後員外郎虞長耀北使還,敬則問“我昔種楊柳樹,今若大小”長耀曰“虜中以爲甘棠”敬則笑而不答。世祖御座賦詩,敬則執紙曰“臣幾落此奴度內”世祖問“此何言”敬則曰“臣若知書,不過作尚書都令史耳,那得今日”敬則雖不大識書,而性甚警黠,臨州郡,令省事讀辭,下教判決,皆不失理。 明帝即位,進大司馬,增邑千戶。臺使拜授日,雨大洪注,敬則文武皆失色,一客在傍曰“公由來如此,昔拜丹陽吳興時亦然”敬則大悅,曰“我宿命應得雨”乃列羽儀,備朝服,道引出聽事拜受,意猶不自得,吐舌久之,至事竟。 帝既多殺害,敬則自以高、武舊臣,心懷憂恐。帝雖外厚其禮,而內相疑備,數訪問敬則飲食體幹堪宜,聞其衰老,且以居內地,故得少安。三年中,遣蕭坦之將齋仗五百人,行武進陵。敬則諸子在都,憂怖無計。上知之,遣敬則世子仲雄入東安慰之。仲雄善彈琴,當時新絕。江左有蔡邕焦尾琴,在主衣庫,上敕五日一給仲雄。仲雄於御前鼓琴作《懊儂曲歌》曰“常嘆負情儂,郎今果行許”帝愈猜愧。 永泰元年,帝疾,屢經危殆。以張瑰爲平東將軍、吳郡太守,置兵佐,密防敬則。內外傳言當有異處分。敬則聞之,竊曰“東今有誰。只是欲平我耳”諸子怖懼,第五子幼隆遣正員將軍徐嶽密以情告徐州行事謝朓爲計,若同者,當往報敬則。朓執嶽馳啓之。敬則城局參軍徐庶家在京口,其子密以報庶,庶以告敬則五官王公林。公林,敬則族子,常所委信。公林勸敬則急送啓賜兒死,單舟星夜還都。敬則令司馬張思祖草啓,既而曰“若爾,諸郎在都,要應有信,且忍一夕”其夜,呼僚佐文武樗蒲賭錢,謂衆曰“卿諸人慾令我作何計”莫敢先答。防閣丁興懷曰“官只應作耳”敬則不作聲。明旦,召山陰令王詢、臺傳御史鍾離祖願,敬則橫刀跂坐,問詢等“發丁可得幾人。傳庫見有幾錢物”詢答“縣丁卒不可上”。祖願稱“傳物多未輸入”。敬則怒,將出斬之。王公林又諫敬則曰“官是事皆可悔,惟此事不可悔。官詎不更思”敬則唾其面曰“小子。我作事,何關汝小子”乃起兵。 上詔曰“謝朓啓事騰徐嶽列如右。王敬則稟質兇猾,本謝人綱。直以宋季多艱,頗有膂力之用,驅獎所至,遂升榮顯。皇運肇基,預聞末議,功非匡國,賞實震主。爵冠執珪,身登衣袞,固以《風雅》作刺,縉紳側目。而溪谷易盈,鴟梟難改,猜心內駭,醜辭外布。永明之朝,履霜有漸,隆昌之世,堅冰將著,從容附會,朕有力焉。及景歷惟新,推誠盡禮,中使相望,軒冕成陰。乃嫌跡愈興,禍圖茲構,收合亡命,結黨聚羣,外候邊警,內伺國隙。元遷兄弟,中萃淵藪,奸契潛通,將謀竊發。朓即姻家,嶽又邑子,取據匪他,昭然以信。方、邵之美未聞,韓、彭之釁已積。此而可容,孰寄刑典。便可即遣收掩,肅明國憲。大辟所加,其父子而已。凡諸詿誤,一從盪滌”收敬則子員外郎世雄、記室參軍季哲、太子洗馬幼隆、太子舍人少安等,於宅殺之。長子黃門郎元遷,爲寧朔將軍,領千人于徐州擊虜,敕徐州刺史徐玄慶殺之。 敬則招集配衣,二三日便發,欲劫前中書令何胤還爲尚書令,長史王弄璋、司馬張思祖止之。乃率實甲萬人過浙江,謂思祖曰“應須作檄”思祖曰“公今自還朝,何用作此”敬則乃止。朝廷遣輔國將軍前軍司馬左興盛、後軍將軍直閣將軍崔恭祖、輔國將軍劉山陽、龍驤將軍直閣將軍馬軍主胡松三千餘人,築壘於曲阿長岡,右僕射沈文季爲持節都督,屯湖頭,備京口路。 敬則以舊將舉事,百姓檐篙荷鍤隨逐之,十餘萬衆。至晉陵,南沙人範脩化殺縣令公上延孫以應之。敬則至武進陵口,慟哭乘肩輿而前。遇興盛、山陽二砦,盡力攻之。興盛使軍人遙告敬則曰“公兒死已盡,公持許底作”官軍不敵欲退,而圍不開,各死戰。胡松領馬軍突其後,白丁無器仗,皆驚散,敬則軍大敗。敬則索馬,再上不得上,興盛軍容袁文曠斬之,傳首。是時上疾已篤,敬則倉卒東起,朝廷震懼。東昏侯在東宮,議欲叛,使人上屋望,見徵虜亭失火,謂敬則至,急裝欲走。有告敬則者,敬則曰“檀公三十六策,走是上計。汝父子唯應急走耳”敬則之來,聲勢甚盛,裁少日而敗,時年七十餘。封左興盛新吳縣男,崔恭祖遂興縣男,劉山陽湘陰縣男,胡松沙陽縣男,各四百戶,賞平敬則也。又贈公上延孫爲射聲校尉。 陳顯達,南彭城人也。宋孝武世,爲張永前軍幢主。景和中,以勞歷驅使。泰始初,以軍主隸徐州刺史劉懷珍北征,累至東海王板行參軍,員外郎。泰始四年,封彭澤縣子,邑三百戶。歷馬頭、義陽二郡太守,羽林監,濮陽太守。 隸太祖討桂陽賊於新亭壘,劉勔大桁敗,賊進杜姥宅。及休範死,太祖欲還衛宮城,或諫太祖曰“桂陽雖死,賊黨猶熾,人情難固,不可輕動”太祖乃止。遣顯達率司空參軍高敬祖自查浦渡淮緣石頭北道入承明門,屯東堂。宮中恐動,得顯達至,乃稍定。顯達出杜姥宅,大戰破賊。矢中左眼,拔箭而鏃不出,地黃村潘嫗善禁,先以釘釘柱,嫗禹步作氣,釘即時出,乃禁顯達目中鏃出之。封豐城縣侯,邑千戶。轉游擊將軍。尋爲使持節、督廣交越三州湘州之廣興軍事、輔國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進號冠軍。 沈攸之事起,顯達遣軍援臺。長史到遁、司馬諸葛導謂顯達曰“沈攸之擁衆百萬,勝負之勢未可知,不如保境蓄衆,分遣信驛,密通彼此”顯達於座手斬之,遣表疏歸心太祖。進使持節、左將軍。軍至巴丘,而沈攸之平。除散騎常侍、左衛將軍,轉前將軍、太祖太尉左司馬。齊臺建,爲散騎常侍,左衛將軍,領衛尉。太祖即位,遷中護軍,增邑千六百戶,轉護軍將軍。顯達啓讓,上答曰“朝廷爵人以序。卿忠發萬里,信誓如期,雖屠城殄國之勳,無以相加。此而不賞,典章何在。若必未宜爾,吾終不妄授。於卿數士,意同家人,豈止於君臣邪。過明,與王、李俱祗召也”上即位後,御膳不宰牲,顯達上熊烝一盤,上即以充飯。 建元二年,虜寇壽陽,淮南江北百姓搔動。上以顯達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之鎮,虜退。上敕顯達曰“虜經破散後,當無復犯關理。但國家邊防,自應過存備豫。宋元嘉二十七年後,江夏王作南兗,徙鎮盱眙,沈司空亦以孝建初鎮彼,政當以淮上要於廣陵耳。卿謂前代此處分云何。今僉議皆雲卿應據彼地,吾未能決。乃當以擾動文武爲勞。若是公計,不得憚之”事竟不行。 遷都督益寧二州軍事、安西將軍、益州刺史,領宋寧太守,持節、常侍如故。世祖即位,進號鎮西。益部山險,多不賓服。大度村獠,前後刺史不能制,顯達遣使責其租賧,獠帥曰“兩眼刺史尚不敢調我”遂殺其使。顯達分部將吏,聲將出獵,夜往襲之,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自此山夷震服。廣漢賊司馬龍駒據郡反,顯達又討平之。 永明二年,徵爲侍中、護軍將軍。顯達累任在外,經太祖之憂,及見世祖,流涕悲咽,上亦泣,心甚嘉之。 五年,荒人桓天生自稱桓玄宗族,與雍、司二州界蠻虜相扇動,據南陽故城。上遣顯達假節,率徵虜將軍戴僧靜等水軍向宛、葉,雍、司衆軍受顯達節度。天生率虜衆萬餘人攻舞陰,舞陰戍主輔國將軍殷公愍擊殺其副張麒麟,天生被瘡退走。仍以顯達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雍梁南北秦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軍事、鎮北將軍,領寧蠻校尉、雍州刺史。顯達進據舞陽城,遣僧靜等先進,與天生及虜再戰,大破之,官軍還。數月,天生復出攻舞陰,殷公愍破之,天生還竄荒中,遂城、平氏、白土三城賊稍稍降散。 八年,進號徵北將軍。其年,仍遷侍中、鎮軍將軍,尋加中領軍。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諸軍事、徵南大將軍、江州刺史,給鼓吹一部。 顯達謙厚有智計,自以人微位重,每遷官,常有愧懼之色。有子十餘人,誡之曰“我本志不及此,汝等勿以富貴陵人”家既豪富,諸子與王敬則諸兒,並精車牛,麗服飾。當世快牛稱陳世子青,王三郎烏,呂文顯折角,江瞿曇白鼻。顯達謂其子曰“麈尾扇是王謝家物,汝不須捉此自逐” 十一年秋,虜動,詔屯樊城。世祖遺詔,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隆昌元年,遷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如故,置兵佐。豫廢鬱林之勳,延興元年,爲司空,進爵公,增邑千戶,甲仗五十人入殿。高宗即位,進太尉,侍中如故,改封鄱陽郡公,邑三千戶,加兵二百人,給油絡車。建武二年,虜攻徐、司,詔顯達出頓,往來新亭白下,以爲聲勢。 上欲悉除高、武諸孫,微言問顯達,答曰“此等豈足介慮”上乃止。顯達建武世心懷不安,深自貶匿,車乘朽故,導從鹵簿,皆用羸小,不過十數人。侍宴,酒後啓上曰“臣年已老,富貴已足,唯少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上失色曰“公醉矣”以年禮告退,不許。 是時虜頻寇雍州,衆軍不捷,失沔北五郡。永泰元年,乃遣顯達北討。詔曰“晉氏中微,宋德將謝,蕃臣外叛,要荒內侮,天未悔禍,左衽亂華,巢穴神州,逆移年載。朕嗣膺景業,踵武前王,靜言隆替,思乂區夏。但多難甫夷,恩化肇洽,興師擾衆,非政所先,用戢遠圖,權緩北略,冀戎夷知義,懷我好音。而兇醜剽狡,專事侵掠,驅扇異類,蟻聚西偏。乘彼自來之資,撫其天亡之會,軍無再駕,民不重勞,傳檄以定三秦,一麾而臣禹跡,在此舉矣。且中原士庶,久望皇威,乞師請援,結軌馳道。信不可失,時豈終朝。宜分命方岳,因茲大號。侍中太尉顯達,可暫輟槐陰,指授羣帥”中外纂嚴。加顯達使持節,向襄陽。 永元元年,顯達督平北將軍崔慧景衆軍四萬,圍南鄉堺馬圈城,去襄陽三百里,攻之四十日。虜食盡,啖死人肉及樹皮。外圍既急,虜突走,斬獲千計。官軍競取城中絹,不復窮追。顯達入據其城,遣軍主莊丘黑進取南鄉縣,故順陽郡治也。虜主元宏自領十餘萬騎奄至,顯達引軍渡水西據鷹子山築城,人情沮敗。虜兵甚急,軍主崔恭祖、胡松以烏布幔盛顯達,數人檐之,逕道從分磧山出均水口,臺軍緣道奔退,死者三萬餘人。左軍將張千戰死,追贈遊擊將軍。 顯達素有威名,著於蠻虜,至是大損喪焉。御史中丞範岫奏免顯達官,朝議優詔答曰“昔衛、霍出塞,往往無功,馮、鄧入關,有時虧喪。況公規謨肅舉,期寄兼深、見可知難,無損威略。方振遠圖,廓清朔土。雖執憲有常,非所得議”顯達表解職,不許,求降號,又不許。以顯達爲都督江州軍事、江州刺史,鎮盆城,持節本官如故。初,王敬則事起,始安王遙光啓明帝慮顯達爲變,欲追軍還,事尋平,乃寢。顯達亦懷危怖。及東昏立,彌不樂還京師,得此授,甚喜。尋加領徵南大將軍,給三望車。 顯達聞京師大相殺戮,又知徐孝嗣等皆死,傳聞當遣兵襲江州,顯達懼禍,十一月十五日,舉兵。令長史庾弘遠、司馬徐虎龍與朝貴書曰: {諸君足下:我太祖高皇帝睿哲自天,超人作聖,屬彼宋季,綱紀自頓,應禪從民,遘此基業。世祖武皇帝昭略通遠,克纂洪嗣,四關罷嶮,三河靜塵。鬱林海陵,頓孤負荷。明帝英聖,紹建中興。至乎後主,行悖三才,琴橫凷席,繡積麻筵,淫犯先宮,穢興閨闥,皇陛爲市廛之所,雕房起征戰之門。任非華尚,寵必寒廝。 江僕射兄弟,忠言屬薦,正諫繁興,覆族之誅,於斯而至。故乃犴噬之刑,四剽於海路,家門之釁,一起於中都。蕭、劉二領軍,並升御座,共稟遺詔,宗戚之苦,諒不足談,《渭陽》之悲,何辜至此。徐司空歷葉忠榮,清簡流世,匡翼之功未著,傾宗之罰已彰。沈僕射年在懸車,將念機杖,歡歌園藪,絕影朝門,忽招陵上之罰,何萬古之傷哉。遂使紫臺之路,絕縉紳之儔。纓組之閣,罷金、張之胤。悲哉。蟬冕爲賤寵之服,嗚呼。皇陛列劫豎之坐。且天人同怨,乾象變錯,往歲三州流血,今者五地自動。昔漢池異色,胥王因之見廢。吳郡暫震,步生以爲奸幸。況事隆於往怪,釁倍於前虐,此而未廢,孰不可興。 王僕射、王領軍、崔護軍,中維簡正,逆念剖心。蕭衛尉、蔡詹事、沈左衛,各負良家,共傷時嶮。先朝遺舊,志在名節,同列丹書,要同義舉。建安殿下秀德衝遠,實允神器。昏明之舉,往聖流言。今忝役戎驅,亟請乞路。須京塵一靜,西迎大駕,歌舞太平,不亦佳哉。裴豫州宿遣誠言,久懷慷慨,計其勁兵,已登淮路。申司州志節堅明,分見迎合,總勒偏率,殿我而進。蕭雍州、房僧寄並已纂邁,旌鼓將及。南兗州司馬崔恭祖壯烈超羣,嘉驛屢至,佇聽烽諜,共成脣齒。荊郢行事蕭、張二賢,莫不案劍餐風,橫戈待節。關畿蕃守之儔,孰非義侶。 我太尉公體道合聖,杖德修文,神武橫於七伐,雄略震於九綱。是乃從彼英序,還抗社稷。本欲鳴笳細錫,無勞戈刃。但忠黨有心,節義難遣。信次之間,森然十萬。飛旍咽於九派,列艦迷於三川,此蓋捧海澆螢,烈火消凍耳。吾子其擇善而從之,無令竹帛空爲後人笑也。} 朝廷遣後軍將軍胡松、驍騎將軍李叔獻水軍據梁山。左衛將軍左興盛假節,加徵虜將軍,督前鋒軍事,屯新亭。輔國將軍驍騎將軍徐世摽領兵屯杜姥宅。顯達率衆數千人發尋陽,與胡松戰於採石,大破之,京邑震恐。十二月十三日,顯達至新林築城壘,左興盛率衆軍爲拒戰之計。其夜,顯達多置屯火於岸側,潛軍渡取石頭北上襲宮城,遇風失曉,十四日平旦,數千人登落星崗,新亭軍望火,謂顯達猶在,既而奔歸赴救,屯城南。宮掖大駭,閉門守備。顯達馬槊從步軍數百人,於西州前與臺軍戰,再合,大勝,手殺數人,槊折,官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至西州後烏榜村,爲騎官趙潭注槊刺落馬,斬之於籬側,血湧湔籬,似淳于伯之被刑也。時年七十二。顯達在江州,遇疾不治,尋而自差,意甚不悅。是冬連大雪,梟首於朱雀,而雪不集之。諸子皆伏誅。 史臣曰:光武功臣所以能終其身名者,非唯不任職事,亦以繼奉明、章,心尊正嫡,君安乎上,臣習乎下。王、陳拔跡奮飛,則建元、永明之運。身極鼎將,則建武、永元之朝。勳非往時,位逾昔等,禮授雖重,情分不交。加以主猜政亂,危亡慮及,舉手扞頭,人思自免。干戈既用,誠淪犯上之跡。敵國起於同舟,況又疏於此者也。 贊曰:糾糾敬則,臨難不惑。功成殿寢,誅我蝥賊。顯達孤根,應義南蕃。威揚寵盛,鼎食高門。王虧河、兗,陳挫襄、樊。

譯文:

《南齊書·卷二十六·列傳第七》王敬則、陳顯達傳(現代漢語翻譯)

王敬則,是晉陵南沙人。母親是女巫,生下敬則時,他的胎衣是紫色的,女巫便對人說:“這孩子將來會有鼓角之相。”敬則長大後,兩腋下各長出一個乳頭,長達數寸。他有一次做夢,夢見自己騎着五彩的獅子。二十多歲時,他擅長擊打兵器,被選任爲刀戟左右侍衛。景和年間,景帝命他跳過刀鋒,他躍起的高度與白虎幢旗一般高,反覆練習五六次,每次都能成功。後來被任命爲俠轂隊隊長,統領細鎧部隊,與壽寂之一同在景和之變中殉難。

明帝即位後,任命他爲直閣將軍。後來他因手持兵器進入宮殿奏事,被關押在尚方監十多天,之後才被釋放,恢復直閣職務。又被授予奮武將軍,封爲重安縣子,享有三百五十戶封地。敬則小時候在草叢中打獵,曾看到一隻像烏豆一樣的蟲子落在身上,他撥開後蟲子才飛走,那地方都流了血。他對此感到害怕,便去請道士占卜,道士說:“不必擔憂,這是封侯的吉兆。”敬則聽後非常高興,於是離開家鄉投奔朝廷,後來果然應驗。

泰始初年,被任命爲龍驤將軍,隸屬徐州刺史劉懷珍北征,屢次升遷,擔任東海王行參軍、員外郎。泰始四年,被封爲彭澤縣子,享有三百戶封地。他曾任馬頭、義陽二郡太守、羽林監、濮陽太守等職。

在太祖討伐桂陽賊人於新亭時,劉勔在大桁戰敗,敵人攻入杜姥宅。後來休範戰死,太祖本想返回宮城,有人勸阻說:“桂陽雖已戰敗,敵對勢力仍很強大,民心不易安定,不可輕易行動。”太祖於是作罷。派陳顯達帶兵從自查浦渡過淮河,沿石頭北面進入承明門,駐紮在東堂。宮中原本恐慌,得知顯達到來,才逐漸安定。顯達帶兵出城,與敵人大戰,擊潰了敵人。他左眼被箭射中,箭頭沒拔出,當地一位叫潘嫗的婦女擅長用禁術,她用釘子釘在柱子上,然後踏步打氣,頓時箭頭被拽出,成功救了顯達的眼睛。因功被封爲豐城縣侯,享有千戶封地。後升任遊擊將軍。不久,被任命爲使持節、督廣交越三州湘州廣興軍事、輔國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進封爲冠軍將軍。

沈攸之作亂時,顯達派兵支援朝廷。長史到遁、司馬諸葛導勸他說:“沈攸之擁衆百萬,勝負尚不可知,不如保境安民,分派信使,暗中聯絡各勢力。”顯達當場將他們斬首,隨即上表表明忠心歸附太祖。隨後官升爲使持節、左將軍。軍隊抵達巴丘時,沈攸之已被平定。被任命爲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後轉爲前將軍、太祖太尉左司馬。齊朝建立後,任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兼任衛尉。太祖即位後,升任中護軍,增封千六百戶,後來又轉爲護軍將軍。顯達曾上表推辭,太祖回覆說:“朝廷封官依序,你忠誠遠道,信守承諾,即便有屠城滅國的功勞,也難以比肩。若不賞賜,豈不違背典章?若你認爲不合適,我也絕不貿然授予。對你的忠心,我如同家人一般,豈止是君臣關係?”太祖即位後,御膳中不殺牲畜,顯達獻上熊肉一盤,太祖便用它做湯飯。

建元二年,外族入侵壽陽,淮南江北百姓驚慌不安。太祖任命顯達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到任後,敵軍撤退。太祖下令:“敵軍戰敗後,應當不會再犯關隘。但國家邊境防禦,仍需長期準備。自宋元嘉二十七年之後,江夏王曾移鎮盱眙,沈司空也曾在孝建初年鎮守於此,如今應以淮水以北爲核心地區。你認爲前代是否如此安排?衆臣商議都主張你應駐守彼地,但我尚未決定。若你認爲合理,也無需畏懼。”此事最終沒有實施。

顯達後來改任都督益寧二州軍事、安西將軍、益州刺史,兼任宋寧太守,使持節、散騎常侍如舊。世祖即位後,進封爲鎮西將軍。益州多山,百姓不服,大度村的獠人前後幾任刺史都難以控制。顯達派使者徵稅,獠人首領說:“連兩眼刺史都敢來徵稅嗎?”於是殺害了使者。顯達便分派將領,假裝外出打獵,夜間突襲,男女老少全部斬殺,此後山中蠻夷心服。廣漢郡有賊軍司馬龍駒佔據郡城反叛,顯達也討平了他。

永明二年,顯達被召爲侍中、護軍將軍。顯達長期在外任職,經歷太祖之憂,再見到世祖時,悲痛落淚,世祖也深受感動,非常欣賞他的忠心。

永明五年,流民桓天生自稱是桓玄之後,與雍州、司州邊界的蠻族勾結,佔據南陽舊城。朝廷派顯達持節,率徵虜將軍戴僧靜等水軍前往宛、葉,雍州、司州軍隊聽從顯達調度。桓天生帶兵一萬多人進攻舞陰,舞陰守將輔國將軍殷公愍殺死了敵將張麒麟,桓天生被傷退走。朝廷隨後任命顯達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雍、梁、南北秦、郢州及司州隨郡軍事、鎮北將軍,兼任寧蠻校尉、雍州刺史。顯達進據舞陽城,派戴僧靜等先鋒部隊與桓天生及敵軍再戰,大敗敵人,官軍隨後回師。幾個月後,桓天生再次出兵進攻舞陰,殷公愍又打敗敵人,桓天生退回荒野,城、平氏、白土等地的賊人陸續投降。

永明八年,晉升爲徵北將軍。同年,升任侍中、鎮軍將軍,轉爲中領軍。後外調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諸軍事、徵南大將軍、江州刺史,賜予鼓吹樂隊。

顯達爲人謙遜有智謀,自認爲身份微小而地位過高,每次升遷都感到愧疚和畏懼。他有十個兒子,告誡他們說:“我原本的志向沒有達到這個地步,你們不要因爲富貴而凌駕於人之上。”家中富有,諸子與王敬則的兒子們,都精通騎馬駕車,穿着華麗的服飾。當時人們稱頌的名馬有:陳世子的青馬、王三郎的烏馬、呂文顯的折角馬、江瞿曇的白鼻馬。顯達對兒子們說:“麈尾扇是王謝家族的物品,你們不要去貪圖這些東西。”

永明十一年秋天,外族入侵,朝廷下令顯達駐守樊城。世祖臨終前下詔,命他保留原職,開府儀同三司。隆昌元年,顯達升任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如舊,配備兵士官屬。在豫州廢鬱林王的功勳之後,延興元年,被任命爲司空,進爵爲公,增封千戶,允許有五十人持兵器入殿。高宗即位後,進封太尉,侍中如故,改封爲鄱陽郡公,封地三千戶,增加二百名士兵,賜予油飾的車輿。建武二年,外族進攻徐州、司州,朝廷下令顯達出兵駐守,往來新亭、白下,作爲威懾。

太祖曾想廢除高、武二帝的所有子孫,私下問顯達,顯達回答:“這些人根本不值得擔心。”太祖便作罷。顯達在建武年間內心不安,常常自我貶低,車馬陳舊,隨從稀少,不過十來人。在侍宴時,酒後對太祖說:“我年已衰老,富貴已足夠,只希望晚年能多些安眠,特地向陛下請求。”太祖震驚地問:“你醉了!”隨即以禮相辭,未答應。

當時外族頻繁侵犯雍州,軍隊屢戰屢敗,丟失了沔北五郡。永泰元年,朝廷派顯達北征。詔書說:“晉朝衰落,宋朝德運將盡,邊疆藩屬背叛,外族內侵,上天尚未悔悟,北方蠻族入侵中原,禍亂綿延多年。我繼承帝業,繼承先王基業,靜心思考,希望能平定天下。但戰亂剛罷,恩德尚未普及,大規模用兵擾民,並非治國之要務,暫且緩和北地事務,希望外族知道仁義,心向我朝。然而敵軍狡猾,專事掠奪,煽動異族,聚集於西邊。他們利用自己前來之機,趁天道敗亂之機,不需再次出戰,百姓也不再受勞,只需傳令就能平定三秦,一揮旗幟即可臣服禹王所轄之地。中原百姓長久企盼皇威,請求援兵,結盟通路。這不可失之,時機不會久延。應分派將領,藉助此次大號。侍中太尉顯達,可暫時放下安樂,統領諸將。”朝廷內外戒嚴。加封顯達使持節,前往襄陽。

永元元年,顯達統率平北將軍崔慧景等四萬軍隊,圍攻南鄉堺馬圈城,距襄陽三百里,圍攻四十天。敵軍糧盡,喫人肉、樹皮。城外壓力加劇,敵軍突圍逃走,被斬殺上千人。官軍爭相奪取城中絲綢,沒有繼續追擊。顯達佔領城池,派軍主莊丘黑進攻南鄉縣(原爲順陽郡治所)。敵軍首領元宏率十餘萬騎兵突然來襲,顯達率軍渡河,退守鷹子山築城,士氣動搖。敵軍攻擊急迫,軍主崔恭祖、胡松用烏布帷幕包裹顯達,由數人架着,從分磧山出均水口,朝廷軍隊沿路逃退,傷亡三萬餘人。左軍將領張千戰死,追贈遊擊將軍。

顯達素有威名,尤其在蠻夷中享有盛譽,此次戰敗,威名大損。御史中丞範岫上奏要求免除顯達官職,朝廷回應對說:“昔日衛青、霍去病出塞,常有無功;馮異、鄧禹入關,有時戰敗。何況你爲朝廷出謀劃策,責任重大,雖有困難,也未損其威望。正應乘勢遠圖,肅清北方。雖然執法有常,也不能隨意品評。”顯達上表請求辭職,未獲批准,又請求加封號,仍被拒絕。朝廷改命他爲都督江州軍事、江州刺史,鎮守盆城,使持節和原職不變。當初王敬則作亂時,始安王遙光曾嚮明帝告誡,擔心顯達叛變,想召回軍隊,後來平息,此事就暫時擱置。顯達也十分憂慮,到東昏帝即位後,更加不願返回京師,獲得此任命後十分高興。不久,加任徵南大將軍,賜予三望車。

顯達聽說京師大肆屠殺,又得知徐孝嗣等人都被殺死,聽說朝廷將派兵襲取江州,他十分恐懼,於是於十一月十五日舉兵。命長史庾弘遠、司馬徐虎龍寫信給朝中權貴:

“諸位朋友:我太祖高皇帝神明英睿,超越凡人,建立聖德。正當宋朝末年,綱紀混亂,順應民心,建立王朝。世祖武皇帝智略遠大,繼承洪業,打通四關,平定三河。鬱林、海陵兩位君王,獨自承受重任。明帝英明聖哲,繼承中興。然而後來的後主,行爲違背天道,琴瑟橫放,席上滿布污穢,侵犯先宮,荒淫後宮,皇宮變成市井之所,雕樑畫棟成爲戰場。地位低微的人被重用,品行清高的被貶斥。

江僕射兄弟,忠言進諫,卻遭遇滅門之禍,這是多麼令人痛心。朝廷因此施以殘酷刑罰,四面皆被劫掠,家門之禍集中爆發。蕭、劉兩位領軍,同時被提升至皇位,共同奉行遺詔,宗室的苦難難以言說,《渭陽》之悲,豈止是個人之痛。徐司空歷經忠義,清廉節儉,卻無顯著功績,反而遭到傾族之罪。沈僕射年已垂暮,正欲安享晚年,卻突然遭受誅戮,千古悲嘆。致使朝廷門戶被關閉,士人階級斷絕。紫臺之路中斷,賢才無法進出。官員之位淪爲寵臣之服,令人悲傷。皇城中滿是奸臣,如同囚徒。天人同怨,天象異常,往年三州流血,如今五地地震。當年漢朝池水變色,導致王莽被廢;吳郡一震,步騭被誣爲奸賊。現在禍事更勝以往,惡行更爲嚴重,若不趁勢剷除,誰還能倖免?

王僕射、王領軍、崔護軍,品行端正,正直清廉,應遭誅殺。蕭衛尉、蔡詹事、沈左衛,皆爲良家之子,卻共同危害時局。舊朝遺臣,志在名節,同僚皆爲清流,同心舉義。建安殿下德行卓越,實爲天下之主。君臣更替,古聖先賢皆有此言。如今我擔任軍職,請求立刻行動,待京城平定,西迎大駕,共享太平盛世,豈不美哉?裴豫州曾誠懇進言,始終充滿慷慨之情,預料其部隊已抵達淮河。申司州志節堅定,積極響應,率部前來,協助我軍。蕭雍州、房僧寄都已率軍前進,旌旗已近。南兗州司馬崔恭祖勇武出衆,屢次來報,期待消息,與我共守邊界。荊、郢地區官吏蕭、張二賢,無不佩劍餐風,準備迎戰。各郡邊境的守將,無不是義士夥伴。

我太尉公品行端正,德高望重,神威遠揚,雄略震人,乃國家棟梁,應挺身而出,匡扶社稷。本欲鳴奏戰鼓,不戰而勝。但忠臣有心,義憤難平。如今,兵臨城下,數萬大軍,旗鼓聲動,如煙如焰,席捲九派江水,瀰漫三川,此實爲一場烈火,焚燒寒冰。請諸君擇善而從,不要讓史冊白白記錄後人嘲笑。”

朝廷派後軍將軍胡松、驍騎將軍李叔獻率水軍駐守梁山。左衛將軍左興盛持節,加授徵虜將軍,督管前鋒,駐守新亭。輔國將軍驍騎將軍徐世摽統兵駐守杜姥宅。顯達率數千人從尋陽出發,與胡松在採石大戰,大勝,京城震驚。十二月十三日,顯達抵達新林,築城設防,左興盛率軍迎戰。當晚,顯達在岸邊多設火堆,祕密渡河,率軍突襲石頭北面,直撲宮城。因遇風,天未亮,十四日清晨,數千人登上落星崗,新亭守軍望見火光,誤以爲顯達仍在,急忙奔往救援,駐守在城南。宮中驚駭,關閉城門,加強防守。顯達率數百步兵,持馬槊與朝廷軍隊在西州一帶交戰,兩度交鋒,大勝,親手殺死數人,馬槊斷裂,朝廷軍隊隨後趕到,顯達無法抵擋,敗退至西州後烏榜村,被騎兵官趙潭用馬槊刺落馬背,斬殺於籬笆旁,鮮血濺滿籬笆,景象如同淳于伯被處刑一樣。顯達時年七十二歲。顯達在江州時,病重未治療,不久自行康復,但心緒不悅。這年冬天,連降大雪,他的首級被掛在朱雀門外,但雪未落在其首上。他的諸子全部被誅殺。

史臣評論:功臣之所以能名垂青史,並非僅因不參與政事,更因爲他們始終忠於明、章二帝,心存正統,君主安於高位,臣子也守職於下。王敬則、陳顯達,正是在建元、永明年間崛起,達到巔峯;他們身居重職,又在建武、永元年間維持穩定。功勳雖不比往日,地位卻超過從前,官職雖高,情感卻與君主親密無間。加上當時君主猜忌、政治混亂,危險隨時降臨,人人自危,思慮逃生。一旦動用兵戈,便有犯上之嫌。敵國從同舟共濟中產生,何況他們與朝廷關係更疏遠。

讚語:王敬則,危難中不猶豫,功成之際,誅殺奸佞;陳顯達出身孤寒,卻在邊遠地區堅守義節。威望顯赫,榮寵顯赫,地位高、門第尊貴。王敬則未能控制河、兗之地,陳顯達也未能攻下襄、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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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蕭子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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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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