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 第九十二回 評女傳巧姐慕賢良 玩母珠賈政參聚散

評女傳巧姐慕賢良玩母珠賈政參聚散
  話說寶玉從瀟湘館出來,連忙問秋紋道:“老爺叫我作什麼?”秋紋笑道:“沒有叫,襲人姐姐叫我請二爺,我怕你不來,才哄你的。”寶玉聽了才把心放下,因說:“你們請我也罷了,何苦來唬我。”說着,回到怡紅院內。襲人便問道:“你這好半天到那裏去了?”寶玉道:“在林姑娘那邊,說起薛姨媽寶姐姐的事來,便坐住了。”襲人又問道:“說些什麼?”寶玉將打禪語的話述了一遍。襲人道:“你們再沒個計較,正經說些家常閒話兒,或講究些詩句,也是好的,怎麼又說到禪語上了。又不是和尚。”寶玉道:“你不知道,我們有我們的禪機,別人是插不下嘴去的。”襲人笑道:“你們參禪參翻了,又叫我們跟着打悶葫蘆了。”寶玉道:“頭裏我也年紀小,他也孩子氣,所以我說了不留神的話,他就惱了。如今我也留神,他也沒有惱的了。只是他近來不常過來,我又唸書,偶然到一處,好像生疏了似的。”襲人道:“原該這麼着纔是。都長了幾歲年紀了,怎麼好意思還像小孩子時候的樣子。”寶玉點頭道:“我也知道。如今且不用說那個。我問你,老太太那裏打發人來說什麼來着沒有?”襲人道:“沒有說什麼。”寶玉道:“必是老太太忘了。明兒不是十一月初一日麼,年年老太太那裏必是個老規矩,要辦消寒會,齊打夥兒坐下喝酒說笑。我今日已經在學房裏告了假了,這會子沒有信兒,明兒可是去不去呢?若去了呢,白白的告了假;若不去,老爺知道了又說我偷懶。”襲人道:“據我說,你竟是去的是。才唸的好些兒了,又想歇着。依我說也該上緊些纔好。昨兒聽見太太說,蘭哥兒唸書真好,他打學房裏回來,還各自唸書作文章,天天晚上弄到四更多天才睡。你比他大多了,又是叔叔,倘或趕不上他,又叫老太太生氣。倒不如明兒早起去罷。”麝月道:“這樣冷天,已經告了假又去,倒叫學房裏說:既這麼着就不該告假呀,顯見的是告謊假脫滑兒。依我說落得歇一天。就是老太太忘記了,咱們這裏就不消寒了麼,咱們也鬧個會兒不好麼。”襲人道:“都是你起頭兒,二爺更不肯去了。”麝月道:“我也是樂一天是一天,比不得你要好名兒,使喚一個月再多得二兩銀子!”襲人啐道:“小蹄子,人家說正經話,你又來胡拉混扯的了。”麝月道:“我倒不是混拉扯,我是爲你。”襲人道:“爲我什麼?”麝月道:“二爺上學去了,你又該咕嘟着嘴想着,巴不得二爺早一刻兒回來,就有說有笑的了。這會兒又假撇清,何苦呢!我都看見了。”   襲人正要罵他,只見老太太那裏打發人來說道:“老太太說了,叫二爺明兒不用上學去呢。明兒請了姨太太來給他解悶,只怕姑娘們都來,家裏的史姑娘、邢姑娘、李姑娘們都請了,明兒來赴什麼消寒會呢。”寶玉沒有聽完便喜歡道:“可不是,老太太最高興的,明日不上學是過了明路的了。”襲人也便不言語了。那丫頭回去。寶玉認真唸了幾天書,巴不得頑這一天。又聽見薛姨媽過來,想着“寶姐姐自然也來”。心裏喜歡,便說:“快睡罷,明日早些起來。”於是一夜無話。   到了次日,果然一早到老太太那裏請了安,又到賈政王夫人那裏請了安,回明瞭老太太今兒不叫上學,賈政也沒言語,便慢慢退出來,走了幾步便一溜煙跑到賈母房中。見衆人都沒來,只有鳳姐那邊的奶媽子帶了巧姐兒,跟着幾個小丫頭過來,給老太太請了安,說:“我媽媽先叫我來請安,陪着老太太說說話兒。媽媽回來就來。”賈母笑道:“好孩子,我一早就起來了,等他們總不來,只有你二叔叔來了。”那奶媽子便說:“姑娘給你二叔叔請安。”寶玉也問了一聲“妞妞好?”巧姐兒道:“我昨夜聽見我媽媽說,要請二叔叔去說話。”寶玉道:“說什麼呢?”巧姐兒道:“我媽媽說,跟着李媽認了幾年字,不知道我認得不認得。我說都認得,我認給媽媽瞧。媽媽說我瞎認,不信,說我一天儘子頑,那裏認得。我瞧着那些字也不要緊,就是那《女孝經》也是容易唸的。媽媽說我哄他,要請二叔叔得空兒的時候給我理理。”賈母聽了,笑道:“好孩子,你媽媽是不認得字的,所以說你哄他。明兒叫你二叔叔理給他瞧瞧,他就信了。”寶玉道:“你認了多少字了?”巧姐兒道:“認了三千多字,唸了一本《女孝經》,半個月頭裏又上了《列女傳》。”寶玉道:“你念了懂得嗎?你要不懂,我倒是講講這個你聽罷。”賈母道:“做叔叔的也該講究給侄女聽聽。”寶玉道:“那文王后妃是不必說了,想來是知道的。那姜後脫簪待罪,齊國的無鹽雖醜,能安邦定國,是后妃裏頭的賢能的。若說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謝道韞諸人。孟光的荊釵布裙,鮑宣妻的提甕出汲,陶侃母的截髮留賓,還有畫荻教子的,這是不厭貧的。那苦的裏頭,有樂昌公主破鏡重圓,蘇蕙的迴文感主。那孝的是更多了,木蘭代父從軍,曹娥投水尋父的屍首等類也多,我也說不得許多。那個曹氏的引刀割鼻,是魏國的故事。那守節的更多了,只好慢慢的講。若是那些豔的,王嬙、西子、樊素、小蠻、絳仙等。妒的是禿妾發、怨洛神等類,也少。文君、紅拂是女中的……”賈母聽到這裏,說:“夠了,不用說了。你講的太多,他那裏還記得呢。”巧姐兒道:“二叔叔才說的,也有念過的,也有沒念過的。念過的二叔叔一講,我更知道了好些。”寶玉道:“那字是自然認得的了,不用再理。明兒我還上學去呢。”巧姐兒道:“我還聽見我媽媽昨兒說,我們家的小紅頭裏是二叔叔那裏的,我媽媽要了來,還沒有補上人呢。我媽媽想着要把什麼柳家的五兒補上,不知二叔叔要不要。”寶玉聽了更喜歡,笑着道:“你聽你媽媽的話!要補誰就補誰罷咧,又問什麼要不要呢。”因又向賈母笑道:“我瞧大妞妞這個小模樣兒,又有這個聰明兒,只怕將來比鳳姐姐還強呢,又比他認的字。”賈母道:“女孩兒家認得字呢也好,只是女工針黹倒是要緊的。”巧姐兒道:“我也跟着劉媽媽學着做呢,什麼紥花兒咧、拉鎖子,我雖弄不好,卻也學着會做幾針兒。”賈母道:“咱們這樣人家固然不仗着自己做,但只到底知道些,日後纔不受人家的拿捏。”巧姐兒答應着“是”,還要寶玉解說《列女傳》,見寶玉呆呆的,也不敢再說。   你道寶玉呆的是什麼?只因柳五兒要進怡紅院,頭一次是他病了不能進來,第二次王夫人攆了晴雯,大凡有些姿色的,都不敢挑。後來又在吳貴家看晴雯去,五兒跟着他媽給晴雯送東西去,見了一面,更覺嬌娜嫵媚。今日虧得鳳姐想着,叫他補入小紅的窩兒,竟是喜出望外了。所以呆呆的想他。   賈母等着那些人,見這時候還不來,又叫丫頭去請。回來李紈同着他妹子,探春、惜春、史湘雲、黛玉都來了,大家請了賈母的安。衆人廝見。獨有薛姨媽未到,賈母又叫請去。果然姨媽帶着寶琴過來。寶玉請了安,問了好。只不見寶釵邢岫煙二人。黛玉便問起“寶姐姐爲何不來?”薛姨媽假說身上不好。邢岫煙知道薛姨媽在坐,所以不來。寶玉雖見寶釵不來,心中納悶,因黛玉來了,便把想寶釵的心暫且擱開。不多時,邢王二夫人也來了。鳳姐聽見婆婆們先到了,自己不好落後,只得打發平兒先來告假,說是正要過來,因身上發熱,過一回兒就來。賈母道:“既是身上不好,不來也罷。咱們這時候很該喫飯了。”丫頭們把火盆往後挪了一挪兒,就在賈母榻前一溜擺下兩桌,大家序次坐下。喫了飯,依舊圍爐閒談,不須多贅。   且說鳳姐因何不來?頭裏爲着倒比邢王二夫人遲了,不好意思;後來旺兒家的來回說:“迎姑娘那裏打發人來請奶奶安,還說並沒有到上頭,只到奶奶這裏來。”鳳姐聽了納悶,不知又是什麼事,便叫那人進來,問:“姑娘在家好?”那人道:“有什麼好的,奴才並不是姑娘打發來的,實在是司棋的母親央我來求奶奶的。”鳳姐道:“司棋已經出去了,爲什麼來求我?”那人道:“自從司棋出去,終日啼哭。忽然那一日他表兄來了,他母親見了,恨得什麼似的,說他害了司棋,一把拉住要打。那小子不敢言語。誰知司棋聽見了,急忙出來老着臉和他母親道:‘我是爲他出來的,我也恨他沒良心。如今他來了,媽要打他,不如勒死了我。’他母親罵他:‘不害臊的東西,你心裏要怎麼樣?’司棋說道:‘一個女人配一個男人。我一時失腳上了他的當,我就是他的人了,決不肯再失身給別人的。我恨他爲什麼這樣膽小,一身作事一身當,爲什麼要逃。就是他一輩子不來了,我也一輩子不嫁人的。媽要給我配人,我原拼着一死的。今兒他來了,媽問他怎麼樣。若是他不改心,我在媽跟前磕了頭,只當是我死了,他到那裏,我跟到那裏,就是討飯喫也是願意的。’他媽氣得了不得,便哭着罵着說:‘你是我的女兒,我偏不給他,你敢怎麼着。’那知道那司棋這東西糊塗,便一頭撞在牆上,把腦袋撞破,鮮血直流,竟死了。他媽哭着救不過來,便要叫那小子償命。他表兄說道:‘你們不用着急。我在外頭原發了財,因想着他纔回來的,心也算是真了。你們若不信,只管瞧。’說着,打懷裏掏出一匣子金珠首飾來。他媽媽看見了便心軟了,說:‘你既有心,爲什麼總不言語?’他外甥道:‘大凡女人都是水性楊花,我若說有錢,他便是貪圖銀錢了。如今他只爲人,就是難得的。我把金珠給你們,我去買棺盛殮他。’那司棋的母親接了東西,也不顧女孩兒了,便由着外甥去。那裏知道他外甥叫人抬了兩口棺材來。司棋的母親看見詫異,說:‘怎麼棺材要兩口?’他外甥笑道:‘一口裝不下,得兩口才好。’司棋的母親見他外甥又不哭,只當是他心疼的傻了。豈知他忙着把司棋收拾了,也不啼哭,眼錯不見,把帶的小刀子往脖子裏一抹,也就抹死了。司棋的母親懊悔起來,倒哭得了不得。如今坊上知道了,要報官。他急了,央我來求奶奶說個人情,他再過來給奶奶磕頭。”鳳姐聽了,詫異道:“那有這樣傻丫頭,偏偏的就碰見這個傻小子!怪不得那一天翻出那些東西來,他心裏沒事人似的,敢只是這麼個烈性孩子。論起來,我也沒這麼大工夫管他這些閒事,但只你才說的叫人聽着怪可憐見兒的。也罷了,你回去告訴他,我和你二爺說,打發旺兒給他撕擄就是了。”鳳姐打發那人去了,才過賈母這邊來。不提。   且說賈政這日正與詹光下大棋,通局的輸贏也差不多,單爲着一隻角兒死活未分,在那裏打劫。門上的小廝進來回道:“外面馮大爺要見老爺。”賈政道:“請進來。”小廝出去請了,馮紫英走進門來。賈政即忙迎着。馮紫英進來,在書房中坐下,見是下棋,便道:“只管下棋,我來觀局。”詹光笑道:“晚生的棋是不堪瞧的。”馮紫英道:“好說,請下罷。”賈政道:“有什麼事麼?”馮紫英道:“沒有什麼話。老伯只管下棋,我也學幾着兒。”賈政向詹光道:“馮大爺是我們相好的,既沒事,我們索性下完了這一局再說話兒。馮大爺在旁邊瞧着。”馮紫英道:“下采不下采?”詹光道:“下采的。”馮紫英道:“下采的是不好多嘴的。”賈政道:“多嘴也不妨,橫豎他輸了十來兩銀子,終久是不拿出來的。往後只好罰他做東便了。”詹光笑道:“這倒使得。”馮紫英道:“老伯和詹公對下麼?”賈政笑道:“從前對下,他輸了;如今讓他兩個子兒,他又輸了。時常還要悔幾着,不叫他悔他就急了。”詹光也笑道:“沒有的事。”賈政道:“你試試瞧。”大家一面說笑,一面下完了。做起棋來,詹光還了棋頭,輸了七個子兒。馮紫英道:“這盤終喫虧在打劫裏頭。老伯劫少,就便宜了。”   賈政對馮紫英道:“有罪,有罪。咱們說話兒罷。”馮紫英道:“小侄與老伯久不見面,一來會會,二來因廣西的同知進來引見,帶了四種洋貨,可以做得貢的。一件是圍屏,有二十四扇炁子,都是紫檀雕刻的。中間雖說不是玉,卻是絕好的硝子石,石上鏤出山水人物樓臺花鳥等物。一扇上有五六十個人,都是宮妝的女子,名爲《漢宮春曉》。人的眉目口鼻以及出手衣褶,刻得又清楚又細膩。點綴佈置都是好的。我想尊府大觀園中正廳上卻可用得着。還有一個鐘錶,有三尺多高,也是一個小童兒拿着時辰牌,到了什麼時候他就報什麼時辰。裏頭也有些人在那裏打十番的。這是兩件重笨的,卻還沒有拿來。現在我帶在這裏兩件卻有些意思兒。”就在身邊拿出一個錦匣子,見幾重白綿裹着,揭開了綿子,第一層是一個玻璃盒子,裏頭金托子大紅縐綢託底,上放着一顆桂圓大的珠子,光華耀目。馮紫英道:“據說這就叫做母珠。”因叫拿一個盤兒來。詹光即忙端過一個黑漆茶盤,道:“使得麼?”馮紫英道:“使得。”便又向懷裏掏出一個白絹包兒,將包兒裏的珠子都倒在盤子裏散着,把那顆母珠擱在中間,將盤置於桌上。看見那些小珠子兒滴溜滴溜滾到大珠身邊來,一回兒把這顆大珠子抬高了,別處的小珠子一顆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詹光道:“這也奇怪。”賈政道:“這是有的,所以叫做母珠,原是珠之母。”那馮紫英又回頭看着他跟來的小廝道:“那個匣子呢?”那小廝趕忙捧過一個花梨木匣子來。大家打開看時,原來匣內襯着虎紋錦,錦上疊着一束藍紗。詹光道:“這是什麼東西?”馮紫英道:“這叫做鮫綃帳。”在匣子裏拿出來時,疊得長不滿五寸,厚不上半寸,馮紫英一層一層的打開,打到十來層,已經桌上鋪不下了。馮紫英道:“你看裏頭還有兩折,必得高屋裏去才張得下。這就是鮫絲所織,暑熱天氣張在堂屋裏頭,蒼蠅蚊子一個不能進來,又輕又亮。”賈政道:“不用全打開,怕疊起來倒費事。”詹光便與馮紫英一層一層摺好收拾。馮紫英道:“這四件東西價兒也不很貴,兩萬銀他就賣。母珠一萬,鮫綃帳五千,《漢宮春曉》與自鳴鐘五千。”賈政道:“那裏買得起。”馮紫英道:“你們是個國戚,難道宮裏頭用不着麼?”賈政道:“用得着的很多,只是那裏有這些銀子。等我叫人拿進去給老太太瞧瞧。”馮紫英道:“很是。”   賈政便着人叫賈璉把這兩件東西送到老太太那邊去,並叫人請了邢王二夫人鳳姐兒都來瞧着,又把兩件東西一一試過。賈璉道:“他還有兩件:一件是圍屏。一件是樂鍾。共總要賣二萬銀子呢。”鳳姐兒接着道:“東西自然是好的,但是那裏有這些閒錢。咱們又不比外任督撫要辦貢。我已經想了好些年了,像咱們這種人家,必得置些不動搖的根基纔好,或是祭地,或是義莊,再置些墳屋。往後子孫遇見不得意的事,還是點兒底子,不到一敗塗地。我的意思是這樣,不知老太太、老爺、太太們怎麼樣。若是外頭老爺們要買,只管買。”賈母與衆人都說:“這話說的倒也是。”賈璉道:“還了他罷。原是老爺叫我送給老太太瞧,爲的是宮裏好進。誰說買來擱在家裏?老太太還沒開口,你便說了一大些喪氣話!”   說着,便把兩件東西拿了出去,告訴了賈政,說老太太不要。便與馮紫英道:“這兩件東西好可好,就只沒銀子。我替你留心,有要買的人,我便送信給你去。”馮紫英只得收拾好,坐下說些閒話,沒有興頭,就要起身。賈政道:“你在我這裏喫了晚飯去罷。”馮紫英道:“罷了,來了就叨擾老伯嗎!”賈政道:“說那裏的話。”正說着,人回:“大老爺來了。”賈赦早已進來。彼此相見,敘些寒溫。不一時擺上酒來,餚饌羅列,大家喝着酒。至四五巡後,說起洋貨的話,馮紫英道:“這種貨本是難消的,除非要像尊府這種人家,還可消得,其餘就難了。”賈政道:“這也不見得。”賈赦道:“我們家裏也比不得從前了,這回兒也不過是個空門面。”馮紫英又問:“東府珍大爺可好麼?我前兒見他,說起家常話兒來,提到他令郎續娶的媳婦,遠不及頭裏那位秦氏奶奶了。如今後娶的到底是那一家的,我也沒有問起。”賈政道:“我們這個侄孫媳婦兒,也是這裏大家,從前做過京畿道的胡老爺的女孩兒。”紫英道:“胡道長我是知道的。但是他家教上也不怎麼樣。也罷了,只要姑娘好就好。”   賈璉道:“聽得內閣里人說起,賈雨村又要升了。”賈政道:“這也好,不知準不準。”賈璉道:“大約有意思的了。”馮紫英道:“我今兒從吏部裏來,也聽見這樣說。雨村老先生是貴本家不是?”賈政道:“是。”馮紫英道:“是有服的還是無服的?”賈政道:“說也話長。他原籍是浙江湖州府人,流寓到蘇州,甚不得意。有個甄士隱和他相好,時常賙濟他。以後中了進士,得了榜下知縣,便娶了甄家的丫頭。如今的太太不是正配。豈知甄士隱弄到零落不堪,沒有找處。雨村革了職以後,那時還與我家並未相識,只因舍妹丈林如海林公在揚州巡鹽的時候,請他在家做西席,外甥女兒是他的學生。因他有起復的信要進京來,恰好外甥女兒要上來探親,林姑老爺便託他照應上來的,還有一封薦書,託我吹噓吹噓。那時看他不錯,大家常會。豈知雨村也奇,我家世襲起,從代字輩下來,寧榮兩宅人口房舍以及起居事宜,一概都明白,因此遂覺得親熱了。”因又笑說道:“幾年門子也會鑽了。由知府推升轉了御史,不過幾年,升了吏部侍郎,署兵部尚書。爲着一件事降了三級,如今又要升了。”馮紫英道:“人世的榮枯,仕途的得失,終屬難定。”賈政道:“像雨村算便宜的了。還有我們差不多的人家就是甄家,從前一樣功勳,一樣的世襲,一樣的起居,我們也是時常往來。不多幾年,他們進京來差人到我這裏請安,還很熱鬧。一回兒抄了原籍的家財,至今杳無音信,不知他近況若何,心下也着實惦記。看了這樣,你想做官的怕不怕?”賈赦道:“咱們家是最沒有事的。”馮紫英道:“果然,尊府是不怕的。一則裏頭有貴妃照應,二則故舊好親戚多,三則你家自老太太起至於少爺們,沒有一個刁鑽刻薄的。”賈政道:“雖無刁鑽刻薄,卻沒有德行才情。白白的衣租食稅,那裏當得起。”賈赦道:“咱們不用說這些話,大家喫酒罷。”大家又喝了幾杯,擺上飯來。喫畢,喝茶。馮家的小廝走來輕輕的向紫英說了一句,馮紫英便要告辭了。賈赦賈政道:“你說什麼?”小廝道:“外面下雪,早已下了梆子了。”賈政叫人看時,已是雪深一寸多了。賈政道:“那兩件東西你收拾好了麼?”馮紫英道:“收好了。若尊府要用,價錢還自然讓些。”賈政道:“我留神就是了。”紫英道:“我再聽信罷。天氣冷,請罷,別送了。”賈赦賈政便命賈璉送了出去。未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譯文:

話說寶玉從瀟湘館出來,急急忙忙問秋紋:“老爺讓我去做什麼?”
秋紋笑着答:“沒有叫你呀,是襲人姐姐讓我去請二爺,我怕你不到,才故意哄你的。”
寶玉聽了,心裏才安了,說:“你們請我也不妨,幹嘛還要騙我?”
說着就回了怡紅院。襲人問:“你這半天去哪兒了?”
寶玉說:“去林姑娘那兒了,聊起薛姨媽寶姐姐的事,就坐住了。”
襲人又問:“聊了什麼?”
寶玉把之前說的打禪語的話講了一遍。
襲人說:“你們總這樣不着調,說些玄乎話,正經說點家常話、聊點詩句不就挺好?又不是和尚。”
寶玉說:“你不懂,我們有我們自己的‘禪機’,別人插不進去。”
襲人笑:“你們參禪參糊了,還讓我們跟着打悶葫蘆呢!”
寶玉說:“當初我年紀小,她也孩子氣,我說話不留神,她就生氣。現在我注意了,她也不惱了。可她近來不常來,我忙着讀書,偶爾見了面,總覺得生疏了。”
襲人說:“理應如此,都長大幾歲了,哪還能像小時候那樣。”
寶玉點頭:“我也知道。咱先不提這個。我問問你,老太太那邊派人來傳話了嗎?”
襲人說:“沒說。”
寶玉說:“肯定是老太太忘了。明兒是十一月初一,每年她都要辦‘消寒會’,大家一塊兒坐下來喝酒聊天。我今天已經在學房告了假,可到現在沒消息,明兒是去不去呢?去了,白白浪費了假;不去,老爺知道了又說我偷懶。”
襲人說:“我勸你還是去吧。你最近讀得不錯,又想歇歇。不如早點去,別耽誤了。昨天聽見太太說,蘭哥兒讀書真不錯,他剛從學房回來,就自己唸書做文章,晚上都玩到四更天才睡。你比他大,還是叔叔,萬一趕不上他,老太太又要生氣。倒不如明兒早起去。”
麝月說:“這麼冷天,你已經告假了又去,學房的人會說你‘告假還去’,不講理,像是說謊。我倒覺得,歇一天也挺好。就算老太太忘了,咱們這邊也不用辦消寒會,咱們自個兒熱鬧一下不也行?”
襲人說:“都是你先提議,二爺更不願意去。”
麝月說:“我可沒胡鬧,我是爲着你啊。”
襲人問:“爲我什麼?”
麝月說:“二爺一去上學,你心裏就嘀咕,巴不得他早點回來,有說有笑。現在又裝清高,何必呢!我都看在眼裏。”

襲人正要罵她,忽然有人來傳話:“老太太說,明兒二爺不用上學了,叫姨太太來陪他解悶,怕姑娘們都來,史姑娘、邢姑娘、李姑娘也都請了,就不辦消寒會了。”
寶玉沒聽完就高興地說:“對啊,老太太最喜歡這個了,明兒不上學,太開心了!”
襲人也就不再多說了。
那丫頭走了。
寶玉認真讀了幾天書,巴不得今天能鬆口氣。又聽說薛姨媽要來,想着“寶姐姐肯定也來”,心裏特別高興,便說:“快睡吧,明兒早點起來。”
就這樣,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寶玉先去老太太那裏請安,接着到賈政和王夫人那兒請安,說明今天不用上學,賈政也沒說什麼,便慢慢退了出來,走幾步就一溜煙跑到賈母房裏。
只見屋裏沒人,只有鳳姐那邊的奶媽帶着巧姐過來,跟幾個小丫頭一起給老太太請安,說:“我媽媽讓我來請安,陪着老太太說話。她回來就來。”
賈母笑:“好孩子,我早上就起來了,他們總不來,只有你二叔叔來了。”
那奶媽說:“姑娘給你二叔叔請安。”
寶玉也問了:“妞妞好?”
巧姐說:“昨天我媽媽說,要請二叔叔去說話。”
寶玉問:“說什麼呢?”
巧姐說:“我媽媽說,她跟李媽學了好幾年字,不知道我認得不認得。我說都認得,讓她看看。她不信,說我瞎認,一天只玩不讀書。我看了看那些字也不難,就連《女孝經》都好念。她說我哄她,要請二叔叔有空時給我講講。”
賈母笑着說:“好孩子,你媽媽是不識字的,所以才說你哄她。明兒讓二叔叔給你講講,她就信了。”
寶玉問:“你認了多少字?”
巧姐說:“認了三千多字,唸了一本《女孝經》,半個月前又看了《列女傳》。”
寶玉說:“你懂嗎?如果不理解,我給你講講。”
賈母說:“做叔叔的,也該給侄女講講。”
寶玉說:“文王的后妃,應該都知道。姜後脫簪受罪,齊國的無鹽雖然容貌不好,卻能安邦定國,是賢良的后妃。如果說到有才幹的,有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謝道韞這些人。孟光用荊釵布裙,鮑宣的妻子提甕出水,陶侃的母親截髮留客,還有畫荻教子的,都是不愁貧苦的。苦的方面,像樂昌公主破鏡重圓,蘇蕙的迴文感動主人。孝道的例子更多,像花木蘭代父從軍,曹娥投水尋父屍,也很多,我講不完。曹氏割鼻,是魏國的故事。守節的更多,說不完。至於豔俗的,像王昭君、西施、樊素、小蠻、絳仙等人,嫉妒的如禿妾發、怨洛神之類少。文君、紅拂是女中豪傑……”
賈母聽了,說:“夠了,別說了,她記不住。”
巧姐說:“二叔叔剛纔講的,我聽過,有些聽過,有些沒聽過。聽過的地方,二叔叔一講,我更明白了。”
寶玉說:“字自然都認得,不用再理了。明兒我還得上學。”
巧姐說:“我聽說我媽媽昨天說,我們家的小紅,是二叔叔那兒來的,她收了,還沒補上人呢。我媽媽打算補上柳家的五兒,看二叔叔要不要。”
寶玉聽了更高興,笑着說:“你聽你媽媽的!要補誰就補誰,還問什麼要不要?”
又對賈母笑道:“我瞧大妞妞這小模樣兒,又聰明,恐怕將來比鳳姐姐還強,還比她認得的字多呢。”
賈母說:“女孩兒認字也好,但女工和針線纔是要緊的。”
巧姐說:“我也跟着劉媽媽學着做,什麼扎花、拉鎖子,雖然做得不好,也學會了幾針。”
賈母說:“咱們這樣的大家族,雖然不靠自己動手,但起碼知道些,將來纔不會被別人拿捏。”
巧姐答應着“是”,還想讓寶玉再講《列女傳》,見寶玉呆呆的,也不敢再問。

你問寶玉爲什麼呆?因爲他聽說柳五兒要進怡紅院。第一次是她病着進不來,第二次是王夫人趕走了晴雯,以後誰有姿色都不敢來。後來在吳貴家看過晴雯,五兒跟着他媽去送東西,見了她一面,覺得她嬌美大方。今天幸好鳳姐想辦法,讓她補進小紅的房間,寶玉心裏樂開了花,所以愣愣地想着她。

賈母等着衆人,見一直沒人來,又叫丫頭去請。回來時,李紈帶着她妹妹,探春、惜春、史湘雲、黛玉都來了,大家請安。互相見過面,只有薛姨媽還沒到,賈母又叫人去請。果然薛姨媽帶着寶琴來了。寶玉請安問好,可不見寶釵和邢岫煙。
黛玉就問:“寶姐姐怎麼不來?”
薛姨媽假說身體不好。邢岫煙知道薛姨媽在坐,所以沒來。
寶玉雖見寶釵沒來,心裏有點納悶,但見黛玉來了,就先把想寶釵的心放下。不一會兒,邢夫人和王夫人也來了。
鳳姐聽說婆婆們都到齊了,自己不好落後,只好讓平兒先去告假,說正要過來,只是身子發熱,過一會兒就來。
賈母說:“既然身體不好,不來也罷。咱們該喫飯了。”
丫鬟把火盆往後挪了挪,就在賈母榻前擺了兩桌,大家坐下喫飯。喫完,圍爐閒聊,也不多說了。

再說鳳姐爲什麼沒來?起初她怕比邢、王兩位夫人遲到,不好意思;後來旺兒家的來回說:“迎姑娘派了人來請奶奶安,還說沒到上頭,只到奶奶這裏來。”
鳳姐聽了疑惑,問:“姑娘在家還好嗎?”
那人說:“沒什麼好,我不是姑娘派來的,是司棋的母親讓我來求奶奶的。”
鳳姐問:“司棋已經走了,爲什麼來求我?”
那人說:“自從司棋走後,她整天哭。有一天她表兄來了,她母親見了,恨得不行,說她害了司棋,一把拉住要打。那小夥子不敢說話。可司棋聽見了,急忙出來,臉上發白,對母親說:‘是我出來的,我也恨他沒良心。現在他來了,媽要打他,不如我勒死自己。’她母親罵她:‘你不害臊,你心裏怎麼想的?’司棋說:‘一個女人只能配一個男人。我一時失身,我就是他的了,絕不會再給別人。我恨他膽小,自己做自己擔,逃了怎麼辦?哪怕他一輩子不來,我也一輩子不嫁人。媽要給我配人,我早就拼着一死。今天他來了,媽問怎麼辦?如果他不悔改,我在媽面前磕頭,說我已經死了,他去哪,我跟着去,就是討飯也願。’她母親氣得不行,哭罵說:‘你是我的女兒,我偏不給他,你敢怎麼樣?’
誰知道司棋這孩子糊塗,一頭撞在牆上,腦袋撞破,血流不止,當場死了。她母親哭着救不了,說要讓那表兄償命。表兄說:‘你們別急,我在外頭髮了財,本來是真心想娶她,你們不信,就看好了。’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匣子金珠首飾。她母親看到,心軟了:“你既然真心,當初怎麼不說?”
表兄說:“女人本來就是容易變心的,我若說有錢,她就貪財。現在我只圖她心,不圖錢。我把金珠給你們,我去買棺材送她。”
她母親接了東西,也不顧女兒了,讓表兄去辦。誰知表兄叫人抬了兩口棺材來。她母親驚異:“怎麼兩口棺材?”
表兄笑着說:“一口裝不下,得兩口才行。”
她母親見表兄不哭,以爲他心痛傻了。哪知他忙着把司棋收拾,不哭,眼睛不眨,就用小刀往脖子上一劃,也自殺了。
她母親後悔得痛哭流涕。現在街坊都聽說了,要報案。她急了,託我求奶奶說情,她再來磕頭。”
鳳姐聽了,說:“這事真讓人難過。”
她便說:“這四樣東西不貴,一共兩萬銀子,母珠一萬,鮫綃帳五千,《漢宮春曉》和自鳴鐘各五千。”
賈政說:“我們哪裏有錢買?”
鳳姐說:“你們是國戚,宮裏用得着嗎?”
賈政說:“確實用得着,可我們沒這麼多銀子。等我讓人送去老太太那兒看看。”
鳳姐說:“是啊,說得好。”

賈政就讓人叫賈璉把這兩樣東西送去老太太那兒,還請邢夫人、王夫人、鳳姐都來瞧瞧,又把東西一一試過。
賈璉說:“他還有一件圍屏,一件樂鍾,總共要賣兩萬銀子。”
鳳姐接話說:“東西是好的,可哪有這麼多閒錢?咱們不像外任官,要辦貢品。我琢磨多年,像我們這種家,必須有不動的根基,比如買地、立義莊、建墳屋。往後子孫遇到挫折,還有個底子,不至於一敗塗地。我就是這個意思,不知老太太、老爺、太太們怎麼看。如果外頭大人想買,就買。”
賈母和衆人說:“這話倒也不錯。”
賈璉說:“還是算了。本來是老爺讓我送老太太看看,是爲宮裏進貢,誰說買回家呢?老太太還沒開口,你先說這些喪氣話!”

說完,把東西拿出去,告訴賈政:“老太太不要。”
便對馮紫英說:“這兩樣東西不錯,就是沒錢。我幫你留意,有要買的人,我立馬告訴你。”
馮紫英只得收拾好,坐下聊了幾句閒話,沒勁就起身了。
賈政說:“你在我這兒喫了晚飯再去吧。”
馮紫英說:“算了,來就叨擾了。”
賈政說:“哪裏的話。”
正說着,有人回:“大老爺來了。”
賈赦早已進來,彼此寒暄,不一會兒擺上酒菜,大家喝酒。
喝到四五巡,說起洋貨,馮紫英說:“這種東西一般很難銷,除非像你們這樣的大家族,纔可能接受,其他人家根本用不上。”
賈政說:“也不一定。”
賈赦說:“我們家也比不上從前了,這次不過是擺個樣子。”
馮紫英又問:“東府的珍大爺還好嗎?前天見他,說起家常,提到了他續娶的媳婦,遠不如當初的秦氏奶奶。如今娶的是哪家的,我沒問。”
賈政說:“我們這個侄孫媳婦,也是府裏的常客,是以前做過京畿道胡老爺的女兒。”
馮紫英說:“我聽說過胡道長,可他家教也不太好。罷了,只要姑娘好就行。”

賈璉說:“聽說內閣裏的人說,賈雨村又要升官了。”
賈政說:“也好,不知準不準。”
賈璉說:“估計挺有意思。”
馮紫英說:“我今天從吏部來,也聽說了。雨村是貴本家不是?”
賈政說:“是。”
馮紫英問:“是有功名的,還是無功名的?”
賈政說:“說起來話長。他原籍是浙江湖州府人,流落到蘇州,一直不得志。曾和甄士隱是朋友,常受賙濟。後來中了進士,做了知縣,娶了甄家的女兒。如今的太太不是正配。後來甄士隱家敗落,一無所有。雨村被革職時和我家還不熟,只是因爲外甥女兒林如海在揚州巡鹽,請他來家做過老師。外甥女要來探親,林公就託他照應,還帶了一封薦書,託我幫着吹吹。那時看他不錯,我們常來往。沒想到雨村也怪,我家世襲,從代字輩起,寧國府、榮國府的人口、房舍、起居,他都清清楚楚,所以覺得特別親近。後來他靠着門子關係,由知府升御史,幾年內升到吏部侍郎,代理兵部尚書。因一件案子被降三級,如今又要升了。”
馮紫英說:“人世的榮辱,官場的起伏,終究難測。”
賈政說:“像雨村算是比較幸運的了。還有我們這種人家,像甄家,當初一樣有功勳,一樣世襲,一樣住得舒坦,我們常來往。沒幾年,他們來人到我這兒請安,還熱鬧。後來抄了祖產,至今沒音信,不知現在過得怎麼樣,心裏也惦記。你看,做官的,怕不怕?”
賈赦說:“咱們家是最太平的。”
馮紫英說:“對,你們不怕。一是有貴妃照應,二是親戚多,三是從老太太到少爺們,沒一個刻薄刁鑽的。”
賈政說:“雖然沒有刁鑽刻薄,但沒德行才情,只是白白地交租納稅,哪裏撐得住?”
賈赦說:“我們不談這些,大家喝酒吧。”
大家又喝了幾杯,上飯,喫完喝茶。
馮家的小廝悄悄走來,輕聲對馮紫英說了一句,他便要告辭。
賈赦、賈政問:“說什麼?”
小廝說:“外面下雪了,已經敲了更鼓。”
賈政讓人看,已經積雪一寸多了。
賈政問:“東西收拾好了嗎?”
馮紫英說:“收好了。如果你們要用,價錢我自然讓點。”
賈政說:“我留意着就好。”
馮紫英說:“我再聽信。天冷了,別送了。”
賈赦、賈政便命賈璉送他們出去。
接下來的劇情如何,下回再解。

關於作者
清代曹雪芹

曹雪芹,名霑,字夢阮,號雪芹,又號芹溪、芹圃。清代著名文學家,小說家。先祖爲中原漢人,滿洲正白旗包衣出身。素性放達,曾身雜優伶而被鑰空房。愛好研究廣泛:金石、詩書、繪畫、園林、中醫、織補、工藝、飲食等。他出身於一個“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地主家庭,因家庭的衰敗飽嘗人世辛酸,後以堅韌不拔之毅力,歷經多年艱辛創作出極具思想性、藝術性的偉大作品《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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