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 第二十五回 鎮元仙趕捉取經僧 孫行者大鬧五莊觀

鎮元仙趕捉取經僧 孫行者大鬧五莊觀
  卻說他兄弟三衆,到了殿上,對師父道:“飯將熟了,叫我們怎的?”三藏道:“徒弟,不是問飯。他這觀裏,有甚麼人蔘果,似孩子一般的東西,你們是那一個偷他的喫了?”八戒道:“我老實,不曉得,不曾見。”清風道:“笑的就是他!笑的就是他!”   行者喝道:“我老孫生的是這個笑容兒,莫成爲你不見了甚麼果子,就不容我笑?”三藏道:“徒弟息怒,我們是出家人,休打誑語,莫喫昧心食,果然喫了他的,陪他個禮罷,何苦這般抵賴?”行者見師父說得有理,他就實說道:“師父,不干我事,是八戒隔壁聽見那兩個道童喫甚麼人蔘果,他想一個兒嘗新,着老孫去打了三個,我兄弟各人喫了一個。如今喫也喫了,待要怎麼?”明月道:“偷了我四個,這和尚還說不是賊哩!”八戒道:   “阿彌陀佛!既是偷了四個,怎麼只拿出三個來分,預先就打起一個偏手?”那呆子倒轉胡嚷。二仙童問得是實,越加毀罵。就恨得個大聖鋼牙咬響,火眼睜圓,把條金箍棒-了又-,忍了又忍道:“這童子這樣可惡,只說當面打人也罷,受他些氣兒,等我送他一個絕後計,教他大家都喫不成!”好行者,把腦後的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氣,叫“變!”變做個假行者,跟定唐僧,陪着悟能、悟淨,忍受着道童嚷罵;他的真身出一個神,縱雲頭跳將起去,徑到人蔘園裏,掣金箍棒往樹上乒乓一下,又使個推山移嶺的神力,把樹一推推倒。可憐葉落-開根出土,道人斷絕草還丹!那大聖推倒樹,卻在枝兒上尋果子,那裏得有半個?原來這寶貝遇金而落,他的棒刃頭卻是金裹之物,況鐵又是五金之類,所以敲着就振下來,既下來,又遇土而入,因此上邊再沒一個果子。他道:“好!好!好!大家散火!”他收了鐵棒,徑往前來,把毫毛一抖,收上身來。那些人肉眼凡胎,看不明白。   卻說那仙童罵彀多時,清風道:“明月,這些和尚也受得氣哩,我們就象罵雞一般,罵了這半會,通沒個招聲,想必他不曾偷喫。倘或樹高葉密,數得不明,不要誑罵了他!我和你再去查查。”明月道:“也說得是。”他兩個果又到園中,只見那樹倒-開,果無葉落,唬得清風腳軟跌根頭,明月腰酥打骸垢。那兩個魂飛魄散,有詩爲證,詩曰:三藏西臨萬壽山,悟空斷送草還丹-開葉落仙根露,明月清風心膽寒。他兩個倒在塵埃,語言顛倒,只叫:“怎的好!怎的好!害了我五莊觀裏的丹頭,斷絕我仙家的苗裔!師父來家,我兩個怎的回話?”明月道:“師兄莫嚷,我們且整了衣冠,莫要驚張了這幾個和尚。這個沒有別人,定是那個毛臉雷公嘴的那廝,他來出神弄法,壞了我們的寶貝。若是與他分說,那廝畢竟抵賴,定要與他相爭,爭起來,就要交手相打,你想我們兩個,怎麼敵得過他四個?且不如去哄他一鬨,只說果子不少,我們錯數了,轉與他陪個不是。他們的飯已熟了,等他喫飯時,再貼他些兒小菜。他一家拿着一個碗,你卻站在門左,我卻站在門右,撲的把門關倒,把鎖鎖住,將這幾層門都鎖了,不要放他,待師父來家,憑他怎的處置。他又是師父的故人,饒了他,也是師父的人情;不饒他,我們也拿住個賊在,庶幾可以免我等之罪。”清風聞言道:“有理!有理!”   他兩個強打精神,勉生歡喜,從後園中徑來殿上,對唐僧控背躬身道:“師父,適間言語粗俗,多有衝撞,莫怪,莫怪。”三藏問道:“怎麼說?”清風道:“果子不少,只因樹高葉密,不曾看得明白。才然又去查查,還是原數。”那八戒就趁腳兒蹺道:“你這個童兒,年幼不知事體,就來亂罵,白口咀咒,枉賴了我們也!不當人子!”行者心上明白,口裏不言,心中暗想道:“是謊,是謊!果子已是了帳,怎的說這般話?想必有起死回生之法。”   三藏道:“既如此,盛將飯來,我們喫了去罷。”那八戒便去盛飯,沙僧安放桌椅。二童忙取小菜,卻是些醬瓜、醬茄、糟蘿蔔、醋豆角、醃窩蕖、綽芥菜,共排了七八碟兒,與師徒們喫飯;又提一壺好茶,兩個茶鍾,伺候左右。那師徒四衆,卻纔拿起碗來,這童兒一邊一個,撲的把門關上,插上一把兩-銅鎖。八戒笑道:“這童子差了。你這裏風俗不好,卻怎的關了門裏喫飯?”   明月道:“正是,正是,好歹喫了飯兒開門。”清風罵道:“我把你這個害饞勞、偷嘴的禿賊!你偷喫了我的仙果,已該一個擅食田園瓜果之罪,卻又把我的仙樹推倒,壞了我五莊觀裏仙根,你還要說嘴哩!若能彀到得西方參佛面,只除是轉背搖車再託生!”三藏聞言,丟下飯碗,把個石頭放在心上。那童子將那前山門、二山門,通都上了鎖,卻又來正殿門首,惡語惡言,賊前賊後,只罵到天色將晚,纔去喫飯。飯畢,歸房去了。   唐僧埋怨行者道:“你這個猴頭,番番撞禍!你偷喫了他的果子,就受他些氣兒,讓他罵幾句便也罷了。怎麼又推倒他的樹!若論這般情由,告起狀來,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說不通。”行者道:“師父莫鬧,那童兒都睡去了,只等他睡着了,我們連夜起身。”沙僧道:“哥啊,幾層門都上了鎖,閉得甚緊,如何走麼?”行者笑道:“莫管!莫管!老孫自有法兒。”八戒道:“愁你沒有法兒哩!你一變,變甚麼蟲蛭兒,瞞格子眼裏就飛將出去,只苦了我們不會變的,便在此頂缸受罪哩!”唐僧道:“他若干出這個勾當,不同你我出去啊,我就唸起舊話經兒,他卻怎生消受!”八戒聞言,又愁又笑道:“師父,你說的那裏話?我只聽得佛教中有卷《楞嚴經》、《法華經》、《孔雀經》、《觀音經》、《金剛經》,不曾聽見個甚那舊話兒經啊。”行者道:“兄弟,你不知道,我頂上戴的這個箍兒,是觀音菩薩賜與我師父的。師父哄我戴了,就如生根的一般,莫想拿得下來,叫做《緊箍兒咒》,又叫做《緊箍兒經》。他舊話兒經,即此是也。但若念動,我就頭疼,故有這個法兒難我。師父你莫念,我決不負你,管情大家一齊出去。”說話之間,都已天昏,不覺東方月上。行者道:“此時萬籟無聲,冰輪明顯,正好走了去罷。”八戒道:“哥啊,不要搗鬼,門俱鎖閉,往那裏走?”行者道:“你看手段!”好行者,把金箍棒捻在手中,使一個解鎖法,往門上一指,只聽得突-的一聲響,幾層門雙-俱落,唿喇的開了門扇。八戒笑道:“好本事!   就是叫小爐兒匠使掭子,便也不象這等爽利!”行者道:“這個門兒,有甚稀罕!就是南天門,指一指也開了。”卻請師父出了門,上了馬,八戒挑着擔,沙僧攏着馬,徑投西路而去。行者道:   “你們且慢行,等老孫去照顧那兩個童兒睡一個月。”三藏道:   “徒弟,不可傷他性命;不然,又一個得財傷人的罪了。”行者道:“我曉得。”行者復進去,來到那童兒睡的房門外。他腰裏有帶的瞌睡蟲兒,原來在東天門與增長天王猜枚耍子贏的。他摸出兩個來,瞞窗眼兒彈將進去,徑奔到那童子臉上,鼾鼾沉睡,再莫想得醒。他才拽開雲步,趕上唐僧,順大路一直西奔,這一夜馬不停蹄,只行到天曉,三藏道:“這個猴頭弄殺我也!你因爲嘴,帶累我一夜無眠!”行者道:“不要只管埋怨。天色明瞭,你且在這路旁邊樹林中將就歇歇,養養精神再走。”那長老只得下馬,倚松根權作禪牀坐下,沙僧歇了擔子打盹,八戒枕着石睡覺。孫大聖偏有心腸,你看他跳樹扳枝頑耍。四衆歇息不題。   卻說那大仙自元始宮散會,領衆小仙出離兜率,徑下瑤天,墜祥雲,早來到萬壽山五莊觀門首。看時,只見觀門大開,地上乾淨,大仙道:“清風、明月,卻也中用。常時節,日高三丈,腰也不伸,今日我們不在,他倒肯起早,開門掃地。”衆小仙俱悅。行至殿上,香火全無,人蹤俱寂,那裏有明月、清風!衆仙道:“他兩個想是因我們不在,拐了東西走了。”大仙道:“豈有此理!修仙的人,敢有這般壞心的事!想是昨晚忘卻關門,就去睡了,今早還未醒哩。”衆仙到他房門首看處,真個關着房門,鼾鼾沉睡。這外邊打門亂叫,那裏叫得醒來?衆仙撬開門板,着手扯下牀來,也只是不醒。大仙笑道:“好仙童啊!成仙的人,神滿再不思睡,卻怎麼這般睏倦?莫不是有人做弄了他也?快取水來。”一童急取水半盞遞與大仙。大仙念動咒語,-一口水,噴在臉上,隨即解了睡魔。   二人方醒,忽睜睛抹抹臉,抬頭觀看,認得是仙師與世同君和仙兄等衆,慌得那清風頓首,明月叩頭道:“師父啊!你的故人,原是東來的和尚,一夥強盜,十分兇狠!”大仙笑道:“莫驚恐,慢慢的說來。”清風道:“師父啊,當日別後不久,果有個東土唐僧,一行有四個和尚,連馬五口。弟子不敢違了師命,問及來因,將人蔘果取了兩個奉上。那長老俗眼愚心,不識我們仙家的寶貝。他說是三朝未滿的孩童,再三不喫,是弟子各喫了一個。不期他那手下有三個徒弟,有一個姓孫的,名悟空行者,先偷四個果子喫了。是弟子們向伊理說,實實的言語了幾句,他卻不容,暗自里弄了個出神的手段,苦啊!”二童子說到此處,止不住腮邊淚落。衆仙道:“那和尚打你來?”明月道:“不曾打,只是把我們人蔘樹打倒了。”大仙聞言,更不惱怒,道:   “莫哭!莫哭!你不知那姓孫的,也是個太乙散仙,也曾大鬧天宮,神通廣大。既然打倒了寶樹,你可認得那些和尚?”清風道:   “都認得。”大仙道:“既認得,都跟我來。衆徒弟們,都收拾下刑具,等我回來打他。”   衆仙領命。大仙與明月、清風縱起祥光,來趕三藏,頃刻間就有千里之遙。大仙在雲端裏向西觀看,不見唐僧;及轉頭向東看時,倒多趕了九百餘里。原來那長老一夜馬不停蹄,只行了一百二十里路,大仙的雲頭一縱,趕過了九百餘里。仙童道:   “師父,那路旁樹下坐的是唐僧。”大仙道:“我已見了。你兩個回去安排下繩索,等我自家拿他。”清風先回不題。   那大仙按落雲頭,搖身一變,變作個行腳全真。你道他怎生模樣:穿一領百衲袍,系一條呂公絛。手搖-尾,漁鼓輕敲。   三耳草鞋登腳下,九陽巾子把頭包。飄飄風滿袖,口唱《月兒高》。徑直來到樹下,對唐僧高叫道:“長老,貧道起手了。”那長老忙忙答禮道:“失瞻!失瞻!”大仙問:“長老是那方來的?爲何在途中打坐?”三藏道:“貧僧乃東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經者。   路過此間,權爲一歇。”大仙佯訝道:“長老東來,可曾在荒山經過?”長老道:“不知仙宮是何寶山?”大仙道:“萬壽山五莊觀,便是貧道棲止處。”行者聞言,他心中有物的人,忙答道:“不曾!不曾!我們是打上路來的。”那大仙指定笑道:“我把你這個潑猴!你瞞誰哩?你倒在我觀裏,把我人蔘果樹打倒,你連夜走在此間,還不招認,遮飾甚麼?不要走!趁早去還我樹來!”   那行者聞言,心中惱怒,掣鐵棒不容分說,望大仙劈頭就打。大仙側身躲過,踏祥光,徑到空中。行者也騰雲,急趕上去。大仙在半空現了本相,你看他怎生打扮:頭戴紫金冠,無憂鶴氅穿。   履鞋登足下,絲帶束腰間。體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顏。三須飄頷下,鴉瓴疊鬢邊。相迎行者無兵器,止將玉-手中拈。那行者沒高沒低的,棍子亂打。大仙把玉-左遮右擋,奈了他兩三回合,使一個袖裏乾坤的手段,在雲端裏把袍袖迎風輕輕的一展,刷地前來,把四僧連馬一袖子籠住。八戒道:“不好了!我們都裝在拉-裏了!”行者道:“呆子,不是拉-,我們被他籠在衣袖中哩。”八戒道:“這個不打緊,等我一頓釘鈀,築他個窟窿,脫將下去,只說他不小心,籠不牢,吊的了罷。”那呆子使鈀亂築,那裏築得動?手捻着雖然是個軟的,築起來就比鐵還硬。   那大仙轉祥雲,徑落五莊觀坐下,叫徒弟拿繩來。衆小仙一一伺候。你看他從袖子裏,卻象撮傀儡一般,把唐僧拿出,縛在正殿檐柱上;又拿出他三個,每一根柱上,綁了一個;將馬也拿出拴在庭下,與他些草料,行李拋在廊下。又道:“徒弟,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槍,不可加鐵鉞,且與我取出皮鞭來,打他一頓,與我人蔘果出氣!”衆仙即忙取出一條鞭,不是甚麼牛皮、羊皮、麂皮、犢皮的,原來是龍皮做的七星鞭,着水浸在那裏。令一個有力量的小仙,把鞭執定道:“師父,先打那個?”大仙道:“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行者聞言,心中暗道:“我那老和尚不禁打,假若一頓鞭打壞了啊,卻不是我造的業?”他忍不住開言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喫果子是我,推倒樹也是我,怎麼不先打我,打他做甚?”大仙笑道:“這潑猴倒言語膂烈。這等便先打他。”小仙問:“打多少?”大仙道:“照依果數,打三十鞭。”那小仙輪鞭就打。行者恐仙家法大,睜圓眼瞅定,看他打那裏。原來打腿,行者就把腰扭一扭,叫聲“變!”變作兩條熟鐵腿,看他怎麼打。那小仙一下一下的,打了三十,天早向午了。大仙又吩咐道:“還該打三藏訓教不嚴,縱放頑徒撒潑。”那仙又輪鞭來打,行者道:“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時,我師父不知,他在殿上與你二童講話,是我兄弟們做的勾當。縱是有教訓不嚴之罪,我爲弟子的,也當替打,再打我罷。”大仙笑道:“這潑猴,雖是狡猾奸頑,卻倒也有些孝意。既這等,還打他罷。”小仙又打了三十。行者低頭看看,兩隻腿似明鏡一般,通打亮了,更不知些疼癢。此時天色將晚,大仙道:“且把鞭子浸在水裏,待明朝再拷打他。”小仙且收鞭去浸,各各歸房。晚齋已畢,盡皆安寢不題。   那長老淚眼雙垂,怨他三個徒弟道:“你等闖出禍來,卻帶累我在此受罪,這是怎的起?”行者道:“且休報怨,打便先打我,你又不曾喫打,倒轉嗟呀怎的?”唐僧道:“雖然不曾打,卻也綁得身上疼哩。”沙僧道:“師父,還有陪綁的在這裏哩。”行者道:“都莫要嚷,再停會兒走路。”八戒道:“哥哥又弄虛頭了。   這裏麻繩噴水,緊緊的綁着,還比關在殿上被你使解鎖法搠開門走哩!”行者道:“不是誇口說,那怕他三股的麻繩噴上了水,就是碗粗的棕纜,也只好當秋風!”正話處,早已萬籟無聲,正是天街人靜。好行者,把身子小一小,脫下索來道:“師父去啞!”沙僧慌了道:“哥哥,也救我們一救!”行者道:“悄言!悄言!”他卻解了三藏,放下八戒、沙僧,整束了褊衫,扣背了馬匹,廊下拿了行李,一齊出了觀門。又教八戒:“你去把那崖邊柳樹伐四顆來。”八戒道:“要他怎的?”行者道:“有用處,快快取來!”那呆子有些夯力,走了去,一嘴一顆,就拱了四顆,一抱抱來。行者將枝梢折了,將兄弟二人復進去,將原繩照舊綁在柱上。那大聖念動咒語,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樹上,叫“變!”一根變作長老,一根變作自身,那兩根變作沙僧、八戒,都變得容貌一般,相貌皆同,問他也就說話,叫名也就答應。他兩個卻纔放開步,趕上師父。這一夜依舊馬不停蹄,躲離了五莊觀。只走到天明,那長老在馬上搖樁打盹,行者見了,叫道:“師父不濟!出家人怎的這般辛苦?我老孫千夜不眠,也不曉得睏倦。   且下馬來,莫教走路的人,看見笑你,權在山坡下藏風聚氣處,歇歇再走。”   不說他師徒在路暫住。且說那大仙,天明起來,喫了早齋,出在殿上,教拿鞭來:“今日卻該打唐三藏了。”那小仙輪着鞭,望唐僧道:“打你哩。”那柳樹也應道:“打麼。”乒乓打了三十。   輪過鞭來,對八戒道:“打你哩。”那柳樹也應道:“打麼。”及打沙僧,也應道“打麼。”及打到行者,那行者在路,偶然打個寒噤道:“不好了!”三藏問道:“怎麼說?”行者道:“我將四顆柳樹變作我師徒四衆,我只說他昨日打了我兩頓,今日想不打了。卻又打我的化身,所以我真身打噤,收了法罷。”那行者慌忙唸咒收法。   你看那些道童害怕,丟了皮鞭,報道:“師父啊,爲頭打的是大唐和尚,這一會打的都是柳樹之根!”大仙聞言,呵呵冷笑,誇不盡道:“孫行者,真是一個好猴王!曾聞他大鬧天宮,布地網天羅,拿他不住,果有此理。你走了便也罷,卻怎麼綁些柳樹在此,冒名頂替?決莫饒他,趕去來!”那大仙說聲趕,縱起雲頭,往西一望,只見那和尚挑包策馬,正然走路。大仙低下雲頭,叫聲:“孫行者!往那裏走!還我人蔘樹來!”八戒聽見道:   “罷了!對頭又來了!”行者道:“師父,且把善字兒包起,讓我們使些兇惡,一發結果了他,脫身去罷。”唐僧聞言,戰戰兢兢,未曾答應,沙僧掣寶杖,八戒舉釘鈀,大聖使鐵棒,一齊上前,把大仙圍住在空中,亂打亂築。這場惡鬥,有詩爲證,詩曰:悟空不識鎮元仙,與世同君妙更玄。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尾自飄然。左遮右擋隨來往,後架前迎任轉旋。夜去朝來難脫體,淹留何日到西天!   他兄弟三衆,各舉神兵,一齊攻打,那大仙只把蠅帚兒演架。那裏有半個時辰,他將袍袖一展,依然將四僧一馬並行李,一袖籠去,返雲頭,又到觀裏。衆仙接着,仙師坐於殿上,卻又在袖兒裏一個個搬出,將唐僧綁在階下矮槐樹上,八戒、沙僧各綁在兩邊樹上。將行者捆倒,行者道:“想是調問哩。”不一時,捆綁停當,教把長頭布取十匹來。行者笑道:“八戒!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來與我們做中袖哩!減省些兒,做個一口中罷了。”那小仙將家機布搬將出來。大仙道:“把唐三藏、豬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衆仙一齊上前裹了。行者笑道:“好!   好!好!夾活兒就大殮了!”須臾,纏裹已畢,又教拿出漆來。衆仙即忙取了些自收自曬的生熟漆,把他三個布裹的漆了,渾身俱裹漆,上留着頭臉在外。八戒道:“先生,上頭倒不打緊,只是下面還留孔兒,我們好出恭。”那大仙又教把大鍋擡出來。行者笑道:“八戒,造化!擡出鍋來,想是煮飯我們喫哩。”八戒道:   “也罷了,讓我們喫些飯兒,做個飽死的鬼也好看。”衆仙果擡出一口大鍋支在階下。大仙叫架起乾柴,發起烈火,教:“把清油熬上一鍋,燒得滾了,將孫行者下油鍋扎他一紮,與我人蔘樹報仇!”行者聞言暗喜道:“正可老孫之意。這一向不曾洗澡,有些兒皮膚燥癢,好歹蕩蕩,足感盛情。”頃刻間,那油鍋將滾。   大聖卻又留心,恐他仙法難參,油鍋裏難做手腳,急回頭四顧,只見那臺下東邊是一座日規臺,西邊是一個石獅子。行者將身一縱,滾到西邊,咬破舌尖,把石獅子噴了一口,叫聲“變!”變作他本身模樣,也這般捆作一團,他卻出了元神,起在雲端裏,低頭看着道士。   只見那小仙報道:“師父,油鍋滾透了。”大仙教“把孫行者抬下去!”四個仙童抬不動,八個來,也抬不動,又加四個,也抬不動。衆仙道:“這猴子戀土難移,小自小,倒也結實。”卻教二十個小仙,扛將起來,往鍋裏一摜,烹的響了一聲,濺起些滾油點子,把那小道士們臉上燙了幾個燎漿大泡!只聽得燒火的小童喊道:“鍋漏了!鍋漏了!”說不了,油漏得罄盡,鍋底打破,原來是一個石獅子放在裏面。大仙大怒道:“這個潑猴,着然無禮!教他當面做了手腳!你走了便罷,怎麼又搗了我的竈?這潑猴枉自也拿他不住,就拿住他,也似摶砂弄汞,捉影捕風。   罷!罷!罷!饒他去罷。且將唐三藏解下,另換新鍋,把他扎一紮,與人蔘樹報報仇罷。”那小仙真個動手,拆解布漆。行者在半空裏聽得明白,他想着:“師父不濟,他若到了油鍋裏,一滾就死,二滾就焦,到三五滾,他就弄做個稀爛的和尚了!我還去救他一救。”好大聖,按落雲頭,上前叉手道“莫要拆壞了布漆,我來下油鍋了。”那大仙驚罵道:“你這猢猴!怎麼弄手段搗了我的竈?”行者笑道:“你遇着我就該倒竈,幹我甚事?我才自也要領你些油湯油水之愛,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鍋裏開風,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調菜喫,如今大小便通乾淨了,纔好下鍋。不要扎我師父,還來扎我。”那大仙聞言,呵呵冷笑,走出殿來,一把扯住。畢竟不知有何話說,端的怎麼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譯文:

話說唐僧師徒三人,一路西行,來到一個叫萬壽山的地方,進了五莊觀。剛到大殿,唐僧就問徒弟們:“飯快熟了,怎麼還不喫飯?”八戒說:“我老實說,我沒見過人蔘果,也不知道誰偷喫了。”清風笑着說:“這就是他!就是他!”

孫悟空一聽,立刻大聲說道:“我老孫這笑,是天生的,你別以爲我不笑,就說明我沒偷果子!”唐僧勸道:“徒弟啊,別鬧了,我們是出家人,不能說謊,不能昧良心。要是真喫了,就賠禮道歉,何必狡辯?”孫悟空聽了,終於低頭承認:“師父,這事兒不關我,是八戒聽見兩個道童在喫人蔘果,就想着嚐嚐新,讓我去偷了三個。兄弟們每人喫了一個。現在喫了,也想不出怎麼辦了。”明月聽後忍不住罵道:“你偷了四個,還說不是賊?!”八戒也急了:“阿彌陀佛!既然偷了四個,怎麼只拿出三個分給兄弟?這不是打起偏心了嘛?”兩個小童查了半天,確認了真相,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孫悟空見狀,火眼金睛一睜,鋼牙咬得咯咯響,他一邊忍着不發作,一邊怒氣衝衝地想:“這小童太可惡了,當面罵人也罷了,還讓我受氣!等我送他們一個無法翻身的絕招,讓他們誰都喫不到果子!”他拔下腦後的毫毛,吹一口氣,口唸“變!”瞬間變出一個假孫悟空,跟在唐僧後頭,陪着豬八戒和沙僧,受着小童的辱罵。而他的真身卻騰空而起,直奔人蔘果樹。

他舉起金箍棒,一棒“乒乓”砸在樹上,又施展騰雲駕霧的神力,將樹連根推倒。結果枝葉散落,根部裸露,樹被徹底毀掉!孫悟空翻着樹枝找果子,卻一個也沒找到。原來這果子遇金就落,而他的金箍棒頭是鍍金的,又因鐵屬“五金”,碰到金就震盪,果子便紛紛落下,落地之後又隨泥土吸收,上面自然就再沒有果子了。

他嘆了口氣,笑道:“好!好!好!大家散了火!”收了金箍棒,抖了抖毛,變回了本尊。那些凡人肉眼看不見這等神蹟,只覺得莫名其妙。

那兩個小童罵了好久,清風忍不住說:“明月,這些和尚也太忍耐了,我們罵得像罵雞一樣,他們連一聲都沒吭,大概真沒偷喫吧!說不定樹高葉密,數不清,咱們別瞎說!”明月點頭:“說得對。”兩人一拍即合,又回到園子裏一看——樹倒了,果子沒了,嚇得清風腳下一軟,直接摔在地上,明月腰都軟了,差點癱倒。他們嚇得魂飛魄散,有首詩說得好:
“三藏西來萬壽山,悟空打壞草還丹。
葉落根出仙根露,清風明月心膽寒。”

兩人癱在地上,語無倫次,只喊:“怎麼搞的!怎麼搞的!我們五莊觀的仙果沒了!仙根斷了!師父回來,我們怎麼交代?”明月說:“師兄別急,咱先整理好衣冠,別驚慌,說不定是那個毛臉雷公嘴的猴子,他用法術搞壞了寶貝。要是跟他說,他肯定抵賴,兩人一吵,就動手打起來。我們兩個,怎麼鬥得過他們四個?不如先哄他,說果子很多,我們數錯了,還賠個不是。飯也快好了,等他們喫飯時,我們再偷偷塞點小菜。他一家拿一個碗,你就在門左邊站,我站在右邊,一合門,把門鎖好,把所有門都鎖死,等師父回來,讓他處置我們。他是師父的舊友,不饒,也是師父的人情;饒了,我們也抓到賊,罪過不重了。”

清風聽完,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兩人強打精神,從後園走到大殿,對唐僧行禮道:“師父,剛纔說話太粗魯了,多有冒犯,別怪。”唐僧問:“怎麼回事?”清風說:“果子很多,只是樹高葉密,看不清。我們又去查了一下,還是原來的數量。”豬八戒趁機冷笑:“你這小童,不懂事,亂罵人,還白口咒我!不講理!”孫悟空心裏清楚,卻嘴上不說,心裏悄悄想:“不對勁!果子已經沒了,他怎麼還說沒事?肯定有補救之法。”

唐僧聽了,點頭道:“既然這樣,來吧,盛飯喫飯。”八戒去盛飯,沙僧擺桌椅。兩個小童立馬擺出一桌子小菜:醬瓜、醬茄、糟蘿蔔、醋豆角、醃芋頭、芥菜,足足七八碟,還端來一壺好茶,茶鍾兩個,伺候得周到。師徒四人端着碗,剛好小童一邊一個,突然“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還插了兩把銅鎖。

八戒笑着說:“你們這風俗多奇怪,關了門喫飯啊?”
明月說:“正是,正是,喫完了再開門。”
清風頓時大怒:“你這偷嘴的禿奴!你喫了我仙果,已犯擅食田園瓜果之罪,還敢嘴硬!若能參見西方佛祖,也得轉世投生做狗!”
唐僧聽了,扔下飯碗,心頭一沉,像被石頭壓住了一樣。

小童們又把前後山門都鎖了,還走到正殿門口,一路惡語相加,罵到天晚才停下來喫飯。飯後,各自回房睡覺。

唐僧埋怨孫悟空:“你這猴頭,怎麼又惹禍?你偷喫果子,還受些氣就算了,怎麼又把樹推倒?這要是告官,就算是你父親當官,也說不通!”
孫悟空說:“師父別急,那兩個小童都睡着了,我們等他們睡着,連夜走。”
沙僧說:“哥,門都鎖死了,怎麼出去?”
孫悟空笑笑:“別管,老孫有法子。”
八戒說:“愁你沒有法兒!你要變成蟲子,鑽縫逃出去,就苦了我們不能變,只能在這兒頂缸受罪!”
唐僧道:“要是你幹了這事,我可念舊話經,你可撐不住!”
八戒笑道:“師父,您說什麼?佛教裏有《楞嚴經》《法華經》《觀音經》《金剛經》,哪有‘舊話經’?”
孫悟空說:“你說的對,我頭上的金箍是觀音菩薩給師父的,師父哄我戴上,就像根生在身上,拿不下來,叫《緊箍咒》或《緊箍經》。只要念動,我就頭疼,所以這法子纔好用。師父你別唸,我決不辜負你,大家都能一起走。”

說話間,天已昏暗,東方月亮升起了。孫悟空說:“現在萬籟俱寂,月亮明,正好出發。”
八戒問:“哥,門鎖着,往哪去?”
孫悟空說:“看手段!”

他小身一縮,脫下繩索,對唐僧說:“師父,去!”
沙僧大驚:“哥哥,救救我們!”
孫悟空悄聲說:“別吵!”

他一揮手,解了唐僧,放了八戒和沙僧,穿好衣服,扣好馬,拿走行李,一齊出了觀門。又對八戒說:“你去把崖邊的柳樹砍四棵回來。”
八戒問:“幹嘛?”
孫悟空說:“有用,快去!”
八戒力氣大,走了一路,一嘴一棵,連着砍了四棵,抱回來。孫悟空把枝條折斷,又把兄弟二人送回,把原來繩子綁在柱上。

孫悟空念動咒語,咬破舌尖,血噴到樹上,口喝一聲“變!”
一根變作唐僧,一根變作他自己,兩根變作沙僧和八戒,四人容貌一模一樣,說話、叫名都像真的一樣。

兄弟四人一齊出發,連夜趕路,躲避五莊觀。走到天明,唐僧在馬上打了個盹,孫悟空看見,大喊:“師父不中!出家人怎麼這麼辛苦?我老孫一夜不睡,也不覺得累。你下來歇會,別讓路過的人笑話,咱找個山坡下躲躲,再走!”

師徒暫時歇了,沒說別的。

再說鎮元大仙,天亮後喫完早飯,走出大殿,對小仙說:“今天該打唐僧了。”
小仙拿鞭子,對着唐僧說:“打你!”
柳樹也應聲:“打麼?”
“乒乓”打了三十下。
接着輪到八戒,小仙說:“打你!”
柳樹答:“打麼?”——也打了三十下。
再打沙僧,柳樹又答:“打麼?”——打完。
最後打到孫悟空,他正走在路上,突然打了個寒顫:“不好了!”
唐僧問:“怎麼了?”
孫悟空說:“我讓四棵柳樹變成了我師徒四人,說昨晚打了兩頓,今天就不打了。結果他們打的是我的化身,我真身一驚,趕緊收法!”

孫悟空急忙唸咒,收了法術。

小道童嚇得扔了皮鞭,大喊:“師父啊!打頭的是大唐和尚,現在這些都是柳樹的根!”
鎮元大仙聽了,呵呵大笑,誇道:“孫悟空,真是個好猴王!聽說他當年大鬧天宮,布地網天羅,誰也抓不住,果然厲害!你逃了就算了,怎麼還綁了柳樹,冒充人?絕不饒你,快去追!”

說罷,大仙騰空而起,往西一望,只見師徒挑包策馬,正往前行。
大仙低頭叫道:“孫行者!往哪走!還我人蔘樹來!”

八戒聽見,說:“完了!對手又來了!”
孫悟空對唐僧說:“師父,先把‘善’字包起來,我們用點狠招,徹底解決他,再脫身!”
唐僧嚇得戰戰兢兢,一聲沒吭,沙僧舉起寶杖,八戒舉釘鈀,孫悟空揮舞鐵棒,四人一擁而上,將大仙圍在空中,亂打亂砸。這場惡鬥,有詩爲證:
“悟空不識鎮元仙,與世同君妙更玄。
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尾自飄然。
左遮右擋隨來往,後架前迎任轉旋。
夜去朝來難脫體,淹留何日到西天!”

四人各自舉出神兵,猛攻大仙。鎮元大仙只得用蠅帚抵擋。
不到半個時辰,他一展袍袖,又把四人和馬、行李全部用袖子收走,返回觀中。
衆仙接下,鎮元大仙坐在大殿上,又從袖子裏一個個擡出來,把唐僧綁在階下的矮槐樹上,八戒、沙僧各綁在兩邊樹上,孫悟空也被綁倒。孫悟空說:“應該是審問吧。”
不多時,綁好,大仙叫來十匹長頭布。
孫悟空笑着說:“八戒,這老神仙好意思,拿布來給我們做‘中袖’?省點,做個‘一口中’就行!”
小仙拿來布,大仙說:“把唐僧、豬八戒、沙和尚都裹起來!”
衆仙趕緊把三人裹了。孫悟空笑道:“好!好!好!這下大殮了!”
不一會兒,裹好了,又取出漆來。
小仙們立刻取來生漆和熟漆,把三人身上全裹得密不透風,只留頭臉在外。
八戒說:“先生,頭不打緊,下面還留洞,我們好上廁所。”
大仙又叫小仙擡出一口大鍋。
孫悟空笑着說:“八戒,天意!擡出鍋來,是煮飯讓我們喫吧?”
八戒說:“也好,讓我們喫頓飽飯,做飽死的鬼也好看。”
小仙真的擡出大鍋,放好,點火加柴,燃起烈火,教道:“把清油熬一鍋,燒得滾燙,把孫悟空扔進去,讓我人蔘樹報仇!”

孫悟空心裏大喜:“正好!我這一陣沒洗澡,皮膚癢癢,正好洗個澡,感謝厚意!”

但他還留心,怕大仙法術太強,鍋裏難動手腳,趕緊回頭一看,只見臺下東邊有一座日規臺,西邊有一隻石獅子。
他一躍跳到西邊,咬破舌尖,對着石獅子噴了一口,大喊:“變!”
石獅子瞬間變作孫悟空的模樣,也綁成一團,而他本人則脫體飛上天空,低頭看着下面的道士。

小仙報告:“師父,油鍋滾透了!”
大仙說:“把孫悟空抬下去!”
四個小童抬不動,加到八個,還是抬不動,又加了四個,才勉強抬動。
衆仙說:“這猴子戀土,身體結實,真難搬!”
於是調來二十個仙童,扛起把孫悟空扔進鍋裏,“噗通”一聲,油花四濺,把小道士們臉上燙出許多大泡!
正在這,燒火的小童大喊:“鍋漏了!鍋漏了!”
話沒說完,油全漏光,鍋底被砸破,原來裏面放的是——一隻石獅子!

大仙大怒:“這潑猴,竟敢在明面上動手腳!你逃了就算了,怎麼還搗我竈臺?你根本拿他不住,就算抓了,也像捉風捉影、捏沙弄汞!罷了!罷了!罷了!饒了你吧!把唐僧解開,換新的鍋,再打他一打,爲人蔘樹報仇!”

小仙們真的動手拆布漆。
孫悟空在空中聽得清清楚楚,心想:“師父不行,如果他進鍋,一滾就死,二滾就焦,到三五滾,就成了糊的和尚!得救他!”

於是,他按落雲頭,上前合掌道:“不要拆壞了布漆,我來下鍋!”
大仙驚怒喝道:“你這猢猻!怎麼搗我的竈?”
孫悟空笑着說:“你遇到我,就應該倒竈,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也想沾點油湯油水,只不過我大小便急了,如果在鍋裏開風,怕污染你燒的油,不好做菜。現在我大小便都乾淨了,纔好下鍋。別打我師父,來打我!”

大仙聽了,哈哈大笑,走出殿來,一把抓住孫悟空。

到底這兩人怎麼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關於作者
明代吳承恩

吳承恩(約1504—1582年),字汝忠,號射陽居士、射陽山人。祖籍漣水(今江蘇省漣水縣),後徙居山陽(今江蘇省淮安市)。中國明代作家、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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