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折桂令

元代 • 张养浩

想为官枉了贪图，正直清廉，自有亨衢。
暗室亏心，纵想致富，天意何如？白图甚身心受苦，急回头暮景桑榆。
婢妾妻孥，玉帛珍珠，都是过眼的风光，总是空虚。
功名事一笔都勾，千里归来，两鬓惊秋。
我自无能，谁言有道，勇退中流。
柴门外春风五柳，竹篱边野水孤舟。
绿蚁新ド，瓦钵磁瓯，直共青山，醉倒方休。
功名百尺竿头，自古及今，有几个干休？一个悬首城门，一个和衣东市，一个抱恨湘流。
一个十大功亲戚不留，一个万言策贬窜忠州。
一个无罪监收，一个自抹咽喉。
仔细寻思，都不如一叶扁舟。
过金山寺长江浩浩西来，水面云山，山上楼台。
山水相连，楼台相对，天与安排。
诗句成风烟动色，酒杯倾天地忘怀。
醉眼睁开，遥望蓬莱，一半儿云遮，一半儿烟霾。
中秋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
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
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
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凿池殷勤凿破苍苔，把湖泺风烟，中半分开。
满意清香，尽都是千叶莲栽。
看镜里红妆弄色，引沙头白鸟飞来。
老子方才，陶写吟怀，忽见波光，摇动亭台。
咏胡琴八音中最妙惟弦，塞上新声，字字清圆。
锦树啼莺，朝阳鸣凤，空谷流泉。
引玉杖轻笼慢捻，赛歌喉倾倒宾筵。
常记当年，香案之前，一曲春生，四海名传。
通州巡舟呼童解缆开船，见绿树青天，两岸回旋。
欹枕篷窗，觉风波只在头边。
桂掉举摇开翠烟，竹弹斜界破平川。
老子狂颠，高咏诗篇，行过沙头，惊的些白鸟翩翩。
白莲隐括〔木兰花慢〕幽花带露池塘，恨太华峰高，身世相妨。
脉脉盈盈，何须解语，已断柔肠。
羡公子风标异常，尽一生何限清香。
华发沧浪，夜月壶觞，明日新声，付与秋娘。

译文：

### 《双调・折桂令》各首翻译
#### 其一
想想那些为官之人，白白地贪图功名利禄实在是枉费心机。要是能做到正直清廉，自然会有光明的前途。若在暗地里做亏心事，纵然一心想着发财致富，可天意又怎会如他所愿呢？白白地让自己身心受苦有什么用呢，还是赶紧回头吧，毕竟已经到了暮年。
那些婢妾、妻子儿女，还有金银财宝、珍珠美玉，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终究是一场空。
把那功名之事一笔勾销吧，我从千里之外归来，两鬓已经如秋霜般斑白。我自知没有什么才能，谁说我有治国之道呢，我能激流勇退。
柴门外春风吹拂着五棵柳树，竹篱边有一湾野水和一只孤舟。新酿的美酒刚刚酿成，用瓦钵和瓷碗盛着，我要和青山为伴，一直喝到醉倒才罢休。

#### 其二
功名利禄就像攀登百尺竿头，从古到今，有几个人能适可而止呢？有的被悬首城门示众，有的在东市被斩和衣而亡，有的抱恨投湘水而死。有的立下十大功劳却连亲戚都不能保全，有的献上万言策却被贬到忠州。有的无罪却被监禁，有的无奈之下自己抹了咽喉。仔细想想，都不如驾着一叶扁舟自在逍遥。

#### 其三 过金山寺
长江浩浩荡荡从西边奔腾而来，水面上有云雾缭绕的山峦，山上矗立着亭台楼阁。山水相互连接，楼台两两相对，这都是上天的巧妙安排。
我吟成诗句，仿佛风烟都为之动容变色；我举杯饮酒，仿佛忘却了天地万物。醉眼睁开，遥望那如蓬莱仙境般的地方，一半被云朵遮住，一半被烟雾笼罩。

#### 其四 中秋
那一轮明月像被谁打磨过的飞镜，照亮了整个天地，映照透了山河大地。玉露清凉，洗净了秋夜的天空，银河平静无波。比平常的夜晚月光更加清澈明亮，毫无阻碍地看到月中桂树的影子在摇曳。我放声高歌，想问一问嫦娥仙子，在这美好的夜晚，如此让人慵懒倦怠，怎能不沉醉其中呢？

#### 其五 凿池
我殷勤地凿破苍苔，想把湖水的风光从中分开一半。满心欢喜地种上了千叶莲花，让这里弥漫着令人满意的清香。看着像镜中红妆一样的莲花娇艳动人，引得沙头的白鸟都飞了过来。我刚刚抒发完自己的情怀，忽然看见波光闪动，仿佛摇动了亭台。

#### 其六 咏胡琴
在八音之中，最奇妙的当属琴弦之音了。那塞外传来的新曲调，每个字都清脆圆润。就像锦树上黄莺啼叫，朝阳下凤凰鸣叫，空谷中泉水流淌。拉琴人手持玉杖轻轻按弦、慢慢捻动，那声音赛过了歌喉，让满座宾客为之倾倒。我常常记得当年，在香案之前，一曲奏出，仿佛春天来临，从此四海闻名。

#### 其七 通州巡舟
我呼喊童仆解开缆绳开船，只见两岸绿树和青天在眼前回旋。我斜靠在篷窗边的枕头上，感觉风浪就在头顶。船桨划动，摇开了翠绿的烟雾，竹篙斜着划过平坦的水面。我兴奋得发狂，高声吟诵诗篇，船行过沙头，惊得一群白鸟翩翩飞起。

#### 其八 白莲隐括〔木兰花慢〕
清幽的花朵带着露珠生长在池塘边，只恨华山太高，让我这样的身世与之不相匹配。白莲脉脉含情、盈盈而立，何须言语，就已经让我柔肠寸断。羡慕公子风度翩翩、气质超凡，一生都散发着无尽的清香。我已白发苍苍，在沧浪之畔，伴着夜月举杯饮酒，明天再把新的歌声交给歌女去传唱。