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七十六·列传第三十六·朱修之 宗悫 王玄谟

朱修之 宗悫 王玄谟朱修之,字恭祖,义兴平氏人也。曾祖焘,晋平西将军。祖序,豫州刺史。父谌,益州刺史。修之自州主簿迁司徒从事中郎,文帝谓曰“卿曾祖昔为王导丞相中郎,卿今又为王弘中郎,可谓不忝尔祖矣”后随到彦之北伐。彦之自河南回,留修之戍滑台,为虏所围,数月粮尽,将士熏鼠食之,遂陷於虏。初,修之母闻其被围既久,常忧之,忽一旦乳汁惊出,母号泣告家人曰“吾今已老,忽复有乳汁,斯不祥矣。吾儿其不利乎”后问至,修之果以此日陷没。托跋焘嘉其守节,以为侍中,妻以宗室女。修之潜谋南归,妻疑之,每流涕问其意,修之深嘉其义,竟不告也。后鲜卑冯弘称燕王,治黄龙城,托跋焘伐之,修之与同没人邢怀明并从。又有徐卓者,复欲率南人窃发,事泄被诛。修之、怀明惧奔冯弘,弘不礼。留一年,会宋使传诏至,修之名位素显,传诏见即拜之。彼国敬传诏,谓为“天子边人”,见其致敬於修之,乃始加礼。时魏屡伐弘,或说弘遣人修之归求救,遂遣之。泛海至东莱,遇猛风柁折,垂以长索,船乃复正。海师望见飞鸟,知其近岸,须臾至东莱。元嘉九年,至京邑,以为黄门侍郎,累迁江夏内史。雍州刺史刘道产卒,群蛮大动,修之为征西司马讨蛮,失利。孝武初,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修之在政宽简,士众悦附。及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反,檄修之举兵。修之伪与之同,而遣使陈诚於帝。帝嘉之,以为荆州刺史,加都督。义宣闻修之不与己同,乃以鲁秀为雍州刺史,击襄阳。修之命断马鞍山道,秀不得前,乃退。及义宣败於梁山,单舟南走,修之率众南定遗寇。时竺超民执义宣,修之至,乃杀之,以功封南昌县侯。修之治身清约,凡所赠贶,一无所受。有饷,或受之,而旋与佐吏赌之,终不入己,唯以抚纳群蛮为务。征为左民尚书,转领军将军。去镇,秋毫不犯,计在州然油及牛马谷草,以私钱十六万偿之。然性俭克少恩情,姊在乡里,饑寒不立,修之未尝供赡。尝往视姊,姊欲激之,为设菜羹粗饭,修之曰“此乃贫家好食”致饱而去。先是,新野庾彦达为益州刺史,携姊之镇,分禄秩之半以供赡之,西土称焉。修之后坠车折脚,辞尚书,领崇宪太仆,仍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以脚疾不堪独行,特给扶侍。卒,赠侍中,特进如故。谥贞侯。宗悫,字元干,南阳人也。叔父炳,高尚不仕。悫年少时,炳问其志,悫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炳曰“汝不富贵,即破我家矣”兄泌娶妻,始入门,夜被劫。悫年十四,挺身拒贼,贼十余人皆披散,不得入室。时天下无事,士人并以文义为业,炳素高节,诸子群从皆好学,而悫独任气好武,故不为乡曲所称。江夏王义恭为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悫随镇广陵。时从兄绮为征北府主簿,绮尝入直,而给吏牛泰与绮妾私通,悫杀泰,绮壮其意,不责也。元嘉二十二年,伐林邑,悫自奋请行。义恭举悫有胆勇,乃除振武将军,为安西参军萧景宪军副,随交州刺史檀和之围区粟城。林邑遣将范毗沙达来救区粟,和之遣偏军拒之,为贼所败。又遣悫,悫乃分军为数道,偃旗潜进,讨破之,拔区粟,入象浦。林邑王范阳迈倾国来拒,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士卒不能当。悫曰“吾闻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御,象果惊奔,众因溃散,遂克林邑。收其异宝杂物,不可胜计。悫一无所取,衣栉萧然,文帝甚嘉之。后为随郡太守,雍州蛮屡为寇,建威将军沈庆之率悫及柳元景等诸将,分道攻之,群蛮大溃。又南新郡蛮帅田彦生率部曲反叛,焚烧郡城,屯据白杨山。元景攻之未能下,悫率其所领先登,众军随之,群蛮由是畏服。二十年,孝武伐元凶,以悫为南中郎谘议参军,领中兵。孝武即位,以为左卫将军,封洮阳侯,功次柳元景。孝建中,累迁豫州刺史,监五州诸军事。先是,乡人庾业,家甚富豪,方丈之膳,以待宾客。而悫至,设以菜菹粟饭,谓客曰“宗军人,惯啖粗食”悫致饱而去。至是业为悫长史,带梁郡,悫待之甚厚,不以前事为嫌。大明三年,竟陵王诞据广陵反,悫表求赴讨,乘驿诣都,面受节度。上停舆慰勉,悫耸跃数十,左右顾盻,上壮之。及行,隶车骑大将军沈庆之。初,诞诳其众云“宗悫助我”及悫至,跃马绕城呼曰“我宗悫也”事平,入为左卫将军。五年,从猎堕马,脚折不堪朝直,以为光禄大夫,加金紫。悫有佳牛堪进御,官买不肯卖,坐免官。明年,复职。废帝即位,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卒,赠征西将军,谥曰肃侯。泰始二年,诏以悫配食孝武庙。子罗云,卒,子元宝嗣。王玄谟,字彦德,太原祁人也。六世祖宏,河东太守,绵竹侯,以从叔司徒允之难,弃官北居新兴,仍为新兴、雁门太守,其自叙云尔。祖牢,仕慕容氏为上谷太守,陷慕容德,居青州。父秀,早卒。玄谟幼而不群,世父蕤有知人鉴,常笑曰“此儿气概高亮,有太尉彦云之风”武帝临徐州,辟为从事史,与语异之。少帝末,谢晦为荆州,请为南蛮行参军、武昌太守。晦败,以非大帅见原。元嘉中,补长沙王义欣镇军中兵将军,领汝阴太守。时虏攻陷滑台,执朱修之以归。玄谟上疏曰“王途始开,随复沦塞,非惟天时,抑亦人事。虎牢、滑台,岂惟将之不良,抑亦本之不固。本之不固,皆由民惮远役。臣请以西阳之鲁阳,襄阳之南乡,发甲卒,分为两道,直趣淆、渑,征士无远徭之思,吏士有屡休之歌。若欲以东国之众,经营牢、洛,道途既远,独克实难”玄谟每陈北侵之策,上谓殷景仁曰“闻王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意”后为兴安侯义宾辅国司马、彭城太守。义宾薨,玄谟上表,以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事,乃以孝武出镇。及大举北征,以玄谟为宁朔将军,前锋入河,受辅国将军萧斌节度。玄谟向碻磝,戍主奔走,遂围滑台,积旬不克。虏主拓跋焘率大众号百万,鞞鼓之声,震动天地。玄谟军众亦盛,器械甚精,而玄谟专依所见,多行杀戮。初围城,城内多茅屋,众求以火箭烧之,玄谟恐损亡军实,不从。城中即撤坏之,空地以为窟室。及魏救将至,众请发车为营,又不从。将士多离怨,又营货利,一匹布责人八百梨,以此倍失人心。及拓跋焘军至,乃奔退,麾下散亡略尽。萧斌将斩之,沈庆之固谏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且杀战将以自弱,非良计也”斌乃止。初,玄谟始将见杀,梦人告曰“诵《观音经》千遍,则免”既觉,诵之得千遍,明日将刑,诵之不辍,忽传呼停刑。遣代守碻磝,江夏王义恭为征讨都督,以为碻磝不可守,召令还,为魏军所追,大破之,流矢中臂。二十八年正月,还至历城,义恭与玄谟书曰“闻因败为成,臂上金疮,得非金印之征也”元凶弑立,玄谟为益州刺史。孝武伐逆,玄谟遣济南太守垣护之将兵赴义。事平,除徐州刺史,加都督。及南郡王义宣与江州刺史臧质反,朝廷假玄谟辅国将军,拜豫州刺史,与柳元景南讨。军屯梁山,夹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义宣遣刘谌之就臧质,陈军城南,玄谟留老弱守城,悉精兵接战,贼遂大溃。加都督、前将军,封曲江县侯。中军司马刘冲之白孝武,言“玄谟在梁山,与义宣通谋”上意不能明,使有司奏玄谟多取宝货,虚张战簿,与徐州刺史垣护之并免官。寻复为豫州刺史。淮上亡命司马黑石推立夏侯方进为主,改姓李名弘,以惑众,玄谟讨斩之。迁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雍土多侨寓,玄谟请土断流民,当时百姓不愿属籍,罢之。其年,玄谟又令九品以上租,使贫富相通,境内莫不嗟怨。民间讹言玄谟欲反,时柳元景当权,元景弟僧景为新城太守,以元景之势,制令南阳、顺阳、上庸、新城诸郡并发兵讨玄谟。玄谟令内外晏然,以解众惑,驰启孝武,具陈本末。帝知其虚,驰遣主书吴喜公抚慰之,又答曰“梁山风尘,初不介意,君臣之际,过足相保,聊复为笑,伸卿眉头”玄谟性严,未尝妄笑,时人言玄谟眉头未曾伸,故帝以此戏之。后为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常。及建明堂,以本官领起部尚书,又领北选。孝武狎侮群臣,随其状貌,各有比类,多须者谓之羊。颜师伯缺齿,号之曰齴。刘秀之俭吝,呼为老慳。黄门侍郎宗灵秀体肥,拜起不便,每至集会,多所赐与,欲其瞻谢倾踣,以为欢笑。又刻木作灵秀父光禄勋叔献像,送其家厅事。柳元景、垣护之并北人,而玄谟独受“老伧”之目。凡所称谓,四方书疏亦如之。尝为玄谟作四时诗曰“堇荼供春膳,粟浆充夏飧。瓟酱调秋菜,白醝解冬寒”又宠一昆仑奴子,名曰主。常在左右,令以杖击群臣,自柳元景以下,皆罹其毒。玄谟寻迁平北将军、徐州刺史,加都督。时北土饑馑,乃散私谷十万斛、牛千头以振之。转领军将军。孝武崩,与柳元景等俱受顾命,以外监事委玄谟。时朝政多门,玄谟以严直不容,徙青、冀二州刺史,加都督。少帝既诛颜师伯、柳元景等,狂悖益甚,以领军征玄谟。子侄咸劝称疾,玄谟曰“吾受先帝厚恩,岂可畏祸苟免”遂行。及至,屡表谏诤,又流涕请缓刑去杀,以安元元。少帝大怒。明帝即位,礼遇甚优。时四方反叛,以玄谟为大统,领水军南讨,以脚疾,听乘舆出入。寻除车骑将军、江州刺史,副司徒建安王於赭圻,赐以诸葛亮筒袖铠。顷之,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护军。迁南豫州刺史,加都督。玄谟性严克少恩,而将军宗越御下更苛酷,军士谓之语曰“宁作五年徒,不逢王玄谟。玄谟犹自可,宗越更杀我”年八十一薨,谥曰庄公。子深早卒,深子缋嗣。史臣曰:修之、宗悫,皆以将帅之材,怀廉洁之操,有足称焉。玄谟虽苛克少恩,然观其大节,亦足为美。当少帝失道,多所杀戮,而能冒履不测,倾心辅弼,斯可谓忘身徇国者欤。

译文:

朱修之,字恭祖,是义兴平氏人。他的曾祖父朱焘曾任东晋平西将军,祖父朱序任豫州刺史,父亲朱谌曾任益州刺史。朱修之从州里主簿起逐步升迁,担任司徒从事中郎时,文帝对他说:“你曾祖过去是王导丞相的中郎,你现在又担任王弘的中郎,可以说没有辜负祖先的荣耀。”后来他随到彦之北伐。到彦之从河南返回时,留下朱修之驻守滑台,结果被敌人包围,持续数月,粮食耗尽,将士们连鼠类都烧着吃,最终被敌人攻陷。起初,朱修之的母亲听说儿子被围很久,十分担忧,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乳汁流出,便痛哭着告诉家人:“我年纪已老,怎么又流乳汁,这很不祥啊,恐怕我儿子会有厄运。”后来得知,朱修之正是在那一天被俘。北魏国主拓跋焘赞赏他坚守节操,任命他为侍中,并把宗室女儿嫁给他。朱修之私下谋划想要返回南方,妻子怀疑他,常常落泪问其中原因,朱修之非常敬重妻子的义气,最终始终没有告诉她。后来北魏冯弘自立为燕王,修建黄龙城,拓跋焘发兵讨伐,朱修之和同为部将的邢怀明一同参战。另有一人徐卓,想带领南方人发动叛乱,事情败露被杀。朱修之、邢怀明害怕,便逃奔冯弘,但冯弘不待见他们。在冯弘那里住了一年,恰好有宋国使者传诏来到,朱修之名声显赫,使者见到他立刻行礼相拜,冯弘国人都称其为“天子边人”,见到朱修之对使者恭敬,才开始对他改观。当时北魏多次进攻冯弘,有建议让冯弘派人请朱修之回宋国求救,于是派他回去。朱修之乘船渡海抵达东莱,途中遭遇狂风,船桅折断,几乎沉没,靠长绳拉扯才重新稳住,海上的船师看到飞鸟,知道船已接近岸边,不久果然抵达东莱。元嘉九年,朱修之抵达京城,被任命为黄门侍郎,多次升迁后任江夏内史。雍州刺史刘道产去世后,各少数民族骚动不安,朱修之担任征西司马去讨伐蛮族,但作战失利。孝武帝初年,他被任命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授都督之职。朱修之在政事上宽厚简明,百姓非常拥护。当时荆州刺史南郡王刘义宣反叛,发布檄文要求朱修之起兵响应。朱修之表面上与之响应,实际上却派人向朝廷报告忠诚之意。皇帝赞赏他的忠诚,任命他为荆州刺史,加授都督。刘义宣得知朱修之没有与自己联合,便任命鲁秀为雍州刺史,进攻襄阳。朱修之派人切断马鞍山的道路,鲁秀无法前进,只得撤退。等刘义宣在梁山战败,独自乘船南逃时,朱修之率军南下平定了残余的叛乱。当时竺超民正扣押刘义宣,朱修之到达后,便将刘义宣杀死,因功被封为南昌县侯。朱修之治家清廉节俭,所有别人赠送的东西,他都一概不收。如果有礼物,他只接受后转手与下属们赌博,最后也从未占为己有,只专注于安抚和招降各少数民族。后来被征召为左民尚书,改任领军将军。离开时,他连一点私利都不取,把州里用掉的油料和牛马草谷的费用,用私人的十六万钱全部付清。但他性格节俭,很少有恩情,他的姐姐在乡下生活,因贫困寒冷无法安身,他从未提供过帮助。有一次去看望姐姐,姐姐故意设了一碗粗菜稀饭,想激他,朱修之说:“这是穷人家的好饭。”吃完就离开了。之前,新野人庾彦达任益州刺史,带着姐姐到任,把俸禄的一半分给姐姐供养,西边百姓都称赞他。后来朱修之因车摔伤折了脚,辞去尚书职务,兼任崇宪太仆,又加封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因为脚疾无法独自行动,特地安排侍从照顾。他去世后,追赠侍中,特进之职照常保留,谥号为“贞侯”。

宗悫,字元干,是南阳人。他的叔父宗炳品行高洁,不肯做官。宗悫年少时,宗炳问他志向,他回答说:“我愿意乘着长风,横渡万里波涛。”宗炳说:“你若不富贵,就等于把我的家毁了。”他的哥哥宗泌娶妻,新婚当晚被强盗劫入,年仅十四岁的宗悫挺身而出,击退了十几个贼人,使他们无法进入房间。当时天下太平,士人大多以文墨著称,宗炳一向高节,其他子弟都好学,只有宗悫偏爱豪气和武艺,因此不被乡里称赞。江夏王刘义恭任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时,宗悫随军到广陵。当时他的堂兄宗绮担任征北府主簿,有一次他入府值班,府中的小吏牛泰与宗绮的妾私通,宗悫当场杀死了牛泰,宗绮佩服他的胆量,没有责怪他。元嘉二十二年,朝廷出兵讨伐林邑国,宗悫主动请缨出征。刘义恭认为他有胆魄和勇力,任命他为振武将军,担任安西参军萧景宪军队副将,随交州刺史檀和之围攻区粟城。林邑派将领范毗沙达来救援区粟,和之派出小部队迎战,被敌人打败。后又派宗悫去,宗悫分兵多路,隐蔽前进,大破敌军,攻下区粟,进入象浦。林邑王范阳迈率领全国兵力来抵抗,用战象披甲,列阵绵延,宋军无法对抗。宗悫说:“我听说狮子的威势能镇服百兽。”于是模仿狮子的样子制造战象,与敌阵对峙,敌象果然受惊后退,敌军随之崩溃,最终攻下林邑。他收下敌国珍宝和物品,数量极多,但一无所取,衣服、梳洗用具都极为简朴。文帝十分赞赏他。后来他出任随郡太守,雍州的少数民族屡次侵犯,建威将军沈庆之率领宗悫与柳元景等将领分路进攻,少数民族大败。又南方新郡的蛮人首领田彦生率部起兵反叛,烧毁郡城,据守白杨山。柳元景攻打不下,宗悫亲自率领先头部队登城,士兵们纷纷跟上,少数民族从此心生畏惧。元嘉二十年,孝武帝讨伐元凶,任命宗悫为南中郎谘议参军,兼任中兵参军。孝武帝即位后,任他为左卫将军,封为洮阳侯,功劳仅次于柳元景。孝建年间,他多次升迁,担任豫州刺史,兼管五州军事。以前,乡里有位叫庾业的富豪,家中饮食奢华,以招待宾客,但宗悫来时,只给他菜和粗饭,对客人说:“我们宗家是军人,习惯吃粗食。”说完就吃饱离开。后来庾业担任宗悫的长史,兼带梁郡太守,宗悫对他十分优待,不因过去的事情而有芥蒂。大明三年,竟陵王刘诞占据广陵反叛,宗悫上表请求出兵讨伐,乘驿站车马赶赴京城,当面接受命令。皇上停下车子安慰他,宗悫激动地跳了几十下,左右环顾,皇上十分钦佩。出发后,他归附车骑大将军沈庆之。起初,刘诞欺骗士兵说“宗悫帮助我”,等到宗悫到达后,他策马绕城大喊:“我是宗悫!”叛乱平定后,他入朝担任左卫将军。次年,他随皇帝外出打猎时摔下马,脚骨折,无法上朝,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宗悫有一头好牛,本可献给朝廷,但他拒绝出卖,因此被免官。第二年,恢复官职。废帝即位后,任命他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之职。他去世后,追赠为征西将军,谥号“肃侯”。泰始二年,皇帝下诏,将宗悫配享孝武帝庙中。他的儿子宗罗云去世,儿子宗元宝继承爵位。

王玄谟,字彦德,是太原祁人。他的六世祖王宏曾任河东太守,封绵竹侯,因家族中叔父王允参与政变失败,弃官北迁至新兴,后担任新兴、雁门太守。他的祖父王牢曾效力于慕容氏政权,任上谷太守,后来慕容德攻陷其地,便留在青州。父亲王秀早逝。王玄谟小时候性格与众不同,堂叔王蕤有识人之明,常笑着说:“这孩子气度高远,有太尉王彦云的风范。”武帝任徐州刺史时,征召王玄谟为从事史,对他大为欣赏。少帝末年,谢晦任荆州刺史,邀请王玄谟任南蛮行参军、武昌太守。谢晦失败后,因非主将之罪被免除处罚。元嘉年间,王玄谟被补任为长沙王刘义欣的镇军中兵将军,兼领汝阴太守。当时敌军攻陷滑台,俘虏了朱修之。王玄谟上书说:“国家道路刚刚开通,随即又沦陷敌手,不只是天时不利,更是人事问题。虎牢、滑台这样的险要之地,不只是将领无能,根本原因在于百姓不愿远征服役。我请求从西阳的鲁阳和襄阳的南乡征召士兵,分为两路直攻淆水、渑水地区,征发百姓没有远行之苦,士兵也能多次休整,士气旺盛。若想用东国兵力进攻虎牢、洛阳,路途遥远,单独攻取实在困难。”王玄谟每次提出北伐策略,皇帝对殷景仁说:“听说王玄谟的建议,使人有封狼居胥的雄心。”后来他任兴安侯义宾的辅国司马、彭城太守。义宾去世后,王玄谟上表请求让皇子镇守彭城,因为彭城是水陆要冲,应由皇子亲临。于是孝武帝出镇彭城。在发动大规模北伐时,王玄谟被任命为宁朔将军,担任前锋进入黄河,接受辅国将军萧斌的指挥。王玄谟进逼碻磝,戍守将领逃跑,于是包围滑台,持续十余天未能攻克。北魏主拓跋焘率军号称百万,战鼓雷动,震动天地。王玄谟军队人数众多,武器装备也精良,但他专凭主观判断,滥用杀戮。第一次围城时,城内多是茅草屋,众人建议用火箭烧毁,王玄谟担心损失军用物资,拒绝了。城中居民于是拆掉茅屋,空出地面作为藏身之所。当魏国援军将到,众将请求设立车营,他也拒绝了。士兵们因此心生怨恨,又因营中贪图财物,一匹布就要收八百梨(古代一种货币单位),导致人心涣散。等到拓跋焘大军到来,王玄谟军仓皇退走,部下溃散殆尽。萧斌准备斩杀他,沈庆之坚决劝阻说:“佛狸的威势震惊天下,拥有百万骑兵,岂是王玄谟能抗衡的?若杀战将自弱,不是明智之策。”萧斌最终停止了杀戮。起初,王玄谟被即将处死时,梦见有人告诉他:“诵读《观世音经》一千遍,就能免于死刑。”醒来后,他便开始诵读,正好读满一千遍,第二天行刑时,他仍不停诵读,突然有人喊停刑。朝廷派他接任碻磝守将。江夏王刘义恭任征讨都督,认为碻磝不能守住,下令让他返回,结果被魏军追击,大败,箭矢射中手臂。第二十八年一月,王玄谟回到历城,刘义恭写信给他:“听说这次失败反而成事,手臂上的伤口,或许是‘金印’的征兆。”元凶篡位、建立新朝时,王玄谟任益州刺史。孝武帝讨伐叛乱时,王玄谟派济南太守垣护之率兵前往支援。平定叛乱后,被任命为徐州刺史,加授都督。当时南郡王刘义宣与江州刺史臧质起兵反叛,朝廷授王玄谟辅国将军,任命为豫州刺史,与柳元景共同南下讨伐。军队驻扎在梁山,沿江两岸修筑偃月形堡垒,水陆布防。刘义宣派刘谌之前往臧质处,与之联军,据守城南。王玄谟留下老弱守城,全部精锐出战,敌军大败。加授都督、前将军,封为曲江县侯。中军司马刘冲之向孝武帝报告说:“王玄谟在梁山与刘义宣相互勾结。”皇帝没有明确态度,命令有关部门查办,发现王玄谟多占战利品、虚报战功,与徐州刺史垣护之一同被免职。不久又恢复豫州刺史职位。淮水以北有亡命之徒司马黑石,另立夏侯方进为主,改姓李名弘,惑乱民众,王玄谟出兵将其诛杀。升任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授都督。雍州地区有很多流民侨居,王玄谟建议实行“土断”,把流民登记在籍,但当时百姓不愿归属,最终取消。当年,王玄谟又规定九品以上官员要交租税,使贫富互通,百姓无不怨声载道。民间谣言说王玄谟要造反,当时柳元景掌权,他的弟弟柳僧景任新城太守,凭借权势下令,让南阳、顺阳、上庸、新城等地同时发兵讨伐王玄谟。王玄谟下令内部安定,以平息民众疑虑,立即上表孝武帝,详细说明情况。皇帝得知是误会,立即派主书吴喜前去安抚,并回信说:“梁山战事风尘仆仆,我们本不放在心上,君臣之间,本就互相信任,不过聊以自慰,解你心头之忧。”王玄谟性格严厉,从未轻易笑过,当时人们都说王玄谟的眉头从未舒展过,因此皇帝以此开玩笑。后来他担任金紫光禄大夫,兼任太常。当修建明堂时,以本职身份任起部尚书,又兼任北选官。孝武帝轻慢群臣,常根据外貌给他们起外号,有胡子的叫“羊”,颜师伯缺牙,叫“齴”,刘秀之吝啬,叫“老慳”,黄门侍郎宗灵秀体态肥胖,起身不便,每次集会都多送财物,想让他跪拜时倒下,取悦取笑。还雕刻木像当作宗灵秀父亲光禄勋叔献的样子,送给他家厅堂。柳元景和垣护之是北方人,而王玄谟却独受“老伧”(北方人)的外号,所有称呼,各地书信中也如此。有人曾为王玄谟作四时诗:“春菜是堇荼,夏饭是粟浆;秋菜调瓟酱,冬寒饮白醝。”他宠爱一个来自昆仑的奴仆,名叫“主”,常在身边,命他用棍棒打群臣,从柳元景以下都受害。后来王玄谟升任平北将军、徐州刺史,加授都督之职。当时北方灾区发生饥荒,他便拿出自己私藏的十万斛粮食、一千头牛救济灾民。转任领军将军。孝武帝去世后,他与柳元景等人一同受命辅政,外务重任交给他。当时朝廷门阀众多,王玄谟因性格严厉正直,无法容人,被调任青州、冀州刺史,加授都督。少帝杀害颜师伯、柳元景等人后,愈加暴虐,下令领军征讨王玄谟。他的子侄都劝他称病,王玄谟说:“我受先帝厚恩,怎能畏惧祸患而苟且偷生?”于是率军出征。抵达后,多次上书劝谏,又流着眼泪请求缓刑,停止滥杀,以安抚百姓。少帝大怒。明帝即位后,对他礼遇优厚。当时四方反叛,朝廷任命他为统帅,负责水军南征,因脚病,允许他乘舆出入。不久升任车骑将军、江州刺史,协助司徒建安王于赭圻,赐予诸葛亮使用的筒袖铠甲。不久又升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兼任护军。后迁任南豫州刺史,加授都督。王玄谟性格严厉苛刻,很少施恩,而他的下属将军宗越治军更严酷,士兵们私下说:“宁愿坐五年监狱,也不要遇到王玄谟。王玄谟尚可忍受,宗越却要杀我。”王玄谟八十一岁时去世,谥号“庄公”。他的儿子王深早逝,儿子王缋继承爵位。

史臣评论说:朱修之、宗悫,都以将才著称,秉持廉洁操守,值得称赞。王玄谟虽严厉苛刻,缺乏恩情,但观察其大节,也足以称道。在他面对少帝失德乱政、滥施杀戮时,仍敢于挺身而出,忠诚辅政,这正是一种忘我献身、报国尽忠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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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沈约

沈约(441~513年),字休文,汉族,吴兴武康(今浙江湖州德清)人,南朝史学家、文学家。出身于门阀士族家庭,历史上有所谓“江东之豪,莫强周、沈”的说法,家族社会地位显赫。祖父沈林子,宋征虏将军。父亲沈璞,宋淮南太守,于元嘉末年被诛。沈约孤贫流离,笃志好学,博通群籍,擅长诗文。历仕宋、齐、梁三朝。在宋仕记室参军、尚书度支郎。著有《晋书》、《宋书》、《齐纪》、《高祖纪》、《迩言》、《谥例》、《宋文章志》,并撰《四声谱》。作品除《宋书》外,多已亡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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