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卷九十四·志·禮儀上

合朔 立春 五供 上陵 冠 夕牲 耕 高禖 養老 先蠶 祓禊夫威儀,所以與君臣,序六親也。若君亡君之威,臣亡臣之儀,上替下陵,此謂大亂。大亂作,則羣生受其殃,可不慎哉。故記施行威儀,以爲《禮儀志》。禮威儀,每月朔旦,太史上其月曆,有司、侍郎、尚書見讀其令,奉行其政。朔前後各二日,皆牽羊酒至社下以祭日。日有變,割羊以祠社,用救日變。執事者冠長冠,衣皁單衣,絳領袖緣中衣,絳褲襪,以行禮,如故事。立春之日,夜漏未盡五刻,京師百官皆衣青衣,郡國縣道官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青幘,立青幡,施土牛耕人於門外,以示兆民,至立夏。唯武官不。立春之日,下寬大書曰“制詔三公:方春東作,敬始慎微,動作從之。罪非殊死,且勿案驗,皆須麥秋。退貪殘,進柔良,下當用者,如故事”正月上丁,祠南郊。禮畢,次北郊,明堂,高廟,世祖廟,謂之五供。五供畢,以次上陵。西都舊有上陵。東都之儀,百官、四姓親家婦女、公主、諸王大夫、外國朝者侍子、郡國計吏會陵。晝漏上水,大鴻臚設九賓,隨立寢殿前。鐘鳴,謁者治禮引客,羣臣就位如儀。乘輿自東廂下,太常導出,西向拜,折旋升阼階,拜神坐。退坐東廂,西向。侍中、尚書、陛者皆神坐後。公卿羣臣謁神坐,太官上食,太常樂奏食舉,舞《文始》、《五行》之舞。樂闋,羣臣受賜食畢,郡國上計吏以次前,當神軒佔其郡國谷價,民所疾苦,欲神知其動靜。孝子事親盡禮,敬愛之心也。周遍如禮。最後親陵,遣計吏,賜之帶佩。八月飲酎,上陵,禮亦如之。凡齋,天地七日,宗廟、山川五日,小祠三日。齋日內有污染,解齋,副倅行禮。先齋一日,有污穢災變,齋祀如儀。大喪,唯天郊越紼而齋,地以下皆百日後乃齋,如故事。正月甲子若丙子爲吉日,可加元服,儀從《冠禮》。乘輿初加緇布進賢,次爵弁,次武弁,次通天。冠訖,皆於高祖廟如禮謁。王公以下,初加進賢而已。正月,天郊,夕牲。晝漏未盡十八刻初納,夜漏未盡八刻初納,進孰獻,太祝送,旋,皆就燎位,宰祝舉火燔柴,火然,天子再拜,興,有司告事畢也。明堂、五郊、宗廟、太社稷、六宗夕牲,皆以晝漏未盡十四刻初納,夜漏未盡七刻初納,進熟獻,送神,還,有司告事畢。六宗燔燎,火大然,有司告事畢。正月始耕。晝漏上水初納,執事告祠先農,已享。耕時,有司請行事,就耕位,天子、三公、九卿、諸侯、百官以次耕。力田種各耰訖,有司告事畢。是月,令曰“郡國守相皆勸民始耕,如儀。諸行出入皆鳴鐘,皆作樂。其有災眚,有他故,若請雨、止雨,皆不鳴鐘,不作樂”仲春之月,立高礻某祠於城南,祀以特牲。明帝永平二年三月,上始帥羣臣躬養三老、五更於辟雍。行大射之禮。郡、縣、道行鄉飲酒於學校,皆祀聖師周公、孔子,牲以犬。於是七郊禮樂三雍之義備矣。養三老、五更之儀,先吉日,司徒上太傅若講師故三公人名,用其德行年耆高者一人爲老,次一人爲更也。皆服都紵大袍單衣,皁緣領袖中衣,冠進賢,扶王杖。五更一如之,不杖。皆齋於太學講堂。其日,乘輿先到辟雍禮殿,御坐東廂,遣使者安車迎三老、五更。天子迎於門屏,交禮,道自阼階,三老升自賓階。至階,天子揖如禮。三老升,東面,三公設幾,九卿正履,天子親袒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祝鯁在前,祝饐在後。五更南面,公進供禮,亦如之。明日皆詣闕謝恩,以見禮遇大尊顯故也。是月,皇后帥公卿諸侯夫人蠶。祠先蠶,禮以少牢。是月上巳,官民皆潔於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騊爲大潔。潔者,言陽氣布暢,萬物訖出,始潔之矣。

譯文:

威儀是用來規範君臣關係、協調六親(父、母、兄、弟、夫、妻)秩序的。如果君主失去了君主應有的威嚴,臣子失去了臣子應有的禮儀,上下關係顛倒,這就叫做大亂。一旦發生大亂,天下百姓就會遭受災禍,這是多麼值得警惕的事啊!因此,要記載和推行這些禮制規範,編成《禮儀志》。每逢每月初一,太史會公佈當月的歷法,有關官員、侍郎、尚書都會親自閱讀並執行這些規定。在月初前後各兩天,官員們都會帶着羊和酒到土地廟下祭祀太陽。如果太陽出現異常變化,就要割一頭羊去祭拜土地神,以求化解天象異常。執行儀式的官員要佩戴長冠,穿黑色單衣,衣領和中衣用紅色邊飾,穿紅色的褲子和襪子,按照舊制進行祭祀。

立春那天夜裏,當漏刻未到五刻時,京城百官都穿上青色衣服,郡、國、縣、道的官員乃至最低一級的令史都佩戴青色頭巾,豎起青色旗幟,在門外擺放土牛和農夫的木雕,象徵農耕開始,一直持續到立夏。只有武官不需遵守這一規定。

立春當天,朝廷會發布寬大的詔書:“命令三公(高級官員):正值春季萬物生長,要敬重開端,謹慎從事,一切行動都要順應節氣。對一般罪行,如果不是死刑,暫不追究,一切案件都應等到麥秋時節再處理。要罷免貪官污吏,提拔善良溫和的人才,下層官員的任用也如舊制。”

正月初四(上丁日),舉行南郊祭天儀式。儀式結束後,依次舉行北郊、明堂、高祖廟、世祖廟的祭祀,這就是所謂的“五供”。五供結束後,再依次上陵(祭祀陵墓)。西都(長安)過去就有上陵的舊俗。東都(洛陽)的儀式中,百官、四姓家族的親家婦人、公主、諸王、大夫、外國使臣及其隨從、地方官員,都會聚集在陵墓前。當白天的漏刻達到上水時,大鴻臚(禮部官員)設九賓之禮,引導賓客到達寢殿前。鐘聲響起後,謁者(禮官)負責引導賓客,羣臣按禮制就位。皇帝從東廂走出,由太常(禮官)引路,面向西行拜禮,然後繞行升階,跪拜祭神,再坐定於東廂,面向西。侍中、尚書以及左右近臣都站在神位後方。公卿大臣依次向神位行禮,太官(掌膳官)上供美食,太常奏樂,表演《文始》、《五行》兩種舞蹈。樂曲結束後,羣臣接受賞賜的食物後離席。接着,各地方上報的計吏(官員)依次上前,由太監(或官吏)向神明報告本地區穀物的市場價格、百姓的疾苦,希望神靈能瞭解世情變化。孝子奉養父母,盡到孝道,體現的是對父母的尊敬與愛戴,這種行爲應當全面實行,符合禮制。最後是親臨陵墓祭祀,派計吏前往,贈送他們腰帶和佩飾,以示慰勞。

八月舉行酎酒祭祀,也會上陵,儀式完全相同。

凡是祭祀前需要齋戒的,天地之祭爲期七天,宗廟、山川之祭爲期五天,小型祠廟祭祀爲期三天。齋戒期間若出現不潔或污染情況,應取消齋戒,由副職官員代爲舉行祭祀。在齋戒前一日,若出現不潔或災變,仍需按正常禮儀進行祭祀。遭遇重大喪事時,天地之祭只需解除喪服(越紼)即可齋戒,其他地方的祭祀則要等到百日後纔開始齋戒,如舊制一樣。

正月的第一個農曆日(甲子日或丙子日)被視爲吉日,可以加冠(舉行成人禮),儀式按《冠禮》規定進行。皇帝初次加冠時,依次穿戴緇布進賢冠、爵弁、武弁、通天冠,加冠完畢後,都要到高祖廟按禮制行拜謁之禮。王公貴族以下的官員,只加進賢冠即可。

正月在天郊(郊外祭祀場所)舉行夕牲(黃昏祭祀牲畜)儀式,具體時間爲白天漏刻未過十八刻時開始,晚上漏刻未過八刻時結束。屆時,太祝(禮官)奉上熟牲,送神,然後返回到焚燒柴火的位子,由宰官和祝官點燃柴火,火燃起後,皇帝行兩次稽首禮,然後起身,禮官宣佈儀式結束。明堂、五郊(五個方向的郊祀)、宗廟、太社稷(國家土地與國家社稷)以及六宗(六種天地神明)的夕牲儀式,均在白天漏刻未過十四刻時開始,晚上漏刻未過七刻時結束。進獻熟牲,送神,返回後,由禮官宣佈儀式結束。六宗的焚燒儀式,如果火焰非常旺盛,禮官也會宣佈儀式完成。

正月開始耕種。當白天漏刻達到“上水”時,執事官員報告祭祀先農之禮已進行完畢。耕作時,有司(官員)請求皇帝和羣臣參加。皇帝、三公、九卿、諸侯以及百官依次上前耕地。所有耕種完成之後,有司宣佈儀式結束。當月,朝廷下令:“各郡國的守相(地方長官)要鼓勵百姓開始耕種,如舊制。凡官員出入,都要敲鐘、奏樂以示慶祝。如遇災異、異常情況,或者需要祈雨、止雨,一律不得敲鐘、奏樂。”

仲春(春季第二個月),在城南設立高禖(祭祀生育之神)祠廟,用一頭純牛肉祭祀。漢明帝永平二年(公元59年)三月,皇帝親自率領羣臣,在辟雍(教育場所)爲三位年長的老人(三老)和五位年長的教師(五更)舉行慶賀之禮,並舉行“大射禮”(射箭祭祀,象徵選拔人才)。各縣、道也組織鄉民在學館內舉行“鄉飲酒禮”(慶賀飲酒聚會),祭祀聖師周公和孔子,用狗作爲祭品。由此,七郊祭祀、禮樂制度以及三雍(三處教育場所)的禮儀制度都齊備了。

舉行“養三老、五更”儀式,先選擇吉日,由司徒(教育長官)向太傅或講師推薦過去有德行、年歲長的三公舊人,從中選出一人爲“老”(長者),再選一人作爲“更”(次長者)。他們都要穿粗麻大袍和單衣,衣領和中衣用黑色邊飾,頭戴進賢冠,手持王杖(象徵身份)。五更人員則與三老相似,只是不持杖。他們都要提前在太學講堂齋戒。當日,皇帝先到辟雍禮殿,坐在東廂,派使者駕着安車去迎接三老和五更。皇帝在門前迎接,行禮後,三老由東階上殿,五更在南面就位。到達臺階後,皇帝行揖禮。三老升階後,面朝東,三公佈置座位,九卿站定。皇帝親自脫下外衣,割開牲畜,端着醬菜進獻,端着酒敬酒,祝官在前,祝官在後。五更也面朝南,由公卿獻上祭品,儀式相同。次日,他們全部前往朝廷謝恩,以表達朝廷對他們的尊重和禮遇。

這個月,皇后率領羣臣中的夫人進行織絲養蠶活動。祭祀先蠶之神,用少牢(牲畜,指豬和羊)作爲祭品。

這個月的上巳日(農曆三月初三),官民都要到東邊的流水邊清洗身體,被稱爲“洗濯祓除,去除舊積的污垢”,以達到潔淨的狀態,這是爲了迎接陽氣的舒展,萬物復甦,萬物開始潔淨而更新。

關於作者
南北朝范曄

范曄(公元398年—公元445年),字蔚宗,南朝宋史學家,順陽(今河南淅川南)人。官至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宋文帝元嘉九年(432年),范曄因爲“左遷宣城太守,不得志,乃刪衆家《後漢書》爲一家之作”,開始撰寫《後漢書》,至元嘉二十二年(445年)以謀反罪被殺止,寫成了十紀,八十列傳。原計劃作的十志,未及完成。今本《後漢書》中的八志三十卷,是南朝梁劉昭從司馬彪的《續漢書》中抽出來補進去的。其中《楊震暮夜卻金》已編入小學教材,《強項令》選入中學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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