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軍威小李廣神箭打蓋郡智多星密籌 話說宋江統領軍兵人馬,分五隊進發,來打蓋州。蓋州哨探軍人,探聽的實,飛報人城來。城中守將鈕文忠,原是綠林中出身,江湖上打劫的金銀財物,盡行資助田虎,同謀造反,佔據宋朝州郡,因此官封樞密使之職。慣使一把三尖兩刃刀,武藝出衆。部下管領着猛將四員,名號四威將,協同鎮守蓋州。那四員?
猊威將方瓊,貔威將安士榮,彪威將褚亨,態威將於玉麟。
這四威將手下,各有偏將四員,共偏將一十六員。乃是:
楊端,郭信,蘇吉,張翔,方順,沈安,盧元,王吉,石敬,秦升,莫真,盛本,赫仁,曹洪,石遜,桑英。
鈕文忠同正偏將佐,統領着三萬北兵,據守蓋州。近聞陵川、高平失守,一面準備迎敵官軍,一面甲文去威勝、晉寧兩處,告急求救。當下聞報,即遣正將方瓊,偏將楊端、郭信、蘇吉、張翔,領兵五千,出城迎敵。臨行,鈕文忠道:“將軍在意!我隨後領兵接應。”方瓊道:“不消樞密分付。那兩處城池,非緣力不能敵,都中了他詭計。方某今日不殺他幾個,誓不回城!”
當下各各披掛上馬,領兵出東門,殺奔前來。宋兵前隊迎着,擺開陣勢,戰鼓喧天。北陣里門旗開處,方瓊出馬當先,四員偏將簇擁在左右。那方瓊頭戴捲雲冠,披掛龍鱗甲,身穿綠錦袍,腰繫獅蠻帶,足穿抹綠靴,左掛弓,右懸箭,跨一匹黃鬃馬,燃一條渾鐵槍,高叫道:“水窪草寇,怎敢用詭計賺我城池!”宋陣中孫立喝道:“助逆反賊!今天兵到來,尚不知死!”拍馬直搶方瓊。二將在征塵影裏,殺氣業中,鬥過三十餘合,方瓊漸漸力怯。北軍陣中張翔,見方瓊鬥不過防立,他便拈起弓,搭上箭,把馬挨出陣前,向孫立颼的一箭。孫立早已看見,把馬頭一提,正射中馬眼。那馬直立起來。孫立跳在一邊,拈着槍便來步鬥。那馬負痛,望北跑了十數步便倒。張翔見射不倒孫立,飛馬提刀,又來助戰。卻得秦明接住廝殺。孫立欲歸陣換馬,被方瓊一條槍不離左右的絞住,不能脫身。那邊惱犯了神臂將花榮,罵道:“賊將怎敢放暗箭!教他認我一箭。”口裏說着,手裏的弓已開得滿滿地,覷定方瓊較親,颼的只一箭,正中方瓊面門,翻身落馬。孫立趕上,一槍結果。急回本陣,換馬去了。張翔與秦明廝殺,秦明那條棍不離張翔的頂門上下。張翔只辦得架隔遮攔。又見方瓊落馬,心中懼怯,漸漸輸將下來。北陣裏郭信,拍馬拈槍,來助張翔。秦明力敵二將,全無懼怯。三匹馬丁字兒擺開在陣前廝殺。花榮再取第二枝箭,搭上弦,望張翔後心,覷得親切,弓開滿月,箭發流星,颼的又一箭,喝聲道:“認箭!”正中張翔後心,射個透明,那枝箭直透前胸而出。頭盔倒掛,兩腳蹬空,撲通的撞下馬來。郭信見張翔中箭,賣個破綻,撥馬望本陣便走。秦明緊緊趕去。此時孫立已換馬出陣,同花榮、索超,招兵卷殺過來。北兵大亂。那邊楊端、郭信、蘇吉,抵當不住,望後急退。猛聽的北兵後面,喊聲大振。卻是鈕文忠恐方瓊有失,令安士榮、於玉麟,各領五千軍馬,分兩路合殺攏來。這裏花榮等四將,急分兵抵敵。卻被那楊端、郭信、蘇吉,勒轉兵馬,回身殺來。當不得三面夾攻,花榮等四將奪力衝突,看看圍在垓心。又聽的東邊喊殺連天,北軍大亂。左是董平等七將,右是黃信等七將,兩翼兵馬,一齊衝殺過來。北兵大敗,殺死者甚多。安士榮、於玉麟等,領兵急擁進城,閉了城門。宋兵追至城下。城上擂木炮石,打將下來。宋兵方退。
須臾,宋先鋒等大兵都到,離城五里屯紥。宋江升帳,教蕭讓標寫花榮頭功。忽然起一陣怪風,飛土揚塵,從西過東,把旗幟都搖撼的歪邪。吳用道:“這陣風,今夜必主賊兵劫寨。可速準備。”宋江道:“這陣風真個不比尋常。”便令歐鵬、鄧飛、燕順、馬麟,領三行兵,於寨左埋伏。王英、陳達、楊春、李忠,領三千兵,於寨右埋伏。魯智深、武松、李逵、鮑旭、項充、李袞,領步兵五百,於寨中埋伏。炮響爲號,一齊殺出。分撥已了,宋江與吳用秉燭談兵。
且說鈕文忠見折了二將,計點軍士,折去二千餘名。正在帳中納悶,當有貔威將安士榮獻計道:“恩相放心!宋江這夥,連贏了幾陣,已是志驕氣滿,必無準備。今夜安某領一支兵去劫寨,可獲全勝,以報今日之仇。”鈕樞密道:“將軍若去,我當親自領兵接應。卻令於、褚二將軍堅守城池。”安士榮大喜道:“若得恩相親征,必擒宋江。”計議已定,至二更時分,士榮同偏將沈安、盧元、玉吉、石敬,統領五千軍馬,人披軟戰,馬摘鸞鈴,出的城來,銜枚疾走。直至宋兵寨前,發聲喊,一擁殺入寨來。只見寨門大開,寨中燈燭輝煌。安士榮情知中計,急退不迭。宋寨中一聲炮響,左有燕順等四將,右有王英等四將,一齊奔殺攏來。寨內李逵等六將,領蠻牌步兵,滾殺出寨來。北軍大敗,四散逃命。沈安被武松一戒刀砍死。王吉被王英殺死。宋兵把安士榮、盧元、石敬人馬,圍在垓心。看看危急。卻得鈕文忠同偏將曹洪、石遜領兵救應。混殺一場,各自收兵。
次日,鈕文忠計點軍士,折去千餘。又折了沈安、王吉二將。石遜身帶重傷,命在呼吸。正憂悶間,忽報威勝有使命,擎齎令旨到來。鈕文忠連忙上馬出北門迎接。使臣進城,宣讀令旨,說:“近來司天監夜觀天象,有罡星入犯晉地分野。務宜堅守城池,不得有誤。”鈕文忠訴說:“宋朝差宋江等兵馬,前來廝殺。連破兩個城池。宋兵已到這裏。昨日廝殺,又折了正偏將佐五員。若得救兵早到,方保無虞。”使臣道:“在下離威勝時,尚未有這個消息。行至中路,始聽的傳說,宋朝遣兵到俺這裏。”鈕文忠設宴管待,饋送禮物。一面準備擂木炮石,強弓硬弩,火箭火器,堅守城池,以待救兵,不在話下。
再說燕順、王英等衆將,殺散劫寨賊兵,得勝回寨。次日,宋江傳令,修治轒轀器械,準備攻城。令林沖、索超、宣贊、郝思文領兵一萬,攻打東門;徐寧、秦明、韓滔、彭玘領兵一萬,攻打南門;董平、楊志、單廷珪、魏定國領兵一萬,攻打西門。卻空着北門。恐有救兵到來,城內衝突,兩路受敵。卻令史進、朱仝、穆弘、馬麟領兵五千,於城東北高岡下埋伏;黃信、孫立、歐鵬、鄧飛領兵五千,於城西北密林裏埋伏;倘賊人調遣救兵至,兩路夾擊。令花榮、王英、張青、孫新、李立,領馬兵一千爲遊騎,往來四門探聽;李逵、鮑旭、項充、李袞、劉唐、雷橫,領步兵三百,與花榮等互相策應。分撥已定,衆將遵令去了。宋江與盧俊議、吳用等正偏將佐,移紥營寨城東一里外。令李雲、湯隆,督修雲梯飛樓,推赴各營駕用。
卻說林沖等四將,在東城建豎雲梯飛樓,逼近城垣。令輕捷軍士上飛樓,攀援欲上。下面吶喊助威。怎禁的城內火箭,如飛蝗般射出來。軍士躲避不迭。無移時,那飛樓已被燒燬吻剌喇傾折下來。軍士跌死了五六名,重傷者十數名。西南二處攻打,亦被火箭火炮傷損軍士。爲是一連六七日,攻打不下。
宋江見攻城不克,同盧俊義、吳用親到南門城下,催督攻城。只見花榮等五將,領遊騎從西哨探過東來。城樓上於玉麟同偏將楊端、郭信,監督軍士守禦。楊端望見花榮漸近城樓,便道:“前日被他一連傷了二將,今日與他報仇則個。”急拈起弓,搭上箭,望着花榮前心颼的一箭射來。花榮聽的弓弦響,把身望後一倒,那枝箭卻好射到,順手只一綽,綽了那枝箭,咬在口裏。起身把槍帶在了事環上,左手拈弓,右手就取那枝箭,搭上弦,覷定楊端較親,只一箭正中楊端咽喉,撲通的望後便倒。花榮大叫:“鼠輩怎敢放冷箭!教你一個個都死!”把右手去取箭,卻待要再射時,只聽的城樓上發聲喊,那幾個軍士一齊都滾下樓去。於玉麟、郭信嚇的面如土色,躲避不迭。花榮冷笑道:“今日認的神箭將軍了!”宋江、盧俊義喝采不已。吳用道:“兄長,我等卻好同花將軍去看視城垣形勢。”花榮等擁護着宋江、盧俊義、吳用,繞城周匝,看了一遍。
宋江、盧俊議、吳用回到寨中。吳用喚臨川降將耿恭,問蓋州城中路徑。孫恭道:“鈕文忠將舊州治做帥府,當城之中。城北有幾個廟宇。空處卻都是草場。”吳用聽罷,對宋江計議。便喚時遷、石秀近前,密語道:“如此依計,往花榮軍前,密傳將令,相機行事。”再喚凌振、解珍、解寶,領二百名軍士,攜帶轟天子母大小號炮,如此前去。教魯智深、武松帶領金鼓手三百名,劉唐、楊雄、鬱保四、段景住,每人帶領二百名軍士,各備火把,往東南西北,依計而行。又令戴宗往東西南三營,密傳號令。只看城中火起,迸力攻城。分撥已定,衆頭領遵令去了。
且說鈕文忠日夜指望救兵,毫無消耗,十分憂悶。添撥軍士,搬運木石,上城堅守。至夜黃昏時分,猛聽的北門外喊聲振天,鼓角齊鳴。鈕文忠馳往北門,上城眺望時,喊聲金鼓都息了,卻不知何處兵馬。正疑慮間,城南喊聲又起,金鼓振天。鈕文忠令於玉麟緊守北門,自己急馳至南城看時,喊聲已息,金鼓也不鳴了。鈕文忠眺望多時,唯聽的宋軍南營裏隱隱更鼓之聲,靜悄悄地火光兒也沒半點。徐徐下城,欲到帥府前點視,猛聽的東門外連珠炮響,城西吶喊,擂鼓喧天價起。鈕文忠東奔西逐,直鬧到天明。宋兵又來攻城。至夜方退。是夜,二鼓時分,又聽的鼓角喊聲。鈕文忠道:“這廝是疑兵之計,不要採他。俺這裏只堅守城池,看他怎地!”忽報東門火光燭天,火把不計其數飛樓雲梯,逼近城來。鈕文忠聞報,馳往東城,同褚亨、石敬、秦升,督軍士用火箭炮石,正在打射。猛可的一聲火炮,響振山谷,把城樓也振動。城內軍民,十分驚恐。如是的蒿惱了兩夜。天明,又來攻城。軍士時刻不得閤眼。鈕文忠也時刻在城巡視。忽望見西北上旌旗蔽日遮天,望東南而來。宋兵中十數騎哨馬,飛也似投大寨去了。鈕文忠料是救兵,遣於玉麟準備出城接應。
卻說西北上那支軍馬,乃是晉寧守將田虎的兄弟三大王田彪,接了蓋州救救文書,便遣部下猛將鳳翔王遠,領兵二萬,前來救援。已過陽城,望蓋州進發,離城尚有十餘里,猛聽的一聲炮響,東西高岡下密林中,飛出兩彪軍來,卻是史進、朱仝、穆弘、馬麟、黃信、孫立、歐鵬、鄧飛八員猛將,一萬雄兵,卷殺過來。晉寧兵雖是二萬,遠來勞困,怎當得這裏埋伏了十餘日,養成精銳,兩路夾攻。晉寧軍大敗,棄下金鼓旗槍,盔甲馬匹無數。軍士殺死大半。鳳翔王遠,脫逃性命,領了敗殘頭目士卒,仍回晉寧去了。不題。
再說鈕文忠見兩軍截住廝殺,急遣於玉麟領兵開北門殺出接應。那北門卻是無兵攻打。於玉麟領兵出城,才過吊橋,正遇着花榮遊騎,從西而來。北軍大叫:“神箭將軍來了!”慌的急退不迭,一擁亂搶進城去。於玉麟已是在南城嚇破了膽,那裏敢來交戰,也跑進城去。花榮等衝過來,殺死二十餘人,不去趕殺,讓他進城。城中急急閉門。
那時石秀、時遷,穿了北軍號衣,已渾入城。時遷、石秀,進的城門,趁鬧鬨裏,溜進小巷。轉過那條巷,卻有一個神祠,版額上寫道:“當境土地神祠。”時遷、石秀踅進祠來,見一個道人在東壁下向火。那道人看見兩個軍土進祠來,便道:“長官,外面消息如何?”軍人道:“適才俺每被於將軍點去廝殺,卻撞着了那神箭將軍,於將軍也不敢與他交鋒。俺每亂搶進城,卻被俺趁鬧,閃到這裏。”便向身邊,取出兩塊散碎銀,遞與道人,說:“你有藏下的酒,胡亂把兩碗我每喫。其實寒冷。”那人笑將起來,道:“長官,你也不知!這幾日軍情緊急,神道的香火也一些沒有,那討半滴酒來!”便把銀遞還時遷。石秀推住他的手道:“這點兒你且收着,卻再理會。我每連日守城辛苦,時刻不得閤眼,今夜權在這裏睡了,明早便去。”那道人搖着手道:“二位長官莫怪!鈕將軍軍令嚴緊,少頃便來查看。我若留二位在此,都不能個乾淨。”時遷道:“恁般說,且再處。”石秀便挨在道人身邊,也去向火。時遷張望前後無人,對石秀丟個眼色。石秀暗地取出佩刀。那道人只顧向火,被石秀從背後槅察的一刀,割下頭來,便把祠門拴了。
此時已是酉牌時分,時遷轉過神廚,後壁卻有門戶。戶外小小一個天井,屋檐下堆積兩堆兒亂草。時遷、石秀,搬將出來,遮蓋了道人屍首。開了祠門,從後面天井中,爬上屋去。兩個伏在脊下,仰看天邊,明朗朗地現出數十個星來。時遷、石秀捱了一回,再溜下屋來,到祠外探看,並無一個人來往。兩個再踅幾步,左右張望。鄰近雖有幾家居民,都靜悄悄地閉着門,隱隱有哭泣之聲。時遷再踅向南去,轉過一帶土牆,卻是偌大一塊空地,上面有數十堆柴草。時遷暗想道:“這是草料場,如何無軍人看守?”原來城中將士,只顧城上禦敵,卻無暇到此處點視。那看守軍人聽的宋軍殺散救兵,料城中已不濟事,各顧性命,預先藏匿去了。時遷、石秀復身到神祠裏,取了火種,把道人屍首上亂草點着。卻溜到草場內,兩個分投去,一連上六七處。少頃,草場內烘烘火起,烈焰沖天。那神祠內也燒將起來。草場西側一個居民,聽的火起,打着火把出來探聽。時遷搶過來,劈手奪了火把。石秀道:“待我每去報鈕元帥。”居民見兩個是軍士,那敢與他彆拗。時遷執着火把,同石秀一徑望南跑去,口裏嚷着報元帥。見居民房屋下得手的所在,又上兩把火。卻丟下火把,踅過一邊。兩個脫下北軍號衣,躲在僻靜處。
城中見四五路火起,一時鼎沸起來。鈕文忠見草場火起,急領軍士馳往救火。城外見城內火起,知是時遷、石秀內應,迸力攻打。宋江同吳用帶領解珍、解寶,馳至城南。吳用道:“我前日見那邊城垣稍低。”便令秦明等把飛樓逼近城垣。吳用對解珍、解寶道:“賊人喪膽,軍士已罷。兄弟努力上城。”解珍帶朴刀,上飛樓,攀女牆,一躍而上。隨後解寶也奮躍上去。兩個發聲喊,搶下女牆,揮刀亂砍。城上軍士,本是困頓驚恐,又見解珍、解寶十分兇猛,都亂竄滾下城去。褚亨見二人上城,挺槍來鬥了十數合,被解寶一朴刀搠翻。解珍趕上,剁下頭來。此時宋兵從飛樓攀援上城,已有百十餘人。解珍、解寶當先,一齊搶殺下城,大叫道:“上前的剁做肉泥。”衆人殺死石敬、秦升,砍翻把門軍士,奪了城門,放下吊橋。徐寧等衆將,領兵擁入。徐寧同韓滔領兵殺奔東門。安士榮抵敵不住,被徐寧戳死。奪門放林沖等衆將入城。秦明同彭玘領兵搶奪西門,放董平等入城。莫真、赫仁、曹洪,被亂兵所殺。殺的屍橫市井,血滿街衢。
鈕文忠見城門已都被奪了,只得上馬,棄了城池,同於玉麟領二百餘人,出北門便走。未及一里,黑暗裏突出黑旋風李逵,花和尚魯智深,一個猛將軍,一個莽和尚,攔住去路。正是:天羅密佈難移步,地網高張怎脫身!畢竟鈕文忠、於玉麟性命如何?再聽下回分解。
話說宋江帶領五路大軍,向蓋州進發,準備攻打這座城池。蓋州的哨兵很快就發現了宋軍的動向,立刻飛馬報到城中。守城將領鈕文忠,原本是江湖綠林出身,做過搶劫富戶、搜刮金銀的強人,後來把所有財物都支援給田虎,共同策劃叛亂,攻佔官府州郡,因此得到了朝廷任命,當上了樞密使。他擅長用一柄三尖兩刃刀,武藝高強,手下有四位猛將,被稱爲“四威將”:猊威將方瓊、貔威將安士榮、彪威將褚亨、態威將於玉麟。
這四位猛將手下各有四名偏將,共十六名偏將,分別是:楊端、郭信、蘇吉、張翔、方順、沈安、盧元、王吉、石敬、秦升、莫真、盛本、赫仁、曹洪、石遜、桑英。鈕文忠和這些將士們,統領着三萬北軍,嚴守蓋州城。最近聽說陵川、高平兩城失守,他一邊準備迎戰宋軍,一邊急着派信使到威勝、晉寧兩處求援。
接到消息後,鈕文忠立刻派正將方瓊,加上偏將楊端、郭信、蘇吉、張翔,帶五千人馬出城迎敵。臨行時,鈕文忠叮囑道:“你們要小心!我隨後親自帶兵接應。”方瓊卻說:“不用您操心,這兩城根本不是靠蠻力能贏的,都是中了宋軍的計謀。今天我若不殺幾個敵將,誓不返回!”說完,衆人披甲上馬,出東門迎戰。
宋軍的前哨早已布好陣勢,戰鼓震天。北軍陣前門旗一展,方瓊率衆出馬,四名偏將分立兩旁。方瓊頭戴捲雲冠,身穿綠錦袍,腰繫獅蠻帶,腳踩抹綠靴,左掛弓,右懸箭,騎一匹黃鬃馬,手持渾鐵槍,高聲喊道:“你們這些水窪草寇,竟敢用詭計騙我城池!”宋陣中孫立立馬回應:“逆賊!今天你們來了,還不知道死路一條!”兩人馬上衝殺,鬥了三十多合,方瓊漸漸力不從心。
這時北軍張翔見方瓊難以勝過孫立,便趁機拉弓搭箭,從陣前靠近,一箭射出,正中孫立馬眼!那馬受驚直立,孫立迅速翻身上馬,跳到一旁,抽出長槍迎戰。馬負傷翻滾十數步後倒地。張翔見箭沒射中,立刻提刀衝上,正趕上秦明出陣迎敵。孫立想回陣換馬,卻被方瓊的長槍死死纏住,動彈不得。
這時,花榮——那位神箭手,怒斥道:“奸賊竟敢放冷箭!讓我看看你的箭法!”話音未落,他已拉弓滿弦,瞄準方瓊,一箭射出,正中對方面門,方瓊當場翻身落馬。孫立立刻衝上去,一槍將他刺死。隨後退回本陣換馬。
張翔被秦明擋住,打得節節後退,眼看不敵。這時郭信提槍上馬,趕來助戰。秦明力戰兩將,毫不畏懼,三匹馬列陣對峙,殺得難解難分。花榮再拉第二支箭,瞄準張翔後背,一箭射出,箭如流星,正中其後心,穿透而過。張翔當場墜馬,頭盔翻落,雙腳離地,撲通一聲跌下馬來。
郭信見張翔中箭,立刻裝敗,撥馬就逃。秦明緊追不捨。這時孫立已換馬出陣,與花榮、索超聯手,率兵捲土重來。北軍頓時大亂。楊端、郭信、蘇吉等人抵擋不住,急忙後撤。突然,北軍後方傳來震天喊殺聲——原來是鈕文忠擔心方瓊有危險,立即派安士榮、於玉麟,各帶五千人馬,從兩路殺出,夾擊宋軍。
花榮等人急忙分兵攔阻,卻被楊端、郭信、蘇吉等人從後轉頭反殺。三面夾攻之下,花榮等人被迫突圍,眼看被圍在中間。就在這時,東面又傳來喊殺聲,北軍大亂。原來是董平等七將、黃信等七將從兩翼殺出,前後夾擊,北軍大敗,死傷無數。安士榮、於玉麟等急忙率軍回城,緊閉城門。
宋軍緊追而來,城上擂木炮石紛紛砸下,宋兵被迫後退。
不一會兒,宋軍先鋒部隊全到,距離蓋州五里外紮營。宋江登上大帳,命蕭讓寫下花榮射殺敵將的軍功。突然一陣狂風撲面,塵土飛揚,從西邊掃向東邊,吹得旌旗歪斜。吳用立刻察覺:“這風預示今晚必有敵軍偷襲營地,必須立刻做好準備!”宋江也說:“這風確實不尋常。”當即命令歐鵬、鄧飛、燕順、馬麟率三路兵力埋伏在寨左;王英、陳達、楊春、李忠率三千人埋伏在寨右;魯智深、武松、李逵、鮑旭、項充、李袞帶領五百步兵埋伏在軍營內。炮聲爲號,全員齊發。
一切安排妥當後,宋江與吳用點燈議事。
此時,鈕文忠看到傷亡嚴重,手下折損兩千餘人,正懊惱不已,安士榮獻計:“主公放心!宋軍接連獲勝,已驕傲自滿,毫無防備。今晚我帶一支隊伍去偷襲他們的營地,必定大勝,爲今日之仇報仇!”鈕文忠大喜:“你若去,我就親自帶兵接應,讓你和於玉麟、褚亨守住城池。”安士榮激動地說:“若能有您親自出戰,必能擒住宋江!”
計議已定,二更時分,安士榮帶沈安、盧元、玉吉、石敬,共五千兵馬,身穿軟戰衣,馬匹卸下鈴鐺,悄悄出城,銜枚疾行,直撲宋軍營地。他們突然喊殺衝入,只見宋軍營中燈火通明,毫無準備。安士榮立刻意識到中了埋伏,急忙後撤。
這時,宋軍一聲炮響,左有燕順等四將,右有王英等四將,立刻從四面殺出。營地內李逵等六將也帶着蠻牌步兵衝出,北軍大敗,四散逃跑。沈安被武松一刀砍死,王吉被王英殺死。宋軍將安士榮、盧元、石敬等人圍在中央,形勢危急。幸好鈕文忠親自帶曹洪、石遜率部救應,雙方混戰一陣,各自收兵退守。
第二天,鈕文忠清點兵馬,又折損上千人,沈安、王吉陣亡,石遜身負重傷,命懸一線。正憂愁間,突然傳來威勝使者到,送來朝廷命令:“司天監觀測天象,發現罡星侵犯晉地,必須堅守城池,不得有誤!”鈕文忠連忙彙報:“宋軍已攻到此處,連破兩城,昨日又損五員將領。若早有救兵,方能保全。”使者答道:“我走時沒聽說,途中才知宋軍已到。”鈕文忠設宴款待,送禮相敬,同時加固城牆,準備擂木炮石、強弓硬弩、火箭火器,嚴陣以待。
這邊,燕順、王英等人打退了偷襲,凱旋而歸。次日,宋江下令整治攻城器械,準備強攻。他派林沖、索超、宣贊、郝思文帶兵一萬人攻東門;徐寧、秦明、韓滔、彭玘一萬人攻南門;董平、楊志、單廷珪、魏定國一萬人攻西門——唯獨北門空着,防止救兵突襲。同時令史進、朱仝、穆弘、馬麟五千人埋伏在東北高崗;黃信、孫立、歐鵬、鄧飛五千人埋伏在西北密林中,如遇敵軍調兵,立即夾擊。他命花榮、王英、張青、孫新、李立帶一千騎兵擔任偵察,四處巡邏;李逵、鮑旭、項充、李袞、劉唐、雷橫帶三百步兵,與花榮等互相配合。
部署完畢,衆將各就各位,宋江和盧俊義、吳用率軍移營至城東一里外。又命李雲、湯隆督修雲梯飛樓,準備攻城。
林沖等四將開始在東門豎起雲梯飛樓,逼近城牆。輕騎兵登樓攀援,城下吶喊助威,卻遭遇敵軍火箭如蝗蟲般飛射。士兵們躲避不及,傷亡慘重,僅幾天時間,飛樓被燒燬,塌陷下來,多人死傷。西南兩處也遭到火箭、火炮重創,連續攻七日,始終無法破城。
宋江見強攻不果,便親自與盧俊義、吳用前往南門城下督戰。這時,花榮等人帶兵從西面巡邏,接近城樓,於玉麟與楊端、郭信正在防守。楊端看見花榮逼近,大怒:“前日被他射死兩員大將,今天我一定要報仇!”立刻拉弓搭箭,射向花榮心口。
花榮只聽弦響,順勢一後仰,箭擦身而過。他迅速伸手,將箭奪下,咬在口中,立刻將槍帶在環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對準楊端,一箭射出,正中其咽喉,楊端當場倒地。
花榮大喝:“鼠輩竟敢放冷箭!今天我讓你們一個個都死!”他正欲再射,突然城樓上一陣喊殺,士兵紛紛滾下樓去。於玉麟、郭信嚇得面如土色,慌忙躲避。花榮冷笑道:“今天我終於認識了神箭將軍!”宋江、盧俊義大加讚歎,吳用道:“哥哥,我們一起去看看城防情況。”於是花榮等人護着三人,繞城一圈,仔細觀察城防。
回到大營,吳用召來降將耿恭,詢問蓋州城內地形。耿恭說:“鈕文忠把舊州府改作帥府,位於城中,北邊有幾座廟宇,其餘地方全是草場。”吳用聽後,立刻召來時遷、石秀,低聲密議:“照此行事,前往花榮軍中傳遞命令,相機行動。”又命凌振、解珍、解寶帶二百士兵,攜帶“轟天雷”等大型火炮,前往執行。他再派魯智深、武松帶三百鼓手,劉唐、楊雄、鬱保四、段景住各帶二百士兵,手持火把,分往東南西北四面行動。又派戴宗去東西南三營,密傳號令——只要城中起火,立刻攻城。
部署完畢,衆頭領各赴其職。
鈕文忠日夜盼望救兵,卻毫無消息,焦慮萬分。他增派士兵,搬運木石,加強城防。直到黃昏,北門外傳來震天喊殺聲,鼓角齊鳴。他急忙前往北門查看,但喊聲與鼓聲很快停止,不知是哪路兵馬。他懷疑,又聽城南傳來喊殺,鼓聲再起。他立刻派於玉麟守住北門,自己飛奔至南城,一看又已停止。他反覆眺望,只聽到宋軍南營隱約傳來更鼓聲,毫無動靜。他緩緩下城,準備前往帥府巡查,突然東門外傳來連珠炮響,城西喊殺震天。鈕文忠四處奔逃,直到天亮,宋軍再次攻城。深夜又傳來鼓聲,他判斷是敵軍故意製造的疑兵之計,決定不理會,只守城門觀察。
忽然,東門火光沖天,火把無數,雲梯飛樓逼近城牆。鈕文忠聞訊,立刻前往東城,與褚亨、石敬、秦升一同部署火攻。突然一聲巨炮炸響,震動山谷,城樓劇烈晃動,城內百姓驚恐萬分。一連兩夜,百姓心驚肉跳,終於天明,宋軍再次進攻。士兵們一夜未眠,鈕文忠也整夜巡視城池。忽見西北方向旌旗遮天,朝東南而來。宋軍派出十餘名哨馬,迅速飛奔向大營報信。鈕文忠立刻判斷是救兵,派於玉麟準備出城接應。
此時,是酉時(下午五點左右)。時遷轉到神祠,發現後牆有門,門前有一個小天井,屋檐下堆着兩堆亂草。他和石秀將草堆搬來,掩蓋了神道屍首,打開祠門,從後天井爬上屋頂。兩人躲在屋脊下,仰望天空,數了數十顆星星。時遷見四周無人,向石秀示意,石秀悄悄取出佩刀。神道正低頭燒香,石秀突然從背後一刀斬下頭顱,隨即鎖上祠門。
此時已近傍晚,時遷轉去神廚,發現後牆有門,屋檐下堆着草堆。他和石秀將草堆搬出,掩蓋屍體,從天井攀上屋頂,躲在屋脊下。他們看天邊星光,確認無人,再下屋探看,一切平安。接着他們向四周張望,雖有幾戶民居,但都緊閉門窗,隱隱傳來哭泣聲。
時遷繼續前行,繞過一堵土牆,發現一大片空地,上面堆着數十堆柴草。他暗想:“這明明是草料場,爲何沒有守衛?”原來城中將士只顧守城,對這草場毫無注意。守衛士兵聽說宋軍擊潰援軍,判斷城內已危急,紛紛逃走,提前藏身。
時遷和石秀立刻回到神祠,取出火種,在死者身上點着亂草,迅速轉移到草場,分頭點燃六七處。片刻,火勢沖天,烈焰蔓延。西邊一個居民聽到火起,提着火把出來查看。時遷飛身衝上去,一把奪過火把,石秀道:“我來報信給鈕將軍!”居民見二人是軍士,不敢反抗。時遷拿着火把,和石秀一路狂奔,向南跑去,大喊“元帥救火!”途中又點燃兩處,扔下火把,躲入安靜角落,隨即脫下北軍號衣,躲進角落暗處。
城內火光四起,頓時混亂。鈕文忠見草場起火,立刻率兵奔去救火。城外一看城內起火,立刻判斷是內應,立刻發動全面進攻。宋江與吳用帶解珍、解寶直奔南城。吳用說:“我前日看到城垣不高。”便命秦明等人將飛樓推近城牆。他再對解珍、解寶說:“敵軍心膽俱裂,士兵已慌亂,你們奮勇登城!”解珍帶着朴刀,攀上飛樓,躍上女牆,一躍而上。解寶緊隨其後,也奮身躍起。兩人高聲吶喊,衝下女牆,揮刀亂砍。城上士兵本已驚恐,見二人兇猛,紛紛滾落,慌亂四散。
褚亨見二人登城,挺槍對戰十餘合,被解寶一朴刀刺翻,解珍立刻衝上前,剁下頭顱。此時已有百餘宋軍從飛樓攀上,解珍、解寶在前開路,狂叫:“上來的人,一律剁成肉泥!”士兵們砍倒石敬、秦升,斬翻守門軍士,奪下城門,放下吊橋。
徐寧等將領率軍進城,徐寧與韓滔直撲東門,安士榮不敵,被徐寧刺死,城門被打開,林沖等部入城。秦明與彭玘攻西門,放董平等入城。莫真、赫仁、曹洪被亂兵斬殺。街上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鈕文忠見城門被奪,只能棄城逃走,與於玉麟帶二百餘人出北門。剛走不到一里,黑暗中突然跳出黑旋風李逵與花和尚魯智深,一個猛將,一個莽漢,攔路而戰。正是:“天羅密佈難移步,地網高張怎脫身!”鈕文忠與於玉麟的結局,下回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