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傅靳蒯成列傳

陽陵侯傅寬,以魏五大夫騎將從,爲舍人,起橫陽。從攻安陽、槓裏,擊趙賁軍於開封,及擊楊熊曲遇、陽武,斬首十二級,賜爵卿。從至霸上。沛公立爲漢王,漢王賜寬封號共德君。從入漢中,遷爲右騎將。從定三秦,賜食邑雕陰。從擊項籍,待懷,賜爵通德侯。從擊項冠、周蘭、龍且,所將卒斬騎將一人敖下,益食邑。   屬淮陰,擊破齊歷下軍,擊田解。屬相國參,殘博,益食邑。因定齊地,剖符世世勿絕,封爲陽陵侯,二千六百戶,除前所食。爲齊右丞相,備齊。五歲爲齊相國。   四月,擊陳豨,屬太尉勃,以相國代丞相噲擊豨。一月,徙爲代相國,將屯。二歲,爲代丞相,將屯。   孝惠五年卒,諡爲景侯。子頃侯精立,二十四年卒。子共侯則立,十二年卒。子侯偃立,三十一年,坐與淮南王謀反,死,國除。   信武侯靳歙,以中涓從,起宛朐。攻濟陽。破李由軍。擊秦軍亳南、開封東北,斬騎千人將一人,首五十七級,捕虜七十三人,賜爵封號臨平君。又戰藍田北,斬車司馬二人,騎長一人,首二十八級,捕虜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爲漢王,賜歙爵建武侯,遷爲騎都尉。   從定三秦。別西擊章平軍於隴西,破之,定隴西六縣,所將卒斬車司馬、候各四人,騎長十二人。從東擊楚,至彭城。漢軍敗還,保雍丘,去擊反者王武等。略梁地,別將擊邢說軍菑南,破之,身得說都尉二人,司馬、候十二人,降吏卒四千一百八十人。破楚軍滎陽東。三年,賜食邑四千二百戶。   別之河內,擊趙將賁郝軍朝歌,破之,所將卒得騎將二人,車馬二百五十匹。從攻安陽以東,至棘蒲,下七縣。別攻破趙軍,得其將司馬二人,候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從攻下邯鄲。別下平陽,身斬守相,所將卒斬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鄴。從攻朝歌、邯鄲,及別擊破趙軍,降邯鄲郡六縣。還軍敖倉,破項籍軍成皋南,擊絕楚饟道,起滎陽至襄邑。破項冠軍魯下。略地東至繒、郯、下邳,南至蘄、竹邑。擊項悍濟陽下。還擊項籍陳下,破之。別定江陵,降江陵柱國、大司馬以下八人,身得江陵王,生致之雒陽,因定南郡。從至陳,取楚王信,剖符世世勿絕,定食四千六百戶,號信武侯。   以騎都尉從擊代,攻韓信平城下,還軍東垣。有功,遷爲車騎將軍,並將梁、趙、齊、燕、楚車騎,別擊陳豨丞相敞,破之,因降曲逆。從擊黥布有功,益封定食五千三百戶。凡斬首九十級,虜百三十二人;別破軍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國各一,縣二十三;得王、柱國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三十九人。   高後五年,歙卒,諡爲肅侯。子亭代侯。二十一年,坐事國人過律,孝文後三年,奪侯,國除。   蒯成侯緤者,沛人也,姓周氏。常爲高祖參乘,以舍人從起沛。至霸上,西入蜀、漢,還定三秦,食邑池陽。東絕甬道,從出度平陰,遇淮陰侯兵襄國,軍乍利乍不利,終無離上心。以緤爲信武侯,食邑三千三百戶。高祖十二年,以緤爲蒯成侯,除前所食邑。   上欲自擊陳豨,蒯成侯泣曰:“始秦攻破天下,未嘗自行。今上常自行,是爲無人可使者乎?”上以爲“愛我”,賜入殿門不趨,殺人不死。   至孝文五年,緤以壽終,諡爲貞侯。子昌代侯,有罪,國除。至孝景中二年,封緤子居代侯。至元鼎三年,居爲太常,有罪,國除。   太史公曰:陽陵侯傅寬、信武侯靳歙皆高爵,從高祖起山東,攻項籍,誅殺名將,破軍降城以十數,未嘗困辱,此亦天授也。蒯成侯周緤操心堅正,身不見疑,上欲有所之,未嘗不垂涕,此有傷心者然,可謂篤厚君子矣。   陽陵、信武,結髮從漢。動葉人謀,功實天贊。定齊破項,我軍常冠,蒯成委質,夷險不亂。主上稱忠,人臣鶬腕。

譯文:

陽陵侯傅寬,原本是魏國的一名中級軍官,擔任騎兵將領,後來以舍人身份隨軍出發,在橫陽起兵。他跟從漢軍攻打安陽、槓裏,曾在開封擊潰趙國大將趙賁的軍隊,又在楊熊、陽武一帶作戰,斬敵十二人,被賜予“卿”一級的爵位。後來隨軍到達霸上。沛公劉邦即位爲漢王后,賜予傅寬“共德君”的封號。他隨軍進入漢中後,升任右騎將軍。隨後平定三秦地區,被賜予雕陰一帶的封地。在攻打項羽的戰役中,他在懷地作戰,被封爲“通德侯”。又參加對項冠、周蘭、龍且的作戰,所率領的士兵斬殺敵方騎兵將領一人,封地也增加。

後來傅寬歸屬韓信(淮陰侯),在歷下擊潰齊軍,又擊敗田解。之後隸屬相國蕭何,攻下博縣,封地再次增加。此後平定齊地,朝廷賜予符節,世代相傳,封爲陽陵侯,封地共二千六百戶,之前的封地都予以取消。後擔任齊國右丞相,負責鎮守齊地。五年後升任齊國丞相。

漢四年四月,他奉命攻打陳豨,隸屬太尉周勃,由相國代庖,代替蕭何帶兵進攻陳豨。一個月後,調任爲代國的丞相,率軍駐守。兩年後,再次擔任代國丞相,繼續駐守。

漢惠帝五年去世,諡號爲“景侯”。他的兒子傅精繼承侯位,共在位二十四年去世。兒子傅則繼位,十二年後去世。兒子傅偃繼位,共在位三十餘年,後來因與淮南王合謀反叛被殺,封國被廢。

信武侯靳歙,最初是隨軍的近侍,起於宛朐。他攻佔濟陽,擊破了李由的軍隊,又在亳州南面和開封東北方向攻打秦軍,斬殺敵騎兵將領一人,斬獲敵首五十七級,俘虜七十三人,被賜封“臨平君”爵位。此後在藍田北面作戰,斬殺車司馬二人、騎兵長一人,斬獲敵首二十八級,俘虜五十七人,抵達霸上。劉邦即位爲漢王后,賜予靳歙“建武侯”爵位,並升任騎都尉。

他隨軍平定三秦。又向西進攻隴西的章平軍隊,攻破敵軍,平定了隴西六縣,所率士兵斬殺車司馬、候各四人,騎兵長十二人。隨軍向東進攻楚軍,抵達彭城。後來漢軍戰敗退回,據守雍丘,又前往討伐反叛的王武等人。攻下樑地,另率部隊在淄南擊破邢說的軍隊,活捉邢說的都尉二人、司馬和候十二人,俘虜士兵四千一百八十人。在滎陽以東擊敗楚軍。三年後,被賜封四千二百戶的食邑。

他另率部隊進入河內,攻打趙國將領賁郝在朝歌的軍隊,將其擊破,所率士兵俘獲騎兵將領二人,繳獲戰馬二百五十匹。隨軍攻佔安陽以東地區,一直到棘蒲,平定七縣。另率部隊擊破趙軍,俘獲趙軍將領司馬二人、候四人,俘虜士兵兩千四百人。隨軍攻下邯鄲。又另攻取平陽,親自斬殺守將,所率士兵斬殺兵卒和郡守各一人,俘虜鄴地士兵。隨軍攻下朝歌、邯鄲,又另率部隊擊破趙軍,奪取邯鄲郡的六縣。返回敖倉,擊敗項羽在成皋南的軍隊,切斷楚軍糧道,從滎陽一直延伸到襄邑。攻破項羽的“冠軍”魯下。奪取土地東至繒、郯、下邳,南至蘄、竹邑。在濟陽擊敗項羽部將項悍。回師擊破項羽在陳下的軍隊。另率部隊平定江陵,俘獲江陵的柱國、大司馬等八人,親自活捉江陵王,押送到洛陽,從而平定南郡。隨軍到達陳地,奪取楚王韓信,被賜予符節,世代相傳,封地爲四千六百戶,封號爲“信武侯”。

他以騎都尉的身份參與攻打代國,攻下韓信在平城下的據點,返回東垣。因功績被提拔爲車騎將軍,並統率梁、趙、齊、燕、楚等地的騎兵部隊,另率部隊攻擊陳豨的丞相敞,將其擊破,並招降曲逆。因攻打黥布有功,封地再增加五千三百戶。他總共斬敵九十餘人,俘虜一百三十二人;另擊敗敵軍十四次,降服城池五十九座,平定郡國各一處,縣二十三處;俘獲王、柱國各一人,從二千石以下到五百石的官員共三十九人。

漢高後五年,靳歙去世,諡號爲“肅侯”。他的兒子靳亭繼承侯位。二十年後,因觸犯法律,被朝廷查辦,到了漢文帝后三年,被剝奪侯爵,封國被廢除。

蒯成侯周緤,是沛縣人,姓周。他常作爲高祖劉邦的乘車人,以舍人身份跟隨劉邦起兵於沛縣。到霸上後,西入蜀地和漢地,再返回平定三秦,被賜封池陽之地。後來切斷敵方糧道,從平陰出發,與淮陰侯韓信軍隊在襄國相遇,期間軍力時勝時負,但周緤始終不離劉邦左右。劉邦因此封他爲信武侯,賜封食邑三千三百戶。高祖十二年,被正式封爲蒯成侯,取消之前食邑。

有一次,皇上想親自出兵討伐陳豨,蒯成侯周緤流着眼淚勸阻說:“當初秦朝攻破天下時,從未親自出徵,如今皇上總是親自出兵,難道是說沒有可以派去執行任務的人嗎?”劉邦聽後認爲他是忠誠愛自己,便賜予他進入宮殿不必小步快走、即便殺人也不處罰的特殊待遇。

到漢文帝五年,周緤去世,諡號爲“貞侯”。他的兒子周昌繼承侯位,後因有罪被廢除封國。到了漢景帝中二年,又封周緤的兒子周居爲代侯。到元鼎三年,周居擔任太常官,後來因犯罪被削除封國。

太史公評論說:陽陵侯傅寬和信武侯靳歙都享有高爵,從高祖起兵于山東,參與打敗項羽,誅殺名將,擊破敵軍、奪取城池數十次,從未受過屈辱,這都是天意所予。蒯成侯周緤爲人忠誠堅正,始終不被懷疑,皇上想出徵,他總是流下眼淚,這種忠心感人至深,可以稱得上是忠厚正直的君子。

陽陵、信武兩位將領,自少年起追隨漢室,行動始終順應國家大計,他們的功業實爲天時所助。平定齊地、擊敗項羽,我軍始終居於領先,而蒯成侯周緤雖處危難,卻始終忠誠不渝。主上稱頌其忠心,臣子爲之動容。

關於作者
兩漢司馬遷

司馬遷(前145年-不可考),字子長,夏陽(今陝西韓城南)人,一說龍門(今山西河津)人。西漢史學家、散文家。司馬談之子,任太史令,因替李陵敗降之事辯解而受宮刑,後任中書令。發奮繼續完成所著史籍,被後世尊稱爲史遷、太史公、歷史之父。他以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識創作了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原名《太史公書》)。被公認爲是中國史書的典範,該書記載了從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期,到漢武帝元狩元年,長達3000多年的歷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魯迅譽爲“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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