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 第一十回 勤王室馬騰舉義 報父仇曹操興師

勤王室馬騰舉義報父仇曹操興師
  卻說李、郭二賊欲弒獻帝。張濟、樊稠諫曰:“不可。今日若便殺之,恐衆人不服,不如仍舊奉之爲主,賺諸侯入關,先去其羽翼,然後殺之,天下可圖也。”李、郭二人從其言,按住兵器。帝在樓上宣諭曰:“王允既誅,軍馬何故不退?”李傕、郭汜曰:“臣等有功王室,未蒙賜爵,故不敢退軍。”帝曰:“卿欲封何爵?”李、郭、張、樊四人各自寫職銜獻上,勒要如此官品,帝只得從之。封李傕爲車騎將軍、池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鉞,郭汜爲後將軍美陽侯假節鉞,同秉朝政;樊稠爲右將軍萬年侯,張濟爲驃騎將軍平陽侯,領兵屯弘農。其餘李蒙、王方等,各爲校尉。然後謝恩,領兵出城。又下令追尋董卓屍首,獲得些零碎皮骨,以香木雕成形體,安湊停當,大設祭祀,用王者衣冠棺槨,選擇吉日,遷葬郿塢。臨葬之期,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數尺,霹靂震開其棺,屍首提出棺外。李傕候晴再葬,是夜又復如是。三次改葬,皆不能葬,零皮碎骨,悉爲雷火消滅。天之怒卓。可謂甚矣!   且說李傕、郭汜既掌大權,殘虐百姓;密遣心腹侍帝左右,觀其動靜。獻帝此時舉動荊棘。朝廷官員,並由二賊升降。因採人望,特宣朱儁入朝封爲太僕,同領朝政。一日,人報西涼太守馬騰;幷州刺史韓遂二將引軍十餘萬,殺奔長安來,聲言討賊。原來二將先曾使人入長安,結連侍中馬宇、諫議大夫種邵、左中郎將劉範三人爲內應,共謀賊黨。三人密奏獻帝,封馬騰爲徵西將軍、韓遂爲鎮西將軍,各受密詔,併力討賊。當下李傕、郭汜、張濟、樊稠聞二軍將至,一同商議禦敵之策。謀士賈詡曰:“二軍遠來,只宜深溝高壘,堅守以拒之。不過百日,彼兵糧盡,必將自退,然後引兵追之,二將可擒矣。”李蒙、王方出曰:“此非好計。願借精兵萬人,立斬馬騰、韓遂之頭,獻於麾下。”賈詡曰:“今若即戰,必當敗績。”李蒙、王方齊聲曰:“若吾二人敗,情願斬首;吾若戰勝,公亦當輸首級與我。”詡謂李傕、郭汜曰:“長安西二百里盩厔山,其路險峻,可使張、樊兩將軍屯兵於此,堅壁守之;待李蒙、王方自引兵迎敵,可也。”李傕、郭汜從其言,點一萬五千人馬與李蒙、王方。二人忻喜而去,離長安二百八十里下寨。   西涼兵到,兩個引軍迎去。西涼軍馬攔路擺開陣勢。馬騰、韓遂聯轡而出,指李蒙、王方罵曰:“反國之賊!誰去擒之?”言未絕,只見一位少年將軍,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體猿臂,彪腹狼腰;手執長槍,坐騎駿馬,從陣中飛出。原來那將即馬騰之子馬超,字孟起,年方十七歲,英勇無敵。王方欺他年幼,躍馬迎戰。戰不到數合,早被馬超一槍刺於馬下。馬超勒馬便回。李蒙見王方刺死,一騎馬從馬超背後趕來。超只做不知。馬騰在陣門下大叫:“背後有人追趕!”聲猶未絕,只見馬超已將李蒙擒在馬上。原來馬超明知李蒙追趕,卻故意俄延;等他馬近舉槍刺來,超將身一閃,李蒙搠個空,兩馬相併,被馬超輕舒猿臂,生擒過去。軍士無主,望風奔逃。馬騰、韓遂乘勢追殺,大獲勝捷,直逼隘口下寨,把李蒙斬首號令。李傕、郭汜聽知李蒙、王方皆被馬超殺了,方信賈詡有先見之明,重用其計,只理會緊守關防,由他搦戰,並不出迎。果然西涼軍未及兩月,糧草俱乏,商議回軍。恰好長安城中馬宇家僮出首家主與劉範、種邵,外連馬騰、韓遂,欲爲內應等情。李傕、郭汜大怒,盡收三家老少良賤斬於市,把三顆首級,直來門前號令。馬騰、韓遂見軍糧已盡,內應又泄,只得拔寨退軍。李傕、郭汜令張濟引軍趕馬騰,樊稠引軍趕韓遂,西涼軍大敗。馬超在後死戰,殺退張濟。樊稠去趕韓遂,看看趕上,相近陳倉,韓遂勒馬向樊稠曰:“吾與公乃同鄉之人,今日何太無情?”樊稠也勒住馬答道:“上命不可違!”韓遂曰:“吾此來亦爲國家耳,公何相逼之甚也?”樊稠聽罷,撥轉馬頭,收兵回寨,讓韓遂去了。   不提防李傕之侄李別,見樊稠放走韓遂,回報其叔。李傕大怒,便欲興兵討樊稠。賈翊曰:“目今人心未寧,頻動干戈,深爲不便;不若設一宴,請張濟、樊稠慶功,就席間擒稠斬之,毫不費力。”李傕大喜,便設宴請張濟、樊稠。二將忻然赴宴。酒半闌,李傕忽然變色曰:“樊稠何故交通韓遂,欲謀造反?”稠大驚,未及回言;只見刀斧手擁出,早把樊稠斬首於案下。嚇得張濟俯伏於地。李傕扶起曰:“樊稠謀反,故爾誅之;公乃吾之心腹,何須驚懼?”將樊稠軍撥與張濟管領。張濟自回弘農去了。李傕、郭汜自戰敗西涼兵,諸侯莫敢誰何。賈詡屢勸撫安百姓,結納賢豪。自是朝廷微有生意。不想青州黃巾又起,聚衆數十萬,頭目不等,劫掠良民。太僕朱儁保舉一人,可破羣賊。李傕、郭汜問是何人。朱儁曰:“要破山東羣賊,非曹孟德不可。”李傕曰:“孟德今在何處?”俊曰:“現爲東郡太守,廣有軍兵。若命此人討賊,賊可剋日而破也。”李傕大喜,星夜草詔,差人齎往東郡,命曹操與濟北相鮑信一同破賊。操領了聖旨,會同鮑信,一同興兵,擊賊於壽陽。鮑信殺入重地,爲賊所害。操追趕賊兵,直到濟北,降者數萬。操即用賊爲前驅,兵馬到處,無不降順。不過百餘日,招安到降兵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操擇精銳者,號爲“青州兵”,其餘盡令歸農。操自此威名日重。捷書報到長安,朝廷加曹操爲鎮東將軍。操在兗州,招賢納士。有叔侄二人來投操:乃潁川潁陰人,姓荀,名彧單,字文若,荀緄之子也;舊事袁紹,今棄紹投操;操與語大悅,曰:“此吾之子房也!”遂以爲行軍司馬。其侄荀攸,字公達,海內名士,曾拜黃門侍郎,後棄官歸鄉,今與其叔同投曹操,操以爲行軍教授。荀彧曰:“某聞兗州有一賢士,今此人不知何在。”操問是誰,彧曰:“乃東郡東阿人,姓程,名昱,字仲德。”操曰:“吾亦聞名久矣。”遂遣人於鄉中尋問。訪得他在山中讀書,操拜請之。程昱來見,曹操大喜。昱謂荀彧曰:“某孤陋寡聞,不足當公之薦。公之鄉人姓郭,名嘉,字奉孝,乃當今賢士,何不羅而致之?”彧猛省曰:“吾幾忘卻!”遂啓操徵聘郭嘉到兗州,共論天下之事。郭嘉薦光武嫡派子孫,淮南成德人,姓劉,名曄,字子陽。操即聘曄至。曄又薦二人:一個是山陽昌邑人,姓滿,名寵,字伯寧;一個是武城人,姓呂,名虔,字子恪。曹操亦素知這兩個名譽,就聘爲軍中從事。滿寵、呂虔共薦一人,乃陳留平邱人,姓毛,名玠,字孝先。曹操亦聘爲從事。   又有一將引軍數百人,來投曹操:乃泰山巨平人,姓於,名禁,字文則。操見其人弓馬熟嫺,武藝出衆,命爲點軍司馬。一日,夏侯惇引一大漢來見,操問何人,惇曰:“此乃陳留人,姓典,名韋,勇力過人。舊跟張邈,與帳下人不和,手殺數十人,逃竄山中。惇出射獵,見韋逐虎過澗,因收于軍中。今特薦之於公。”操曰:“吾觀此人容貌魁梧,必有勇力。”惇曰:“他曾爲友報仇殺人,提頭直出鬧市,數百人不敢近。只今所使兩枝鐵戟,重八十斤,挾之上馬,運使如飛。”操即令韋試之。韋挾戟驟馬,往來馳騁。忽見帳下大旗爲風所吹,岌岌欲倒,衆軍士挾持不定;韋下馬,喝退衆軍,一手執定旗杆,立於風中,巍然不動。操曰:“此古之惡來也!”遂命爲帳前都尉,解身上棉襖,及駿馬雕鞍賜之。   自是曹操部下文有謀臣,武有猛將,威鎮山東。乃遣泰山太守應劭,往琅琊郡取父曹嵩。嵩自陳留避難,隱居琅琊;當日接了書信,便與弟曹德及一家老小四十餘人,帶從者百餘人,車百餘輛,徑望兗州而來。道經徐州,太守陶謙,字恭祖,爲人溫厚純篤,向欲結納曹操,正無其由;知操父經過,遂出境迎接,再拜致敬,大設筵宴,款待兩日。曹嵩要行,陶謙親送出郭,特差都尉張闓,將部兵五百護送。曹嵩率家小行到華、費間,時夏末秋初,大雨驟至,只得投一古寺歇宿。寺僧接入。嵩安頓家小,命張闓將軍馬屯於兩廊。衆軍衣裝,都被雨打溼,同聲嗟怨。張闓喚手下頭目於靜處商議曰:“我們本是黃巾餘黨,勉強降順陶謙,未有好處。如今曹家輜重車輛無數,你們欲得富貴不難,只就今夜三更,大家砍將入去,把曹嵩一家殺了,取了財物,同往山中落草。此計何如?”衆皆應允。是夜風雨未息,曹嵩正坐,忽聞四壁喊聲大舉。曹德提劍出看,就被搠死。曹嵩忙引一妾奔入方丈後,欲越牆而走;妾肥胖不能出,嵩慌急,與妾躲於廁中,被亂軍所殺。應劭死命逃脫,投袁紹去了。張闓殺盡曹嵩全家,取了財物,放火燒寺,與五百人逃奔淮南去了。後人有詩曰:“曹操奸雄世所誇,曾將呂氏殺全家。如今闔戶逢人殺,天理循環報不差。”當下應劭部下有逃命的軍士,報與曹操。操聞之,哭倒於地。衆人救起。操切齒曰:“陶謙縱兵殺吾父,此仇不共戴天!吾今悉起大軍,洗盪徐州,方雪吾恨!”遂留荀彧、程昱領軍三萬守鄄城、範縣、東阿三縣,其餘盡殺奔徐州來。夏侯惇、于禁、典韋爲先鋒。操令:但得城池,將城中百姓,盡行屠戮,以雪父仇。當有九江太守邊讓,與陶謙交厚,聞知徐州有難,自引兵五千來救。操聞之大怒,使夏侯惇於路截殺之。時陳宮爲東郡從事,亦與陶謙交厚;聞曹操起兵報仇,欲盡殺百姓,星夜前來見操。操知是爲陶謙作說客,欲待不見,又滅不過舊恩,只得請入帳中相見。宮曰:“今聞明公以大兵臨徐州,報尊父之仇,所到欲盡殺百姓,某因此特來進言。陶謙乃仁人君子,非好利忘義之輩;尊父遇害,乃張闓之惡,非謙罪也。且州縣之民,與明公何仇?殺之不祥。望三思而行。”操怒曰:“公昔棄我而去,今有何面目復來相見?陶謙殺吾一家,誓當摘膽剜心,以雪吾恨!公雖爲陶謙遊說,其如吾不聽何!”陳宮辭出,嘆曰:“吾亦無面目見陶謙也!”遂馳馬投陳留太守張邈去了。   且說操大軍所到之處,殺戮人民,發掘墳墓。陶謙在徐州,聞曹操起軍報仇,殺戮百姓,仰天慟哭曰:“我獲罪於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難!”急聚衆官商議。曹豹曰:“曹兵既至,豈可束手待死!某願助使君破之。”陶謙只得引兵出迎,遠望操軍如鋪霜湧雪,中軍豎起白旗二面,大書報仇雪恨四字。軍馬列成陣勢,曹操縱馬出陣,身穿縞素,揚鞭大罵。陶謙亦出馬於門旗下,欠身施禮曰:“謙本欲結好明公,故託張闓護送。不想賊心不改,致有此事。實不幹陶謙之故。望明公察之。”操大罵曰:“老匹夫!殺吾父,尚敢亂言!誰可生擒老賊?”夏侯惇應聲而出。陶謙慌走入陣。夏侯惇趕來,曹豹挺槍躍馬,前來迎敵。兩馬相交,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兩軍皆亂,各自收兵。   陶謙入城,與衆計議曰:“曹兵勢大難敵,吾當自縛往操營,任其剖割,以救徐州一郡百姓之命。”言未絕,一人進前言曰:“府君久鎮徐州,人民感恩。今曹兵雖衆,未能即破我城。府君與百姓堅守勿出;某雖不才,願施小策,教曹操死無葬身之地!”衆人大驚,便問計將安出。正是:本爲納交反成怨,那知絕處又逢生。   畢竟此人是誰,且聽下文分解。

譯文:

話說李傕和郭汜這兩個壞人,想謀害漢獻帝。張濟和樊稠勸他們:“不行!如果立刻殺掉皇帝,大家會不服,不如先把皇帝保住,把各路諸侯騙進關中,先剪除他們的勢力,等他們沒有支持後,再動手,天下就能平定了。”李傕、郭汜聽了,就收起兵器,暫時不行動。

帝在樓上說:“王允已經被殺了,軍隊爲什麼還不退?”李傕和郭汜說:“我們爲王室立了大功,但沒得到封賞,所以不敢退兵。”皇帝問:“你們想要什麼官職?”四人各自寫下職位,提出要的封號,皇帝只好答應。於是封李傕爲車騎將軍、池陽侯,兼任司隸校尉,有專權之權;郭汜爲後將軍、美陽侯,也享有假節鉞之權;樊稠爲右將軍、萬年侯;張濟爲驃騎將軍、平陽侯,統兵駐守弘農。其他如李蒙、王方等,則各任校尉。

之後,他們向皇帝謝恩,領兵出城。接着下令尋找董卓的屍首,只找到些零零散散的皮骨,於是用香木雕成屍身,安葬好,按帝王規格舉行祭禮,擇吉日遷葬到郿塢。臨葬那天,突然下起大雷雨,地面積水幾尺深,雷聲轟然爆開棺材,董卓的屍首直接從棺裏蹦出來!李傕等人心慌,等到天晴再葬,夜裏又下雷雨,再次棺破屍出。三次改葬,始終無法安葬,那些殘碎的皮骨全都被雷火燒光了。天在怒斥董卓,真是可怕!

再說李傕和郭汜掌權之後,殘暴壓榨百姓,暗中派心腹侍從在宮中監視皇帝的一舉一動。獻帝這時處境艱難,朝廷官員的升遷貶黜,全由這兩人決定。朝廷爲了穩定人心,特意召見朱儁,封他爲太僕,讓他與李傕、郭汜一起掌朝政。

這時,有消息傳來:西涼太守馬騰,和幷州刺史韓遂,各自率軍十幾萬,殺向長安,聲稱要討伐賊寇。其實,這兩人早派使者進長安,聯絡了侍中馬宇、諫議大夫種邵、左中郎將劉範三人作內應,共謀除掉李傕、郭汜。

三人祕密向獻帝報告,獻帝便封馬騰爲徵西將軍,韓遂爲鎮西將軍,二人各得密詔,共同討伐李傕、郭汜。

李傕、郭汜、張濟、樊稠聽到消息,立刻商議對策。謀士賈詡說:“敵軍遠道而來,最宜採取堅守策略,堅守百日,他們勢必因糧草耗盡而撤退,那時我們再追擊,便可將他們俘虜。”李蒙、王方卻說:“這主意不行!我想率一萬精兵,直接斬下馬騰、韓遂的首級,獻給主公!”賈詡堅決反對:“現在貿然出戰,必敗無疑。”李蒙、王方卻說:“如果我倆敗了,情願自刎;如果我倆贏了,您也得給我砍下腦袋!”賈詡對李傕、郭汜說:“長安西二百里,有個盩厔山,山路險要,可以讓張濟、樊稠的部隊駐守在那裏,固若金湯;等李蒙、王方親自迎戰,再一舉殲滅他們。”李傕、郭汜聽後同意,派一萬五千人馬交給李蒙、王方。

李蒙、王方帶着軍隊,離長安二百八十里外安營紮寨。

西涼軍抵達後,兩軍對峙。馬騰、韓遂並騎而出,指着李蒙、王方狂罵:“大逆不道的賊人!誰去把你們抓來?”話音未落,一位少年將軍衝出陣前——他面如冠玉,目光如電,體格健壯,虎背熊腰,手持長槍,騎着快馬,正是馬騰的兒子馬超,字孟起,年僅十七,英勇無比!

王方看馬超年紀小,便躍馬出戰。剛打幾回合,就被馬超一槍刺落馬下。馬超回馬,李蒙見王方倒下,急衝過來追擊。馬超裝作沒有看到,馬騰在陣前大喊:“背後有人追!”聲音剛落,只見馬超已猛地轉身,將李蒙生擒在馬背上。

原來馬超知道李蒙會追,故意拖延時間,等到李蒙馬靠近時,迅速閃身,避開刺擊,兩人馬匹並行,馬超一招猿臂,輕鬆將李蒙擒住。士兵驚慌四散,紛紛逃走。馬騰、韓遂乘勢追擊,大獲全勝,直逼隘口安營紮寨,最終斬了李蒙,把首級示衆。

李傕、郭汜聽說李蒙、王方被馬超殺死,纔信了賈詡的計策,佩服不已,從此只專心防守,不輕易出戰。果然,西涼軍不到兩個月,糧草耗盡,商議撤軍。

偏偏這時,長安城馬宇家的僕人出來說,主人與劉範、種邵串通,要內應馬騰、韓遂的行動。李傕、郭汜大怒,立刻把馬宇、劉範、種邵一家老小,斬於市曹,把三人首級掛在城門前示衆。馬騰、韓遂得知糧草盡失,內應也暴露,只好撤軍退走。

李傕、郭汜便命令張濟追擊馬騰,樊稠追擊韓遂。西涼軍慘敗。馬超在後死戰,成功打退張濟。樊稠追韓遂,快到陳倉時,韓遂突然勒馬停住,對樊稠說:“我與你本是同鄉,今天爲何如此狠心?”樊稠也停下馬,答道:“皇命在身,不能違抗!”韓遂說:“我來此也是爲國家,你怎麼逼得這麼狠?”樊稠聽罷,轉身收兵撤回,放韓遂安然離去。

沒想到李傕的侄子李別看到樊稠放走韓遂,馬上回報李傕。李傕大怒,立刻要興兵討伐樊稠。謀士賈詡勸說:“如今人心未穩,頻繁用兵,會製造更大禍亂。不如設個宴會,讓張濟和樊稠來慶功,席間就把樊稠斬了,乾淨利落,不費吹灰之力!”李傕大喜,立刻設宴請二人赴約。

宴會進行到一半,李傕突然臉色一變,怒喝:“樊稠爲何勾結韓遂,想謀反!”樊稠嚇得魂飛魄散,還沒來得及辯解,刀斧手立刻衝出,當場斬下樊稠的頭顱!張濟嚇得跪在地上。李傕扶起他,說:“樊稠謀反,所以要殺他;你是我心腹,不必害怕!”隨即把樊稠的部隊交給張濟,張濟便回弘農去了。

自那以後,李傕、郭汜雖打敗了西涼軍,但諸侯再無膽量反抗,他們掌握了實權。賈詡多次勸說他們安撫百姓,結交賢才。朝廷局面雖微弱,卻也漸漸有轉機。

可沒想到,青州黃巾軍又起,聚衆數十萬,四處劫掠,百姓苦不堪言。太僕朱儁向他們推薦一位能人,可平定叛亂。李傕、郭汜問是誰。朱儁說:“要打敗山東黃巾,非曹操不可。”李傕問:“曹操現在在哪?”朱儁說:“他現在任東郡太守,手下有兵,若派他出徵,羣賊不過幾天就能平定。”李傕大喜,連夜寫詔書,派使者快馬送往東郡,命令曹操與濟北太守鮑信聯合出兵,討伐黃巾。

曹操接到命令,與鮑信一同出兵,在壽陽迎戰黃巾軍。鮑信深入敵陣,不幸被殺。曹操率軍追擊,一路打到濟北,收降了數萬人。他把降兵編入軍中,作爲先鋒,所到之處,百姓紛紛歸附。百餘天后,收降兵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曹操精選精銳,組建“青州兵”,其餘百姓都回家務農。從此,曹操聲名大振。

捷報傳到長安,朝廷加封曹操爲鎮東將軍。他在兗州廣招賢才。他收到兩位投奔的人:一是潁川潁陰人荀彧,字文若,是荀緄之子,曾效忠袁紹,如今轉投曹操;曹操一見便大喜,說:“這纔是我的張良啊!”任命他爲行軍司馬。另一是他的侄子荀攸,字公達,是當時有名的才士,曾任黃門侍郎,後來辭職歸鄉,如今也投奔曹操,被任命爲行軍教授。

荀彧說:“我聽說兗州有位賢士,不知在何處?”曹操問是誰。荀彧說:“是東郡東阿人,姓程,名昱,字仲德。”曹操說:“我早有耳聞!”便派人去鄉下尋訪。得知程昱正在山中讀書,便親自去請他。程昱來見曹操,曹操非常高興。程昱對荀彧說:“我見識淺薄,不敢當您的推薦。您家鄉有個叫郭嘉的人,字奉孝,是當今大賢,請您把郭嘉請來。”荀彧一驚:“我差點忘了!”立刻向曹操推薦,曹操隨即派人去請郭嘉,一同商議天下大局。

郭嘉又推薦了兩位人才:一個是山陽昌邑人滿寵,字伯寧;一個是武城人呂虔,字子恪。曹操早聽說過他們的名聲,也親自邀請他們爲軍中從事。滿寵和呂虔又推薦了陳留平邱人毛玠,字孝先。曹操也聘爲從事。

又有將領帶着幾百人來投奔曹操:是泰山巨平人于禁,字文則。曹操見他弓馬嫺熟,武藝出衆,便任命他爲點軍司馬。

一天,夏侯惇帶一位大漢來見曹操。曹操問是誰,惇說:“這是陳留人,姓典,名韋,力大無窮。原是張邈手下,與部下不和,曾親手殺了數十人,逃到山裏。我打獵時看到他追虎過澗,便把他收爲部下。如今特來推薦。”曹操看他身材魁梧,說:“此人必定有勇有謀!”夏侯惇補充說:“他曾爲朋友報仇,當街殺仇人,提着人頭衝進鬧市,幾百人無人敢靠近。如今他手中兩根鐵戟,每根重八十斤,騎着馬能像飛一樣運使。”曹操立刻讓典韋試一試。

典韋雙手提戟,騎馬飛奔,來回馳騁。忽見軍旗被風吹得搖搖欲墜,衆人手忙腳亂扶不住。典韋下馬,喝退衆人,一手穩穩抓住旗杆,站在風中紋絲不動。曹操大驚:“這真是古代名將‘惡來’的風範!”隨即命他爲帳前都尉,並賞賜他棉襖、駿馬和雕鞍。

自此,曹操手下文有謀士,武有猛將,聲威遠震山東。他派泰山太守應劭,前往琅琊郡接回其父曹嵩。曹嵩自陳留避禍,隱居琅琊,接到書信後,便帶着弟弟曹德及全家老小四十餘人,隨從百餘,車輛百餘輛,前往兗州。

途中經過徐州,太守陶謙,字恭祖,爲人仁厚,早想與曹操結交,只是苦於無由。聽說曹操父親路過,便親自出城迎接,再三拜謝,設宴款待兩天。

曹嵩啓程時,陶謙親自送至城外,特別派都尉張闓,帶領五百兵士護送。行至華、費之間,正值夏末秋初,驟然大雨傾盆,只能投宿一座古寺。寺中僧人接待,曹嵩安置好家人,命令張闓把軍隊駐紮在兩廊。

士兵們衣服全溼,齊聲抱怨。張闓召集手下頭目密議:“我們本是黃巾餘黨,勉強歸順陶謙,一點好處也沒有。如今曹家車馬如雲,財物無數,如果今晚趁夜砍進寺廟,殺了曹嵩一家,拿了財物,一同逃到山中落草,豈不是美事?”衆人都贊成。

當晚風雨不停,曹嵩正坐着,忽然聽見四面喊聲大作。曹德提劍出門查看,立刻被亂兵刺殺。曹嵩慌忙帶着一名妾室躲進方丈後院,想翻牆逃走,但妾室肥胖,跑不動,曹嵩着急,與她躲進廁所,結果也被亂兵殺害。

應劭死裏逃生,逃往袁紹處。張闓殺了曹嵩全家,取走財物,放火燒了寺廟,帶着五百人逃往淮南。

後人有詩嘆道:“曹操奸雄世所誇,曾將呂氏殺全家。如今闔戶逢人殺,天理循環報不差。”

應劭手下有逃兵報信給曹操,曹操聽聞後,當場倒地痛哭。衆人將他扶起,曹操咬牙切齒地說:“陶謙縱兵殺害我父全家,此仇不共戴天!我如今要發大軍,洗盪徐州,以雪心頭之恨!”隨即留下荀彧、程昱率軍三萬人守鄄城、範縣、東阿三地,其餘部隊全部開往徐州。

夏侯惇、于禁、典韋爲先鋒。曹操下令:凡攻下城池,一律屠城,以泄父仇。此時,九江太守邊讓,與陶謙交好,得知徐州有難,立刻率五千兵馬前來救援。曹操大怒,派夏侯惇在途中攔截,將邊讓斬殺。

此時,陳宮原是東郡從事,也與陶謙交好。得知曹操起兵復仇,決定要阻止他濫殺百姓,連夜趕來見曹操。曹操知道他是爲陶謙說情,本來想不見,又因舊情難斷,只好請他入帳。

陳宮說:“我聽說您率大軍到徐州,爲父報仇,但所到之處欲殺盡百姓,我因此特來進言。陶謙是位仁德之士,不是貪財忘義之人。您父親被害,是張闓的惡行,絕非陶謙之過。百姓與您何仇?殺他們不祥,望您三思!”曹操怒吼:“你以前拋棄我而去,如今還敢回來相見?陶謙殺了我全家,我一定要剖膽挖心,以報此仇!你雖爲陶謙說話,又能如何?”陳宮說完,嘆道:“我也沒臉再見陶謙了!”隨即騎馬奔向陳留太守張邈去了。

再說曹操大軍所到之處,橫屍遍野,百姓遭屠,老墳被挖。陶謙在徐州聽說曹操帶兵報仇,殺害百姓,悲憤大哭:“我得罪了上天,導致徐州百姓遭受如此浩劫!”緊急召集官員商議。

曹豹說:“曹軍已到,我們豈能束手待斃?我願助您一臂之力,共同反擊!”陶謙只得帶兵迎戰。遠遠望見曹操大軍如霜雪鋪地,中軍豎起兩面白旗,上書“報仇雪恨”四字。兩軍列陣,曹操縱馬出陣,身穿素服,揚鞭怒罵。陶謙也出陣相迎,躬身施禮:“我本想與您結交,故託張闓護送。沒想到賊心不改,導致今日禍事。這一切與我無關,望您明察!”曹操大罵:“老狗!你殺了我父親,還敢狡辯?誰敢活捉你!”夏侯惇立刻應聲而出。陶謙慌忙撤入陣中。夏侯惇追擊,曹豹挺槍躍馬迎戰。兩軍相交,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雙方混亂,各自退回。

陶謙進城後召集衆人商議:“曹兵勢大,我們難以抵擋,我決定親自綁上,去曹操大營,任他剖割,以救徐州百姓一命!”話音未落,一人站出,說:“我府君多年來鎮守徐州,百姓感恩戴德。如今曹軍雖多,也未必能立刻攻破。請您與百姓死守不出,我雖無才,願獻一策,讓曹操死無葬身之地!”衆人驚愕,立即追問計策。這是:本想結交反成仇,誰知絕境中又見到生機。

此人究竟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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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羅貫中

羅貫中(約1330年-約1400年),名本,字貫中,號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說家,《三國演義》的作者。山西幷州太原府人,主要作品有小說《三國志通俗演義》、《隋唐志傳》、《殘唐五代史演傳》、《三遂平妖傳》。其中《三國志通俗演義》(又稱《三國演義》)是羅貫中的力作,這部長篇小說對後世文學創作影響深遠。除小說創作外,尚存雜劇《趙太祖龍虎風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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